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穿越重生>山河静阔>第11章 临江镇疑云(3)

  十一、临江镇疑云(3)

  徐清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哭得这么厉害,谁劝都收不住,但陈恪此时却比徐清风更了解徐清风他自己。

  重生而来前,陈恪看到的是天真的小傻子日日无忧伴他左右,重生后看见徐清风手臂上骇人的伤痕才惊觉他经历了一番生死。

  可是徐清风失了神智,时而迷茫发呆,时而含糊言语,不论怎样,徐清风都是乖巧的,不哭不闹。现下能好好哭一场也未尝不是好事。

  全公公看陈恪也不出声,大堂里还有多少眼睛看着呢,心下着急,不住地柔声劝道:“徐公子,咱不哭了,不哭了……”

  全公公来来回回就这一句,也没什么效果,徐清风还是哭个不停,陈恪无奈,拉了徐清风往楼上走。

  这么会儿功夫徐清风的哭势渐小,拉着徐清风回到房间,关上门,阻隔开外头的人和声音,仿佛自成一个小世界,烛火的火苗稳稳地立着,光落到徐清风脸上,可见斑驳的泪痕。

  陈恪不说话,等徐清风自己哭完。徐清风抽抽搭搭,眼睛里含着泪,努力憋着不哭出声,视线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就是不看陈恪。

  “哭完了?”

  徐清风抬手就要去擦脸,被陈恪拦下。用手抹去徐清风的泪水,陈恪故作嫌弃地说:“脏死了……”

  闻言徐清风一愣,鼻翼翕动,又有要哭的趋势,可怜巴巴的样子看得陈恪于心不忍,连忙把他揽进怀里,安抚地轻拍徐清风的后背,不住道:“行了,别哭了,别哭了……”

  慢慢地,徐清风冷静了下来,感觉到哭声止息,陈恪想松开徐清风别被徐清风牢牢抱住。

  “徐三?”陈恪小声唤他。

  徐清风把脸死死地埋在陈恪胸口,不做声。

  “撒手。”陈恪揪着徐清风的衣领往后扯,徐清风犹豫着松开手,而后陈恪就看见徐清风通红的耳朵。

  “害羞了?”陈恪却笑了出来,“多大了还哭,哭什么呢。”

  徐清风感觉很不好意思,又想把脸藏到陈恪怀里,陈恪稍微往后一闪,不让他得逞,又问了一遍:“为什么哭?”

  “你凶我。”徐清风小声嗫嚅。

  “什么?”

  “好凶,可怕……”徐清风抬起头来直视陈恪,认真地控诉道。

  万万没想到徐清风会说出这么个理由,陈恪也有些不知所措,半晌才拍了拍徐清风的肩膀,说:“以后,你别乱跑……知道吗?”

  徐清风认真地点头回答:“知道了……”

  两人又简单说了几句话,陈恪便唤全公公进来带徐清风去洗漱。

  看着徐清风这回愿意乖乖地跟着全公公走,陈恪不由得松口气,连忙把身上的脏衣服解下来,不一会儿全公公便捧着干净的衣服进来了。

  看见陈恪的表情虽然说不上温和,但也绝对不似寒冰,全公公心中一凛,深深地低下头,恭敬地把衣服奉上,伺候陈恪更衣。

  “徐公子已经不哭了。”全公公突然挑起话头。

  “嗯。”陈恪也很是轻松,平日里寡言少语的人难得开口接了全公公的话,甚至开了个玩笑:“哄小孩儿似的。”

  “确实是呀,徐公子心智退化如小儿,全心全意仰仗着王爷您,自从徐公子来了,王爷您也变得温和了呢。”

  这话真不像平日里全公公会说的,陈恪皱眉,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全公公接着道:“只是徐公子虽是孩童心智,但终究是男子,还请王爷谨言慎行……”

  “全信冬!”

  全公公用力跪了下去:“奴才僭越!能跟着王爷您是奴才的福分,只是当初先皇嘱咐要奴才侍奉您侍奉王妃侍奉世子,先皇在上,奴才不敢违背,只盼着王爷您走正途……”

  “本宫何曾不走正途?!”陈恪气急,不曾想全公公会突然说这样一番话,然而全公公早就豁出去了,自然是敢说的。

  但不论做了怎样的心理准备,面对怒极的陈恪全公公也浑身颤抖,用力握紧藏在衣袍下的拳头,全公公深吸一口气,道:

  “徐公子若心智正常,这么一个俏公子定然是人中之龙,多少姑娘倾心仰慕……”

  “呵……”陈恪冷笑一声:“本宫问你何为正途,你何不直接些?”

  “王爷……”全公公闻言直起身,眼底隐隐有泪光,望向陈恪认真而清晰地说道:“男子二十加冠,而后齐家治国平天下,家何齐?唯婚娶,延子嗣……”

  “啪!”陈恪抄起桌上的杯子狠狠砸出去,随着清脆又可怖的破裂声,杯子的碎片四溅,全公公再度伏下身去:“王爷,徐公子虽好,但终究不是正途……”

  “说完了?”

