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忽然,黄然的声音清脆地响起,在空荡荡的K1实验区回荡了几下,甚至产生了回音。

  希云惊讶地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整个人愣在那里,慢慢地发起抖来。

  她的面罩迅速被薄雾笼罩,嘴唇颤抖。她摘下了自己的防护面罩,看着黄然向她走来。

  希云眼中的寒冰迅速瓦解,和刚才相比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她想要向前两步,但是根本无法挪动双腿。即使眼睛已经被泪水蒙住,她还是舍不得眨一下眼睛。

  老天爷啊,谢谢你可怜我希云,让我有生之年,还能见一次我的儿子。

  地上的实验品趁机爬了起来,双手想要掐到希云的脖子上。

  “砰”的一声枪响,实验品的手被灼热弹道穿透,痛苦地嘶吼起来,摔倒在希云身后。

  于千涅从之前躲的地方稳稳端着枪走出来,再次对准地上痛苦翻滚的赤裸男性。

  黄然吓了一跳,手里拿着刚刚掏出的例粒子匕首,飞身扑到妈妈面前,把她拉到远离那个实验品的地方:“妈妈,小心!”

  希云被他一扯,险些站不稳,她按动自己身上防护服的按钮,整个人从防护服中脱离出来。

  她穿着朴素的中衣,双手轻轻颤抖着去摸黄然的脸。

  “然然。”她的泪水从眼眶里流出来,眼睛都舍不得眨,目不转睛地盯着黄然,“然然啊。”

  黄然也鼻子一酸:“妈妈!我是然然,我没有死,我回来了。”

  希云点点头,抖着手向他伸来,毫无形象地哭着抱住黄然:“然然,好孩子。妈妈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黄然紧紧回抱住母亲,委屈地哭了起来。希云哭得站都站不住,两个人渐渐蹲在地上。

  试图袭击希云的实验品并没有死,他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于千涅,那一张英俊的脸陷入癫狂,似是在笑,又像是在咬牙切齿:“必须杀死她,你们必须杀死她!”不过转瞬,忽然又变成了十分痛苦的表情,像是在强行忍耐着什么,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黄然,抓紧带希云太太离开这里。”于千涅心中的不详感越来越强,忍不住催促道,“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希云冷静下来一点,拿过黄然手中的粒子匕首,收了刃放进自己衣兜里:“不要乱拿这么危险的东西。”

  妈妈从小就不赞同他舞刀弄剑,也不是很愿意他子承父业去什么九英。但是黄然志向在此,她只能支持。然而在家里还是非常小心,一看到黄然拿个什么小武器就嗔怪他,包括小型水果刀。小黄然曾经拿着水果刀比划着玩,学程克用食指和中指转刀子,被希云罚耕两天的花圃。

  如今希云一说,黄然乖乖地将自己的武器上交,扶着妈妈站了起来。

  “妈妈!”黄然忽然发现希云失去了反应,她睁着眼睛,甚至还在流泪,但是她的眉头紧皱,身体变得僵直。

  “于千涅!”他彻底慌了神,只得求救道。

  于千涅迅速走过来查看了一下希云的情况,说:“先别急,生命体征平稳,我们一起把希云太太带出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黄然一把横抱起妈妈,跟在于千涅身后往研究所外走去。

  地上的实验品虚弱地看着渐渐远离的三人,轻轻地咳出了血。被黄然抱在怀里的希云忽然头向着个方向转了一下。她静静看着被留在原地的实验品,唇角勾起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黄然和于千涅很快顺利走出了研究所,此时研究员们已经基本撤离完毕。黄耀和程克等人都早已失去了踪影。

  黄然想把妈妈带到更安全的地方去,忽然怀里的人说话了:“然然,把我放下来吧。”

  黄然赶紧把妈妈放下:“妈妈,您没事啦?您刚才吓坏我了,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希云的神情极度放松,黄然根本没有注意到她伸进口袋里的手。

  “我没事。我走出研究所,就没事了。”希云笑着,把粒子匕首从口袋里拿出来。

  “妈妈·??·??·”黄然愣愣地看着希云,不明白她想干什么。

  “嗡”的一声,匕首开刃,黄然被于千涅猛地向后一拽,那把匕首贴着黄然穿着的防护服蹭了过去,划上了他的手臂。

  “妈妈。”黄然呆呆地叫她,完全反应不过来。

  希云苦笑一声,纤细的手臂似乎在与什么东西较劲。但是她非常坚决,转眼就在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把匕首**了自己的胸口。

  “妈妈!”黄然哭喊一声,挣脱于千涅扑了过去。血液在匕首刺入的地方喷薄而出,黄然哭着去拔出了匕首,试图捂住伤口伤口。但是粒子匕首的刀刃具有灼烧效果,伤口迅速蔓延,失血越发严重。

  “然然,妈妈做错了事。”希云伸出手来,虚弱而顽强地贴在黄然脸颊上,“但是妈妈爱你,每一天,都像昨天一样爱你。妈妈永远,爱你。”

  黄然的泪水滴在希云的伤口和鲜血上,希云看了一眼旁边已经摘掉了面罩的于千涅,说:“你,要,照顾好·??·??·??”

