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棠连忙解释:“你别胡说啊, 我和世子可是什么都没有。”

  闻言,梦娘一怔,这才是最令人害怕的, 什么都不做, 却能将人留住。梦娘连忙哭哭啼啼道:“妾身知晓不该与夫人争宠,只是只是帧儿还小,想念父亲。”

  “我觉得她说的对, 你今晚还是去看看孩子吧。”每天哭得不吵人?还不赶紧去哄哄?祝棠在心里吐槽。

  她撇开眼,忽然与彩月对视上了,只见彩月肯定地对她点点头, 她有些不解, 这是什么意思?夸她大度?她点点头,偷偷朝她比了个大拇指。

  这一幕恰好被梦娘看到,她气得牙痒痒, 从前还以为这祝棠是个好相处的,没想到也是有心计的狐媚子, 比她还能装。

  她娇弱地抹了抹泪:“爷您若真腻了梦娘, 梦娘会离开, 不再碍您的眼。”

  周丞见梦娘哭了, 心立即软了下来,哄着人往屋里去了:“好好好,今晚陪你。”

  祝棠耸耸肩,早这样不就行了?搞这一出做什么呢?她看见梦娘扭过头好像对她抛了个媚眼, 还挺好看,她也回抛了一个, 转身回屋。

  一旁的彩月见她已经进屋, 便没拦, 反手拦下了小喜,赞叹道:“夫人这招欲擒故纵还真是高明。”

  小喜:?

  她听着彩月分析的头头是道,没忍心告诉她,小姐脑子和旁人长得不一样,压根儿就没想那么多。

  果真,与彩月聊完,她一进门就瞧见祝棠已经睡了,梦里还在喊三哥。

  小喜无奈地摇摇头,却道现在这样也好,至少不会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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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宫里原来是这样的啊?”祝棠坐在马车中,悄咪咪地往窗外看去,宫道两旁是高高的墙,一眼望去望不到头,果然是宫墙深深。她感叹一声,靠回马车之上。

  侯夫人笑着看她:“宫中规矩多,一会儿叫丞儿与你一起,免得迷了路。”

  “是,母亲。”周丞低头应是,悄悄看了东张西望的祝棠一眼。

  “太后也算是我远房的表姐,你第一次进宫一定是要去拜见的。你向来嘴甜会说话,母亲便不嘱咐什么了。”侯夫人拉着她手温声道。

  祝棠收回眼神,端正坐着:“知晓了,母亲。”

  一路朝深宫里去,检查了好几轮,确保万无一失后,才将人放进了宫宴。祝棠扶着周丞下车,跟在他身后,朝太后宫中去。

  “不用紧张,表姨很是和蔼,若不知说什么,她问什么,你答什么就是。”周丞微微弯着身子低声道。

  祝棠点点头:“你放心,我不紧张。”她边走边与周丞说话,没注意在角落里盯着她看的人。

  在太后宫里,与太后聊了一会儿后,两人又并肩出来。

  “你为何胆子这般大?”

  “因为不怕死?”祝棠歪着头看他,没瞧见前方的台阶,一脚踩空。

  周丞连忙扶住她:“当心些。”

  “多谢。”祝棠扶着他站稳,规规矩矩朝前走,再不三心二意了。

  “时辰还早,要不要去附近的花园里转转。”周丞忽然道。

  祝棠本想摇头,想到一会儿入席了肯定又要和一群夫人小姐打交道,还不如跟眼前的人多等一会儿呢。她点点头,跟在他身后,朝附近开放的花园里走去。

  正值中秋,花园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菊花,瞧着花花绿绿一片,倒是有些赏心悦目。她走过去低头在花瓣上轻轻嗅了下,有些遗憾:“没什么味道。”

  “前方的桂树应当有香味儿。”周丞看着她,弯了弯唇。

  祝棠赞同,抬头欲向前方走去,却不知祝柳何时站在了前方不远处,他着一身青色的圆领官袍,文人气息尽显。

  她忽然想起,祝柳科举已过,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她掩藏下眸中的情绪,淡淡道:“三哥。”

  周丞听到声音也朝祝柳看去,嘴角带了一丝玩味的笑:“三哥。”

  “见过世子。”祝柳顿了顿,“见过世子夫人。”

  祝棠垂下眼眸,心中密密麻麻地疼:“三哥不用如此生分。”

  “夫人说的有理。”周丞附和,“宴席要开了,三哥慢游,我与夫人先走了。”

  祝棠没多说什么,与周丞一同转身,朝席中走去,她瞅他一眼:“刚刚不是你说要来逛逛,这会儿又说要开席了,我怀疑你精神不太正常。”

  “你自个儿看前面是不是都来了。”周丞懒得与她计较,但他催促她走,完全是因为他知晓她与祝柳的关系。

  虽然他并不觉得他们真的有什么,也不觉得祝棠对祝柳的感情有多深,但是她毕竟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被人那么盯着,他心里很不舒服。