  “是。”全公公不敢再说下去了,把额头深深地抵在地上,如同蝼蚁般把姿态放到最低,等着陈恪的盛怒。

  陈恪俯视全公公,满腔怒火和话语就要喷薄而出,可是陈恪无力辩驳,至少他对徐清风是有那么一点意思的,可能不只一点。

  不然也不会心疼他的受伤,着急他的委屈,挂念他的安危,尽管徐清风什么也不懂。

  全公公并没有错,现在的徐清风不过是「孩子」,全心全意地信任他。

  可他却存了别的心思,甚至连旁人都看出来了,可陈恪还想自欺欺人,好像只要不承认,就能当作不存在一样。

  “妄议主上,自去领罚,还有左鸣,一同受罚。”

  “是。”全公公知道陈恪听进去了,缓缓吸一口气,在地上实实在在磕了三个头,“谢王爷……”

  全公公默默退下,可陈恪心里突然多了根刺,他不认为徐清风对他无意。

  一开始的时候就是徐清风先向陈恪靠近,陈恪突然很想知道,如果徐清风清醒,会选择所谓的「正途」吗?

  稍晚的时候徐清风过来敲门,重新洗漱一番后徐清风变得干干净净,想要让陈恪看他现在干净整洁的模样,然后陈恪的眉头会舒展开,会弯唇浅浅一笑,会点头赞许,会把他招揽靠近细瞧。

  可是没有陈恪说「进来」,也没有过来开门,只有全公公轻轻地靠近,毕恭毕敬地把徐清风引回去:“王爷歇息了,请徐公子也尽早休息吧。”

  敏感地能感觉到全公公语气中细微的转变,徐清风不支声,默默地跟着全公公走回自己房间,安静地躺上床。

  为徐清风关好窗户,熄了烛火,全公公退了出去。听到门合上的动静,徐清风睁开了眼。

  房间里静悄悄,客栈后头的狗也歇息了,关闭的门窗屏蔽了外界的一切,徐清风听见自己微弱的呼吸声,把自己缩到床的最里头,用被子蒙住头,蜷缩进被子里。

  清醒过来后徐清风第一次在这样安全无忧的环境下独处,可今夜却了无睡意。

  不知道陈恪睡了没有。很突然地,徐清风就想到了陈恪,脑子里再一次浮现大火里的怀抱和大雾中的一个背影,紧接着很多画面不停地在脑海里转着,画面繁杂毫无联系,徐清风像裹在一团乱麻里,找不到一个解脱的线头。烦躁地从被子探出头来,翻身向外,却对上一个黑色的身影。

  徐清风一怔,视线上移,对上一双狡黠灵动的大眼睛。来人蒙着面,只露出一对浓厚的眉毛和眼睛。

  看见徐清风清明的目光,蒙面人略一吃惊,随即一挑眉,熟稔地打了个招呼:“呦,小公子。”

  原来是几个时辰前遇到的采花大盗「一声笑」。

  徐清风支起身子坐起来,闻见空气中隐隐有浮动的香气。

  “嘘。”示意徐清风不要出声,一声笑走近徐清风,拉下蒙面的面巾,露出一张英气十足的脸。“看见我朋友了吗?”

  “嗯?”

  看见徐清风露出迷蒙的眼神,一声笑也无所谓,“算了,他自己能跑出来。我是来找你的。”一声笑促狭一笑。

  房间中的香气是馥郁的花木香,带着些药味,起初不觉,渐渐地,脑子变得沉重,浑浑噩噩,徐清风只觉得眼皮子有千斤重,不可抗拒地慢慢合上了眼。

  “嗤。”轻轻笑了一声,一声笑把徐清风抗到背上,碾灭地上的迷烟,从屋里翻出去,沿着来时路悄无声息地去了。

  “这位官爷,给我松绑吧。我可是正人君子啊。”苏里白心里有苦无处说,关鸿丰把他羁押到客栈一楼的一间小房间后就丢下他走了,连申述的机会都不给,房间内只有两位负责看守的侍卫,却站得笔直,两眼目视前方,不论他怎么嚎,根本就不搭理他。

  把头扭向右边的另一位侍卫,“要不这位官爷,帮我叫你们头儿过来呗。他要问什么我都招,说出来就知道是误会了。”

  但右边的这名侍卫依旧无动于衷。“聋子……”苏里白小声嘟囔,边偷去瞧那两位侍卫,可两人依旧充耳不闻。

  苏里白叹口气,心里把一声笑从头骂到脚。如果不是他反应比一声笑慢,如果不是他太心软,又或者他武力比一声笑高的话……唉,算了,说什么都晚了。

  夜深了,苏里白眼皮也越来越沉,打了个哈欠也不再嚎着要申述要辩解,消消停停地靠着墙睡了。

  不知什么时候,外边突然起了一阵喧闹,脚步声和说话声不断,苏里白醒了过来,睡眼惺忪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

  随即联系到镇上的命案,整个人都精神了,这时外头有侍卫过来换班,苏里白竖起耳朵,听见那侍卫说「徐公子不见了」。

  下意识地,苏里白想到了一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