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柳没说话, 踢了他一脚,将他踢得滚到门外,外头的小厮不敢多说什么, 赶紧扶着人走了。

  人都走完后, 他默默坐到了床边,看着空荡的床铺,脑子里全是祝棠的模样。这么晚了, 她应当休息了吧?与旁人纠缠在一处,说着那些不知廉耻的话,就如同与他说过的那般。

  他轻笑一声, 在寒冷的夜里坐到天明, 最后起身离开了祝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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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府的清晨,祝棠伸了个懒腰,慢慢悠悠从床上起来, 昨夜周丞陪他的小娘子去了,她也乐得自在, 独自一个人霸占整张大床。

  她缓缓朝门口走去, 往外喊了声, 小喜立即从屋外跑了进来:“小姐您醒了啦?”

  “醒了, 早上吃什么?”

  “如今都嫁人了,自然是要叫世子夫人了,怎么还叫小姐?”后头跟进来的侯府丫鬟忽然道。

  祝棠看了她一眼,这人她见过, 应该是周丞身边的贴身丫鬟,不过叫什么她却不知了。她坐在梳妆台前, 边扒拉自己的长发边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彩月, 是世子身旁的贴身丫鬟, 以后由奴婢近身伺候您。”彩月缓缓上前,将她的长发盘起,从收饰匣里挑了两样别在她的发间。

  祝棠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不得不说彩月是有点美妆美发的能力在身上的,她起身换好衣裳伸了个懒腰,准备出门。

  “世子昨晚未歇在此处?”彩月追了上来。

  祝棠看见她手中的元帕,恍然顿悟,废话他昨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去了别人那儿,她们又不是没看见?在这儿明知故问什么呢?

  她指了指西厢:“世子在那儿呢,你自个儿去喊,我要先去吃饭了。”

  说完,她领着小喜进了小厨房,昨天她就没怎么吃过东西,今天都快饿死了,哪儿有闲心想别的。她领导视察一般巡视一圈,点了自己喜欢吃的两样,端进屋子里慢慢悠悠开吃。

  “小姐,您这情绪是不是不对?”小喜嘴里叼了个花卷,抬眸看了她一眼,“您瞧,哪儿有新婚之夜,新郎官去了别处,新娘子不伤心的?”

  祝棠一拍脑袋,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她挤了下眼睛,有些无奈道:“哭不出来。”

  “要不...”小喜左右看了两眼,用手挡唇,低声道,“要不您想想三少爷?”

  祝棠咧着的嘴立即垮了下来,不出一秒,眼泪就掉了下来。

  彩月进门时便见她落泪的样子,心中一惊,转而又理解起来,方才应是在自己这个外人面前逞强,这会儿是忍不住了。

  她快步上前,有些心疼道:“那梦娘就是个狐媚子,您以后才是世子夫人,将来也是侯夫人,千万别为了此事太过伤怀,伤了身子。”

  祝棠一句话都停不下去,脑子里全是祝柳昨天说的那些狗屁话,她又气又饿,一边哭一边往嘴里塞东西,模样实在不是很雅观。

  彩月却是越看越心疼,总归是世家里出来的姑娘,心性单纯。她上前盛了一碗汤,安慰道:“您别噎着了,等会儿还要去给侯爷夫人敬茶呢。”

  祝棠擦了擦眼泪,一口喝完汤,觉得味道不错,眼巴巴地望着彩月,叫她再呈一碗。

  彩月自是没有不应,在一旁小心服侍,待祝棠用完早膳,才引着她去前厅拜见公公婆婆。她站在门口,看见祝棠进门,轻声叹息一声,朝小喜道:“夫人还是太过纯净了些,以后还得我们多帮衬着些。”

  小喜有点懵,但没什么意见,竖起耳朵往里听,好像小姐还在哭。

  厅内,祝棠确实还在哭,人一吃饱了就容易想东想西,就开始忍不住掉眼泪。她双手有些发颤地将茶递给侯夫人,侯夫人原本还对她有意见,可低头一看,她满脸泪痕,当即心疼了起来。

  侯夫人也知自己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东西,竟连敬茶也不来,心中更是恼火,一拍桌子,怒道:“将那不孝子给我绑过来!”

  祝棠被突如其来的怒吼声吓得一颤,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睫上还挂着泪珠,周丞的几个姐姐见了立即上前安抚,一个个要么脱下手上的镯子,要么拔掉头上的发簪,统统往她手里堆。

  她抱着一对首饰,站在冬天的寒风中,有些缓不过神来。

  “小姐,这些都是侯府给的?”

