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猎最终在大丰收的气氛中结束了,猎物数量三皇子首屈一指,郑骥归次之,猎物质量则是褚赤涛独占鳌头了,就是司太尉和他手下的武将都没见过数量如此多的狼虎。
“褚兄专逮着老虎的屁股薅毛。”至于伤病患,则是躺在营帐里等着吃就行。
可惜有些也是只能看不能吃,眼巴巴地瞧着好东西都被送了人,拼死拼活才从皇帝老爹手里扒拉下一张老虎皮,还是用五张狼皮十张鹿皮换的。
好东西大都分给了三公九卿,为了表示平等,俩儿子的待遇就相对可怜了,衣宵只傻呵呵抱着虎皮等着回去和皇兄吐吐苦水。
这时恰见了周食昃纵着马从他身边过去,好一个翩翩少年郎,只是看得他有些呕。
“祖宗得了痴症?”褚赤涛也信马而来,见他脸上三息一个表情,不由得出声刺一下。他也是最近才发现的“祖宗”一词回怼“褚兄”效果不错。
果然周衣宵脸色更加难以言喻:“褚兄怎的有这个闲工夫?不是马上就出发了吗?”
褚赤涛自从在骥归的辅助下猎了四头虎后就一直被将军们缠着,一个接着一个问他来年的去路。
皇帝是密令他即刻前往绀县,暗中查清绀县的贪官污吏。绀县是边防大城,在占地上就足足有四五个平京那么大,分为城东、城西、城北三个边防区域,现下城北的楚将军正到了退休的年龄,神志也越发不清,于是便换上了他——这职位是旁人眼里的香饽饽。
他答应了保密自然是个字也不会泄露,只是他因先前出色的表现一下子在女眷和将军当中变成了珍奇异宝,谁都上来问一句。
“你怎么这么死皮赖脸呢?这么喜欢虎皮?”
周衣宵愣了一瞬,吭哧一声就没有接下去。
“话说……先生呢?”褚赤涛在这里来来回回找了十来圈也没见着孙迟羽的脸,忽得撞上满脸幽怨的郑骥归:“先生让我寸步不离的……”
难不成成了鬼飘在骥归身边?
开玩笑……
褚赤涛挠挠头,呵呵呵呵地到前头去了。
孙迟羽自然不会变成鬼,不过这个身份自然是要变成鬼的,正好这个身份也引起了皇帝注意,该死的时候就得死一死。
顺便,坠影楼的事情也必须做个准备,他不是神仙,没那个三头六臂,也拿不到什么庞大的武林组织,只能从利益角度去瓦解坠影楼与三皇子的结盟。
他本来是没有立场的,可打小看着三个孩子长大,全平京的人都知道他孙迟羽常年带着郑褚周三位公子出入各处酒楼猎场,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对此415一腔焦虑:“完了完了,≥﹏≤宿主大大未老先衰,变成儿控了……”
孙迟羽:“……”颜表情还是浮在半空的。
对他这个穿越了无数世界还能笑到最后的宿主来说,眨眼就是眨眼之间,他出走已有三月,平京里三月前的消息才传到绀县——“二皇子围猎受伤,圣上震怒,下令彻查。”
“刺客指证二皇子做戏,郑公子据理力争。”
“郑公子祸水东引,祸及无辜三皇子。”
“黄大夫指证二皇子,二皇子受牢狱之灾,郑公子绝地反击,将证据扭转到对二皇子有利的地方。”
接着再是这样那样闹了一通,在别人看来莫名其妙的情况下皇帝出了将二皇子立为太子的风声。
下头的百姓自然是一片嘘声,且不用说三皇子母亲的身份更贴近平民,三皇子在过去三年中所作所为也表现出了高超的政治天赋,民间一片好评。
好大一出年代戏……
孙迟羽智商不高,对这些敬谢不敏,好在果断先离开了皇城一段时间,晃悠在绀县的路上,突然想起415一开始不停催他完成的任务——在绀县找到周衣宵的大脑,也就是军师郑骥归。
如果说是前世的郑骥归,的确是被安王和司家设计到流放绀县,但周衣宵还是留下了郑御史。当时周衣宵已经以暴君之名闻名于世,在他的龙威之下也没人敢说不,就凭他留下郑家这一举动,八成是明贬实保,只是后来安王的江湖势力渗漏得太多,又联合江湖世家、商贩控制了交通与命脉,等周衣宵终于看见心怀不轨的兄弟时,朝廷已经是个筛子了。
按照415给出的前世线,郑骥归赶到平京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只能做些善后工作。
郑骥归对周衣宵的重要性不必言说,在最近的消息里也在一步步显露,他身在边疆,不清楚少年是怎么处理的,单从黄大夫这一人名来看,骥归显然已经将整个朝堂开始作为自己的棋盘,而非仅是御史、太尉两脉高层的决斗。
“祥瑞,在哪里?”
