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楼在学堂上了两节课, 刚进入状态,就被晏醉玉紧急传召回来。

  他一路小跑,跑得头发乱糟糟的, 进院先灌了一大杯茶水,而后才气喘吁吁地问:“师尊, 怎么了?宁栩说有大事,让我赶回来, 什么大事?”

  晏醉玉在屋里翻出来一沓银票, 正站在檐下数着,粗略盘算应该够用, 随手塞进袖子里,“一两句说不清, 路上我与你细说, 现在赶紧收拾东西, 我们此行, 可能要半个月甚至更久。”

  贺楼愣了一下,扭头飞奔回房,不过一刻,便揣着一个扁扁的小挎包出来了。

  晏醉玉盯了那小挎包两眼。

  “我就带了一身换洗衣物,想着既然是出门办事, 大概没有地方存放行李,要带在身上, 那还是轻便为好……”贺楼弱弱地解释。

  晏醉玉不言不语,过了片刻,忽而眯了一下眼睛。

  贺楼:“我漏了什么吗?”

  晏醉玉转身回房, 拎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暗纹袋子, 远远扔给他。

  仙门有许多存放物品的仙器, 但大多造价不扉,无法大范围推行,晏醉玉手里也就这么一个。

  “把你的短剑和弩都带上,这趟可能不轻松,你要是想,带两本书看也行,衣服就不带了,到附近城镇直接买。”

  贺楼接住乾坤袋,触感沉甸甸的,他疑惑地伸手掏了一下,掏出用小袋子装着的一把金叶子。

  “师尊,有钱!”他惊呼一声,眼睛亮亮。

  晏醉玉很配合,“哇哦!”

  出门时贺楼才想起晏醉玉的话,犹豫一下,说:“要不我还是带一身衣服吧?这月的月例还没有发,我……”

  晏醉玉张嘴就来,“出门在外,所有花费宗门报销,怕什么,你买两身衣裳,还能把缥缈买穷吗?”

  贺楼震惊。

  还有这种好事?!

  他跟上晏醉玉的步子,消化片刻,不由得再次慨叹,“哇……修仙真好。”

  晏醉玉无声地笑了一下。

  院门拉开,师徒二人看见一根竹竿,和一个苹果梗。

  “……”

  晏醉玉头顶一片苍天问号,陆百川显然也是被临时抓来,面对扶摇仙尊的注视,满脸讪讪。好半晌才挠了挠后脑勺,解释道:“掌教说……仙尊要带弟子,那不如……就多带两个。”

  唐书头顶的小揪揪颤巍巍,他白长一副精明相,此刻被仙尊幽幽盯着,涨红了脸,愣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掌教师兄真是没埋没晏醉玉对他宁扒皮的美称,晏醉玉就跟他多要了一份银钱,他转头就给晏醉玉加任务。

  事已至此,总不能把小弟子赶回去,再说,由仙尊亲自带领出的任务,肯定比他们在校场上操练半月更有用,晏醉玉遥遥冲青云上的方向竖了一个中指,转头,对两位小弟子无奈地笑了一下:“掌教可能是怕我路上累着,送你们俩来当苦力,东西收拾好没?”

  陆百川和唐书一人背着一个小包袱,小鸡啄米式点头。

  晏醉玉颔首,示意贺楼打开乾坤袋,让他们把包袱放进去。

  乾坤袋内有乾坤,可以收纳进远超外表的物什,但重量是恒等的,里面装了多少东西,落在手上就有多重。

  陆百川和唐书也不知道带了什么,包袱看着不大,实际瓷实得要命,贺楼绷着脸,把分量十足的乾坤袋扎紧。

  他刚要箍到手臂上,晏醉玉探手过来,取走乾坤袋,兀自摸索一番,拎出了那个小钱袋,旋即目的明确地将钱袋递给贺楼,乾坤袋扔给陆百川,动作之自然,态度之平淡,让猝不及防的几个弟子莫名觉得哪里不对,又哪里都对。

  扶摇仙尊还很客气:“辛苦。”

  陆百川立即挺直腰杆,“不敢!”