  “你的位置应当被安排在母亲身旁,你去寻她便是。”

  祝棠听他的吩咐,一眼在人群中找到了侯夫人,端端正正走了过去。甫一坐下,侯夫人立即拉着她与周围的女眷介绍起来,其中有她见过的,也有没见过的,她收了收松懈的态度,与人一一寒暄。

  聊得她不想再聊的时候,皇帝终于来了,他坐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祝棠根本看不见人影,甚至连压迫感都没有。她随着众人起身行礼再坐下,刚想要不要动筷,便听皇帝开始话起家常来。

  她听了会儿,说的她都不懂,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她才抬眼去看。

  人群之中,宋公子站了起来,然后说了什么?父皇?祝棠一惊,原来宋先生是皇子?既如此,会不会她成亲那天,宋先生也来了。她后知后觉,怪不得三哥会那么快知晓她成亲的事,原来纰漏出现在此处。

  她还未回过神来,便听上面又道:“周家五郎可在?带你新妇上来与朕瞧瞧。”

  祝棠一怔,被身旁的侯夫人推了推,她才醒过神,端庄地走上前,与周丞汇合,一同往皇帝跟前去。

  她忽然明白了来中秋宴是侯夫人的一个圈套,可是为时已晚,她也终于明白了,三哥为何不信她的和离书。

  祝棠鼻头一酸,却硬生生地将眼泪憋了回去,与周丞一同跪下叩首。

  “抬起头,让朕瞧瞧。”

  上位者的气势袭来,祝棠此刻是真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天子威仪,她垂着目,仰起头来,手心紧张地出了汗。

  “方才太后还在与朕夸赞,说是周家五郎的新妇能说会道,模样端庄,现下看来,确实生得不错。”皇帝顿了顿,“赏。”

  祝棠磕头谢恩,她晓得这份恩赐不是给她的,而是给侯府的,可她收了这份恩赐,想再离开侯府就难了,可又不能不收。

  她嘴角扯起一个假笑,与周丞一同又退回座位之中。

  上头皇帝又点到了别人,可她却无心再听,等着开席后,将早已冷掉的菜不停地往口中送,似乎只有这样,她心中才能好受一些。

  饭至一半,她低首与侯夫人说了句想去更衣,被宫女领着去了更衣的宫室,还未进入,她便觉得胃中一阵翻涌,忍不住干呕起来。

  那宫女一惊立即要去请太医,却被她拦下,说是端杯热水来便好。

  她扶着树干,看着宫女走远,再也忍不住又哭又呕起来,她当初为何不与三哥商量,为何能那般自信地做出决定,时至今日,她才知不怪三哥不愿见她,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

  胃中被填满了冷食,几乎全被她呕了出来,再吐不出半点东西来,她掏出帕子擦了擦唇,转身欲走,却见祝柳站在阴影处。

  她哭着朝他奔去,又堪堪停在了距他两步的位置,满脸泪痕地看着他:“三哥...”

  “四妹。”祝柳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滋味儿,他只觉得,一次比一次伤得深,痛到现在已经麻木了。她已经有了别人的孩子,可他还在沉浸在往事中走不出来,他才发觉,自己才是最蠢的那一个。

  若是今日他没有跟来便好了,便不会知晓她已经有别人的孩子了。她不是说,害怕生孩子吗?不是说不喜欢孩子吗?全都是骗他的,全都是。

  他僵硬地转过身去:“我先走了,你...多保重。”

  祝棠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捂着唇不敢发出一点儿哭声,她和三哥真的没有半点儿可能了。她浑浑噩噩地朝前走去,没有听到身后宫女叫喊的声音。

  侯夫人看着她脸色不好,低声询问:“这是怎么了。”

  她摇摇头:“没事,有些不舒服,现下已经好多了。”

  见祝棠不愿多说,侯夫人便没再多问。等散了席,她才叫周丞去与祝棠弄了热水来。

  祝棠坐在马车上,捧着热水,低声道谢。

  侯夫人却笑:“夫妻之间相互搀扶与关照都是应当的,哪儿有谢不谢,一看便是丞儿平日里做得不够好。”她瞅周丞一眼,“以后要多关心棠棠。”

  “知晓了,母亲。”周丞看着祝棠,眼中似有不甘。

  祝棠见他们一来一回,不知说什么,也再一次确认了,侯夫人要她来中秋宴不过是缓兵之计,从未真心想让她和离过。

  回了院中,祝棠跟在周丞后头往前走,她抿了抿唇道:“周丞,你明日与我去跟母亲说和离的事。”

  周丞没说话,默默转过身,深深地望着她。他本就生得俊美,这样的眼神更显邪佞。

  良久,他启唇淡淡道:“是为了你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