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尧是“销金”的常客,不少人喜欢约他到那儿谈生意或者攀关系。

  作为顾家认回来的大少爷、顾董更为器重的长子,顾尧的身价比原配之子高得多,但看现在顾氏被谁管着便能知道一二。

  顾尧早些年吃过不少苦,陪伴他走过少年时期、不遗余力帮助他鼓励他的楚漫(原主)无疑是他心头的朱砂痣、白月光。

  时至今日,顾尧仍然确信自己是爱着楚漫的,但这份喜爱随着岁月的打磨和权钱的侵蚀,再也不复当初的美好样子。

  楚漫依旧是他的白月光、朱砂痣,但早已不再神圣不可侵犯,早已不是他唯一的选择。

  有时候顾尧面对过于严谨认真同他较真的男人,竟不再觉得眼前人可爱有趣,只觉得无聊厌烦。

  外面有太多美丽撩人的风景,有太多诱人逗趣的存在,他和少年时的恋人相行渐远。

  他开始放纵自己,物色各式各样的漂亮男孩,或一夜情或包养,成了圈里最受欢迎的金主。

  起初面对楚漫的质问和失望他心虚过、保证过,但后来渐渐麻木了。

  生意场上的朋友说这有什么的,逢场作戏罢了,你只要还爱着他、供着他,他便没什么可说的。

  顾尧也是这么以为的,他想好脾气地同楚漫解释,哪晓得对方直接跟他甩了句“分手”。

  以前的顾尧或许会哄着他,可现在的顾尧只觉得烦躁。

  他丢下一句“随你”后好几天没回家,结果他今天难得放下架子、回来找人服软,却听到这样一句话。

  呵。

  难怪佣人今天离开前表情怪异,和他说了晒被子的事。

  感情他不在家的这几天,他前男友和他同父异母的弟弟玩得够好啊。

  好到一个被窝里去了,真是……好极了。

  顾尧微微一笑,放下交叠着跷起的一条长腿,朝略带惊恐望向他的男人招招手。

  “过来,漫漫。”他让自己尽可能的语声温柔,以免吓到对方,让顾烨看了笑话去。

  楚漫有点为难,这骑虎难下的翻车境地……

  他抿抿唇,决定先把顾尧稳住,毕竟这当头还是眼前这位反派大顾总更可怕点。

  楚漫回头看一眼顾烨,对方再度垂下头,没有看他们俩中的任何一个,像是又把自己封闭进小世界里了。

  顾尧掺着些许不耐的声音再度响起:“漫漫,你在看什么。”

  楚漫转过身面对他,鼓起勇气走上前,模仿原主的口吻说道:“没看什么,你怎么回来了?”

  顾尧伸手过来拉他,楚漫强忍住把对方爪子拍掉的冲动,被顾尧半拉着带到身前。

  一只手摸上他冰凉的耳垂,捻了捻,像是在把玩什么温凉好摸的玉坠,顾尧心情很坏,脸上的笑容却很灿烂。

  “我再不回来后院不得着火了?”他用玩笑的语气说着让人胆寒的话,“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同那个小畜生这么好了。”

  “漫漫,你在故意惹我生气是不是?你想看到我为你发怒、为你吃醋,忏悔着向你道歉对不对?”

  顾尧脸上的笑容更大,“那么很好,我想我确实不生气你之前说的分手了,但我的怒火总该有人承担才是。”

  他看向站在门口伫立不动的少年,唇角笑容不变:“小烨为人处事还不够有分寸啊。你嫂子胡闹,你也跟着胡闹吗?既然被子湿了睡不了觉,干脆就在客厅站一晚吧。”

  顾烨低着头,没有解释也没有反驳。

  楚漫扭头去看他,只见他把书包卸下来放到鞋柜上,然后站着不动了。

  楚漫心下着急,顾尧果然是人渣恶毒反派,哪怕不关顾烨的事他也能扯上并借机处罚对方。

  是他害了顾烨。

  虽然心里很内疚,但楚漫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出来,于是他面色平静地解释:“是我让佣人给他晒的被子,被子湿了没法睡人,我得负责弥补。”

  “你为什么要给他晒被子?”顾尧微仰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似是单纯的困惑,眼底却是令人恐惧的寒意。

  楚漫掐着掌心,镇定地陈述:“昨晚我做了碗蛋炒饭,吃不完就给他吃了,结果他半夜难受,辗转反侧出了很多汗,弄湿了被褥,所以我才……”

  顾尧打断了他的解释,饶有兴致道:“漫漫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吃不完可以倒掉,给他吃做什么?”

