亲宝小说>穿越重生>他的宝贝重生了>第81章 “考虑考虑?”(结尾加了一小段)

  考试时间是3月30日, 地点在省会。

  邢东海开始大面积闹事是3月24。不知他是吸取了之前去附中闹事的教训,还是后来从谁那得来了馊主意。

  总之,再找到老曹那的时候, 邢东海不像之前一样强势了。

  他开始赖。

  病恹恹地往老曹店门口一躺, 非得要老曹交出邢刻。言说自己病了,没儿子在身边不行。还说老曹抢了他儿子, 不让他儿子回来看老子,闹得老曹店面不得安宁。

  老曹对邢东海那是久仰大名但从没见过,没想过第一次打照面会是这个样子。

  当即慌慌张张地给邢刻去了电话, 让他这段时间先别来店里了。平时出入也得小心,最好是先找别的地方住, 别住这边,以免撞上, 彻底没完。

  “操他妈的这死酒鬼是真能说,我客户差点以为你真是我拐卖来当童工的了!”老曹忍不住在电话里骂道。

  他让邢刻躲, 邢刻哪可能真的躲。

  当时就起床穿衣服说:“我现在过去。”

  “别别别, 你别过来啊,你来干啥。”老曹拦他:“你这酒鬼老爹百闻不如一见,那身子骨估计是真给酒灌烂了,他在我这翻不出什么风浪的。我这些客户虽然嘴欠了点,但个顶个的不守规矩, 你爹这种人叫再大声在他们那都跟笑话一样,伤不到什么。多坐会还给我招揽客源呢,没人在意他。你别过来, 你过来那才真的是麻烦了。”

  “……就让他赖这, 没事, 啊。实在要过来, 你也得想清楚怎么解决再来。”

  电话嘟的一声被老曹挂断。邢刻看了眼手机屏幕,心情烦躁地靠在窗边。

  想清楚怎么解决邢东海?

  他从抽屉里摸了包烟出来。

  床上的许拙在这时候发出动响,抬头睡眼惺忪地看他:“……阿刻?”

  邢刻一愣,叼在嘴边的烟瞬间就给挡下去了。

  可许拙还是瞧见了,立马坐起身:“你怎么一大早起来抽烟?”

  邢刻没说话。

  许拙于是踢着拖鞋跑到了他身边。

  一夜过去,宽敞的领口变得更宽敞,露出大片肌肤。

  可主人却没有丝毫要遮挡的意思,仿佛在邢刻这里不需要注意这些。

  只目露担忧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邢刻这里离老曹店面近,邢东海闹事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来。许拙听见了一些,好奇地就要往窗户外探脑袋。

  却被邢刻按住肩膀给拉了下来。

  碰到许拙肩膀处的皮肤时,邢刻的手就像触电一样,快速收了回来,然后垂下眼睫。

  邢东海就在外边,瞒也瞒不住。邢刻思考片刻,还是把情况简单告诉了许拙。

  许拙惊讶道:“什么?他都找到老曹这来了?”

  “嗯。”邢刻看向窗外:“他打听到是老曹之前给我到处跑的房子。”

  “这都能给他打听到?”

  “嗯。”临西就这么大点地方。

  “那现在怎么办啊,老曹那边能报警吗?”

  “能,但没用。这点事,关不了多久就会放出来。”治标不治本的。而且邢东海在阻拦邢刻去考试这件事上是真上心,竟然还知道学习进步。明白动手会让自己不利,开始玩赖了。

  如果老曹报警把他抓进去,等邢东海再出来,谁知道他又会怎么升级。

  老曹说的是对的,如果不能解决邢东海,出去没用,只是徒增烦恼。

  “也不用太久,想办法关到你去考试的时候呢?就一周了,关一周就行。那是省级考试,外面肯定有安保,进了考场他没办法的。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许拙说。

  邢刻用手里没燃的烟头点了点窗沿,看了许拙一会,没接话。

  *

  临西是真小,邢东海在老曹这闹了没两小时,私底下就传遍了。

  杨树- -也就是之前那个跛脚杨警官也得知了消息。人最近有个不错的姻缘,四十多了难得再春风得意一回,却还是一听消息就放下女友赶了过来。

  老杨跛脚归跛脚,职业到底是警察。溜进邢刻那之前,还有空在外面找地方观摩会邢东海的大闹剧。

  随即进门道:“可以啊,这谁给他出的馊主意,还知道不进店里,赖在店外。”

  许拙这会儿已经换好了外边的衣服,问老杨说:“能关吗?”