他问了一句415,最后还是选择了利用剧情。
绀县的祥瑞,是周食昃翻盘的一个关键点,也是周衣宵身败名裂的□□。
剧情中绀县突降祥瑞,方圆百里枯木抽芽、枯井泉涌,被圣上视为大吉之兆,派二位皇子前来迎接祥瑞回平京,可原剧情中周衣宵突然试图将祥瑞据为己有,当然,他是不动声色地偷换了祥瑞。得到了一个假祥瑞的皇帝大怒,向二位皇子问责,而二皇子假意为三皇子释罪,私下派人取了祥瑞的部分塞在刚落成的三皇子府上,府上一夜之间桃红柳绿,被京中众人引为异象。这是三皇子吃的最大的亏,司池知晓这事之后,连夜赶往绀县,调查当地官员,最后将这件事捅到皇帝面前,三皇子被释放,二皇子继续被关押。之后郑骥归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绀县官员的上级顶罪,连砍了十来个人的头才将嫌疑从二皇子身上去除。
这里面皇帝最后将周衣宵放出,明摆着偏袒二皇子,而形势不错的二皇子再干出这事,要么是钱奴一类屈从于欲|望的,要么是想要直接弑|父登基。
孙迟羽显然不信。
他这次来也是另有目的,按照剧情的描述,那个祥瑞就是富含高等世界灵气的灵石。孙迟羽此次就是要被这祥瑞砸一下,然后才能回收灵石,以免对下层世界造成影响。
“城东四里地的柳树下,会是像流星一样砸下来的,宿主大大小心啊ヽ(≧Д≦)ノ”
他顿了会儿,才略一点头,从兜里摸出两块碎银子放在桌上便起身离开。
小二这次倒是发现得很快,上前来扒拉起碎银丢进袖子,还掖了掖,一双小眼睛盯着他离开的方向好一会儿。
“这人是不是公子让我们提防的?”
旁边桌的压低了声音问小二。
“可能,只是这么快就到了绀县……”
“消息说他是在三月末出的城,也差不多。”
小二贼溜溜的眼睛闪了闪,得出个见机行事的结论。
孙迟羽也是拼了老命赶路才到这里,方才那小二在偷瞄他的时候就被415发现,这张脸还真是不能留了。
“415,麻烦把去军营的路调一下,先找赤涛他哥。”他扯下脑袋上的帽子,把汗糊开,才觉得干爽了些。
绀县昼夜温差极大,才暮春就已经是平京三伏天的热度。
415将绀县城的平面铺开之后孙迟羽先去成衣店扯了一身衣裳。出门之时,跟踪的人从背后见他再拐两三个弯,在一处小巷毫无征兆地消失了,仔细一看,只是身量差不多的一名女子,穿着他方才买的衣裳。跟踪的人一下子失去了目标,也不好打草惊蛇,跺地骂了声娘。
成衣店中,他心有余悸地缩回头,同身边的女子道谢,掏钱换了另一身中性的衣裳。
好在他不是个高大的。
“在古人的世界里生活最怕的就是什么时候死了都没人管。”他冲415抱怨,顺手从路边摊上捞了朵珠花,扔了粒碎银,在摊主惊奇的目光下一把把花扎头上,迈着小碎步走了。等人追回来时还是只见了他簪花的背影。
士兵看见他手上郑左相的文书时诧异地望一眼这个簪花的大老爷们叉着腰喊他们将军出来,好不神气。
褚赤霄出来时也被他的扮相吓了一跳,好半天才试探似地问到:“先生?”
他觉着吓人,啪地将珠花拍在桌子上:“褚三公子客气,家里有夫人吗?权作见面礼了。”
褚赤涛当然敬谢不敏,将帐中的人都赶下去才问起他这一趟的目的。
暗中自然是解决祥瑞,可明面上还是要说得体贴的。“褚四公子明年应该会到,褚三公子提前打点些。赤涛从来不是个聪明的。”
“老四也要从军?!”褚赤霄拍着大腿狂笑,“老爹该被气死了吧?有我这么一个弃文从武的还不够,老四也秉承了我的遗风?!”
孙迟羽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道:“咳,有的字不能乱用。”
可褚赤霄这些日子一个人憋在边疆闷坏了,有人来陪乐得上天,哪里还管什么字的用法?
“若是只有这些,郑大人也是不会放我出来的。”
褚赤霄安静下来听他讲京中近日情况,思忖片刻道:“老四的立场我们管不了,褚家不能站队。”
“所以陛下和褚大人才放赤涛去太尉一脉,而且我此次前来不是来逼褚家站队的。”
褚赤霄忽得抬起头,眼睛比方才压得扁:“陛下从头到尾都是利用三皇子,先生难道还觉得三皇子有翻身的可能?朝中上下不是傻的,怎么难道三皇子还有可能?”
