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鸡报晓,蛋黄般金澄澄的太阳渐渐攀上蓝天,微风徐徐,两只早起的麻雀叽叽喳喳地在枝头蹦跶,好生快活。

  男人劈好了柴火,女人做好了饭,年幼的孩童跟在姐姐身后喂好了鸡。一派和谐的景象,唯一的不和谐正人事不省的躺在床上。

  突然,这个不速之客猛地坐起身大喊了一声:“啊——!!”

  男人的斧头吓掉了,差点砸到脚;女人的筷子吓掉了,差点掉汤里。连喂鸡的孩童都被这一声吓得抖了三抖。

  他们循声围到了那间房门口,扒在门框上往里看,像在围观一位天外来客。稍胆大的男人率先开口,试探性地询问:“公子,发生何事了?”

  床上的人动了一下,转过头来连问三个问题:“这是哪?我是谁?你们又是谁?”

  好吧,感情这是捡了个失忆的主。一家老小面面相觑,男人看着女人摇摇头,女人看着长女摇摇头,姐姐看着弟弟摇摇头,弟弟又看着妹妹摇摇头。

  最后还是由第一发现人,家里的长女回答了他的问题。

  “这里是水涧国,我在河边捡到你的,你是谁我也不清楚。至于最后一个问题,我是阿葵。”

  她用手指着一行人依次解释,“这是我的父亲,李雄。这是母亲,陈花。这是弟弟,阿宏。这是妹妹,阿浅。”

  床上的人轻轻“哦”了一声,完全没记住。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反应也有点迟钝。动了动手脚,没发现自己缺胳膊少腿,也没有哪处痛。看来自己不是受伤落水,也不是遭人暗算。难道是为情自杀?

  他扶着额头冥思苦想左思右想,脑子里依然一片空白,连今夕何年都记不起来。

  “那个,阿珂姑娘?”

  “是阿葵。”

  小姑娘义正严辞地纠正了他,那人笑笑,道:“哦,阿葵姑娘,能不能带我去看看我落水的那条河?”

  他在河边溜达了一圈,不仅没发现什么异状,还给石子绊了一下,腰间的香囊被颠得顶开,几颗珠子滚了出来。他毫未察觉,继续往前走,忽然被人叫住了。

  “这位公子请留步。”

  他转头望去,只见一青衫男子立于身后,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暖的像是二月春风。

  “这东西对你而言很重要,不要弄丢了。”

  青衫男子走上前,把两颗漂亮的珠子放在他掌中,一颗火红一颗湛蓝。

  他赶忙谢过男子,打开香囊物置原位,那香囊里还躺着两颗相似的珠子,只是一颗橙一颗金。他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带着这几颗珠子,他不记得这是什么了但看色泽也知道并非寻常物件,刚才弄掉实在是不走心了。

  他道:“多谢兄台,既然你说这东西与我而言很重要,可是认识我?”

  青衫男子温柔的目光洒在他的面庞上,轻声道:“不只认识,你我还是生死之交。”

  他大喜,忙道:“那你一定知道我的名字和身份。”

  青衫男子微微一笑,只道:“你叫青。”

  “青?”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青衫男子,怀疑道:“你不会是自己喜欢穿青衣服随口诌来的吧?”

  青衫男子轻笑出声却并没有反驳,继而道:“至于你的身份…”,他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青一时无话,看着青衫男子的样子也不像在说谎,猜测道:“你…是我哥哥?”

  青衫男子摇摇头,笑而不答。他又道:“哎,该不会我是你哥吧,你看着好像比我大啊。”

  青衫男子又是摇头。他自暴自弃地胡乱猜道:“这也不对,那还能是什么?我是爸爸?我是你媳妇?”

  青衫男子倏然微笑着点头。

  青眼睛瞪的圆圆的,惊道:“不会吧!我还真是你爸爸啊!?”

  青衫男子无奈地笑笑,抬起手刮了下他的鼻尖,道:“你是我媳妇。”

  “哦,原来肯定的是后面那句。我是你媳妇。”

  一秒,

  两秒,

  三秒。

  青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目瞪口呆,大喊道:“啊?!!?我是你媳妇?!”

  青衫男子又是一阵轻笑,道:“开玩笑的。”

  青不禁怨气冲天,心道:大哥你开玩笑别挑我失忆的时候好吗,你要吓得我心脏骤停啊!

  他又问:“那你叫什么?不会叫阿白,小黄之类的吧?”

  青衫男子微笑回道:“我叫兼。”

  “姓呢?”

  “无姓。”

  “无姓?”

  这怪了,人怎么能没姓呢?心想:我们哥两连个姓都没有,是得罪圣上株连九族逃出来的吗?那样确实不能再用以前的姓了。”

  他水灵的眼珠一转,道:“不然咱们现在起一个吧!”

  兼附和道:“那你说起什么好?”

  他道:“我如今记忆丧失,就姓纪吧。我叫纪青,你纪兼,怎么样?”

  兼噗嗤笑出声,念叨着,“极勤,极贱。好,就纪青,纪兼吧。”

  他两找了一块草坪席地而坐。纪青干脆平躺在草丛上枕着胳膊,翘着二郎腿。微风拂面,无限惬意。

  纪兼忽然道:“你要小心你身边的所有人。”

  纪青闭着眼吸了一口青草芳香的气息,悠悠道:“包括你吗?”

  “包括我。”

  纪青闻言,突然睁眼望他,笑道:“那你想图我什么?”

  纪兼低着头,神色复杂,半晌道:“我,想和你单独待一会儿。”

  纪青又笑,“这算什么图谋不轨,既然咱两都是生死之交了,我还能赶你不成吗?”

  纪兼忽然噤声,挂在脸上的春风般的微笑没有了,换上了一副阴郁的表情,碎发遮在眼前让他看起来更显沉闷。

  “我做了很多坏事,等你想起来就不会再这么说了。”

  纪青却不以为然地笑道:“看你老实巴交的能做什么坏事啊?”

  纪兼低声道:“我杀了人。”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两人之间的空气像是凝固了,就在纪兼想要再度开口之际,纪青忽然爆出一阵笑声,“哈哈哈哈,就你这样,杀鸡都得被鸡啄!哈哈哈哈,你小心点,我也会杀人呢,几百上千都不在话下!”

  纪兼望着他,一点也笑不出来。纪青见他面色凝重,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止了笑声轻咳两声道:“你知道这样不好干嘛还要杀人啊?”

  纪兼转回视线,目光投向远方,答道:“我有一个必须要保护的人,只有身处高位才有能力保护他,为此,我不择手段……”

  纪青调侃道:“你这个要保护的该不会是你喜欢的人吧?”

  纪兼并不言语,只是静静望了他一眼,道:“今天看见我的事不要和任何人提及,这个铃铛你带着,有事就摇铃,我自会现身。”

  纪青接住那个雕花细致的铃铛,只低头看了一眼,再抬头时已经没有了纪兼的踪影。风吹草动,沙沙作响。纪青心底的疑惑愈深。

  纪兼你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