  “关啥啊,一没伤人二没进私人领域,顶多思想教育个几小时就得放走,他现在倒是聪明。”老杨听不出是真夸还是嘲讽,反手把房门给关上了,然后进来说:“他为啥事闹成这样的?”

  许拙试探地看了邢刻一眼,随即道:“他不想让阿刻参加比赛。”

  “什么比赛?”

  “一奥数比赛,阿刻之前在市内考得不错,接下来是省赛,邢东海听说了非不让他走。”

  老杨震惊道:“啥?这小子都要去参加省赛了?那市赛得考得很好吧,可以啊,这你不和我说?”

  他一边说一边就要去伸手拍邢刻的肩膀。邢刻躲掉,不耐道:“你靠点谱,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哎,那可是省赛哎!这么好的事儿不比死酒鬼说起来有意思?早说嘛,早说叔给你庆祝庆祝啊。”不让拍,老杨就笑眯眯地拿肩膀撞他。

  老杨不是真的不靠谱,他太靠谱了。知道邢东海闹成这样,会给邢刻带去很大的心理负担,人在这种心理负担下容易看低自己,他想强调点儿正向的东西。

  这份心思不知道在邢刻那起没起作用,反正在许拙那起了。只见他心情放松了一些,说:“下周末就是省赛了,邢东海应该也是打听到了这个,所以现在来闹曹老板的。”

  “就想在比赛之前闹得小邢不能走是吧。”

  “是啊。”

  “那不行,那不能让他如意。”老杨想抽烟,一寻思觉得在孩子面前这样不好,烟拿出来又放回去:“不过,小邢考试,跟他有屁关系啊?怎么就把他刺激成这样了?”

  *

  同一时间,老曹的店。

  邢东海大闹老曹店的事在他客户圈里传遍了。改装车这个圈子本来就小,你一句我一句就是人尽皆知。等到下午的时候,就连其他省市的人路过都闲着把车开进来,看热闹。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邱少宁。

  老曹店面能有今天这个红火度,邱少宁得占一半功劳。他周围的狐朋狗友都知道邱少宁前两年的时候爱来临西逗一个小孩儿,就在老曹店里。

  因为花费的心思有点多,弄得有些朋友会错了意,还以为邢刻是邱少宁的私生子。

  这倒没什么,朋友之间的玩笑而已。

  可后来这事情慢慢传出去,给邱少宁家里人知道了。以防万一,有很长一段时间邱少宁就没再来临西。

  左右邢刻那小子藏名字藏得厉害,家里人问过来有老曹挡一挡。大人物们也没真放心上,毕竟邱少宁的年龄可生不出邢刻那么大儿子,不走心地打听一耳朵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那之后邱少宁家里出了点事。说来也巧,前段时间好不容易安生了之后,邱少宁本来就计划着要来临西一趟。

  结果正巧听朋友说,老曹店里出了事,是那个不讲话小孩的爹来了,竟然姓邢。给邱少宁激动的,一打方向盘就过来了。

  到老曹店里时,就见邢东海赖在地上。旁人见了他要打招呼,邱少宁摆手。

  邢东海喊:“我不管,你这黑心老板就是想把我儿子偷走!我现在病成这样,都快死了!孩子他妈也病得爬不起来,你倒好,拿我儿子开了个这么大的店,你赔钱!”