“不斩草除根永远还有吹又生的可能。”
“先生恐怕是多虑了。”褚赤霄这句话说完将目光移到帐门上,似乎不愿意与他再多说一句。
恐怕原剧情中周衣宵也是被这群大臣的态度养废了,没有看清潜在的威胁。
“多虑又如何?千虑有一失,不正是智者?”他索性起身,拂袖低声道:“站不站队还请将军慎重考虑。”
说完狠狠哼了一声,外头听的一清二楚。
只是这站不站队,是指哪一方还有待商榷。
“宿主大大是怎么了?”刚出军营415就冒头,两人二话不说就谈崩,也是有些麻烦的。
“迟了一步,三皇子对军营的渗透已经开始。”要不然一开始笑得那么大声还神经兮兮地将他人支开干什么?这不是矛盾吗?
支开是为了做出他有好好尊重御史大夫这边,谈崩是让对方对他放心。
他才走两三步,迎面遇上了司家的二公子司鳞。这位前世战死在沙场上,也算是比司家其他人好得多的下场。司家全家从军,骑马而来的少年也是英姿飒爽,在孙迟羽看来虽是赏心悦目,却还是眼中钉一枚。
司池从来没有放弃过报仇,同样,他也没放弃过保下周衣宵。
“等等!”马上的少年喊到。
他闻声停下,听见415说了句:“宿主大大少见的积极啊”
“这世上哪来的那么多理由?”说着他迎上去施礼:“司将军。”
在郑家误见软软的一团周衣宵的时候,他便有了立场,他的任务就不单单只是保证郑骥归呆在周衣宵身边了——反正任务这东西早就无所谓的了。
“你是……”
“草民孙迟羽,郑御史家的下人,奉大人之命来此送些特产。”先生说是下人也没错,只要对方暂时不去查便不会发现一个教书先生跑来送口信。
“特产?是什么?”
什么特产?一只珠花?
他自己听了也想笑。
“平京最新的珠宝首饰,大人觉得褚二公子也到了年龄了。”
闻言司鳞嗤笑一声,追问到:“怎么不留下?”
“军营重地,闲杂人等怎能停留?”
这话说得在理,他们以前竟是忘了让京城来的人在外头住。司鳞略一点头,没有继续追问,下马进了军营,急冲冲地吼道:“城西有几个游牧的有些古怪!”
他支愣了耳朵听一两句才离开。
“司二公子是个愣头愣脑的。”415对这人的评价看着不错,只是司池肯定对二公子说过站队一事,在绀县这里,司二公子恐怕是牵制褚三公子的主力。
“只要褚赤霄假意投诚,与赤涛闹掰就行。”他在识海里同415讨论的同时一只脚踏进了坠影楼在绀县的暗桩:“小二,住店!”
是夜,窗外果然传来哗啦哗啦的动静,躺在床上的孙迟羽被415的警报惊醒,猛地翻身躲进床下。
窗门推开,他背上冷汗粘了一层灰。
他也是不要命,一个文职人员跑到这里来玩武技?
刺客的脚步声贴着地面才听见一丝丝,他紧绷了脊梁,只见一双脚靠近床沿,哗啦一声掀开被子。
被子里当然是没人的,那刺客退后几步,警惕地瞧着四周。
刺客显然以为他们是有所准备的。
不过也没大错。
这时柜子那处突然咔哒一声,刺客警惕转头,窗户的扣子不知何时掉落,吱呀一声被风关上。
退路不能断,刺客靠近窗户前去开窗,忽得被人锁住喉咙,往嘴里塞了一块抹布,再被后头敲晕。
孙迟羽这才从床底下爬出来,在窗边桌上的便是褚赤霄的亲卫。
“他塞了□□?”
亲卫点头,对这种不惜命的行为很是不屑。
“也没有什么好鄙视的,这种要么是被传销洗脑了,要么是被下了□□不得不听从坠影楼。”孙迟羽这句话是对415说的。
古代训练敢死队的方法拿到现代,就是一个又一个的邪|教和传|销组织。
“少爷说如果证实了三皇子反抗的能力,他会配合二皇子的。”毕竟褚赤涛若是出了事,家中的大人免不了连坐。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人会真的对一个没有出生入死过的敌军叛将放心。
那亲卫扛起晕过去的刺客消失在夜色里,孙迟羽从水袋中取出备好的血泼洒在地上,换了一身女装从二楼窗户跳下,落地的时候撞在草垛上,起身丢了块玉佩洒了些血在草垛上造成逃逸的假象后起身拍拍屁股往城东走。
第二天此处便又是车水马龙,除了客栈的小二站在草垛前皱眉瞧了一会儿外已经找不到目标的脚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