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中午, 季时年开完一个冗长的会议从会议厅出来,一打开手机便看到手机上好几个未接来电, 他眼神一暗,伸手拨打了过去。

  “出什么事了?”季时年声音淡漠无波。

  那边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焦急的道:“少爷,黎小姐现在在这儿。”

  这男子姓曾,是季家以前的老人, 被季时年安排去照顾被他安置在郊外别墅养胎的“妻子”那里, 曾管家此刻打电话来,显然是那边遇到了麻烦。

  季时年脚步一顿, 凌厉的双眼中露出一丝危险的意味:“她怎么找到那的……我这就过去。”

  季时年赶过去的时候,正看到黎心蕊仪态万千的坐在厅中的沙发上, 那张扬骄傲的模样,整一个主人的姿态, 本来长着一张较好娇媚的面容,口中吐出来的话却不那么好听,张口一个“贱人”, 闭口一个“狐狸精”的说着坐在她对面的女子。

  女子名叫任卿,性格温婉的江南女子,面对着张扬跋扈的黎心蕊,她显然是有些吃不消, 清隽的面上带着一丝隐隐的怒意,却是半句话也没说。

  “黎小姐来这做什么?”季时年语带寒意道。

  黎心蕊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匆忙的转头, 就看到季时年迈开长腿大步向着屋里走来,瞬间面色一变,许是心虚的缘故,竟连话也有些说不顺了:“时,时年哥哥,你怎么回来了。”

  季时年没有立马回答她的话,微微偏头对着身边的曾管家道:“带太太到楼上去。”

  曾管家一愣之后,方才反应过来他口中过的“太太”指的是谁,毕竟以前他们都只是叫任卿为任小姐的,显是没想到季时年会突然这么称呼她。

  黎心蕊听见“太太”两个字,眼中露出无可抑制的嫉恨和委屈,在她情窦初开的时候,就想着将来要嫁给季时年的,所以在她的观念之中,将来的季家太太只能是自己,这么多年,她一直用家中的权势在私底下监控这季时年身边来来去去的每一个女人,稍微与他走的近些的,她都会偷偷的给那些女人警告,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的小心,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季时年竟然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娶了一个毫无身份背景的女人,而且还连孩子都怀上了,这让她如何不惊,如何能不恨。

  说来也是她太过自信,其实她手底下搞的那些小动作季时年怎么可能不清楚,只不过那些女人在他眼中也不算什么,只因黎心蕊不曾触及他的底线,这才懒于过问罢了。

  季时年等曾管家和任卿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处时,这才不紧不慢的转身看向黎心蕊,开口道:“你到这来做什么?”

  他的语气冷冽的有些骇人,犀利的目光直直的打在黎心蕊的面上,黎心蕊顿时觉得自己被这目光看的无所遁形,她捏着拳头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来看看……嫂子。”一句解释的话,讲的磕磕绊绊,毫无说服力,甚至在说到“嫂子”这两个字的时候,还带着压抑不住的咬牙切齿。

  “是么?”季时年嗤笑一声,不欲与她多言,直接说道:“不劳黎小姐费心了,我们要吃午饭,就不留着招待你了。”

  他这话端的是说的毫不留情,明显的下了逐客令,黎心蕊抬头看他,见他面无表情,瞬间红了一双眼,怒急之下竟是口无遮拦起来:“时年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为了这个狐狸精,竟然要赶我走,你忘了我爸爸当年是怎么帮……”

  季时年面色一变,猛然上前一步抓住了黎心蕊的手腕,“不要张口闭口的狐狸精,别人是狐狸精,你是什么?”他的语气非常森冷,眼中山雨欲来,黎心蕊瞬间感觉自己后背起了一层的冷汗,惊吓之下眼泪一瞬间就流了下来。

  正好这时候曾管家从楼上下来,季时年甩开了黎心蕊的手,说道:“曾叔,送客。”

  “好的,少爷。”曾叔闻声几步走到黎心蕊的身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态度不卑不吭道:“请吧,黎小姐。”

  黎心蕊红着一双眼睛直直的瞪着季时年,仿佛不相信对方会这么对待自己,毕竟季时年以前虽说对她不甚热情,但是从来都是很绅士的,她没想到这才短短数月过去,对方竟会对自己这般恶劣,她心中思绪一片混乱,最后将这一切都归结为那个此刻躲在楼上的女人。

  季时年头也不回的往楼上走去,黎心蕊看着他的背影,眼中迸射出浓烈的不甘,却在这时,站在楼梯上的人身形一顿,缓缓转过了身来,黎心蕊心中一喜,结果就听见那个让她喜欢了多年的男人淡漠的说道:“曾叔,今后不要什么样的人都放进来,冲撞了太太,你们都不用干下去了。”

  “是。”曾叔恭敬的点头。

  黎心蕊听见这句话,差点没气的吐血,她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跺了跺脚气哄哄的往外面走去。

