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进阵法的这一刻起, 你们就完蛋了。”
梅散寺裂开嘴笑着,满口鲜血,配上他瘦到内凹的脸庞和阴戾的眼神, 活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肆江眉头紧蹙, 死死盯着梅散寺的动作。
只见梅散寺的袖中伸出一柄小刀, 他往手心一划, 血液滴落到地面,原本暗红的阵法瞬间亮起红光,将阴暗的石室照亮。
红光照在梅散寺的脸上,显得他更加癫狂。
肆江握住身后安骞的手腕, 朝空中喊道:“乾澜君,快带人走!”
在空中一直盘旋的乾澜君朝下滑,抱起琉冠就要往上冲。
“哈哈哈哈,来不及了。”
梅散寺笑着, 他自己也不跟封离打斗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欣赏肆江等人的挣扎。
“阵法已经启动,现在我们都是祭品。”
果不其然,乾澜君还没把琉冠抱起来, 就被一阵巨大的吸力拽倒,整个人摔落到阵法上。
“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肆江试图启动自己的能力,但他每动用一分, 就感觉能量在被吸走。
梅散寺手支在膝盖上, 托着下巴看肆江, 见阵法的光更强, 提醒道:“想活过这十分钟就让你朋友别动用能力。”
“你也是, 如果不想神智那么快消散的话。”
“为什么呢?”
梅散寺似乎真的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抬头看向石室的天花板。
这间石室的结构特别,天花板距离地面至少有十米高,梅散寺看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好像想起了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整个人瞬间柔和了下来。
肆江可没那功夫等梅散寺回忆过去,他转头看向安骞,安骞没怎么用能力,状态还行。
但侯琨就不一样了,侯琨和琉冠现在虚脱地趴在地上,面色惨白,额头不断有汗珠滴落。
见他们状态不好,肆江心急如焚地咬住下唇。
有什么办法呢?
想起刚刚梅散寺对于这个阵法的描述,肆江抬眼,想到了一个可以尝试的办法。
在肆江偷偷尝试的期间,梅散寺终于从奇怪的神游状态中走出,他欣赏着肆江等人生命力的逐渐消失,脸上的笑意收敛。
乾澜君已经自暴自弃地在地上无聊地翻滚,见梅散寺看过来,问道:“照你说的,你也会死在这个阵法里,那你一直干坏事干嘛?”
“因为不做的话,我这几十年的人生就很像笑话。”
梅散寺笑着,将斗篷摘下,他虽然脸还是年轻俊朗,但头发已经全白。
“如果不把这个计划做完,那我之前的……”
梅散寺摇摇头,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里有一根发绳,发绳上有一朵小梅花作为装饰,梅散寺将发绳转了转,露出另一面的小花,乳白色,很小,不仔细看还注意不到。
“那我之前做的一切,算什么呢?”
梅散寺喃喃自语,面上浮现一丝痛苦之意。
乾澜君听不懂,转身不理他,“神经病。”
“琉冠,封狗,讨厌鬼,你们还好吗?”
乾澜君看着这三人是连滚圈的力气都没了,关切地问了一句。
“我还好。”
琉冠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就,现在,稍微好了点。”
侯琨:“叫谁讨厌鬼呢死虫子。”
侯琨看着还能骂人,应该还能撑一会。
封离没说话,只是朝乾澜君点了点头,或许还翻了个白眼。
“那就好,你们可不能比我这个倒数第一先撑不住,丢人的。”
乾澜君跟大家说完,就平躺在地上,嘴里小声嘟囔着乱七八糟的话,琉冠仔细一听发现这死虫子在回顾自己短暂而又灿烂的一生。
肆江尝试着将阵法中的能量往回吸取,一开始失败了,身体差点亏空。
等肆江逐目标转移到梅散寺身上的时候,才得到了回应,源源不断的污染源从梅散寺身上冒出,钻入肆江掌心,肆江逐渐能量充盈。
既然不能跟阵法抢回能量,那就……
肆江将污染源传到阵法上,阵法吸收了污染,红光忽明忽暗,好像故障。
“看来还是小看你了。”
梅散寺能察觉到自己身上正在变得轻松,一直堆积在心间的压力被撤去。
“还是你介绍得太详细。”
梅散寺说这个阵法将他原本有的吸取能力夺去,但唯独动不了吸取利用污染和恶念的那一块。
就说明,这个阵法也扛不住污染。
梅散寺耸耸肩,看向肆江:“可惜这个阵法没那么脆弱。”
为了映照梅散寺的话一般,阵法突然亮起强光,众人被迫闭上双眼。
肆江感觉自己的四肢被抓住,正在被举起来。
等强光散去,众人抬头,看见肆江被红色触须虚影抓着举到了空中,肆江在这一刻感受不到自己的能力了。
“还是石头比较好操控。”
阵法继续运作,梅散寺感叹。
“确实。”
桀骜不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梅散寺转头,正看见一身破烂的烬晃晃悠悠地朝他们走来,原本围在周围的自由教民躺倒一片。
“要是我当初也有身体,才不会被你拿捏呢。”
烬愤愤地瞪着梅散寺,通红的眼眸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好久不见啊,烬,你居然抢到了身体所有权,怎么找到这里的?”