  黄然捂着希云的手掌,好让她贴在自己脸上,但是他感觉到,妈妈的力气消失了。

  像是最后夕阳消失于地平线,沧海成为桑田前被蒸发掉最后一滴水。

  希云的生命,从这世界上瞬间抽离,再也寻不见了。

  黄然的哭声戛然而止,他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妈妈已经不在了。她发现了于千涅和黄然的关系,但甚至没有说完最后一句话。

  母子连心也许是一句迷信的空话,和妈妈真正连心的是爸爸。但黄然总觉得,他和妈妈之间的确是有一条线连着的。

  无论是他志得意满时,还是他垂头丧气时,他走过快乐悲伤,遇到这世上,命运为他一一安排好的一切。即使和母亲聚少离多,但他相信妈妈很爱他,会支持他做他想做的事情。妈妈一直在他身后看着他,鼓励他。

  无论相隔多远,那根看不见的线在他和妈妈之间牵连着,把他的喜怒哀乐和妈妈共享分担。

  现在这根线断了,冷冷清清地垂在他指尖。

  黄然把妈妈慢慢变凉的手掌握在手心里。

  他已经哭不出声音了。

  同样悲痛欲绝的,还有在黄然头顶,大气层间战斗的黄耀。

  程崇云不明白,为什么在登舰路上就击溃了华夏舰队,重创其余赶来支援的将领的黄耀忽然跪倒在在指挥台前。他宽厚的肩膀抖动着,整个人缩成一团。

  他第一次见到黄耀如此崩溃的样子,也不敢上前去。

  “爸爸!有云端政权最高级别的广播!”程克喊道,“是通过首席频率发出的!”

  程崇云连忙打开全舰通讯,等待着指示灯变绿。

  “云端民众,各位政权、军权、皇族的领导者,本人,张孝善,云端政权首席,特此宣布紧急指令。政权副首席程不器,军权将领华夏、许麟,违背伦理道德,越级干政动兵,以叛国罪论处。云端全体公民,若与此三人同谋,皆通以叛国罪名,可先斩后奏,格杀勿论。若幡然醒悟,则既往不咎,按照实际损失量刑。”

  广播响彻云端大大小小的各级场所,张孝善的声音比往常虚弱,但无疑给众人打了一剂强心针。之前中立的势力见首席发声,自然站到了这一边来。再也没有成气候的援兵赶到,路为环和秦一刻轻松地收拾掉了防护罩附近的残兵败将。

  “我果然没有站错队。”秦一刻擦了擦唇边的血迹,对影像上的路为环说。

  路为环没有理他,黄恪的身份发来了通讯请求,他马上接了起来。

  “先生呢?”路为环见到老古,愣了愣,连忙问道。

  “黄恪把首席换了出来,他还在首府!”老古很着急,“我们本来有人在外接应,等首席安全就营救黄恪,但是···”

  路为环怒火中烧。他无视耳边的话语,走到操纵台,猛地把舰速推到最高档,率领路家的舰队向首府冲去。

  “黄然。”于千涅心疼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他还不懂事的时候母亲就离开,每每想起都是一生之痛,此时黄然丧母,该是多么的悲痛欲绝。

  他只能上前轻轻揽住黄然的肩膀,让他知道,自己在这里,虽然仅仅给他无用的陪伴。

  他甚至连一句不痛不痒的安慰都说不出口。

  天空中的战舰仍然在不停引爆,云端研究所的外墙上、周围的草地里有许多刚刚落下的残骸。

  于千涅在黄然耳边催促:“黄然,快带阿姨离开这里吧,太危险了。”

  黄然听不到,他听不到于千涅的声音,也听不到上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他什么都听不到。他被人装在塑料袋里,氧气稀薄,与这个世界分隔。

  “小心!”一片冒着黑烟的螺旋叶从两人头顶斜斜飞过,于千涅用身体护住了黄然,发出一声闷哼。

  “你,你怎么了?”黄然慌张道,“于千涅你怎么了!”

  于千涅强忍着背后的灼痛,握住黄然的手,缓过那一阵锥心刺骨:“没事,我们快带阿姨去安全的地方。”

  “对,对。”黄然这才清醒过来,他擦擦眼泪,弯腰抱起了希云的尸体,“我要带妈妈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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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我下不去手,希云太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