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又是半月。
这期间,林砚被师父陆元关了起来,苏映真则是反常的安静。
宋锦笙不止一次去过掌门裴子晋所在的长生殿,和澹台疏影常居的清璃宫,却都没有见到想见的人。
到后面,两处的侍童直接禁制了宋锦笙的接近。
如果说,一开始宋锦笙心中的不安只是隐隐的猜测,那现在的他,已经确定了傅云渺那边肯定发生了意外。
毕竟,傅云渺乃澹台疏影的徒弟,又是玄璃内身份特殊的弟子,怎么可能整个玄璃,竟然无一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眼看时间一天天过去,自己的情潮发作得越来越频繁,宋锦笙再冷静,也不免着急了起来。
他不认为傅云渺那样痴情的人会临时改变心意,唯一的可能是,他被拖住了。
可是,能拖住他的,会是什么意外呢……
这日。
宋锦笙照常从长生殿徒劳而返的时候,不经意间,听到了其他弟子神秘的讨论声。
“听说了吗,西南方淮安城出现了一处上古秘境!”
“上古秘境?那岂不是有可能得到上古大能的传承?”
“传承什么的我是不敢奢望,若是能拿到些灵植妖丹什么的,我就很知足了……”
这话,得到了其他几个弟子的认同。
但其中一个弟子却摆摆手道:“别想了,我听说那上古秘境只允许元婴以下的人进入,你们想,上古秘境何等凶险,若没有元婴长老带队,只怕去了也是九死一生啊……”
“这倒是……”
“元婴以下,那修为最高的人,只能是金丹了……也不知这次宗门会派谁带队……”
宋锦笙听到这里,脑海里忽然快速闪过了一抹线索。
眉头微皱,他问道:“小九,玄璃里,元婴之下最厉害的人是谁?”
小九虽然不知道宿主为什么忽然这么问,但他筛选了一圈后,表情变了。
“宿主!元婴以下修为最高的倒是有几个峰主,但他们大多已经年迈,且都在闭关,除去他们,修为最高的,便是苏映真和……傅云渺!”
小九难得开了一回窍。
他歪着脑袋问,“宿主宿主,傅云渺失踪,会不会和这次的秘境带队的事有关?”
宋锦笙颔首,表情算不得多好。
看来,计划又有变了……
夜幕降临的时候,整个玄璃已经知道了西南方有一处上古秘境即将开启的事了。
同一时间,正道与魔道的修士,也都知道了这件事,修真界中,各个门派都为这个消息振奋了起来。
上古秘境虽凶险,于修真者而言,却是莫大的机遇,故而,各个门派都格外重视这件事,认真着手准备了起来。
不同于其他门派的人员内定,玄璃只选定了几个人选后,就将是否前去秘境的选择权交给了弟子。
玄璃之所以为大派,便是因为一定意义上的公平。
只要你不怕死,便去。
若死了,不能怪宗门,若没死且有了大机缘,那便是你的气运,宗门也不会抢夺。
在这种环境的浸染下,玄璃的弟子都有自知之明,并没有出现一窝蜂争抢名额的现象。
宋锦笙对秘境的名额不感兴趣,他只想见傅云渺,好安排计划的变动。
若对方真如自己所想一般,要搁浅两人的约定,先去秘境,那他便也要考虑去秘境的事了。
毕竟,秘境内危机四伏,若是傅云渺出了意外,死在里面,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是夜。
宋锦笙刚睡下,就听门外有窸窣的脚步声在靠近,他刚起身,门却被推开了——
隔着轻薄的床幔和一地的银辉,宋锦笙终于看到了自己想见的人。
对方这段时间似乎清瘦了不少,但眉宇间的温情却一如既往。
“锦笙……”
傅云渺的声音深情而温柔,他唤了这一声后,便一步步走出黑暗,踩进月光,朝着榻上朝思暮想的少年走去。
宋锦笙在傅云渺动的时候,眼中的疏离和戒备就换成了激动与喜悦。
他长睫轻颤,漂亮的凤眸里氤氲着水汽,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嫣红唇瓣微张,似乎因为太过激动,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到少年这副反应,傅云渺脸上的笑容愈发温和,连心都快化了。
“锦笙,对不起,让你等久了……”
将少年拥入怀中的时候,傅云渺的眼眶瞬间红了。
他觉得自己原本千疮百孔的心,此刻全部被幸福塞满,他贪婪痴迷地嗅着少年身上的冷香,恨不得将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锦笙……锦笙,我好想你……”
耳畔的声音那么温情,似乎都带上了主人滚烫的温度。
然而,在傅云渺看不到的地方,少年方才还满是爱意的双眸里,此刻只有冷漠和清醒。
“云渺,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
少年声音哽咽,语气里的担忧和小心翼翼让傅云渺的心狠狠抽疼了一下。
抬手,轻柔地抚摸着少年的长发,傅云渺低声道:“锦笙,这段时间我闭关了,因为事发突然,才没来得及告诉你,你别怪我好吗?”