  老曹刚开始看见邢东海是真慌,但这么被他赖几小时也就习惯了。

  还有心情回应他:“你可拉倒吧,我把你儿子偷走,那真是你儿子吗?多大年纪你怕是都不知道吧?”

  邢东海大叫:“你放屁!我能不知道!他十五!”

  邱少宁眉头一跳。

  老曹装:“啥?我咋记得都十七八了呢?”

  “放你妈狗屁,十七八?我儿子十五!十一月冬天里生的,我他娘能不记得?我是他爹!”邢东海怒极了。

  “行行行,十五十五十五,记得自家儿子年纪真牛逼。”在那端详邢东海半天的邱少宁突然鼓起掌来,“哎,叔,听说你在我们曹老板这赖了一天了,这搞得人车也修不了,多不好啊。咱好好说说呗,你到底想干嘛?”

  “我想干嘛?”邢东海上下打量了邱少宁一眼。

  这新来的跟其他人不一样,身上没什么浮夸的大logo,但气质却相当不凡。他一来,其他人都明显矮了一截。

  但邢东海不怕,哪怕面对邱少宁,他也倨傲地抬起了下巴。仿佛他身上有什么倚仗,让他什么人都不放眼里。

  “我要我儿子!我要他现在过来!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

  *

  邢东海这一闹,就从白天直接闹到了晚上。

  他不报警,这事儿老曹那边其实也不是很方便报警。邢东海就是知道这一点,故意的。

  双方在巷子里干耗着,等到傍晚才被巡逻的警察察觉。

  主动上门,将邢东海领走。

  邢东海嚎叫着被带走的时候,声音直破窗户,传进了邢刻的住所。内容是让老曹通知邢刻赶紧滚出来,否则还是那句话,别怪他不客气。

  老杨听见,“啧”地抬眸看了眼外边。

  他早说了要转移阵地,把许拙和邢刻带到他那里去。

  邢刻住的这地方距离老曹店面实在太近了,邢东海嗓子一扯,仿佛随时就能跳进来抓他们一样,多让人闹心啊。

  可邢刻不同意,他说什么也不愿意走。

  老杨了解这孩子的性格。能一路硬撑着自己长大的小孩,没有哪个不是倔脾气。这种时候往其他地方去,哪怕邢东海看不见,邢刻自己也会在心里觉得自己短了一截。

  他不想怕邢东海,也没怕过邢东海,所以他不走。

  老杨不愿意为难邢刻,也不想在这种时候教导邢刻什么。

  真说起来,这事儿还得是他、他们那些同事对不起邢刻。

  邢刻和邢东海的事十几年前就开始了,那时候他才半点大,拿邢东海一点办法没有的时候,他们这群人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

  临西的法律管不了这档子事。爹妈都护着,取证难度就已经很大了,再加上后续流程的缺陷,先不说罪能不能定,就在那冗长的定罪结果来临之前,小孩搞不好就已经被打得半死了。

  在这样的环境下,很多警察也就缺了那么点精神气。没办法,背后没制度可依啊。

  “别那么绝望。”见屋子里半天没声,老杨担起了大人的责任,宽慰道,“明天你两就得上学了,回头也就听不见他闹了。他要还想闹,估计就得去你们学校门口闹,到时候我有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许拙发愁说。

  老杨摆手道:“别问,反正能让小邢顺顺畅畅去考试就行。”

  邢刻盯着他:“你让他打你?”

  老杨一愣。

  老杨和邢东海是有交情的,在邢刻很小的时候还给邢东海介绍过工作。那时候邢刻太小了,抢不走监护权的话,让酒鬼有点钱就已经是力所能及中最好的策略。

  而这在无形之中也让老杨和邢东海有了一定熟识度。他要激怒邢东海,让邢东海动个手是很简单的。之后袭警罪名一扣,有邢东海好受的。

  老杨确实是这么想的,但面对邢刻的目光,却捏着烟,莫名笑得不自然道:“不是,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用这样的办法!”

  邢刻说:“那他人之前在老曹店里那么久,你怎么不去?今天没穿警服是吧?”

