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弄恶意的笑容僵在脸上,顾尧不可置信地看向楚漫,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楚漫顶着他剐人的目光,镇定从容地取出一双筷子递给顾烨,说:“先吃吧,不然要冷了。”

  顾烨眼底划过一丝兴味,他故作乖巧地接过筷子,夹过一枚饺子塞进嘴里,边咀嚼边道:“谢谢楚哥,玉米虾仁馅的很好吃。”

  顾尧:艹!

  脸色变来变去、阴晴不定的顾尧霍地站起身,他同坦然看着他的楚漫对视片刻,一抬手直接掀翻了桌上装着饺子的瓷碗。

  “一条贱狗也配吃你做的东西?”

  男人怒气冲冲地离开,楚漫觑了眼面无表情的少年,默契地揭过这茬。

  “锅里还有,我再给你盛点。”

  楚漫一边捞锅里剩余的饺子,一边语气淡然地唠家常:“你们老师发的月考成绩我看了,卷子都发了吧,任课教师有没有讲错题啊?”

  “没讲的话我可以先看看吗?讲了的话你有什么还不明白的咱们可以一起讨论讨论……嘶。”

  滚烫的饺子汤溅到柔软细嫩的指尖上,楚漫差点没捧住碗。

  一只骨节修长的大手托了他的手一把,随即稳稳接过那只碗,放到桌上。

  柠檬味皂角粉的香气倏然靠近又倏然远离,楚漫刚想道谢就听顾烨漫不经心地问他:“你不去哄顾人渣吗?”

  顾人渣?噗,原来顾烨也这么称呼顾大反派啊。

  楚漫绷住那点子笑意,说:“暂时不用,他说话太过分,让他气着吧。”

  顾烨吃完最后一枚饺子,又把鲜香的饺子汤喝完,放下碗,拎起书包回卧室。

  上楼前,他站在避光的楼梯口角落,回过头看一眼楚漫,突然道:“这周六上午给我讲试卷题吧。”

  “谢谢你,楚哥。”

  一晚上被叫了两声哥,楚漫既心虚又有点小激动。他尝试去摸索少年的心理变化,可惜难度不小。

  慢慢来吧。

  简单洗完锅碗,楚漫擦干手来到顾尧的卧房门口,踌躇片刻敲响紧闭的门扉。

  把人晾得差不多后可以好好聊聊了。

  第一次敲没有反应,第二次敲仍然没有反应,第三次敲时楚漫开口了:“先生您好,您点的按摩服务订单已送达。”

  房间里气到脑瓜子疼、到处翻找止疼药的顾尧闻言一脚踹翻了电脑椅,阴沉面色几度变化,最终消散些许。

  楚漫顺利进入卧房,毫不意外眼前的一片狼藉。

  他淡定地拨开堵到门口的垃圾桶,扶起翻倒在地的电脑椅,走向趴在床上、身形修长的男人。

  顾尧背对着他侧趴在床上,剧烈起伏的胸口昭示着他极力压下的怒火有多么滔天。

  楚漫轻手轻脚半坐到床边,一双手刚搭上顾尧的太阳穴就听见他冷冷道:“洗手了没?”

  楚漫在心底告诫自己别和顾人渣计较,尤其是今晚,他还得和对方好、好、谈、谈呢。

  “稍等。”他扯出一抹微笑,放柔语气,刚要下床又被扯住了手腕。

  盛怒状态下的顾尧没什么力道概念,这一握直接把楚漫握疼了。听到耳边的倒抽气声,顾尧连忙松开手。

  他撑起上半身转过头看一眼楚漫,硬|邦邦地问他要不要紧。

  楚漫摇摇头,细声说没事,但他不知道自己眼尾已然沁出了点泪。

  顾尧面色一僵,怒火又降了一大截,尤其在想到前几天在“销金”男人扑进他怀里说的那些话后。

  “不用洗了,直接按吧。”他重新趴回床上,指了指自己疼痛的脑袋。

  楚漫揉散手腕上的酸疼,活动十指后轻柔搭了上去,十分有技巧地按揉起来。

  顾尧紧绷的神经舒缓下来,那些细密恼人的疼痛似乎被搭在脑袋上的细软手指按成一缕缕越来越薄直至消失的细丝。

  他不自觉地放松,连带着周身的戾气怒火消散了不少。

  楚漫见机缓缓开口:“顾尧,我们聊聊吧。”

