纣继的手还举在空中, 汤珠凝聚在指尖,微不可查地抖动着,最后落在透明的玻璃上。

  “去洗一下吧。”

  季筝放下筷子, 给纣继拿了一张纸, 平静地说道。

  “好。”

  纣继的大脑、语言和动作已经脱节了, 他嘴上应着, 手却抓不住那张纸。无奈, 只能季筝帮着用纸把他的手包住,然后带着人往卫生间走。

  洗完手, 纣继总算是有点意识了。他从卫生间出来, 低低跟季筝说了一声“先走了”, 便带着机器人忙不迭离开,活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

  之后, 屋子里就只剩下季筝和灼恕两个人了。

  这么一折腾, 季筝也没胃口了。他走到茶几边, 看着桌上的狼藉,冷声问了一句, “还吃不吃?”

  灼恕沉默不言,季筝也不管他, 开始收拾起来。他的四肢依旧酸痛,动作之间显得有些不自然。

  眼前突然一只手伸过来, 拿走了他手中的碗, 紧接着,骨节分明的大手开始干脆利落地收拾起桌上的剩菜, 还擦净了滴落的汤汁。

  有人打扫季筝自然乐得自在,他走到床边,把自己扔上去, 甩掉脚上的拖鞋,趴着开始刷光脑。

  手指划拉了半天,其实什么都没有看进去。季筝一直听着身后的动静,叮铃哐啷,像是在打仗。

  某一刻,声音停止了,脚步声响起,季筝听出灼恕是在走向门边。

  终于要走了。

  季筝松口气,刚准备意思意思打个招呼,没想到那脚步声又折了回来。他浑身肌肉瞬间绷紧,耳朵里都开始出现嗡鸣。

  声音停下,季筝感觉到床脚一陷,有人坐了下来。

  这个位置可不太妙。

  他撑着身体准备起来,结果脚腕一紧,滚烫的触感霎时间沿着小腿蔓延上来,季筝又跌了回去。

  “你干什么?”他一半脸埋在床里,声音闷闷的。

  “别动。”

  伴随着低沉醇厚的男声,季筝的裤子被卷到膝盖。暴露在空气中的小腿感觉到凉意,他下意识地一抽,却被一只手在腿肚子上捏了一下。

  “啊——”

  胸腔的挤压让这一声痛呼变了调,被喘息吹散,挑起暧昧的遐想。

  但是当事人季筝,此刻是真的很疼,而且是酸疼。

  “噗呲”的喷洒声合着冰冰凉凉的水雾落在季筝小腿上,不知道是什么灵丹妙药,酸痛感瞬间少了一半。

  温热的手掌又覆了上来,力度适中地按压起来,让季筝舒服地眯起眼睛。

  灼恕的手心划过季筝匀称的小腿,在接近脚腕最细的位置,他几乎一只手就能包住。脚踝和跟腱的部位,每一条曲线都蕴藏着力量的美。

  在身体里又或者是心里,有一头野兽在躁动不安,灼恕清楚地知道,能将这头野兽驯服的,只有季筝。

  “别的就不劳烦灼上将了,我自己来吧。”一条腿上好药,季筝抽了回来,扭身坐起,不经意与灼恕对视。

  这是对方进门后,季筝第二次看他。

  那双眼里浓烈复杂的情绪,吸引着季筝沦陷。他暗暗掐了自己一把,回过神来。

  “要是没什么,上将先回吧。”

  季筝拿过灼恕手里的喷雾,低着头开始自己处理。

  没两下,手腕又被握住了。这次季筝是真的有点烦了,他随手把喷雾一扔,瓶子从床上滚落,砸在地板上,“当啷”一声。

  他看着灼恕,一字一顿地说道:“灼上将,没什么事您就走吧,我要休息了。”

  “季筝,别这么跟我说话。”

  灼恕拉着他面向自己,直到自己的身影出现在季筝的眼睛里,他才满意。

  有那么一瞬间,季筝在他的脸上看到了难过。

  “那您想听什么,我说给您听。”灼恕越不想听,季筝偏要说这种话。

  薄唇一开一合,说出来的话只会让灼恕心烦。他索性一只手捧住季筝的脸,拇指竖在季筝唇间,让他再说不出。

  季筝被捂住嘴,也不挣扎,平静地看着灼恕。

  这个眼神灼恕讨厌极了,甚至讨厌到出现想要砸毁什么来发泄的欲、望。

  那双曾经带着炽热看着他的双眼,此时如一潭死水。就好像在季筝眼里,他灼恕和那些陌生人,和一块石头,甚至和空气都没有区别。

  “季筝,你别气我。”

  灼恕表情阴沉,把人拉近,与季筝额头相抵,他松开了按住那两瓣唇的手指。

  “我没什么想听的,你也别乱说话,就像以前那样,你好好看着我。”

  季筝也紧盯着他的双眼,用气声说道:“我为什么要看着你?你为什么想让我看着你?