  离庄子最近的城镇,叫虞云城,好巧不巧,便是之前闹禽畜瘟的城池,晏醉玉御剑带着三个弟子落在城外,都不必费心找,盛夏时节,嫩草叶生得绿油油的一大片,放眼望去皆是。

  陆百川和唐书两腿直战,面有菜色,勉强彼此扶持着,过了一会儿,见晏醉玉没注意他们,索性往下一滑,半死不活地瘫在草地上。

  唐书:“我这辈子……都不想学……御剑了……”

  仙鹤速度太慢,晏醉玉急着赶路,区区四人,他御剑也带得下,便将三人一把薅上了剑。

  陆百川和唐书新弟子入门,还未曾接触到御剑,但他们不是没有见过别人御剑,相较而言,扶摇仙尊绝对是不同凡响、不拘一格。

  陆百川隐忍地控诉:“我差点……被掀下去……”

  晏醉玉御剑速度快,为了避开高空鸟类,大拐弯是常事。陆百川和唐书上剑时是站着的,一刻钟后一人抱着仙尊一条大腿,被风吹得涕泪横流。

  唐书稍加回想,胃里一抽,直接干呕。

  贺楼走过来看他俩一眼,秉承着同窗情谊,他皱皱眉,友好地问了一句:“要喝水吗?”

  贺楼比他俩好一点,可能是日日扎马步的缘故,他下盘稳当,伏低身子趴在晏醉玉身后,被扶摇仙尊挡了大半的风,虽然过快的速度导致两耳嗡鸣,但脸色还好。

  陆百川道了声谢,从他手中接过水囊。

  给两位同窗喂了点水,贺楼自认仁至义尽,快步奔到晏醉玉身边,蹲在他边上,跟他一起端详那些碧绿的草叶。

  “我们不是要去庄子吗?”装模作样端详一会儿,贺楼没端详出个二五六来,不耻下问:“这草有什么古怪?”

  晏醉玉微微拧着眉,说:“没有。”

  转而又道:“便是没有,才更奇怪……”

  陆百川休息了片刻,精神好了大半,挣扎着过来,正要出声询问,便见扶摇仙尊紧锁眉头,从地面扯了一截草叶,凑到眼前细看片刻,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进了嘴里。

  陆百川:“……”

  晏醉玉动作快得不容旁人发问,陆百川眼睁睁看着,唐书眼睁睁看着,就连贺楼也是眼睁睁看着。

  三人目瞪口呆沉默片刻,旋即更令陆百川错愕的事情出现了——贺楼默默盯了晏醉玉一会儿,有样学样,从地上扯了截草叶,塞进嘴里咀嚼。

  “有点酸。”唐书说。

  陆百川猛地扭头,唐书不知何时也捏着一片草叶子,牙齿咬了一半,像在品鉴什么稀世美味一样,满脸严肃。

  申时四刻,天气灼热,城外行人寥寥。

  幸好行人寥寥。

  否则三位修士齐齐伏地,啮食草叶的模样被人撞见,必为一桩奇景,说不定还会流传后世,作为令后世修士们引以为戒的反面材料。

  陆百川看唐书还要吃,忍不住道:“你——”

  “你们吃什么呢?”

  说这话的不是陆百川,是晏醉玉。

  他站起身,将唐书往嘴里送了一半的草叶子扯出来,气急反笑,“我试一下毒,你们也敢跟着吃?我就一会儿没看着,就给我惹祸,赶紧吐了。”

  他捏着那半截草,冲唐书天灵盖上不轻不重抽了一下,唐书被抽了个警醒,磕磕巴巴道:“试、试毒啊,我还以为是仪式呢……”

  仙尊吃了,仙尊亲徒吃了,囫囵是个什么原因,先跟着学了再说。

  晏醉玉没空再教训他,转头去捏贺楼的下巴。

  “没吞吧?吐出来。”

  贺楼皱着眉,避开他伸到嘴边的手,往旁边呸呸两声,然后跟他说:“你吐了没?这个好酸,别吃。”

  “吞都吞了,不吞怎么试毒?”晏醉玉没好气道,少顷,忽然反应过来,略带讶异:“你知道我不吃酸?”