  季时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中一片阴霾,黎家是吧?当年的事情……

  秋收冬藏,雪落苍山,这一年的冬天,烟城格外的寒冷,过年之后,商界发生了一间大事,常年处于友好合作状态的季黎两家,决裂了。

  这两个家族在烟城可谓是各顶半边天的存在,两家的当家人一直是非常要好的,曾经圈里还一度传言黎家千金将来会成为季家的媳妇,但是不知道为如今就演变成了这等水火不容过的境地。

  所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可若是两只实力相当的老虎,较量起来可就是两败俱伤了,季时年近一年来的很多决策让人看起来都觉得有些偏激,因此引起了许多股东的不满,向来清明的公司内人心惶惶,眼看着竟有种盛极而衰之感。

  一整天繁忙的工作结束之后,季时年回到家中,他将手中的西服外套递给迎上来的曾管家,第一句话便是问:“小攸呢?”

  曾管家跟在他身后往宅子里去,说道:“保姆刚才给小少爷喂过奶,现在睡着了。”

  “嗯”季时年点了点头,“我上去看看他。”

  季时年先走到洗手台洗了手,然后向着一楼的婴儿房走去,他推开门进去,保姆看见是他进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站起身,恭敬道:“先生。”

  季时年点了点头,低声道:“你出去吧!”

  保姆出去之后,季时年坐到婴儿床边,他看着摇篮里睡得安稳的孩子,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白嫩精致的小脸蛋,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许。

  ……

  秦煜封在季时年成婚之后,就将一颗心全然的投入了工作当中,他本就天赋异秉,又超出常人的勤奋,如今早已经成了受人尊敬的艺术家,近两年的春晚每次都必然有他准备的节目,曲老年纪大了,他的儿女都在国外,半年前,他竟是将艺术团交给了秦煜封,然后迁居到了国外,过上了含饴弄孙、安享晚年的日子。

  秦煜封“临危受命”,接手了这个团队,起初可谓是处处艰难,而且团里有崔明康这些人处处与他针锋相对,他自来是与人为善的,这才助长了那些人的威风,可是这一次秦煜封却没有手软,他用强势态度给了那些人以重击。

  首都是个繁华到极致的地方,这里卧虎藏龙,秦煜封虽然不善言辞,但是耐不住他有过硬的才华,加上他不卑不吭、淡泊真诚的性情,还是交得一些朋友。

  他是在一场酒局上得知季时年的消息的,席间几人都是与秦煜封有交情的朋友,众人喝了些酒,说起话来也就没了太多顾忌,期间不知怎么就聊到了秦煜封身上。

  张言归举着酒杯递到秦煜封的面前,说道:“老秦,我记得你老家是在烟城吧!”

  秦煜封不着痕迹的扶正了趴到自己身上的男人,点了点头。

  张言归打了个酒嗝,又说:“我记得你那会儿好像是在季氏上班吧,哎,想当年,季氏在烟城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啊,真是风吹轮流转啊,这一转眼就……”

  秦煜封握着酒杯的手一紧,但他很快就镇定了思绪,状似漫不经心的问:“季氏怎么了?”

  “怎么了,你没看新闻吗?”旁边的李名启插话道,“听说是卷入了税款官司,现在传的满城风雨的,股票都跌的厉害呢!”

  秦煜封心中一紧,下意识的想到了季时年,脱口而出道:“是怎么回事儿?”

  “什么偷税不偷税的,我看这季家估计是得罪了什么人,不然怎么会闹的这么大……”李名启说着说着,忍不住唏嘘了一声。

  秦煜封放下手中的杯子,忍不住追问:“这事情很严重吗?”

  “严不严重,端看怎么处理了。”

  秦煜封道:“此话怎讲?”

  “我家老头子不是在国税局干事吗……”李名启说着说着,突然意识道什么,视线落到秦煜封的脸上,将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继而眼中露出浓浓的兴味,“不对啊,我说老秦,你怎么看起来很关心这事儿的样子,我可从没见你对啥事儿这么上心过。”

  秦煜封被他这么看着,既无局促也没有否认,面上仍旧一番死水般的无波无澜,半晌他说:“这事情你能查查吗?”

  李名启听他语气,突然一拍巴掌,显然有些兴奋:“咱认识这么久了,你可从来没要求过我什么,我能不答应吗?”

  “谢谢!”秦煜封礼貌道。

  李名启面色一变,伸手重重的拍了秦煜封的背部一下,佯怒道:“你小子说什么谢谢,再这么见外我可收回自己刚才的话了。”

  秦煜封没说话,拿起了手中的酒杯,李名启见状哈哈一下,将自己手中的杯子与他重重的碰了一下,畅快道,“来来,喝酒喝酒!”

