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溢惊的手里的酒都撒了出来,“谁告诉你的?”他放下酒杯借着擦衣服上的酒渍来平复着情绪。

  “我听见了。”裴寻露出一个极难看的笑:“那一日她喝醉了,亲口告诉我的。”

  因为这一桩婚约在,大家都忽略了姜芙对羽阳的异样态度,如今想来确实是有很多痕迹可循的。

  可是姜芙跟裴寻都定亲这么多年了,两家能做主的长辈也都不在了。

  “那如今,你打算退亲?”

  “我也不知道。”裴寻苦笑道:“你是知道我的,我一直都把她看作我未来的妻子。”

  “我是混账过,但也从不做出格的事,可如今,我是真的后悔了。要不是我当初做的那些事让她误会,也许她也不会喜欢羽阳。”

  秦溢皱眉:“那羽阳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裴寻大概是醉了,他往后仰在椅子,眼角挂着泪,“要是韩水云一直都不喜欢你,你还是情愿跟长公主硬抗也不愿意解除婚约吗?”

  秦溢不知道。

  “要是,羽阳也喜欢,要是他们两情相悦。”裴寻眼眶通红地看着秦溢,“我是不是该成全他们?”

  秦溢还是不知道。

  裴寻笑了一下,随着脸颊肌肉的动作原本含在眼眶里的泪就像决堤了般落下来,裴寻狼狈的拿衣袖胡乱抹了一把。

  “要是她敢退亲我就敢答应。”

  裴寻喝醉了,秦溢看着外头的落雪发呆。自从那次在牢里见过之后他和韩水云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喝了一点酒他忽然特别冲动的想要去见她。

  秦溢回府后韩水云也闲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外头太冷了最近她犯了懒,一个月里头就出去了两次还都是和羽桃一起去花秋尽的酒肆听他弹琴,当然少不了那个付钱的荣彩。

  “小姐,你怎么又坐窗子下面了?”香晚走过来把窗子关严实了。

  “你绣那么多帕子用的完?”韩水云扫过她刚开始绣的手绢懒懒地问。

  香晚每日闲下来就坐在一边绣手绢,韩水云都不知道她绣那么多手绢做什么。

  香晚脸上僵了一下,“也没什么,就是闲着也没事,多绣一点还能换点钱。”

  “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韩水云问完了连自己都愣住了。

  作为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她比这世间的任何人都要无比清楚钱的重要性,可是她竟然问出了这么一个蠢问题。

  这是为什么?

  是因为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属于这里,对于一个随时都会离开的人来说,这里的一切都是虚无的,所以她不在乎。

  可是香晚属于这里,她是需要这些的,这个认知让韩水云整个人都绷紧了。

  如果,如果她要在这里永远的留下去,那这剩下的几十年她要怎么办?

  本来下定决心随波逐流的韩水云心口的不甘又泛滥了起来。

  香晚拿起针线继续绣起来,“奴婢的娘前段时间来过。家里的弟弟年纪大了,她想让弟弟念书。但是没那么多钱,奴婢的月钱也就够家里用的,就只能做点绣活了。”

  “我这个月的月钱都还没怎么动,你先拿回去给你母亲。”

  香晚急了,“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韩水云说:“平常我们也就是吃吃喝喝随便用完了,家里有急用自然要先给家里用。”

  香晚忽然就哽了一下,“可是那些都是奴婢的家人,跟小姐不能比的。”

  “你就是我的家人。”韩水云叹了口气,自嘲道:“就算是虚无的世界钱还是那么重要。”

  香晚没听清,“小姐说什么虚无?”

  韩水云忽然坐直了身体探着身体往外瞧,瞧了两眼又站了起来往门口跑。

  门快速打开,寒风呼呼地冲进屋里,门外秦溢穿着浅色的常服执伞站在门外,他后头还跟着韩家的仆从。

  “三小姐,秦大人说有事要见小姐。”仆从脸色不悦,“本来我们想让秦大人在外头稍等的,但秦大人却自己进来了。”

  韩音云之前说过,等冬日的时候秦韩两家就会把婚期商定,但如今韩家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过是因为秦溢如今被免了官职在家。

  没想到连一个看门的仆从都开始看不起秦溢了,韩水云觉得好笑,于是就真的倚着门笑了起来。

  “秦大人是你们府上韩三小姐的未婚夫婿,未婚夫婿来见未婚妻也不用非得通传。”

  笑够了韩水云脸上便从晴空万里换成了乌云密布,“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韩三小姐穷的很,你们冒着寒风巴巴的跑过来我也没钱赏你们,秦大人让你们歇歇你们倒是非得多跑这一趟?”

  仆从们的确私下里嫌过三小姐没钱赏他们,眼下被韩水云一通挤兑的就有点站不住了。

  韩水云也不高兴跟他们一般见识,话不投机一句话就已经多了。

  “你怎么来了?”刚才看见秦溢的那一瞬间的心跳早就在刚才平息了。

  韩水云在护着他,有人替他出头的这个感觉很新奇,便是幼时都是少见的。

  秦溢本来急切的情绪骤然疏解了许多,他几步靠近过来就那么看着她,“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我想带你去灵福寺赏雪。”

  浓郁的酒气扑面,秦溢的脸上带着浅淡的粉色,韩水云愣了一下脸也跟着红了起来。

  “你,想不想去?”秦溢靠的更近了,酒气顺着韩水云的皮肤渗透进来。

  韩水云觉得自己大概也醉了,不然就是脑子是被冻僵了,不然怎么会连思考都开始费力了。

  “灵福寺离这里不远,那里地势高,站在寺里可以看见半个京城的雪景。”

  秦溢低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他的眼睛里好像藏着星辰,明亮到让韩水云几乎挪不开眼。

  “去吧。”韩水云不知道她是在跟秦溢说还是在跟自己说。

  此时她只想到了四个字,顺心而为。

  薄薄的一层雪并不妨碍出行,确实不算久马车就到了灵福寺。

  “我们慢慢走上去。”秦溢替她撑着伞又抓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她沿着台阶一步一步地往山上的寺庙走去。

  台阶上有一个拿着扫帚扫雪的小沙弥,瞧见她们便唱了一声佛。

  一路都很寂静,雪落在伞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韩水云的心很宁静,是从未有过的踏实和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