  贺楼擦着嘴边的汁液,站起来,“我看出来了。”

  在陵江时他给晏醉玉喂了一颗酸杏,仙尊泰山崩顶不色变的脸当时就僵硬了,后来他给晏醉玉带饭,食盒底层摞着新鲜瓜果,但凡跟酸沾点边的,晏醉玉从来不多看一眼,每回都精准无误地挑拣出绝对不会出错的甜瓜,那么多回下来,就是个傻子也看明白了。

  旁边的唐书顺嘴表了一句忠心,“仙尊,现在我也知道了。以后我就是您的试酸先锋!”

  晏醉玉不理他,手掌抚了一下青草,连根拔起来一把,用帕子包着,让陆百川放回乾坤袋,回程时带回缥缈。

  “门中在研究虞云城疫病,我们今晚在城中歇脚,我顺道看看而已。”

  他没说的是,这一看,真看出些问题来。

  虞云城疫病之所以能上报仙门,就是因为这次疫病的起因古怪,缥缈遣人驻守半月,多番排查之后,怀疑是食饲中掺杂了毒物或者祟物,其中被列为主要怀疑对象的就是这种草,但他方才尝过,确认没有异样,如果门中的判断没有错,那研究方向就出错了。

  至少,单一的这种草,不足以致病。

  ……

  虞云城是重要关隘,也是方圆百里最热闹的城池,陆百川和唐书出身平凡小镇,鲜少能见到这种场面,甫一进城,就被喧嚷人声搅得五迷三道。

  两人左看看右看看,兴奋乱窜,晏醉玉远远缀在后面,贺楼倒是稳重,安静地跟在他身边,但也免不了四处张望,看见街头喷火杂耍,还会诧异地惊呼出声。

  晏醉玉心里挂着事,逛了没片刻,便招手喊来唐书,在他耳边如此这般嘱咐完,转身朝贺楼露出一个笑。

  “好好玩。”他含笑在贺楼耳边念了一句。

  唐书也不知道接了晏醉玉什么委托,拉着贺楼的手,冲晏醉玉拍胸脯,“保证完成任务!”

  等贺楼回过神来,晏醉玉的背影已经淹没在人海中,素白衣摆若隐若现,继而不见踪影。

  贺楼安静地望着那个方向,缄默不语。

  唐书一开始没注意他的异常,热情推销:“贺楼贺楼,你有什么想吃的吗?那边有糖人我们去买糖人吧,我听说你出来没带衣裳,你喜欢什么料子?还是你喜欢成衣?贺楼贺楼……”

  唐书声音清脆,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像一串扯断了线的珠子,可落在贺楼耳中,仿佛底下垫了一层软棉,沉闷又模糊,根本听不清。

  大约是他沉默得太久,唐书和陆百川对视一眼,前者小心翼翼地觑他的神色,忐忑道:“贺楼……仙尊就离开一会儿,你……这么舍不得他啊?”

  贺楼眨眨眼,一个激灵,从愣神中清醒过来。

  “啊,不是。”他抿了一下唇,含混道:“我发呆而已……”

  “呵……呵呵。”唐书干笑两声,假装自己信了,拉着贺楼往热闹繁华的地方走,“要不我们还是先去买衣裳?去晚了成衣店要关门的,吃食铺子会开到很晚,不急一时……”

  贺楼顺从地被他拉着,垂着眼睛没看路,兜头撞上一个人,仓促之间,他好像还踩了对方几脚。

  “我操……没长眼睛啊!”

  贺楼刚想道歉,对方跳脚大骂起来,他眉头一紧,抬眼打量。

  是个与他们年纪相仿的少年,穿一身杏黄劲装,腰佩玉带,头顶华冠,乍一看还以为是哪家出游的小公子,可他手中又把着一柄三尺长剑,从下意识横剑的熟练动作来看,俨然是位修士。

  他样貌生得不错,此刻横眉怒发,看起来有些扭曲,不等贺楼说话,他厌恶地扫了一眼三人,在贺楼左脸那道伤疤上停留片刻,骂了一句「丑八怪」,扭头怒气冲冲地走了。

  贺楼:“……”

  唐书静了一会儿,陡然反应过来,撸着袖子破口大骂:“说什么呢!有没有礼貌有没有家教!狗东西过来吃我一掌!!”

