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游戏中的设定一样,吴越是个七分淘气三分泼皮的泥腿子,幼时机缘巧合学了点仙术,而后一直想投入仙门修行,可惜不得门道,蹉跎到如今仍是个半吊子。
不过柳言卿知道他根骨奇佳,不出意外的话,会一路狗屎运,以开挂的速度成为他的劲敌。
策略是先想办法阻止他去地方阵营与自己作对,再放任他和苏小满看对眼。
“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柳公子啊!幸会幸会!”吴越夸张的行了个拱手礼,许是饿急了,他行礼时还不忘嚼嘴里的点心,吐字含混不清。这副德行也难怪没一家仙门肯收他。
“我怎么就大名鼎鼎了?”柳言卿好奇。
“锁月楼的少主嘛!”吴越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对屋内华美的陈设指手画脚:“生在金银窝里,家里有钱有势,谁不知道你!”
这话不算悦耳,柳言卿的脸色往下沉了两分。
“听说还是百年一遇的奇才,连老对手九璀阁都上杆子教你剑法!”吴越补救了两句,可他心直口快,下一句又急转直下,直愣愣盯着他的残躯看:“可惜啊……怎么就残废了呢?”
这人属实不会说话,柳言卿霎时黑脸。
“公子!”小翠听不下去了:“典礼快开始了,你勿浪费时间陪这乞丐瞎扯,小心误了正事!”
“乞丐”二字一出,吴越的嬉皮笑脸也搂不住,和柳言卿面面相觑,脸色一个赛一个难看。
屈辱在他漆黑的瞳仁里一闪而过,手指收紧的小动作被柳言卿的视线捕捉,但到底也只是倔强的说了一句:“我不是乞丐。”
“小翠,不要乱说话。”柳言卿心疼以前的自己,出言主持公道。
吴越大感意外,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四目相对时,长得赛神仙的柳公子温声细语的问:“那你今日是来做什么的呢?”
“我听说仙门百家齐聚仙侠大会,想来拜师!”吴越笃信对方是好人,倒豆子一样把自己交代得底掉:“可是他们不让我进门,我好不容易找了个墙头翻进来,晕晕乎乎走了几步,就遇到柳公子了……”
久违的善意让他感到失态,说话也开始磕巴。可粉雕玉琢的柳公子竟如此耐心听他的胡言乱语,吴越心头一暖,竟没头没脑冒出一句:“柳公子,你人真好……”
柳言卿打了个寒战,他对这句台词记得特别清楚。
原话应该是:“苏小姐,你人真好……”
怎么就猝不及防砸到了自己头上?
但他很快打消了自己的疑虑,为计划第一步圆满成功而窃喜。
虽然没如愿遇到女神苏浅,可也没让吴越遇到啊。四舍五入等于小胜一局!
“拜师啊……”柳言卿灵机一动,提议:“来我们锁月楼如何?”
吴越瞪着呆滞的大眼睛,没有马上回答。
事实上,他是被吓傻了。
这可是锁月楼啊!修行的圣殿!他之前压根不敢肖想!只要仙门百家哪个吊车尾能大发慈悲放他进门扫地都要烧高香了!
“怎么……”柳言卿犯愁:“不喜欢?”
“不不不!”吴越把头甩得像个拨浪鼓:“岂敢岂敢!只是锁月楼的咒术世间无匹,我担心自己天资愚钝,学不会……”
“不试试怎么知道学不会,”柳言卿意味深长的感慨:“我看你也是举世难觅的奇才。”
“公子!”小翠在旁跺脚:“我们锁月阁挑选弟子有严格的标准和流程,最后人选由楼主钦定!你怎么能稀里糊涂许他入门!”
眼看吴越被她一句话打碎美梦,惶惶然的模样可怜又可爱,柳言卿情不自禁握住他的手,安抚道:“我与这个小兄弟有缘,回头自会去与爹说。”
吴越只觉得肌肤相触的地方酥软又滚烫,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因一个男人的垂怜而哭鼻子。
他堪堪憋住眼泪,泣声道谢:“谢谢柳公子收留……”
“哎,”柳言卿不觉有异,继续摩挲他沾了泥的手掌,笑起来眉眼弯弯,哪有半点传说中的高冷架子:“以后便是同门师兄弟,不要那么客气,叫我师兄就好。”
反正是不可能放你去九璀阁学剑的!绝不!
你一去苏浅就对你百般照顾,然后两人趁修行你侬我侬,末了练好剑法还要一起跟我锁月楼作对!
哼!想都别想!
……
柳言卿路上耽误了一会,到得确实有些晚了,仙侠大会的会场熙熙攘攘,都在等少东家。
“爹,我来晚了。”木轮椅徐徐入场,千百道视线被它牵动。
锁月楼楼主柳承熙是这场盛事的主角,他端坐在高位,长着和儿子如出一辙的冷峻眉眼,常年阴云笼罩,轻易看不出情绪,只淡淡说道:“落坐吧。”
刚换了干净衣服的吴越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腿肚子抽筋,和小翠一起,战战兢兢跟着少主走。
“咦,”柳承熙终于注意到他,狐疑发问:“这位是?”