梅散寺看见烬,就好像看见了自己家顽劣的小孩一般,充满包容地笑笑。
“你管得着呢。”
烬撇撇嘴,抬脚就要走进阵法。
“我劝你别进来。”
南。梅散寺一句话让烬抬起的脚停在空中,烬抬头,疑惑地看着梅散寺。
风。梅散寺抬起手掌,一阵蓝光中,掌心有源源不断的水珠冒出,最终形成一道围墙,拦在阵法边缘,“你进来的话,三个神力一起可能会导致阵法爆炸。”
“毕竟它承受不住这么多。”
烬愣住,皱眉疑惑:“三个?”
“你?”
“‘溯’在你身上?”
“嗯。”
梅散寺轻轻应道,随手拨弄着自己召唤出的水球,丝毫不顾能力被阵法吸取导致的虚弱亏空感。
“上次见‘溯’还是蓝头发……等等,你抢走了‘溯’,而且没有一点排斥反应?”
烬震惊地看向梅散寺。
“溯”是四大神力中第一个化形的,他很久之前也见过一面,是个乐观开朗的蓝发少年。
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
“他很乖。”
梅散寺笑着道:“跟我自己的能力一样。”
烬看见了梅散寺笑容中的勉强,这可能是个复杂的故事,但他可不管这些。
“爆炸就爆炸吧,总比被阵法吸干要好。”
烬抬起燃烧的手掌,一拳打在水墙上,炙热的火焰接触到水墙,冒出白汽,汽消散之后,烬看着纹丝不动的水墙,烦躁地召出更大的火焰,刺眼的火光让梅散寺移开视线。
梅散寺提醒道:“别继续了,你进不来的。”
烬咬着牙往后退,突然,一只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烬一回头,看见了没想到的人。
穿着“自由”同款白袍的两人缓缓走上前,领头的人拔出一把普通的破烂长剑,往水墙一划,水墙瞬间溃散。
感受到水墙崩塌的梅散寺看过去,看见那把熟悉的破烂长剑,微微一怔。
“梅散寺,这一天还是来了。”
前边的人摘下白色斗篷,露出一张精心雕刻的脸蛋,他眼中和话里还是熟悉的嘲讽。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落魄。”
梅散寺面色微冷,“温稍。”
“你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我混在里面好几个月了,可惜你一直没发现。”
温稍下巴一扬,满脸张狂。
“没办法,咱现在没能力了,何止是你啊,这个阵法也拿我没办法。”
温稍扬扬眉毛,嘚瑟地用脚在阵法上碾来碾去。
温稍身子往后微微靠,轻声道:“小白,救人。”
“空中那个先别动。”
“好。”
原本打算直直奔着肆江去的白澈宙脚步一顿,先往状态最差的侯琨那边去了。
梅散寺看着白澈宙把侯琨背起,这才问道:“你们没能力要怎么救人?”
“我只是说我没有,没说他。”
温稍一屁股坐在梅散寺身边,哥俩好一样地揽住梅散寺的肩膀。
“阵法对他没用。”
“毕竟阵法的核心就是你们从他身上挖走的。”
温稍沙哑难听的声音钻入梅散寺耳中,梅散寺抬眼看向白澈宙,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
万年前,在荒芜的沙漠里,神奇地长出了一棵小树。
它从出生到长成苍天大树这些年,方圆百里只有它这一抹绿色。
后来,这棵树渐渐的有了神智,它知晓了自己的身份,一棵被遗弃的起源树。
它体内没有其他生命,也没有各式各样的能力石。
他是一棵孤独的、空空的起源树。
开了神智的起源树第一次意识到岁月漫长,它的眼前除了黄沙再无其他。
它觉得无聊。
某天的一阵大风,将一块圆润小巧的石头刮到了起源树的面前。
这是它第一次见沙子以外的东西,它兴奋极了,动用了全身的力量,将这块小石子放到了自己身体里。
从此漫长无趣的时间里,它也有了可以倾诉可以陪伴的对象。
小石子在起源树体内,不断地吸收起源树给予的生命力,逐渐有了神智。
并且有了吸取负面情绪和污染源的能力。
小石子开始学会回应起源树,它能做的太少了,只能在起源树抱怨生活无聊的时候亮一亮表示安慰。
但起源树对此很满足。
这是它的小石子。
他们是这片空虚中彼此的唯一。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的沙漠开始长出绿植,也有了新的生命涌入这里。
越来越多的人会到起源树下许愿、参观。
起源树很开心,他每天能跟小石子分享的事情越来越多,小石子也会动会讲话了,偶尔钻出去玩一圈再回来,叽叽喳喳地跟它讲碰见的人和事。
和小石子一起的时间不再漫长难忍,每天都是新鲜的快乐。
对起源树而言最好的消息莫过于小石子说他好像可以化形。
就在起源树满心期待自己的小石子成功化形的时候,一群白斗篷找到了这里,他们用暴力手段将起源树破开,拿走了里面的小石子和树心。
起源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带走了自己的小石子。
小石子在呼唤它,可它却什么都做不了。
万年间都没感受过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爆发,源源不断的污染源从它身上溢出,四周再度变得荒芜。
直到有一天,一个留着胡子的男人抱着刚刚断气的幼崽,找到了崩溃边缘的起源树。
“给你个机会变人,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