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端木容谦与拓跋玄嚣在国公府内留宿。赵弘殷心中虽是不舍却还是回了东宫。 至于报官之事有赵弘殷盯着,许幼安也不忧心官府那方消极拖延。
约是三更时分,兰重却突然烧了起来。许幼安本一直守在他身边,见此忙去寻来了端木容
谦。
端木容谦垂目一观,镇定道:“无事。打湿巾帕为兰重降温即可,天亮前这热就该退下。
”
许幼安应下之后,充满歉意的说:“原是幼安大惊小怪,劳端木先生白来一趟。”
“非也,我留下本就有此意,此后若是兰重病情反复,幼安还是得来唤我。”端木容谦很 是理解,又岂会怪他。
许幼安感激一笑,将端木容谦送出门去。桃酥在端木容谦说话时,就去在打来一盆凉水, 浸透锦帕给兰重退热了。
正如端木容谦所言,兰重在天亮之时便退了烧,人也醒了过来。
“哥……”火辣的痛感让兰重只能干干的喊了这么句,就是呼吸也仿佛有刀子在刮喉咙一
般。
兰重只记得自己是落入水中,虽已尽力扑腾但身上仍旧像石头一般,直直的往下沉。他睁 大眼睛看着水面闪烁的光,但离那光却是越来越远,而后……便是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全然不知自己已经在鬼门关走过一圈的兰重还想坐起来。这可把许幼安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连连道:“兰重莫起,需得静养,需得静养。”
兰重被按回床上,一双杏眼却紧紧黏在许幼安身上,那可怜模样,自是让许幼安心生怜爱
先前他本就喜爱兰重,如今知他是自己亲弟那自是更加疼爱。恨不得将自己最好的东西尽 数奉上,满足兰重的一切要求。
将万千情绪收敛,许幼安淡笑着问道:“兰重可是饿了? ”至于身世就等兰重身子好些了 再说吧。
兰重点了点头,昏睡了整整一日,还烧了几个时辰,兰重此时胃中空空如也,只差没打几
个响鼓。
见兰重肚饿,许幼安不用吩咐,桃酥忙出去去来热了好几次的菜粥。
许幼安接过,是要亲自喂的。
“啊。”许幼安轻声哄道。
兰重听着这温柔的声音,鼻尖微微一酸,张嘴的同时眼泪哗哗的往下流。
许幼安将碗放入桃酥端着的托盘里,颇有些手忙脚乱的给他擦眼泪。
“可是哪里难受?桃酥,去请端木先生来一趟。”
桃酥放下手中东西,紧锁着眉跑了出去。
兰重拉住许幼安的手,边哭边摇头。许幼安稍稍一愣,回过神来将桃酥搂入怀中,“没事 了,没事了。兰儿莫怕,以后哥哥都护着你,这一辈子都护着你。”
端木容谦疾步走来,便听到这么一句,紧跟其后的拓跋玄嚣自然也没听漏。他笑道:“能 让幼安说出这话,这孩子福分不浅啊。”
端木容谦习惯了他的胡言乱语,却还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拓跋玄嚣忙闭了嘴,上次那哑药可真让他有些怕了。
等里面的人收拾好了情绪,端木容谦才走了进去,望闻问切一番后,他淡淡道:“再静养 几日便可。”
兰重身体无碍,许幼安心中也踏实了。
只是母亲那边……
许幼安歉意一笑,“母亲之事还劳烦端木先生在府中多住上几日。”
端木容谦还未应下,拓跋玄嚣就在一旁接道:“幼安可是厚此薄彼,容谦住下,那将我置 于何处?”
许幼安不由失笑,紧接着也打趣回去,“幼安知拓跋兄最喜端木先生屋中,若是不介意就 挤上一挤可好?抵足而眠自是不错的。”
拓跋玄嚣听罢脸色大变,果不其然端木容谦冷哼一声,转身而出。
“你害得我好苦! ”拓跋玄嚣颇为哀怨的看了许幼安一眼,抬步追了出去。
端木容谦面皮薄,许幼安自然是知道的。刚才他这么说倒不是为了惹怒端木容谦而是借端 木容谦之手来收拾满嘴胡话的拓跋玄嚣罢。
如此一试,不想效果这般好。
等人走静了,许幼安才让桃酥将凉掉的粥给换下,重新盛上一碗喂兰重吃了。
兰重意犹未尽的砸吧砸吧嘴,许幼安不禁露出疼爱的笑容来,“这几日兰儿吃清淡些,等 过几日好了,山珍海味供你吃个够。”
兰重一向听他的话,当即便点点头。就是这一碗菜粥下去并未吃饱也不再闹着多吃。
总归哥哥都是为他好的。
兰重躺下后,又睁着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许幼安。许幼安暗自思忖道,兰重昏睡了整 整一日这时估计已是睡不着了,但端木先生说要静养外间定是去不了的……也不知怎么才能讨 得兰重心喜。
突然他灵光一闪,从一旁书架上拿出一本书来。“兰重哥哥给你讲话本中的故事可好?” 他还不方便说话,只能在心里道:只要哥哥能陪在他身边,做什么兰重都是喜欢的。
前世许幼安读过许多话本,讲起故事来也是绘声绘色,很快便将兰重带入了故事中去。 刚是讲完一章,兰重也正是听得意犹未尽时,外间却传元宵前来的消息。
许幼安放下书本,起身迎了出去。元宵行过礼后,锁眉问道:“许小少爷可醒了?”