  陆百川吓了一跳,连忙抱着他的腰把他拦回来,“你收敛一点你这脾气,别给仙尊惹祸……”

  “是我惹祸吗?仙尊要是在这儿直接当场结果他!狗嘴里不吐象牙张嘴就拉……”

  贺楼被骂了一句,没什么反应,听二人吵,倒是隐约有点头疼。

  他们相识不过短短一日,彼此秉性都不了解,之前说话都客客气气的,贺楼还真没见过唐书如此暴躁的样子,当真是小身体大能量,“可……可以了,不用管他。”

  他手忙脚乱地抓住唐书乱踢的脚,尽力安抚,“我不生气,不生气……好,你也不生气……”

  唐书可以跟陆百川红脸,却不好意思波及贺楼,讪讪地安分下来,“不生气就好,我……我头脑发热,你别见怪……”

  贺楼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尴尬地扯出一抹笑。

  三人逛到颇晚,才回晏醉玉提前订好的客栈,贺楼被唐书按着脑袋买了四身衣裳,提着大包小包进门,问过掌柜才知道,晏醉玉早就回来了。

  “……”贺楼抿着嘴角,告别两位小伙伴,飞快上楼。

  屋内点着一豆灯火,晏醉玉刚刚沐浴过,发尾湿润,眉眼被热气氤氲得很是柔和,贺楼敲门之前,他正提笔写信。

  敲门声起,规规矩矩,响了三声。晏醉玉落笔的动作一顿,立刻弯了眉眼。

  “进来。”

  唐书和陆百川不敢大晚上敲他房门,小二敲门会说明来意,这样不合时宜的拜访,这样的敲门声音,除了小疯子,别无他人。

  门被推开来,晏醉玉没有抬头,手上迅速写完最后几个字,贺楼的脚步带着一点轻快,逐渐靠近,而后窸窸窣窣地跪坐在书案边上。

  晏醉玉搁下笔一抬眼,愣了一下。

  他早知道贺楼容貌炽盛,第一次见面就曾用漂亮来形容这个少年,但贺楼平日里总是粗布短打,头发乱糟糟束成马尾,不说折损,至少把惹眼的外貌遮掩了三四分。

  如今换上合身劲装,护腕束得紧紧的,肩背削瘦却笔挺,高马尾箍上狮首发冠,蓬勃的少年意气扑面而来,任谁看了都要夸赞一句,好俊俏的儿郎。

  晏醉玉扫了一眼,目光落在腰上——宽腰带,白玉钩,将衣料束出些许褶皱,勾勒得腰肢劲瘦纤细。

  晏醉玉看了一会儿,有点移不开眼。

  贺楼:“师尊?”

  他一句话不说,进来时还信心满满等待夸赞的贺楼不由得局促起来,搭在书案上的手指不自觉蜷着,“你、你觉得,不好看吗?”

  晏醉玉恍然回神,目光从腰间,移到贺楼忐忑不安的脸上,心好似被谁的爪子忽然挠了一下,有些痒,痒得他声音都压低了。

  “特意穿来给我看的?”

  贺楼耳根红了一小片,“不,也不是,我刚好穿着,听说你回来了,想给你看看……”

  他停顿一下,又说:“唐书今天晚上,非拉着我买衣裳,我知道是你怕我舍不得买……”

  晏醉玉支着额头,暖黄烛光下,贺楼雌雄莫辨的五官柔和得像一幅画卷,他视线下垂,姣好的唇不自觉抿着,白皙脖颈因为紧张迅速晕染上绯色。

  怎么会这么软……

  晏醉玉诧异之余,不免失笑。

  叩仙大会没过多久,贺楼浑身浴血、眼神锐利如刀子的模样还历历在目,那时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一匹狼崽,能吃人的狼崽。眼下……

  晏醉玉觉得,自己要吃了他,他都会乖乖的。

  所以,小崽子是谁对他好,就对谁露肚皮是么?

