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像个人的发绿光男子,轻轻扭头去瞧自己的肩。
瞧罢,他未理这把搁在自己肩上的黑剑,回过头来对着沈韶春一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意思。”
随着男子说话,一股异香直直朝沈韶春面上喷来。
那香味若香水,分前调和后调。前调很甜,像某种热带水果,而后调则有些木头的香气。
木头香挺好闻,她没有防备,多嗅了两口,下一刻,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对了。
先是发出低低的吃吃的笑,而后是嘿嘿嘿的颤笑,最后颤笑止不住,她竟开始不受控制地仰天狂笑。
这癫狂的状态仿佛是吸入了氦气。
“你对她做了什么?”
“如你所见。”
二人一人一句之时,沈韶春笑得肚子生疼。
笑着笑着,她内心忽催生出一股狂暴之气,逼得她祭出自己的法器,不管不顾朝着苏玉舟打将上去。
就在苏玉舟收了本命剑,不停躲闪沈韶春的攻击之时,那本被挟持之人,赶紧抓住这大好的时机,遁地而走。
想溜!
苏玉舟分神扫了眼那男子消失的地面,未经太多思索,他利索一掌劈在沈韶春的后脖颈处。
人晕过去后,他立刻将人一把夹在腋下,身形一闪落在一处地面,抬脚就是一跺。
这一跺有千钧之力,踩碎了地面,以横纵交错之势裂开两条大口子。
而那欲遁走之人,被起一株什么草药根似的,被他这一下给弄了出来。
地下没跑脱,还有地上。
男子眼见人杀上来,赶紧又脚底抹油。
人是穷追不舍,一边追一边打。
沈韶春就是全程这么被人夹着甩来甩去。
她其实人晕过去,但意识却没完全离她而去。
是以,被这么甩来甩去的过程中,她只觉自己被箍住的胃部十分不是,吐意渐浓,就是头脖也差点没分家。
沈韶春心下哀嚎不迭,却又苦于不能直起身来挣脱人的钳制,口吐芬芳好好谢谢人家。
过了好一会儿,二人终于是不打了,但是改一人跑一人追了。
沈韶春头一直朝下,虽然不会天旋地转了,但这感觉也没多美妙就是了。
只是,还没等她缓神多久,方才那种被甩来甩去的舒爽感又再度来袭。
这次,她没这么好运,只听脖子“咔”的一声,她咒骂一声,“你大爷的”,跟着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她不知昏睡了多久,反正一醒过来,天都黑了。
而她还躺在一张硬邦邦的玉榻上,周围没点灯,沈韶春想放出神识探一探周边的环境。
可她才刚刚提气,腹部便生痛,一生痛她就又莫名其妙地开始发笑。
吃吃的低笑,嘿嘿的颤笑,而后同先前无甚分别的,开始仰天大笑。
她这一笑,屋里的灯忽然亮了,她才发现自己所处是个不大不小的洞府。
洞府内一应用具俱全也挺讲究,就是石壁上还挂着几幅意境不错的山水图。
在最外一幅山水图旁的山洞门口,在她发笑打量洞府的当儿,进来了那个发绿光的男子。
男子披头散发,身上的衣衫也松松的挂着,带着一股沐浴后的热气,直直朝她行来。
这样一副欲就寝的模样。
沈韶春心头咯噔一下,边笑边退到玉榻的最里边,就听男子轻呲一声,行至榻前朝她抬起了手。
沈韶春盯着这只手,见这只手的三根手指不断互搓,最后神奇地搓出一点绿色的汁水,抬手就往她眉间一抹。
就是这一抹,沈韶春当即松了口气,因她的笑声止住了腹部的疼痛之感也渐渐退却。
可面前人的意图,她却不明,观瞧男子的身后,也并没有苏玉舟的踪影。
莫不是,两人对战,苏玉舟败了?人伤了还是,死了?
不会的,苏玉舟是谁呀,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掉。
沈韶春暗暗摇头,但她更多的是害怕,那眼下又是个什么状况?
若是连苏玉舟都打不过,那面前这男子的实力得有多么可怕?
“请问,跟我一起的那个人呢?”沈韶春哑着声音问。
男子看不出喜怒,定定瞧了她一阵后才回身走向洞府里的石桌旁。
他是坐下给自己倒茶时才搭理她,“你是说拿剑比着我的那个吗?”
沈韶春点头,见对方没看她,她又应了声,“是。”
“死了。”男子回得干脆。
沈韶春只觉一道霹雳劈在自己身上,令她半天都生不出反应来。
苏玉舟死了?
他可是主角,他怎么可能死了,他就没有点主角光环吗?
但沈韶春很快镇定,仰起头勉强扯出个笑容,“阁下编瞎话哄我,也该编个像样的。”
“你不信?”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是么?”
闻言,男子摸摸了手指,像是扯掉了一根指尖上的倒刺才漫不经心道:“尸体就在外头。”
沈韶春身子晃了晃,攥了攥拳头,咽尽口中唾沫她方回,“若真在外头,我这个做妻子的理当替他收尸。”
她未太挣扎便决定下榻。
人才套上鞋靴,她便双掌一撑站起身来,径直往外走。
行至与石桌平行之处,身前飞过一道白影,沈韶春顿足偏侧首。
只见她身侧的石壁上,一只白色的茶盏大半身子都嵌入石壁之中。
“我生平最讨厌两件事。”男子打整理手指仪容的大事之中抬起头来。
沈韶春立在原处,小心偏过头来与其对视。
他大概在她真诚的眼神中看到了“愿闻其详”四个字,缓慢地又再道:“一件是看人恩恩爱爱,一件么,是看人生死难离。”
这就冤枉死人了,她跟苏玉舟可跟这两件事八竿子打不着,她说要看人尸体,纯粹是想确认苏玉舟的生死,怎么到这人的眼里就成了生死难离了?