“劳元宵操心,兰重已经醒了。”许幼安眉开眼笑的说道。那句许小少爷可是尽得许幼安
的心。
“许少爷言重了,既然许小少爷已醒,奴婢也好回去与太子爷复命。太子爷本想过来,可 日日往国公府来到底不好,这才让元宵代劳。”元宵笑着解释道,知道兰重没事他也安心了几
分。
“幼安明白。”
这厢正说着,那头扣儿听闻元宵过来立马就奔了过来。许幼安看着二人,体贴了回了屋。 元宵看着扣儿的英俊的面容,不由心生喜爱,只是急于回去复命……可真让他给愁上了。 扣儿知道他有要事在身,但又不愿只能与元宵待这一小会儿,便道:“我送你会东宫罢。
”
元宵心中微动,面上也露出笑来,“好。”
话说许幼安转身回屋,却发现兰重已然睡了过去。等外间扣儿和元宵走后,他才撤身往王 氏那边去了。
来到婉阳院中,许幼安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他脚下微顿,最后不动声色的走了进去。
王氏刚喝了药,正靠在软枕上歇息。见许幼安进来,却是立马直起了腰背,“兰儿如何了
? !,,
许幼安微微笑道:“早前不是派人来说过兰重已经醒来,静养几日就无大碍吗?母亲难道 不信? ”说着,也来到王氏身边坐下。
王氏长长叹气,再又瞥了许幼安一眼,“谁知你是不是为让为娘宽心而哄骗为娘的。”
许幼安猝不及防被嘻了一下,但碍于噎他这人是他母亲,许幼安也只能满脸堆笑道:“母 亲多虑了,幼安如何会拿兰重的身体来骗您?母亲若是不信,亲自过去看看便知。”
王氏又是一叹,“为娘是不敢去啊。”每每想去探望兰重,却又怕兰重看她的眼神是仇恨 和惊恐的。
闻言,许幼安懊恼道:“都是幼安想得不周,幼安会先跟兰重提提母亲,等兰重放下心防 母亲再去吧。”
王氏红着眼,“全靠幼安了。”
“这是幼安该做的,母亲且放宽心。这几日母亲就好好调理身子,等兰重那边好些了就可 以与母亲相见。”
说来王氏也是无辜,她怎会知许幼安带回来说要收养的孩子才是自己的亲子。当初一气之 下错罚兰重,王氏也因此愧疚到现在,如今竟也是不敢去探望。
只是有了许幼安的劝慰,王氏心中也好受了许多。
顿了顿,她又问道:“幼安可将兰儿的身世告知了?”
许幼安摇头道:“不曾,幼安打算等兰重身子好些再说。”
对此王氏是无比赞成的,“为娘就是怕把兰儿给吓着了……对了,为娘命人照着兰重的身 形做了许多套衣衫和一些佩饰。等会儿幼安回去之时记得带上。”
衣衫佩饰,自兰重来国公府那日起,幼安就命人准备了。但他心知王氏对兰重有弥补之意 ,这些多余的话他也就不说了,反而他故作惆怅道:“兰重一回来,母亲就只记得兰重不疼幼 安了。”
王氏哭笑不得,却也心喜大儿子难得的撒娇,她出声哄道:“幼安莫闹,为娘也让人备了 你的。”
见王氏心中郁结渐舒,许幼安才正言道:“母亲,我准备与父亲分家。”
“什么?!”王氏被他这话惊得不行。自古只有兄弟分家一说,如何能有父子分家?! 许幼安沉声道:“母亲,这事并非是幼安情急之下想出,而是深思熟虑之后不得不做出的 选择。这些年,父亲是如何对您的?又是如何对待兰重的!他是想杀了兰重啊!如今我在府中 背后又有太子撑腰,他也敢如此行事。若是我上了战场,待归来之日还能见着你们吗?!母亲 ,这就是个吃人的地方,我们待不得啊!”
王氏越听一份,心中就越是动摇一分,可这分家之事又岂是这般简单的?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