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瑜这一睡就到了日上三竿,醒来时候就快到用午膳的时候。

  揉着眼坐起身,赵瑜习惯的就张口叫张德福,结果进来伺候的的内侍却有些眼生,看衣饰的等级也不高。

  愣了一愣,赵瑜想起张德福暂时被关,他身边几个徒弟为了避嫌应该也一同过去了。

  现在这几个内侍也是他宫中的,只是平时大都干些粗使的活近身伺候的少,估摸是沈赫怕临时再调来人会节外生枝,便让他们先来侍奉了。

  这内侍平日没怎么近身侍奉,未免粗手粗脚的,赵瑜倒是不讲究这些,配合着让他们伺候更衣,随口问:“沈将近呢?”

  给他穿衣的内侍道:“沈将军与柏大人在书房议事,已有一阵了。”

  柏清宇过来这倒在赵瑜意料之中,昨晚上动静不小,他那放烟花之说能糊弄的了别人,绝对糊弄不了柏清宇,且这事本就该与柏清宇商议的。

  赵瑜点点头,又听那内侍道:“福康宫一早也着人来问,陛下当时还睡着,沈将军给回说是烟花燃到院中树木了。”

  沈太后年岁大了,这也是怕她担心,等之后此事解决妥当后再和她说实情也不迟。

  赵瑜又试探问:“还有旁人来没?”

  宫人答:“宁王世子也来求见被沈将军给挡了出去,没让进殿中,世子不大高兴呢。”

  赵珂……

  宁王府紧挨着宫墙,昨晚的动静他们听见也正常。

  倒是有日子没见他了,看来他的伤是好了,又按捺不住了。

  回想春耕的事赵瑜撇了撇嘴,就让他再蹦跶两天。

  要是以前赵珂不开心了他还会费心哄一下,现在嘛……

  不过未免让赵珂察觉出什么异常,赵瑜还是吩咐:“去库里取几样新巧的玩意儿送宁王府里,就说朕今日不大舒服,等好了再宣他进宫来。”

  宫人一面应是一面把玉冠戴好,赵瑜便脚步轻快的往外殿去了。

  外殿临窗的桌案旁柏清宇正提笔桌前写些什么,沈赫在他身旁环着双臂凝神思索,一个清贵闲雅,一个丰神俊朗,气质相迥却又异常和谐。

  赵瑜欣慰的看着这一幕,他就喜欢两位金大腿在一起和和美美的场面,看着就让人觉得日子特有奔头。

  没等他打招呼两人已听到赵瑜脚步,沈赫立马露出大大笑容,三两步从案边过来:“怎地不叫我?睡得可还好?饿不饿?”

  被他这三连问问的一梗,赵瑜一本正经的答:“我也刚起来,睡得好,饿了。”

  沈赫也意识到自己问的太急,憨憨的挠了挠头:“既你饿了那我去看看午膳备好没,顺便去更衣洗漱。”

  昨晚巡视他便一身灰尘,一夜过去更是连胡茬都出来了,在军中时比现在更邋遢的时候都有,但沈赫知赵瑜一向爱干净。

  赵瑜好笑的看他出去,又见柏清宇也放下笔起身,隔案行了礼,神色一如往常的平淡,但眼眸暗含的关切和沈赫别无二致。

  赵瑜自然没注意到那些,他到案前去看柏清宇写的东西,却发现纸上的内容他完全看不懂,不过其中「火药」两个字他还是看得分明。

  顿时得意道:“柏相是不是也觉得这东西有大用?”

  柏清宇:“若用法得当,便比千军万马更有效力。”

  他假装没看见赵瑜一脸求夸奖的表情,问:“陛下又是从何处找来此人?”

  赵瑜便把发现周桂圆的事说了一遍,道:“我本是觉得他比旁人聪慧,又心思单纯,只做个风筝太屈才了,却没想到还是小看了他。”

  又感慨道:“可见是金子在哪儿都会发光,他若是出身好一些,以他的才智必定把那些尸位素餐之辈给比下去。”

  既然提起了这事,赵瑜干脆一鼓作气的说下去:“若朝廷能出钱把那些才智出众又家境贫寒的孩子供养起来,或者予以奖励,若是能成才报效国家,那也是予国予民的好事了。”

  大晋虽已有科举制度,但并不完善,招录上进士还要背后有人引荐才能谋得好差事,更不用说一些穷苦出身的,更是连读书的机会都没有。

  特别是那些世族一代代盘桓下来,在朝中势力错综复杂,且比起皇帝他们更在意的是自身富贵。

  这也是最让赵瑜不爽的一点,原主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当时起义军打过来时候除了柏家等少数几个世族,其他大部分世族都利索的投向起义军了,丁点都不带犹豫的。

  现下他是不会走昏君路线了,但那些世族不处理总归是个隐患,还是要把他们弄走换上自己的人才是长久之计。

  见柏清宇一时不语,赵瑜反问:“柏相觉得我说得对吗?”

