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林连忙拉过被子遮住下半身, 指着她磕磕巴巴道:“你怎么乱闯别人卧室呢。”

  “我就闯了怎么着?”祝棠也笑够了,她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大大方方地坐在他床边, “听说你被二伯母打了?伤得严不严重。”

  “被打而已, 以前又不是没被打过,有什么严重不严重的,总之, 过两日便好了。”祝林垂着眸。

  祝棠顿了会儿,道:“听闻你是为了我?”

  “少臭美!”祝林伸手要给她一拳,却不慎扯到了伤口, 整个人疼得嗷嗷叫, 惹得祝棠又是好一顿笑。

  祝林轻飘飘地看她一眼:“莫笑了。”他现在如若不多拦着她点,往后被打断腿的就是她了。他昨日可是看见了,他们都走后, 三哥又进了她的院子。

  “你和三哥...”祝林眨了眨眼,缓缓呼出一口气, “你自己有分寸些吧。”

  “我倒是奇怪, 我和三哥究竟怎么了, 你这段时间怎么老是说些奇奇怪怪的话?”祝棠有些不耐。

  祝林深深地看着她:“你非要我说出口吗?那日若不是我在场, 你们俩的嘴恐怕都要挨到一起去了吧?”

  “我...”祝棠我了半天没有我出个什么来,她眼神有些慌乱,连老六这个傻子都看出了?她垂着眼,手心里出满了汗。

  祝林见她这模样, 自是不必再多听多少什么,心里已然有数:“你们到哪一步了?”

  “你胡说什么呢?!”她瞪他一眼, 忽然醒过神来, 她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完成任务啊。

  对, 就是为了完成任务,她在心中默念一遍,心情缓和下来,平静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自救。”

  “自救?我看你就是执迷不悟!”祝林哂笑。

  祝棠抿了抿唇:“我不是这里的人,也不是祝棠,我迟早有一天要离开的,如若我不这么做,我会死的。”

  “少说瞎话!”祝林怒道,怒完后才开始仔细琢磨她的话。

  四姐确实与从前变化了很多,至少从前的四姐不会瘸着腿来看望他,她早就变了,只是自己没有发现。

  她说自己不是祝棠,那她...他一把握起祝棠的手腕,低斥道:“我暂且相信你说的话,但这话以后千万不能再与旁人说了!”

  祝棠被他抓得一怔,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这个秘密给说出来,是为了掩藏什么吗?她自己心中也有些糊涂。

  “至于...至于你和三哥。”祝林皱着眉头,“全京城的权贵都知晓祝家有个双胎,没有人会在乎你们是否有血缘关系,只要你们敢做出出格之事,这辈子都会被钉在耻辱柱上。你若真喜欢三哥,即便是为了他的前途考虑,也万万不能做出逾矩之事。”

  “你放心。”祝棠眼神浑浊了一瞬,转而坚定道,“我对三哥绝没有私情,我做完了要做的事,就会离开。”

  祝林松了口气,看着她坦诚的眼神,心中默道:但愿你真对三哥没有私情。

  两人说完,都觉得心中有些沉重,默契告别。祝棠走出了祝林的院子,没有朝自己院里走,转身上了抄手游廊,扶着游廊朝前一步一顿。

  冬季万物萧条,院子里灰突突的一片,让人心生悲凉之感。祝棠坐在游廊边上,看着远处的湖水与假山石,捂着脸,低头趴在膝盖上沉声落泪。

  她说不清这股眼泪是从何而来,只觉得心中怅然,必须要发泄出来才好。她跛腿站去湖边,大声嚎叫,叫了好几遍,才觉得心中那股郁气消散了些。

  转过身,她正要往回走,却见林霍与林五负手站在游廊尽头,两人脸上挂着笑,不知来了多久了。她抹了抹脸,朝两人微微低头:“林二公子,五公子。”

  “我就说叫二哥早些来,他不肯。若早些来,也不必放任祝小娘子在此处独自一人垂泪了。”林五上前一步,笑道。

  林霍瞥了他一眼:“五弟,你先下去,我和祝姑娘有话说。”

  林五在两人之间看了一圈,识趣地离开。

  见人确实走远,林霍才放下端着的手,连忙上前几步,扶住祝棠,一脸担心道:“棠棠,腿伤好了?怎么一人出来走动。”

  祝棠躲了一下,没有躲掉,只能任由他扶住又坐下。她端正地坐着,浅声道:“屋里太闷了,出来走走。”

  “恰好我也无事,便在此陪着你,可好?”

  祝棠抬眼看着他,她想说不好,能行吗?