  “好看。”晏醉玉觉得自己的嗓子应该被温水泡过,否则怎么会吐出如此温柔绵长的声音,“好看极了。”

  贺楼眼睛一亮,目光还没抬起来,先展露出笑颜,然后他猝不及防跟晏醉玉对上视线,刹那间心跳一停,转而如擂鼓般疯响起来。

  “我……”

  他吐了一个音节,就忘了要说什么。

  晏醉玉懒懒地撑着额头,眼尾闲散地翘起,唇边含笑,他望向贺楼的眸子是一泓深湖,古井无波又似有涟漪,只是湖底太深,看不透藏着什么。

  他还饶有兴致地:“嗯?你怎么?”

  贺楼被那低沉温润的一声「嗯」砸了个晕头转向,脱口道:“你声音真好听。”

  晏醉玉愣了一下,俯身低低地笑起来。

  “你……大晚上来敲我房门,就为了给我看你的新衣裳,然后夸我声音好听?”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晏醉玉故意捉弄,贺楼百口莫辩,“不,不……”

  他不了半天,瞥到晏醉玉桌上摆着未写完的信纸,连忙转移话题:“你,你刚才在做什么?”

  晏醉玉笑了一阵,舍不得再欺负他,顺着话头道:“给宗门写信呢,没什么大事。”

  贺楼脑子还浑浑噩噩,顺嘴就往下接:“疫病的事?你查到了?”

  晏醉玉讶然侧目。

  贺楼话出口就后悔了,恼得差点撞墙,明明之前想好……旁敲侧击,一点一点从晏醉玉口中挖出消息的,现在这样,明显他自己已经逾越地将该揣摩不该揣摩的都揣摩完了。

  万一是机密……

  晏醉玉倒不像生气的样子,他让贺楼坐近点,问:“怎么说?”

  贺楼僵着,不敢说。

  晏醉玉失笑,“我不生气,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我们去庄子,本来天黑之前能赶到的,不用在虞云城歇脚。”贺楼仔仔细细地瞄着他的神色,心下稍定,“我想,你应该是特意来查虞云疫病的。”

  晏醉玉:“那你觉得,我为何要先查虞云疫病?”

  贺楼迟疑:“可能,虞云疫病和庄子的事,有关联?”

  晏醉玉敲击桌面的动作一停。

  那个庄子在郊外山间,离虞云城不过十里,掌教师兄给他看飞燕宗的信件时,里面提到,庄子四周野草遍布,生长飞快,晏醉玉立刻就想起,虞云城外的新草也是割完一茬还有一茬,他常年在外行走,当时就敏锐地注意到这个共同点,索性先到虞云城一趟,查查草的问题。

  可偏偏这草,没有任何问题。

  那很有可能,引起疫病不是单一的草叶,还有别的因素,所以他方才去城里找了几家农户,还有畜牧场,把平日喂禽畜的食饲列成单子,准备寄回宗门。

  贺楼这个聪明鬼,就算什么都不告诉他,他也会自己猜。

  晏醉玉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扶额,啼笑皆非。

  他知道贺楼为什么大晚上来敲门了。

  不是为了给自己看新衣裳,也不是为了夸自己声音好听。

  ——他是希望,能跟晏醉玉,更亲近坦诚一点。

  “我……”晏醉玉吐了一个字,便又哑口无言。

  晏醉玉以往行走在外,大多是孤身一人,习惯了暗自琢磨,从不与人商量,也很少明确地表达自己的意图。

  现在带着小徒弟,竟然也是不声不响,还要人家猜自己的心思。

  就拿下午城外吃草的事来说,倘若他当时能多说两句,或许贺楼和唐书不会像白痴一样上行下效。

  上回贺楼借打饭之名熟络同门,他还责怪……

  结果他自己,一个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