  祝棠看着小喜愣愣点头,不仅这些,还有改口的红封,她拿不下了,夫人叫人已先送去了屋子里。她听着背后周丞挨打的声音,忍不住咽了口唾液:“小喜,我这样是不是不太道德。”

  “那有什么不道德,他昨晚去了别人那儿,您都没拦着呢。”小喜撅了撅嘴。

  祝棠点点头,觉得她说的对:“而且我又不是故意要哭的,真是忍不住啊...”她仰头闭了闭眼,感觉心口空空荡荡,好像缺了一块儿。

  边朝世子院里走去,她边对小喜道:“你再去找找三哥,把我的信与和离书给他看,我不信他看了还不信我。”

  小喜看了她一眼,将不好听的话给咽了下去,只点头应是。

  两人刚走至房门口,周丞追了上来,一把将祝棠推进了屋子里,小喜欲拦,却被换上的门挡住。

  “你做什么!”祝棠惊呼一声,扶住桌角站稳。

  周丞怒道:“不是说好过几日便和离,你为何去我母亲面前告状?”

  “大哥你搞搞清楚好不好,你自己昨晚堂而皇之地去别的院子,你以为她们没长眼睛是吗?”祝棠满肚子气终于找到了出口,“新婚之夜你去别处,我还不哭,你不觉得我有病。”

  周丞的怒火消了一些,不耐道:“那你的意思是让我留在你屋里?”

  “你是二极管吗?谁要你留啊,你不会悄悄过去?”祝棠瞪他一眼,“再对我动手动脚小心我揍你!”

  “你揍我?”周丞气笑了,他不知道一个矮自己这么多的人怎么揍自己,但为了和平相处,他还是压住了心中的不屑,“我知晓了,算我错怪你,但别指望我赔礼道歉。”

  祝棠也有些不耐烦:“说完了赶紧走,看见你就糟心。”

  周丞冷笑一声,大步离开。

  屋外的小喜见周丞出来,快步走了进去,见祝棠没事才松口气:“这些男的都什么毛病,这么喜欢把人关进屋里。”

  “你说得对。”祝棠附和,什么破毛病,她揉了揉太阳穴,“你现在就去找三哥,将信给他。”

  小喜无奈地摇摇头,出了侯府一路去祝府寻祝柳,可府上人说祝柳已经去书院里了,她又去了书院,等了半日,书院也说祝柳不在。

  祝府不在,书院也不在,那三少爷还能去哪儿呢,总不会是出事了吧?她有些惴惴,不知道该不该将此事告知与祝棠。

  与此同时,梅园之中,祝柳离出事也不远了,他拿着酒杯一杯一杯往口中灌,可还嫌不够,直接拎起酒壶往嘴里倒,喝一口漏三口。

  屋外的宋祁看得有些心疼,这可都是他自己都舍不得喝这么快的好酒啊,早知他就不将表弟成亲的事与祝柳说了。

  他清了清嗓子,往里踏进一步,劝道:“不就是一个女子吗?你若想要,我王府上的美女任你选。”

  正在浪费酒的人无动于衷,宋祁又道:“玩都玩过了,都到手了,何必恋恋不忘?”

  祝柳冷冷看他一眼,用力一掷,酒壶在宋祁脚边破碎,酒缓缓流了一地,满屋子的清香,看得宋祁更是心疼了,欲哭无泪道:“不会这么久还没得手吧?”

  他说完,见祝柳又看他一眼,似乎又要扔酒壶了。他连忙退出门去:“行行行,你慢慢喝,我都记账了啊,加上上回你赊的账以后一起还啊。”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酒壶破碎之声。

  宋祁深深叹息一声,走至院中,看向阴沉沉的天:“敢朝当朝皇子扔酒壶的,怕是只有你家公子一人了。”

  常乐也是无奈,微微弓着身子道:“他就是这脾气,您莫与他一般见识。”

  “你跟他身边,也不劝劝他?”宋祁双手交叠于身前,看了常乐一眼。

  “哪儿能没劝过,回回劝,回回都说有分寸,这回好了,有分寸到将自己喝成这模样了。”常乐埋怨。

  宋祁回首看着屋里边喝酒边默默落泪的祝柳,蹙着眉道:“再这般喝下去,恐怕真是要出事,科考快要开始了,他这副样子如何上考场?”他顿了顿,“平时谁的话他最能听得进去?”

  常乐垂了垂眸子,除了四小姐那个狐狸精,他还真不知公子能听进谁的话,他想了想道:“恐怕也只有夫子的话,能让公子听进两分了。”

  “他啊。”宋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恐怕只能将你家公子转个地方,再请他来了。那老头,看见你家公子与我厮混在一起,定会不高兴。”

  常乐应是,转身立即去办。

  见人走远,宋祁朝前走了几步,站在窗边,看着祝柳醉倒在地上,只听口中还在喊:棠棠,棠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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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府之中,小喜刚到房中,欲与祝棠禀报此事,却听祝棠先问起来:“他看了信没?”

  小喜看她一眼,垂眸摇了摇头。

  “他还是不肯看么...”祝棠喃喃道,看个信便那么难吗?

  小喜怕她又哭,犹犹豫豫道:“不是三少爷没看,是奴婢没有寻到他。”

  “没寻到?是他不在府中,还是出事了?”祝棠蹙着柳眉,起身便要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