  楚漫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还来劲了是吧。

  他快速转动脑子,联想原书中提到的丁点有关顾尧和原主关系的描述,再想到两人目前分手的现状,决定反客为主。

  楚漫也笑了,比起顾尧的似笑非笑,他的笑容含着嘲讽。

  “顾尧,你一颗心都在外面,哪里晓得我什么时候学会的做饭?我给他吃是因为我吃不下,就像当初我第一次见到你分你那口饭吃一样。”

  “你以为我的生活要一直围绕着你转吗?”

  楚漫故意憋出这样一句话,三分嘲讽三分凉薄和四分漫不经心,成功引得顾尧沉下脸,盯着他的目光简直要把他吞了。

  哎,为了保住小顾总,他舍身就义了。

  果不其然,在他这么说完后不仅是顾尧沉下脸盯着他看,连门边都投来了两道若有似无的打量目光。

  楚漫绷直腰背,不能露怯。

  顾尧盯着他看了好几秒,突然呵斥道:“滚回房间。”

  楚漫心头一颤,脚尖差点随他这句话转了向,旋即他意识到这话不是对他说的。

  他听到书包被重新拿起来的声音,还有少年经过这边的沙发时发出的一声极浅的嗤笑。

  顾尧浑身上下的阴沉感更重了。

  楚漫吞了口唾沫,得嘞,这下轮到他直面大顾总的怒火了。

  然而男人久久没说话,也不让他坐下,就这么盯着他看,甚至还从烟盒里拨出了一只香烟含在嘴里。

  香烟被点燃,尼古丁的味道飘至鼻端,楚漫没躲,很快就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烟雾蒙蒙里,一只手按上他的眼角,摁去那里不断冒出的生理性泪水,然后缓缓滑下掐住他的下巴。

  顾尧带着叹息的语声响在耳边:“漫漫,你太不听话了。”

  楚漫咳嗽咳到面颊涨红,这具病弱身体连二手烟的味道都承受不住。

  他甚至没来得及听完顾尧下面的话,全身上下因为剧烈的咳嗽开始泛红、发热,然后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刚放完狠话的顾尧接住突然昏倒的男人,皱起眉头,心下划过一丝慌乱。

  他去摸男人的额头,滚烫滚烫,身上有着浓重的潮气。

  “啧,胡闹。”顾尧把人打横抱起,跨步迈向卧室,轻轻将人放到床上。

  给家庭医生打完电话说明情况后,顾尧靠在窗边,拧着眉抽完了之前的那支烟,旋即发泄似的把烟丢到地上狠狠用脚撵着。

  似乎这样,楚漫被呛到晕倒便与他无关了。

  他烦躁地捏了捏眉心,想到隔壁某个房间的臭小子,心情阴郁得可怕。

  想看他笑话,做梦。

  没了被褥就没办法睡觉,顾烨扫了眼光秃秃的床板,回到书桌前,从书包里拿出一本高等数学选修。

  房门被突然打开,熟悉到令他作呕的气息倏然逼近。

  他将高等数学选修课本重新塞回书包,听见顾尧满含恶意的话语在身后响起。

  “你以为漫漫让佣人给你晒被子是在关心你吗?”顾尧想到某件事,心情好了不少,“他前两天才给我发消息,让我注意这两天的天气变化,随身带伞,会有降雨。”

  “顾烨,你这样一无是处的蠢东西,是没有人会在乎的。”

  顾烨垂下眼睫,视线落在青色的书封上,蓦地想起来男人可怜兮兮的面容和真挚无比的道歉声。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今天会下雨,我错了……”

  他在心底冷笑一声,他就知道……

  楚漫和顾尧才是一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