  秦煜封二话不说,却是一口饮尽杯中浊酒。

  李名启动作很快,第三天便调查清楚了秦煜封想要知道的事情。

  秦煜封看着那些资料半晌,只说:“这事情,你能有办法解决吗?”

  李名启往沙发椅上一靠,懒洋洋的说:“我从不白为人做事的。”

  秦煜封闻言便知道他是有门路的,想了想说:“我在苑都星海有五个百分点的股份,转让给你。”

  李名启一下子从沙发椅上弹了起来,惊诧道:“我没听错吧……苑、苑都星海,你怎么还在那有股份的?竟然还有百分之五……你小子平时看着那么抠门,没想到竟然这么豪啊,苑都星海五个点的股份,竟然说给就给了!”

  不怪他会这么惊讶,苑都星海在首都那可是无人不知的大产业,那里的股份贵的吓人,而且很多人就是有钱,没路子没机遇的话,想买也买不到的。

  秦煜封并没有说自己怎么来的股份,只道:“怎么样,这交易可成?”

  李名启沉默了一下,不答反问的说:“你和季家是什么关系?”

  秦煜封哽了一下,什么关系,他能说是什么关系,想了想,他答道:“我与季氏的老板,是朋友。”

  李名启一愣,过了一会儿,伸手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一把,笑道:“言归那小子一直说你这家伙义气,我今儿个算是见识了,放心吧,这个忙我帮定了。”

  秦煜封心中松了一口气,说道:“我明天让人将股权转让合同送过来。”

  “别别别,我和我老头子说一下,不过一句话的事儿,我这人虽然爱财,还没黑到那地步”,李名启轻啜一口手里的咖啡,颇有种豪气干云的气势,过了一会儿他又接道,“这事情既然有猫腻,那么查清楚了就没事儿了,只是风过留痕,你朋友那公司受到的损失我可就没办法了。”

  “我知道。”秦煜封点了点头,心中却在想着自己要如何能做些什么。

  季时年接手公司这些年,从来没遇到这么窘迫的时候,公司机密泄露,又陷入偷税官司,现在资金都快周转不灵了,他已经在公司三天没有回去了,午饭时候能稍微喘口气的功夫,心中总是无可抑制的想起家里那个小家伙,想着自己没有回去,他有没有乖乖吃饭,有没有哭……

  他伸手揉了揉酸胀的额角,突然听见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邢秘书拿着文件夹步履匆匆的进来,连敲门都忘了。

  “总裁,法院那边刚发来的文件。”

  季时年闻言坐正了身子,伸手接过来,翻看一遍之后,那张向来冷漠淡静的面上浮现出一丝裂痕,过了一会儿,他抬头问邢秘书:“这东西是谁送来的?”

  邢秘书不知道他为何有此一问,只如实说:“就是负责咱们这桩案子的人啊!”

  季时年沉思片刻,合上了文件,他在商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自然清楚这次的事情分明是有人针对自己,本以为会很麻烦,还准备了资金打算去疏通,万没想到竟就这么轻易的解决了。

  这件事情过去不久,季时年接待了一个海外来的投资者,说是要在季时投资一笔资金,那么大一笔资金,季时年生性谨慎,立马便产生了警惕,可是经过调查之后,却发现那人来历和资金都完全没有问题,公司现在急需资金周转,最后季时年就和对方签订了合同。

  经过半年的多的努力,公司终于度过难关,重新步入正轨,在所有人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季时年对黎家出手了。

  他之前之所以那般明目张胆的与黎家对着干,其实不过是用那种大动作的方式麻痹黎家罢了,果然黎老板见他这般激烈的态度,虽然以为他察觉了当年季老车祸的事情与自己有关,却是以为季时年没有任何证据,所以才会用那种两败俱伤的方式来对付自己,因此也就有些松懈。

  可是他万没想到,季时年其实在私底下一点点的搜集起了当年车祸的证据,过程虽然漫长而艰难,但是只要是做过的事情,总要留下些痕迹,功夫不负有心人,最后终于叫他查清了那些陈年旧事。

  他将查到的那些证据都呈到了法院,其中还包括黎氏集团生意上贿赂等一些不法行为的证据,人证物证都被他集齐了,法院上黎老看着那些东西,百口莫辩,终于被判了重刑。

  黎家这一代只有黎心城那一个不成器的儿子和黎心蕊这么个什么也不会的刁蛮小姐,黎家的家主锒铛入狱,偌大的产业后继无人,奄奄一息倾塌,而季时年便是趁着这样的情形,雷厉风行的对黎氏下了手,并购了其旗下大半的产业。

  在他们离开烟城的第三年,杨北的腿终于恢复的差不多了,时光的沉淀让这个少年变得更加的成熟,他重新进入娱乐圈,绽放了新一轮的光彩。

  ……

  作者有话要说:  一章写过去了五年,这次真的真的粗长了,后面大概要快苦尽甘来了

  关于商战,纯属山某虚构,大家看个乐子就好,莫要过于考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