  老杨失笑:“瞧你这说的,哪有那么严重……”

  可邢刻却已经认定了,抿唇道:“不用,我自己来。”

  “你自己来?你怎么来?”许拙一听这话就开始头晕。

  他最近经常头晕,邢东海这人的存在仿佛就是为了让人血压升高的。

  邢刻说:“我去找他。”

  “你别。”许拙和老杨同时道,最后是许拙说:“就算去找他,也改变不了什么,上回打得还不够重?没用。”

  “啥,上回还打起来了?”老杨顾着谈恋爱,不知道这事。

  许拙简单给他讲了讲。

  老杨怪道:“不是吧,都打这么狠了,还不放弃呢?哎我就纳闷了,这就是出去比个赛,他干嘛这么紧张?”

  “谁知道他。”许拙皱眉道:“他好像不想让阿刻去北城。”

  “去北城那不也是比赛吗,他怎么搞的好像北城有人抢他爹位一样?非得小邢在他身边?到底干嘛啊?”老杨是一点想不明白。

  邢刻看向窗外,月色低压进水洼。

  他也不明白邢东海在想什么。

  甚至可以这么说- -得知邢东海闹事之后,所有听说的人都想过邢东海的动机,只有邢刻没有。

  不想邢东海的动机,是邢刻从小养成的习惯。

  否则没人能和孩子讲清楚为什么父亲闲着没事就爱打他,没人能解释为什么别人的爸爸是温柔的,他的是残暴的。

  这种明显的不公就是不能多想,想多了就进了深渊,能自己把自己绕死,再走不出来了。

  所以邢刻早就学会了不想。

  他学会了不想,他也学会了屏蔽邢东海。

  然后在一些其他人的帮助下,渐渐走出了那个破烂家,也闻到了外面的新鲜空气。

  这样的日子过久了,以至于他都快要忘记,他的家本就是喜怒无常的,他的父亲是邢东海。

  邢东海要弄他,不需要理由。

  而邢东海只要弄了,就能在顷刻之间将邢刻这些年好不容易构建出来的东西摧毁。

  不管邢刻跑到哪里,邢东海都能追上来。

  他是狗皮膏药,也是邢刻身上最大的负担。

  只要他存在,邢刻这辈子就都别想逃脱。

  想往外走也许是错的。

  有邢东海这样的父亲,就注定会烂在他身边。

  邢刻低头,把手里的烟丢在了一边。

  烟失去支撑,摇摇晃晃地在窗边滚。

  许拙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阿刻?”

  邢刻眸色乌沉,偏过看他:“嗯?”

  “我和老杨在商量着呢,之后老杨会联系周老师,让周老师帮忙配合一下,周一到周五争取不让邢东海闹你,然后我们周五下午就直接出发走,他查不到铁路信息,不可能拦住我们的。”许拙说:“这是我们商量的内容……你呢,你在想什么?”

  “在想这没用。”邢刻坐在窗边,看上去已经没有之前对老杨时的不快了,变得平静:“以后回来,还会变成老样子。”

  许拙和老杨对视了一眼:“至少先把比赛这一关过掉吧。”

  其实这一关也不是很好过,因为这个计划等同于是让周立帮忙把邢刻弄出去。而邢东海一旦把他的监护人权亮出来,周立的行为风险就很大了,连带着老曹和老杨也难辞其咎。

  没人能把邢东海的监护权抢走。

  虽说临西在这方面是相对的,他们当年管不了太多邢东海打小孩,现在也不可能力度足够地帮邢东海捍卫监护权。但只要这东西还在邢东海手上,它就是风险,就有可能被他拿来恶心人。

  “也可以不过。”邢刻低头说:“有些话,他说的其实也没错。”

  许拙瞪大了双眼:“什么?你说什么呢,他说得哪里没错了,他说得明明句句都是错的!”

  那烟本来就失去支撑力地在窗边滚了,邢刻还伸手又拨弄了一下,让烟直接落下了万丈深渊。

  邢刻抬眸看许拙,他的眼神太平静了,平静到里面什么也没有,甚至显现出空洞,说:“说我应该烂在临西也是错的?”