主人家一句话,众人的注意力立马从柳公子身上挪开,一阵踟蹰后,不约而同落在他身边的少年身上。
原因无他,吴越不仅是生面孔,而且骨子里带着点山野的狂放不羁,怎么看都不像仙门弟子。
柳言卿暗呼不好,终究是唐突了,游戏里的爹比游戏外的爹还难缠。
瞥目看去,对面遥相对坐的正是他未过门的媳妇苏浅,她旁边跟着表妹苏小满,而此时那两人的目光俨然都落在吴越身上。
“这位道友名为吴越,是我在院中偶遇,相谈甚欢,正打算请求爹爹将他收为门下弟子。”
“荒唐!”柳承熙当堂发难:“院中偶遇,那就是不请自来,谁知是不是奸恶之徒,你就敢往家中请?”
“我……”柳言卿语塞。
咦,他记得游戏里的老头只是严苛,并没有暴走属性啊。这是怎么了?
“我绝非奸恶之徒!”吴越是个怼天怼地的愣头青,哪咽得下这种侮辱,当即梗着脖子还击。
柳承熙质问:“那你鬼鬼祟祟摸来锁月阁作甚!”
“我想来拜师!”吴越拍胸脯保证:“我听闻仙门百家当家话事的齐聚此处,才斗胆来碰一碰运气——”
“一介凡夫俗子,也配有此妄念?”柳承熙不等他说完便怒斥。
“我才不是凡夫俗子!”吴越急着争辩:“我开慧了!”
……
“爹!”柳言卿听不下去了。
轮椅设计精巧,滚动几番竟稳稳将吴越护在身后。残疾的柳公子不畏老父亲的威仪,当场叫板:“人是我留下来的,要罚就罚我,与他无关。”
“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柳承熙痛心疾首:“当年是怎么被人害成这般模样还是未解谜案,如今又把不明不白的人留在身边,何时能有点防备之心?”
“爹!”柳言卿寸步不让:“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自会识人!”
他绝不能让老头把吴越撵出去,否则以苏浅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女侠做派,转眼就会把人捡回去。那他今早上可就白忙活啦!
苏清冷听他教训儿子,如同在打自己脸。毕竟人家的宝贝儿子是在自家做客时伤的。
他的屁股在椅子上挪了挪,很是不自在,斟酌良久,腆着大脸做和事佬:“柳兄!不要冲动嘛!我看这小兄弟面相聪颖天庭饱满,绝非恶徒。再说言卿虽然身体不便,论咒术却是仙门中佼佼者,心智更是不消说,哪那么容易被奸人所害!”
“哼!”柳承熙冷目撇去,意味深长道:“九璀阁五百年名门,号称三千弟子,不也闹邪祟么?”
呃……
苏清冷这下确定了,柳承熙训儿子是假,打脸才是真。柳言卿伤了十二年,纵使九璀阁赔上传家宝和独生女,也难解他心头之恨。
柳楼主一句话将贵客堵成哑巴,拂袖道:“既然苏兄看上了,那正好领走。”
喂!不行啊!不能跟人回九璀阁啊!
柳言卿眼睁睁看着事态的发展要不受控制的拐回原剧情线,只觉眼前发黑,无力回天。
“我不走!”
不受待见的小乞丐自有坚持,一声怒吼石破天惊。
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吴越上前一步,自柳言卿的庇护下走出,抬头直视震怒中的柳承熙,一字一顿强调:“柳师兄留我,我不走。”
他跪下来,先有膝盖砸在冷硬的天青石上,紧随其后是额头。不知是不是柳言卿的错觉,他这一记响头磕得连地面都在轻颤。
力度之大,吴越抬头时不意外的顶着一脸血。
“我真的开慧了……”他既无礼又恳切,只凭那一记地动山摇的磕头就怔得全场鸦雀无声,再开口竟是哽咽:“柳楼主,求求您收留徒儿吧……”
饶是铁石心肠又护子心切的柳承熙,此情此景也难免动容。他稍加沉吟,出了最后一道难题:“你说开慧了,那便找个人来试试。”
“爹!”柳言卿再度急眼。
游戏刚开局,打过通关的骨灰玩家对男主吴越有几斤几两再清楚不过,眼下他确实约等于一介凡人,连最简单的咒法都吃不消。
若男主开局就死了,这游戏还玩不玩?
所以柳言卿不能看吴越送死,继续据理力争:“出席仙侠大会的都是各家翘楚,哪个不是弹指一挥就能要人灰飞烟灭……”
“若当真落得这个下场,就是他不配入门!”柳承熙不为所动,执意如此:“他既然有胆子混进仙侠大会,早该做好最坏的打算。”
正当柳言卿急得抓耳挠腮之际,居然有人在这坟场一样的气氛里自告奋勇。
“我来试试!”
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如山泉清脆。
柳言卿扭头看去,竟是他最不待见的苏小满站起来了。
全场恐怕再找不出仙术比她更差的人。
如果是她的话,确实使出浑身解数也要不了吴越的性命。
可柳言卿还是一个头两个大。
亲娘哎,这不就是男女主角相遇的名场面——不打不相识?
只是时间地点不太对啊!你们按照剧情设计私下打情骂俏就算了,若在这么多人面前撕破脸,日后还能不能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