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话彻底激怒了宋飞羽。
看着对方依赖他人，急着和自己撇清关系的模样，他冲上前，一把将躲在男人身后的少年扯了出来。
“宋锦笙！你就算再怎么生我的气，也不该为了气我就和这种来历不明的妖僧在一起！你这样做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
“不准你说他是妖僧！”
少年冷声呵斥着宋飞羽，剩下的一只手紧紧拽着无凡的衣袖，脸上满是抗拒之色。
“无凡……无凡！你快救救我，我不要和他走，他好凶，他刚刚把你买给我的糖人弄坏了，还弄疼了我……我不走……”
少年像是被抛弃的小兽一般，呜咽着，紧咬着朱唇，眉头紧蹙，一副楚楚可怜，泫然欲泣的模样。
宋飞羽被这一幕刺痛了双眼。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曾经把自己当成信仰一般，对自己景仰慕儒，喜欢自己喜欢得不得了的少年，有朝一日，会这样排斥厌恶他……
闭了闭眼，宋飞羽第一次褪去了冷硬的伪装，脸上是掩盖不住的黯淡。
沉默了片刻，他声音低哑道，“宋锦笙，你到底怎么了……”
然而，少年并不回答他，只是眸含水汽地控诉道，“你捏疼我了！”
宋锦笙话音刚落，无凡就伸出手，将少年轻轻地拉入了怀中，而宋飞羽，在他不算温和的术法下，被迫松开了手。
抬眸，无凡看着宋飞羽，声音淡漠道，“宋施主，他失忆了。”
“失、忆？！”
宋飞羽的神情顿时变了。
原本的怒气全部变为了惊惧担忧，心尖震颤，他的眼里流露出明显的紧张和自责，“为什么会失忆？他怎么了？他受伤了？谁人伤他的！”
“锦笙！你还记得发生什么事了吗？你哪里疼？为什么刚才不告诉我，我……我……”
对上少年那双戒备而陌生的清冷凤眸时，宋飞羽只觉自己的心脏像被千斤巨石砸碎了一般，血肉模糊，破碎不堪。
他还记得那天自己赶少年走的时候，对方站在灰蒙蒙的天空下，红着眼，委屈又不舍地看着他，迟迟不肯离去的模样。
他记得自己明明将宋家最厉害的符箓和法宝给了对方傍身，就只为了让对方能安全到达上灵寺，避一避杀身之祸。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锦笙会失忆……
看着情绪失控，瞬间红了眼，痛苦自责的青年，宋锦笙终究有些于心不忍。
抿了抿唇，他低声解释道，“我真的不记得了，我醒来的时候……身边就是无凡师父……这一路，也是他照顾我的……”
听到这话，宋飞羽再也忍不住，紧紧抱住了少年。
“宋锦笙！你简直比猪还笨！我给了你那么多护身的法宝，你却能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你让我怎么放心！”
说到后面，宋飞羽的声音已经带了几分哽咽，抱住少年的手又紧了紧。
无凡知道抱住少年的，是对方的亲人，于情于理，都没有任何不妥，可他却莫名觉得眼前两人相拥的画面有些刺眼。
垂眸，转动着手中的佛珠，无凡沉声道，“宋施主，你体内的毒素虽然暂时解不了，但若是能先回一趟宋家，找回以前的记忆，也不是坏事。”
宋锦笙毫不意外无凡会这么说。
从无凡相信了他是宋家次子身份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对方会让自己回一趟宋家的。
毕竟，无凡最讨厌沾染因果，若是自己的毒素解除后，哪怕不能恢复记忆，只要有家可回，也就没有理由在纠缠他了……
宋锦笙在意的是这一点。
然而，他这副落寞的模样，却被两人理解成了解不了毒的失落和难过。
听到自己这个天真又笨拙的弟弟又是失忆，又是中毒，宋飞羽心疼又生气，一时间脸色更加难看了。
偏偏他向来在少年面前倨傲惯了，连关心的话都是别扭的。
“宋锦笙！你简直蠢死了！你看看你到底把自己搞成了什么样子，失忆不说，还中毒了……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你别怕，哥哥会想尽一切办法……治好你……保护你的！
宋锦笙听不到宋飞羽没有说出口的话，他只是深深地看了眼神色淡漠的无凡，跟着宋飞羽走在了少年。
自从上次杀苏映真失败后，他就不敢再轻易揣测人心了，尤其是……关于情爱的人心。
在宋锦笙看来，情爱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最善变的东西。
而要怎么让无情无欲的无凡对自己动情，他毫无思绪，能做的，只有尽量缠着对方，让对方先习惯自己，适应自己……
到宋家的时候，宋锦笙的身体里出现一点异样。
那是一种悲伤而绝望的情绪，来得悄无声息，却汹涌肆虐，感受到脸颊上冰凉的触感时，宋锦笙才惊觉自己竟然流泪了。
“宋锦笙……你……”
宋飞羽不是第一次看到自己这个娇气又爱哭的弟弟哭了，但他却是第一次看到对方这样哭。
少年清冷的眉宇间是疏寒和冷漠，朱唇轻抿，眉梢微蹙，乌黑羽睫轻颤，晶莹的泪滴便无声滑落，被水汽氤氲的漆黑凤眸，带着迷茫无助的神色，让人莫名的心疼。
看多了对方像个孩子一样哭闹的宋飞羽被眼前美人落泪，梨花带雨的模样惊艳住了。
恍惚间，他甚至觉得眼前的宋锦笙，像是换了个灵魂一样，不止外貌，就连那或清冷，或灵动娇嗔的言行举止，都无声透着股摄人心魄的蛊惑……
“宋施主？”
无凡低沉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时，宋锦笙猛地回神，没有聚焦的双眸顿时清明了起来。
他知道，这些陌生的情绪，是原主残留在这具身体里的感情……
压下心中的低落情绪，宋锦笙垂眸，掩去了眼中的其他情绪，低声道：“我没事……”
看着少年低垂着头，沉默不语的模样，无凡握着佛珠的手顿了顿。
宋飞羽一直看无凡不顺眼，总觉得对方是个勾引他这个蠢笨低低的妖僧，故而没好气地将站在对方身边的少年拉了过来，板着脸问，“宋锦笙，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你是不是想起我了！我告诉你，你第一个想起来的，必须是我！你听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