  “我有时都不知你为何这般怕我,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林霍坐在她身旁,紧紧看着她,“我从前也未与姑娘这般相处过,总怕自己太过鲁莽,你若觉得哪里不舒服,可与我直说,我会记在心里的。”

  祝棠受不了他这样的眼神,微微侧过头去:“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棠棠。”他靠她更近了些,“我未与你玩笑,这些都是我的肺腑之言。那日,听见你摔下山的消息,我都快要疯了,更别说看你一脸狼狈的躺在杂草堆里。

  后来,我抱起你,怎么问,你都不吭声,直到三公子来了,你才哭出声来,我当时听见你的哭声,恨不得摔下山去的是我自己。”

  这一番话听着还算真诚,祝棠坐在原地,也垂下眼,细细回想起来,她摔下山后,一路朝山下滚,当中不知被多少草木划过,最后撞在了树干上,昏了过去。

  后来,若不是听见三哥的咳嗽声,她恐怕就要在那处昏迷半夜,被野兽叼走也不无可能。

  “哭什么。”林霍伸手用指腹抹掉她眼角的泪水,眼睛微红着看着她。

  她回看向他,眼前这人和三哥半点也不相同,他的手指十分光滑,不似三哥那般粗糙,一看就是从小矜贵着养过来的。

  “你若真想哭,我便陪着你。”林霍叹了口气,将她揽进怀里,那日看见她柔软无力地靠在祝柳怀中时,他都要嫉妒死了,今日总算是得偿所愿了,即使怀中的人依然僵硬着身子。

  “以前你有你三哥,以后你也会有我。”他覆盖住她的手背,轻声道,“三公子能做到的,我也都会做到。”

  做不到的,谁都代替不了三哥,祝棠闭了闭眼,想起祝林的话,若真喜欢三哥,万万要替他的前途考量。

  她无声落泪,无论她怎么作妖也好,无论怎么想完成任务也好,不能害了三哥。

  林霍感觉怀中人微微颤抖,他一怔,轻轻抚摸在她的长发:“哭吧,哭够了便不难过了。”

  祝棠没有哭出声,只是呜咽着不停抽泣,她好像走进了一个死胡同,怎么也出不来,她从前就想过,完成任务后的生活就能比现在更好吗?她没有答案。

  哭了会儿,她抬起头,看向林霍,眼前这个人没什么不好,出生世家,家境优渥,学识渊博,前途一片光明,没有不良嗜好。

  是不是只要嫁给他,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祖母嫂子不用再操心,祝林不用担心,而祝柳也不用再烦心。

  至于她自己...反正完不成任务,她也会死,死在哪儿不是死呢?

  “作何这般看着我。”林霍捧起她的脸,眼中带有淡淡笑意。

  “没事。”她别开眼,不肯与他对视。

  林霍摸了摸她的脸,笑道:“等你腿好了,我便来提亲。”

  沉默了许久,祝棠都没有说话。

  林霍心中有些沉,但转念一想,或许不回答便是最好的回答,只要不是拒绝便好。

  他从袖中摸出一个木盒,单手打开:“这与上次送你的耳坠是成套的,只是做首饰的师傅才打造出来,你看看可还喜欢?”

  木盒之中,一朵栩栩如生的海棠花静静躺着,祝棠的指尖轻轻拂过花瓣,仿佛是风在吹花动,她诚心实意道:“很漂亮。”

  “你若喜欢,我再多画几个样子,让那师傅打出来。”林霍拿起发钗别进她的发中,“这发钗也只有戴在你的头上,才最好看。”

  祝棠抬手摸了摸,没多说什么,她知道对方或许只是夸赞之话,又或许真的是情到浓时说的真心之言,可对她来说没什么区别。

  “外面天气冷,我送你回去。”林霍扶着祝棠起身,紧紧搂着她朝前去,而后又像觉得不够,将人打横抱起,漫步在祝府之中。

  一趟下来,祝府里的丫鬟婆子都知晓了,这人是未来的四姑爷,与四小姐感情好着呢。老太太自然也是高兴的不行,只差是将院里的人都赏一遍了。

  吃罢饭,天色渐晚,林霍不得不离开,他牵着祝棠的手有些依依不舍:“今日请了假来看你,只怕明日是怎么也请不动了,你在府里乖乖待着,等休沐了我再来陪你。若实在无聊,想想去哪儿玩也好,总之到时都听你吩咐。”

  “我知道了。”祝棠看着他的手在自己手上留恋地摩挲了两下,然后起身大步离开。

  见人走了,小喜才敢从外进来,她低着眉眼,递出一封信:“三少爷怕您自个儿在家中无聊,叫常乐送来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