  “这当然是错的啊!”许拙蹭地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话怎么能不是错的?谁要烂在临西,在临西那也不是烂,烂的只有他邢东海,他去哪都烂,跟你没关!”

  邢刻仰头看他。

  老杨看他们一眼,从房间里退出去了,去打调班电话。

  邢刻的眼眸太空了,许拙看着这样的他,忍不住朝前走了一点儿。

  上一世,邢刻没有那么多人帮,遇见困难时肯定比这还绝望,但他都没有放弃。

  邢刻是可以坚持的。而这一世许拙就在他身边,他想让邢刻坚持得容易一些,想让邢刻也感觉到支撑。

  于是,许拙忍不住张开双手,轻轻抱住了邢刻。

  邢刻坐在窗边,而许拙站在窗边。前者保持仰头的姿势,下巴就这样抵在许拙的胸膛上,被许拙的臂膀环绕。

  窗外的月色洒在两人身上。

  光芒微耀。

  “有点难。”许拙抱着他,声音很轻道。

  “我知道现在有点难,但阿刻,咱们再努努力。之前九年我们都扛过来了,没道理在最后三年放弃。没人会一辈子倒霉的,咱们把这一关扛过去,就什么都好了。你别听邢东海瞎说,你不会烂在他身边,等咱两把这些事过过去,毕业了,我们就走,出去念书,出去旅行,都好。你存那么多钱,不介意带我一块儿吧?之后的人生肯定会和之前不一样的。”

  “阿刻,你别放弃。你答应过带我找希望,你走了我就没有希望了,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邢刻的眼睛轻轻闪烁了一下。

  那之后过了一段时间,老杨打完电话回到房间,两个小孩儿已经恢复正常了,邢刻看着情绪也平静了很多。

  老杨不意外,他知道许拙肯定能安慰好邢刻。

  小孩儿陷入情绪的时候,大人就得干点实事。

  “放心吧,都安排好了。回头你学校那边肯定严加防守,老杨我这点用还是有的,你们周老师也愿意帮忙。”老杨承诺说:“所以你放心大胆考试去就行,少年人奔未来,老酒鬼交给咱们,啊。”

  许拙听见,挺高兴地握住了邢刻的手,还轻轻晃了晃。

  可谁知道,邢东海的脑子在拦邢刻出去考试这件事上是真的削尖了。

  他那天在老曹那被警察抓进去思想教育结束,没得到邢刻的联络之后,就莫名消停了好几天。

  那几天老杨和同事在附中附近严加看守,都没能等来邢东海的影子。

  还奇怪不会是他们思想教育太给力,真把邢东海给劝服了吧?

  许拙管不了那么多,邢东海不来,他就和邢刻偷摸地过一天是一天。

  然后揣着周五的火车票,就等着上车,和邢东海暂别。

  去到隔壁市之后,他们人生地不熟,邢东海也是如此,不可能能找到他们。

  可就在周五一天天逼近,许拙以为他们的计划就要这样意料之外地轻松成功了时,在他和邢刻踏进车站的一瞬间,许拙接到了短信。

  竟然是许行发过来的。

  他说孙芳丽的店被人闹了,闹事的是邢东海。

  连摊子都掀了,现在整个店铺一片狼藉。许清朗和邢东海打起来,受了伤,连警察都惊动了,之后可能会有大麻烦。

  许拙看完之后,脸唰地一下就白了。邢刻的脸色也立刻沉了下去,转身就要往火车站外跑。

  却被许拙一把拉住,颤声道:“不行!”

  邢刻似乎猜到了许拙要说什么,连话都不回了,直接猛地一用力要将自己的手抽走。

  他的力度太大了,许拙死抓着不放,整个人都往前重跑了好几步,才堪堪停住。

  周围人都朝他们投来了目光。

  “不行!他,他是故意的,他就卡这天去的我家店里。”爸爸竟然和邢东海打起来了,那可是邢东海啊,许拙的心都被揪起来了,鼻尖发酸,强行镇定道:“他知道老曹那边要是闹不动你,我家肯定就能闹动,你要是回去,那就是上了他的当了!”