沈韶春很想跟他认认真真儿地辩上一辩,奈何她还想寻个活命的机会,不好轻易激怒此人。
但这人在她往前试探性踏出一步之后,却怒道:“你若敢再往前踏出一步,我便先杀你,再将你二人挫骨扬灰。”
沈韶春猛地收回脚,心说这是多大仇多大怨啊。
人放了狠话,沈韶春也不敢再轻易造次。
但是人发话叫她去石桌旁,她又有点担心,毕竟上次中不停发笑的毒还是什么的术法,她就是离着这人太近了。
灵机一动,她朝石壁移动步子,做出副要替人将茶盏从墙里抠出来的样子。
可这运气吧从来都不是在她这边的。
沈韶春一手抠茶盏,一手在暗暗聚灵力。
灵力还在从丹田处往上走,她另一只手上就是一动。
吓得她一抖,刚走到心口处的灵力又往下落了落。
她是万万没想到,这茶盏看着嵌得这么深,她没使多少力气竟然就给抠了下来。
男子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除了笑,也不做多的反应。
“你这洞府的石头挺特别哈,请允许我再多看两眼。”没有节骨眼儿,沈韶春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
见人也不说话,她便回身摸了摸洞府石壁,当真做出一副好学宝宝正在研究的样子。
她微微侧着身子,背对着人家,未能瞧见对方因为她这句托词,眼中闪过了一抹狠厉之色。
很快,沈韶春便一阵懊恼。
她这炮灰女配的命,还真不是盖的。
她就随意捡了个位置,随便摸了摸拍了拍,那石壁上竟然就弹出了个A4纸宽的石屉来。
好死不死,她下意识扭头看了眼那石屉,见到里放着各种瓶瓶罐罐,还有个小碗里养着一株五星形的尖叶草。
藏的这么好,怕不是人家的什么秘密。
沈韶春“咔咔”扭动脖子,回看石桌边的男子。
男子的脸子已然拉得老长,如此明显的不高兴,甚至,人还表演了一个徒手碎杯给她看,看来是真将人惹毛了。
做都做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沈韶春眼疾手快,瞬间探手取了那养草的碗,眼角余光瞥见人袭上跟前来,她端着碗朝石壁一砸,像掐住人的脖子一样掐住那棵小草的五星形尖叶正下方的根部。
她这一掐,男子果然不动了,还一副被人扼住咽喉的模样,仰着脖子,虚着眼睛看着她。
沈韶春生出某种猜测。
她轻轻移动那棵小草,用另一只手摆动草头,左偏右偏,然后男子的头也不出她所料地,随着左偏右偏。
呵,她就说他怎么浑身冒绿光,原来本体竟是棵小草。
稍微没这么紧张的沈韶春打趣一句,“你这小草绿油油的,养得还挺好哈。”
“你是怎么知道的?”男子哑着声音问。
沈韶春微微偏头,虽不知道对方这话指的是什么,但她装也要装作自己聪明的样子,回他:“书上看的呗。”
这整个世界都是小说里写的,她这话也不算是蒙人。
“哪本书?是你乾坤袋里的那本《旧爱新欢之彼瞻魔君》么?”
沈韶春:“!!”
“你能看懂?”
“你瞧不起谁?我虽在这山中,但也识得些字的。”
对方这话显然就没明白沈韶春的意思,但她也没打算跟他多费唇舌,只是在他身上取下自己的乾坤袋,摸出那本小说。
看了眼封面,她不由瞪大了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
这书原本是她不认识乱码生僻字,不知何时竟然已经恢复成了正常可辨认的字体。
她不禁万分欣喜翻开桌上小说的内页。
“你们到底打何处来?这书里的字我竟一个不认识,还有这封面的图样。”
发现内页仍旧是乱码的沈韶春,满心失望,听人说封面,她又翻回来,“封面如何?”
“这人要形没形,丑成这样,什么样厚脸皮的画师才好意思动笔画上去。”
沈韶春:“……”Q版人物的可爱,古代人不懂,她一个现代人,不同他一般见识。
“人不可貌相,书本亦是。”沈韶春收了书和乾坤袋,“好不好看的不重要,好用即可。”
这倒是真的。
他不就是因此栽在人手里的么?
只是,他没想到看起来简简单单的一个女子,心思这般深沉,居然能佯装中毒晕过去至他功力减弱的入夜时分。
她既能从书中知道他笑草的本体养在石壁中,那么对旁的岂不也了若指掌。
这么一看,他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可以指使人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劳而获,到头来竟是引狼入室,还将另一个人也送羊入虎口。
男子不由得痛啊,悔啊,瞬间不想说话了。
但不想说也要说。
沈韶春折腾了男子几下,后以要撕破草身来威胁男子,“想必我夫君并没有死,说,他去了何处?”
“他去了山另一面的瀑布。”
去做什么?沈韶春暗暗疑惑,但她憋着不问,省得露出马脚给男子可乘之机。
连去做什么也没问,看来两人果真是设计好了的。
笑草越发确信,眼前女子不是外表瞧见的这么简单傻气,加之咽喉落入人手,他只好老老实实带路去寻人。
两人行至刚能听到瀑布水流声处,前头就出现几道身影,从行走姿势看有男有女。
见到其中个头最高的男子,沈韶春才终于松了口气,但同时,她又不由得“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