  柏清宇出身高门,但赵瑜知他与朝里守着前辈荣耀混日子的世家子不同。

  柏清宇道:“陛下自然是对的,此事臣随后就办。”

  赵瑜知要办成决非易事,朝中更会因此掀起一番风波,但柏清宇却答应的风轻云淡。

  赵瑜反倒忐忑了:“柏相不觉得我是胡闹吗?”

  柏清宇深深看了赵瑜一眼:“臣一直想让陛下学会帝王之术,如今看来陛下学得比臣预想的还要好。”

  世族是迟早要处理的,让他意外的是赵瑜能想出这个法子,且他对平民是真正在意,而非只是装装样子。

  陛下远远超出他的预期了,相处越久,愈能带给他意外。

  就算他身上有诸多谜团,那又何妨?

  得到肯定赵瑜开心的不行,面上却一派矜持道:“没有啦,我还有好多要学呢。”

  嘴角却忍不住的挑起,配合着他仰起脸一副求表扬的小表情,柏清宇指尖在掌心摩挲片刻抬手抚向他的发顶,赵瑜登时餍足的眯了眯眼睛。

  沈赫洗漱一新又换了常服,一派神清气爽的进来,结果来就撞见柏清宇与赵瑜间的亲昵举动,登时如打翻了醋坛般不是滋味。

  更让他不爽的是见他进来柏清宇反不紧不慢的又给赵瑜正了正玉冠才放下手。

  沈赫一口气堵在胸口,他出去了不到一刻钟柏清宇就又动手动脚的,面上还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实在是虚伪!

  偏偏赵瑜也丝毫没觉得柏清宇的举动又何不妥,倒是见沈赫神色不太对,道:“表兄可是昨晚太累了?用过午膳快去歇息吧。”

  沈赫一根筋的脑子难得机灵一次,顺势扶额皱眉道:“就是前两年伤到了头,昨晚没睡有些头疼,没、没什么妨碍的。”

  坚强中透出一丝脆弱,声音也比平时低一些,就是他不习惯说谎话,此刻不敢去看赵瑜的眼睛。

  他这一番动作若若让柏清宇来妥妥的病弱美男惹人怜惜,但配合着沈赫一米九多的身高体型就成了猛男撒娇,非常的矫揉造作。

  然而带着滤镜的赵瑜不仅没觉得他做作,忙关切道:“那赶紧叫太医看看吧,头疼可不是小事。”

  赵瑜满是愧疚,要不是陪他一夜沈赫也不至于头疼,全然忘了就算不来陪他,沈赫也需值夜的。

  沈赫头受过伤是真但一点后遗症也没留下,何况就算真受伤也不耽误他一拳打死牛,京城都找不出来比他更体质更好的人了,让太医来岂不是穿帮。

  于是赶忙拒绝:“我睡一觉就好,老毛病了,陛下不必担忧。”

  他就是想引来阿瑜的关注,此刻目的达到自然见好就收。

  柏清宇一面静看沈赫的表演一面收整写过的纸张,等收拾好了纸戏也看够了,方道:“沈将军还是要及早诊治,年纪轻轻若留下病根,那今后无论上阵杀敌还是娶妻生子,生出妨碍就不好了。”

  沈赫自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反问道:“柏相一天到晚的操心别人姻缘,为何自己不急着娶妻,京城人谁不知晓柏老太爷等着抱孙儿不是一天两天了吧?”

  柏清宇不慌不忙:“我虽未成婚,兄嫂已有数个儿女,我父亲自然是没有沈国公那般心急的。”

  沈赫被噎住了,他是沈家这代唯一可承袭爵位的嫡子,想要不成婚唯有和宗族撕破脸皮……抑或有一天他的战功高到足以让父亲让步。

  但是现在,这两点他都做不到。

  柏清宇见他的脸色,又慢悠悠的补刀:“何况如今柏家当家人是我,我娶不娶,何时娶,只凭我一人愿意既可。”

  赵瑜在中间听得一头黑线,他进来前两人明明议的是军国大事,怎地他一来这格局急转直下了?是这两位照顾他听不懂国家大事故意改聊家常里短嘛?

  他还没来及从中劝和,就听沈赫发出了大招:“柏相如此说来,即使你喜欢男子娶了男妻柏家也同意吗?”

  赵瑜:“!!”

  不愧是沈赫,简直太敢问了。

  吃瓜群众赵瑜暗搓搓的缩在一边听柏清宇要怎么回答。

  他其实也挺好奇柏清宇为何多年不娶,难道真的是喜欢男子?

  只是赵瑜的八卦之心注定要落空了,柏清宇还未回答就有宫人来报殿前司的人来请沈赫议事,应与昨晚之事有关,沈赫只好匆匆走了。

  作者有话说:

  论嘴上功夫沈赫是说不过另一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