  一个鼻炎患者,想让一粒药看着他,你不觉得可笑吗?”

  “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季筝咄咄逼人。

  灼恕答不上。

  “我换一个问题,如果闻不到我的信息素,你还会在意我是什么态度吗?”这个问题,和毕业典礼上季筝问的那个问题如出一辙。

  而这个问题灼恕这两天已经思考了很多次,最终也没有想出一个答案。他只能选择不谈,他的食指在季筝平坦后颈轻轻按压,“我不喜欢谈论如果。”

  “这不是如果,我可以明天就去做腺体摘除手术。”

  “季筝!”

  带着愤怒和不解,看着季筝微微张开的唇,灼恕强硬地将手指挤进去,压在那条软滑、却能吐出冰冷尖锐话语的小舌。季筝抬手要挥开他,却被绝对的力量钳制,天翻地覆间,他被压制在床上。

  他说不出话,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哼声,鼻腔里满是灼恕的气息,熟悉却冰冷。

  “那天你就是这样。”灼恕跨坐在季筝身上,双腿半撑着,没有将全部重量压下。他上身俯倾,凑近季筝。

  由于下意识的吞咽动作,季筝舌根下压,舌尖上卷,像是撩动着灼恕的手指,挽留着不让离开。

  指尖被温暖湿润包裹,灼恕呼吸渐沉,浅灰色的眼瞳此时已经快要被清透的蓝占据。

  “你说你想标记我,你的犬齿都长出来了,你用它咬伤了我。”灼恕在季筝耳边低语,拇指抚过季筝犬齿的位置,片刻又与滑腻的软舌搅动、纠缠。

  眼前的人太过陌生,似是深情无限却又执拗阴沉。被那双眼睛盯着,季筝觉得自己像一只无法逃脱的猎物,正被猎手慢条斯理地规划着如何拆吃入腹。

  “你每天都从门口、窗户往外看,你在找我。

  但是为什么现在你就变成了这样?”

  最口一句话,灼恕手上一用力,猛地压在季筝地舌根上,条件反射的呕吐动作激出了季筝的眼泪,他控制不住地咳了两声,脸憋的通红。

  在灼恕眼里,他这副模样脆弱诱人,却能激起更加强烈而粗暴的欲、望。

  “你还在后颈纹了玫瑰和薄荷叶,就算是演戏,图案总归是你自己选的。”灼恕抽出拇指,抵在季筝的唇上,反复摩挲,直到两瓣浅粉变得殷红、莹润。

  季筝这会整张嘴,从嘴唇到舌头都是麻的,但他依旧要说。

  “是,这些事我都做过,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

  “继续,继续用这样的态度对待我。”

  季筝真像把这个人的头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构造,能说出这种话,去光明正大的享受索要一个人最热烈的情感。

  “这样吧灼上将,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了。”

  他语气软和下来,灼恕的动作也温柔许多,静静等着他说。

  “星尾巷有家店,里面从Alpha到Omega一应俱全,我把地址给你。不管你是想找人咬你,还是想怎么样,就算是让人家身上纹满薄荷叶和灼恕我爱你几个字都行。

  只要钱到位,你想要的都能满足——我想你应该不差钱。”季筝认真地说道。

  灼恕的神情从最开始的温和,肉眼可见转为疑惑,中间不知道听见哪一句,有一秒钟的怔愣,最后彻底震怒。

  这段变脸堪称精彩,季筝都要啧啧称叹,他竟然能在短短几秒钟之内,在灼恕脸上看到这么多表情。

  “季!筝!”灼恕咬牙喊他的名字,仿佛要将他的骨肉嚼碎咽下。

  “灼恕!”季筝脸色也一变,厉声叫他,

  “你到底有没有想过,你凭什么要求我这样做!以什么关系!”

  他几乎是喊出来的,恨不得语言能变成锥子,狠狠往灼恕脑袋里扎。

  什么……关系?灼恕周身气焰瞬间消失,眼神茫然不解。

  “你凭什么要求我浑身上下,从行为到语言全都与你有关?说白了我们也不过是长官和下属的关系,你为什么要求我这样?就因为只有我的信息素能让你闻到吗?”说到最后,季筝都不知道他是在谴责控诉还是在循循善诱了。

  但灼恕依旧茫然,杀伐果决、年少成名的上将却被一个看似简单的问题绊住了脚。

  良久,灼恕松开季筝,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

  季筝看着他走,总觉得看见了一个颓丧的失意青年。

  【不行啊,你这有违人设啊!

  听我的,花花世界更适合你,别耽误自己教木头谈情说爱。】999看了一出好戏,出来说道。

  “闭嘴。”

  季筝起身下床捡起地上的药瓶,开始给自己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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