  邢刻不说话,死盯着许拙,继续用力地想把手往回抽。

  他牙关咬得很紧,眼眶都红了。

  孙芳丽和许清朗都是普通人,他们怎么可能拼得过邢东海那样的无赖?要不是因为他,他们又何必要面对邢东海?

  他简直是全世界的累赘。

  “不行不行不行!”邢刻拽得越用力,许拙就也拼命抓得越用力。他脑海里就只剩下了不能放邢刻回去一个念头,思绪竟是越来越清晰起来:“你得去比赛,阿刻,你得去比赛!我回去,你回去没用,我爸妈是大人,得、得相信大人,如果他们都解决不了,你就更得去比赛!我、我以前也没有很想让你去比赛,但是邢东海越是这样,阿刻你就越得去,你去了,这些事才没有白发生,我们先把这一步走好!”

  虽说上一世比赛引发了很多不良后果,但是再不良,也没有邢东海现在这样不良。

  邢刻的命运那样崎岖,好像总是往哪走都不对,许拙想把他拽出来,就得狠下心。他这一世参加比赛的年纪已经比上一世晚了两年,肯定会有变化的,至少比现在回去和邢东海纠缠好。

  “你得去比赛,我,我看完我爸妈就来找你,酒店和火车票你都记好了,注意安全,好好比赛!”许拙最后坚持把邢刻送上了车,直到转身往火车站外跑的时候,担心的眼泪才掉下来。

  他在火车站门口拦了辆出租,用力一吸鼻子,然后就飞快地朝许行报的地址去。

  *

  孙芳丽和许清朗以前在杏花苑的时候就曾经想过- -邢刻那样经常到他们家来玩儿,邢东海和李书梅有一天会不会闹上门。

  他们想过的。只是他们没想到,真正被闹上门的时候,竟然会是他们已经离开杏花苑的时间。

  和面对老曹的时候不一样,邢东海面对孙芳丽和许清朗是动真格的。

  因为邢东海对老曹没有恨,但他对这对夫妇却是当真恨透了。

  如果没有他们,邢刻根本不可能长成这样,这对夫妇在他眼皮子底下把邢刻给养出来了。

  还有他们那个儿子,成天跟在邢刻背后,阿刻长阿刻短,给了他那么多东西,邢东海早就看不顺眼了。

  没有许拙一家,邢刻压根就不可能长成现在这样。

  之前不来找孙芳丽,那是因为邢东海知道孙芳丽和杏花苑的人关系都好。一旦闹了这里,以后恐怕就连杏花苑都回不了,邻里一人一口唾沫一点小动作还是能砸死人的。

  但既然他们给过邢刻一次机会,邢刻没有回去,那就不能怪他邢东海无情。

  他直接掀翻了孙芳丽的油锅。

  要不是那会儿锅内的油才刚上去,还没升温,这一下孙芳丽就得掉半层皮。

  后厨的许清朗见状,连忙冲到前边来。

  邢东海没和他说两句,两人就扭打了起来。邢东海身子骨不好,许清朗也没好到哪里去,竟是打了个不分上下。

  然后就是常规的报警、抓人环节。

  孙芳丽的小吃店在这附近开了这么长时间了,生意一直都很红火。还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事,附近的人听邢东海说抢儿子抢儿子的,都津津乐道。孙芳丽小吃店难得在白天关了门。

  而先得到这个消息的是邻居沈阿姨。

  孙芳丽不想麻烦许定平,但她在临西也没有什么娘家人,就只能通知沈阿姨这个半闺蜜。

  沈阿姨匆匆跑出去的路上被柳杨撞见了,这一个个传过来,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唯有许拙不知道。