说这话的时候,傅云渺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那夜在清璃宫时的情景——
“天枢草这件事,你不能告诉任何人。”
澹台疏影语气冰冷地对下首的傅云渺说道,见对方郑重地点头,他接着道:“还有,秘境一行,你不能让宋锦笙跟着去。”
上古秘境危机四伏,傅云渺本就不打算带少年去,但师尊向来不愿过问他人之事,为何现在会突然这么说?
也许师尊是想用锦笙来告诫自己,务必要完成任务吧……
“云渺?”
思绪被少年的声音拉回来时,傅云渺的眼中带了几分愧疚。
“怎么了,锦笙?”
“云渺,你是不是要带队进去秘境?”
傅云渺点了点头,“对……但你不能跟去。”
闻言,宋锦笙顿住了。
他眉头微皱,拉开了两人的距离,问道:“为什么我不可以去?”
傅云渺避而不答,“锦笙,取断姻石的事,再等等好不好?等我从秘境回来,我们就立刻动身……”
说完,他看到少年的眼神渐渐黯淡了下去。
“等……又是等……”
宋锦笙垂眸,笑容苦涩地自嘲道:“云渺,你可知我已经厌倦了等待?从前在宋家的时候,宋逸要我等,我等了……
而现在!你也要我等!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我才可以等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幸福!还是说,我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得到幸福!”
少年说道后面,已经有些歇斯底里了。
在看到少年清隽的面颊有泪水滑落的时候,傅云渺的心像被捏碎了一般,满腔的碎片与血肉混合在一起,让他痛得几乎窒息。
紧紧抱住少年,他颤抖着声音安慰道:“锦笙,你别哭,我、我……”
“云渺,带我去秘境好不好?我听说,秘境只要自愿,谁都可以去,你让我跟着你好不好,我会照顾好自己,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少年带着哭腔的哀求声,让傅云渺心疼到了极点,但他不能答应。
就算他能豁出性命护住少年,但自己已经答应了师父,不会带锦笙进秘境。
这件事,没有回旋的余地……
傅云渺不能将这是师尊的意思告诉少年,思索了片刻,他说道:“锦笙,你不是玄璃的弟子,所以就算我愿意带你去秘境,也没有办法……”
察觉到怀中的人怔了怔,他接着安慰道,“锦笙,听话,乖乖在这里等我回来好吗?”
沉默了片刻,宋锦笙抬头,被水汽打湿的眼睫幽深地看着傅云渺,问:“你什么时候走?”
傅云渺只当对方妥协了,眼中的笑意又浮现了出来,“三天后就走。”
说完,他用指尖拂去少年脸上残留的泪滴,俯下身,深情而温柔地吻了上去。
床幔轻晃,将窗外皎洁的月光衬得朦胧暧昧。
隐藏在黑暗中的少年,睁着一双黑眸,出神地看着这一切。
三天……
若自己能在三天内走完问天梯,便可以成为玄璃的弟子。
届时,便是玄璃的掌门,也没有权利阻止自己跟去秘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