  在楚漫发现自己主动对顾烨好时引起的头疼越来越微弱后,他就不想再顾忌了。

  而顾尧迟早有一天会发现他的异常,不如他主动出击,和顾尧交涉。

  幸而顾尧对他按摩手法的依赖成为了很好的安抚筹码。

  刚放松没多久的顾尧立即紧绷住身体,他不用猜都知道楚漫接下来要说什么。

  “如果你想和我说小兔崽子相关的,那么不如闭嘴。”顾尧拨开头上的手,坐起身冷冷看向楚漫。

  楚漫并不畏惧和他对视,而他眼里的认真执着深深刺痛了顾尧。

  顾尧从今晚的那盘饺子中已经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同时意识到门开后楚漫的灿烂笑脸未必是迎接他的。

  想到这些,顾尧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绿了,还是被一个他看不起的狗东西染的。

  他喷吐着灼热的鼻息,狠狠揪住楚漫的睡衣领拽到自己面前,简直想狠狠咬一口那挺直秀气的白嫩小鼻梁。

  “漫漫,别和尧哥这么闹,尧哥会生气的。”

  他凑近男人细嫩精巧的锁骨,嗅闻着上面沐浴露的芳香,另一只手则搭在楚漫的后颈上,一下一下地拨弄。

  楚漫全身心地抗拒,那股抗拒不自然地流露出来,让顾尧的动作更加过分。

  然而楚漫心底却是满意的,上钩了。

  原书中描写过此时的顾尧青年得意,再加上他本身的性格,所以用自负、自傲等词来形容现在的顾尧并不过分。

  这也是后来顾烨能扳倒他的重要原因之一。在顾烨亮出爪牙前,顾尧从未将他放在眼里过。

  所以当他对顾烨好时,顾尧并不会认为是顾烨做了什么拉拢到了他,而会认为是他在耍小脾气,在和他闹,一如先前在“销金”说的那样。

  这是楚漫无意间埋下的线,又被他很好地用了起来。

  这样一来顾尧放在顾烨身上的注意和怀疑会更少,放在他身上的会更多,不知道这样能不能对顾小朋友有所助益。

  楚漫用接下来的一番话加深了顾尧的这一想法。

  “顾尧,我只是觉得,无论顾烨的母亲如何,顾烨是无辜的。自我住进顾家后,我看到的冷待已经够多了。”

  楚漫轻轻地叙述,声音空洞而渺远:“这会让我想到当年的你。我只想在可以的范围内,适当地对他好一点。”

  顾尧绷紧的面部线条因为“当年的你”这四个字而微微一松。

  他似乎忘了,曾经的楚漫就是这么一个面冷心热、心肠柔软的单纯少年。

  楚漫观察着他面部表情的细微变化,不难猜出顾尧现在的想法。

  但他只想说,顾尧猜错了。

  原主当年确实是看似冷漠实则善良的单纯少年,但当他全身心爱上一个人时,他所谓的原则、基准都只为那个人而生。

  顾尧就是那个人,可他已经永远失去了他的漫漫。

  “顾尧,给顾烨一条生路吧。”

  顾尧轻嗤一声,说:“就他那烂泥扶不上墙的窝囊样,离开顾家他什么都不是。”

  “漫漫,不要惹我生气,很多东西我不追究不代表我不知道。”他直视楚漫略带茶色的瞳孔,“比如……我从来不晓得你既会做菜又会教书。”

  “但你以为,你能把一个废物教成什么绝世天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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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烨停下订正试卷错题的笔,微垂的眸光抬起,落在对面趴在书桌上不知不觉睡着了的男人身上。

  男人细嫩白皙的下巴处有一道不浅的咬痕,咬痕如腕带一样圈住了那一小片肌肤,强硬地宣示主权。随着他有规律的呼吸,咬痕忽上忽下,伴着秀气的下巴一起浮动。

  这两天男人很容易犯困。

  顾烨握着红笔的手微微收紧,他垂下眸光,继续订正错题。

  而他接下来订正的这部分错题,男人和老师都没有讲解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