  孙芳丽没告诉许拙,她一直就没打许拙电话。所有她联络的人,她都叮嘱了不能告诉许拙,包括沈黎明在内。

  如果没有许行这个只是从柳杨那听说,还扛不住事的,许拙可能已经和邢刻上火车了。

  然而就算他没上火车,也赶不上什么。

  许清朗和邢东海的待遇那肯定不能一样,这事儿是邢东海先挑起的,他还有之前闹老曹店面的前科。

  进警局后,直接被警察关了起来。

  而许清朗只要做个笔录,很快就被放出来了。老杨得知消息后急匆匆地来到了这附近,给孙芳丽和许清朗忙前忙后的,又是热水包扎,又是披肩暖手的。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二位受惊了。”老杨一个劲儿赔礼道歉。

  他知道这对夫妇是那个小家伙的父母之后,头都大了。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准备半天之后,邢东海竟然会往这个方向闹。

  主要也是没从邢东海之前那雷声大雨点小的动静里意识到,邢东海还有这样豁出去的意识在。

  他去附中那找邢刻,在老曹那只是赖着。那都是进不了局子的行为,可对上孙芳丽和许清朗能一样吗?

  成年人必有冲突,冲突了就一定会被关进去。

  老杨记得邢东海是很避讳警察的,都不懂邢东海为什么会为了个比赛做到这一步。他只知道邢东海被关进去还一副得逞的表情,那表情他一看眼皮就直跳。

  人在孙芳丽身边,心在许拙和邢刻那,只觉得哪哪都不好了。

  孙芳丽是认识这跛脚警察的,小的时候接送许拙的时候,她还给许拙夸过杨叔叔呢。

  这会儿从刚刚那场纷乱中回过神来,拢拢披肩,摇头道:“没事,一会车到了我们就走了。”

  她一边说,一边拉了拉许清朗。

  许清朗被打到了脑袋,额头上肿起个大包。人看着有点疲,却还是有空安慰老婆,拍拍她的手背。

  “去医院拍片是吧?我跟你们一块。”老杨说。

  孙芳丽吸了吸鼻子,坚持地摇头道:“不用,杨警官。”

  她看着够倔,之前邢东海闹事的时候也一路冷静对待。但有些人就是当时把事处理好了,那个后怕的劲儿之后才上来,而且止都止不住。孙芳丽就是这种人。

  要不是她心里知道,她还得带许清朗去检查,人都快绷不住了。

  老杨做这么多年警察当然看得出来,愁得头发都快抓秃了,不忍道:“那总得让我为你们干点什么吧,孙姐我说真的,这事儿我本来都答应过人了,闹成现在这样我是真过意不去。是我的疏忽,没想到他能到你们那去- -”

  时间已经挺晚了,警局外的街道很静。

  许定平的怒吼声从警局里传出。

  “他扬个下巴给谁看呢?给谁看呢?啊?你给我告!告!他凭什么打我弟?我要你们律所最好的律师告他妈的!滋事闹事!故意伤害!杀人未遂- -!”

  这愤怒到难得喷脏的声音同三月末的倒春寒倒是搭配极了。

  外边的孙芳丽深吸了口气:“杨警官,一码归一码,这件事我都没打算告诉我家出出。我就是怕他知道之后,跟你有一样的想法,总觉得谁得为我和清朗今天发生的事担个责。”

  老杨啊了一声。

  “但没谁用担责,用担责的已经在里边了。我们家现在不住杏花苑了,和很多事都远了。但以前在杏花苑里做过的事,我和清朗没后悔过。”

  “我不是市里人,我农村的,还是个女孩儿,见过比这更糟的,清朗也是一样,我两都是熬出来的。好不容易长大了,能搭把手就搭把手,能扛点事儿就扛点事儿,大人活着不能让小孩扛。所以就这事儿,你别愧疚,你答应了谁谁也别愧疚,你们要愧疚了,我家出出就得愧疚,但我家出出不能愧疚,我们是他爸妈。当初那事儿是我们全家都同意了的,出了问题爸妈先担。”

  老杨张了张嘴。

  “但我们也是普通人,担不了太多次。所以就这人,就这种人,真要解决,还得麻烦杨警官你们专业人士来。”孙芳丽说:“医院我们能自己去,更麻烦的不在医院,在里边,先说声辛苦。”

  出租车来了,沈阿姨忙前忙后地又得看许定平别给人把警局砸了,又得回应杏花苑里其他人的担心,还得注意孙芳丽。

  这都快昏了头了,见到出租车来,才一个机灵想起来这会儿上医院是最重要的。

  路边的孙芳丽这时候已经将许清朗扶进了车,她知道沈阿姨会跟过来,本来想给沈阿姨一个示意。

  可却不想回头看沈阿姨的时候,发现沈阿姨在看另外的方向。

  孙芳丽朝那个方向一看,就瞧见了两眼红得像兔子一样的许拙。

  他背后还背了一堆明显要出去过夜的装备。

  这个周末,许拙也和孙芳丽请假了。

  他说周末要去刘良家玩,要和刘良一起做实验,而孙芳丽这一次连确认都没确认。

  两母子就这样摇摇望着。

  只消一个眼神,许拙就知道了原来他做什么妈妈一直都知道。在最初的阻拦之后,也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孙芳丽也知道,孩子没蒙心,孩子知道轻重。她没养出分不清先后缓急的小孩,许拙只是长大了,长大了的孩子应该有选择权。

  夜风吹过,孙芳丽轻轻咳了一声,指指出租车道:“还不过来扶着你爸?”

  许拙手背用力蹭了一下眼睛,飞地就跑了过来。

  而同一时间,另外一条街道的夜色下,邢刻站在那里。

  许拙为了确保他走,焦急地等到车快开的时候塞他进去,才下车跑掉。

  然而许拙还是太急了,他走的时候,虽然乘务员已经开始清人,但距离发车却还有一分钟的时间。

  邢刻没走,他不可能走。

  他出来后也叫了辆车,因为对道路的熟悉,到的甚至比许拙还要早。

  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看见了方才发生的全部。

  孙芳丽被吓着了,许清朗被打伤了。

  一切都是因为邢东海这个疯子。

  ……也因为他。

  “我看看,这回只是伤着头了嘛,你说下回你那酒鬼老爹出来之后,要再闹起来,得成什么样?”

  临西小,邢东海闹事不仅老曹的客户知道,小混混们也知道。

  上回在老曹店里王哥就得知了消息,这回听说邢东海把事儿闹得更大,立马跑来了警局。

  等的就是邢刻。

  王哥不知道这次受伤的人和邢刻有什么关系,但他相信邢东海挑人肯定不会挑错。

  果不其然,最后还真给他把邢刻等着了。

  “警察没用,你们拼死抵抗也没用。”王哥咬着根烟,不屑地吹了吹灰:“我告诉你怎样有用,你跟我走,就你酒鬼老爹这种人,办他,我们可比警察有经验多了,保证给你搞定。绑了给你泄愤都行。”

  “怎么着,你考虑考虑?”

  两人停在暮色中看许清朗和孙芳丽离开。

  而远处的一辆suv车上,邱少宁也正从座位上滑下来,看他们。

  上回邢东海闹完事后,他就回北城了,特地捞了个人过来。这人捞得不容易,邱少宁只是个太子爷,虽然钱随便花,但家里真正办事的人他很难喊动。

  这回也是求爷爷告奶奶保证了半天,才把人拉来临西。

  正巧就听说了这么回事。

  他停在这本来只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要帮忙的,他知道里边的夫妇是许拙的父母,这小孩和邢刻关系好,他愿意关照。

  却不想等到了意外之喜。

  邱少宁也很久没见到邢刻了,再见到他时,激动地立刻伸手狂拍身边人的臂膀说:“看看看,看!像不像我哥?像不像?像不像?越长越他妈像了!”

  那人本来还一脸不耐烦,目光看过去后,竟是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一下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