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河洲腹诽:这只披着人皮的青蛙是个坏了里子的,八成以前季路言的那些花边新闻都是因为身边有个坑货闹的,这两个人不管是哪种关系,怎么能把人往偏了带?近墨者黑,一肚子坏水儿、歪点子的青蛙是个隐患……敢情这位被称为“海城小奶包”的家伙,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货。

  “苏医生,”杜风朗放下果盘,“坐坐呗?你看二花这德行,一时半会儿走不了……”

  “我先走了。”苏河洲打断杜风朗,杜风朗的“挽留”让他突然彻悟,他和季路言的关系只剩下周六的一顿饭,别人碗里的东西,他看够了,该收心了。

  “唉,苏医生,别走啊!”杜风朗连蹦带跳地抓住了苏河洲的胳膊,心说你人来都来了,即便是要走,也不能空手而归呀,“季二花不是头疼吗?你是医生,帮他瞧瞧?”

  苏河洲闭了闭眼睛,发现这一次被这个满手陌生皮屑组织的人拉住,他的心里竟然不那么抗拒,反而还有一丝庆幸。他这是在做什么?这是不是在矫情?苏河洲追问了自己无数问题,可最终只是站定了垂下眼睫,默默等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杜风朗几乎是跳到季路言身边,伸手拍了拍季路言的脸,压低声音道:“二花?季路言!你醒醒!你家苏医生来了,喂!你要死要活的人来了!”

  见季路言没有丝毫反应,杜风朗装模作样地伸过去一只耳朵,然后自编自演扬着嗓门道:“啊?你说什么?”他又刻意停顿两秒,像是听见了对方的答复,“哦——头疼的厉害,想回去啊?行行行,你等着啊!”

  杜风朗转过头,冲着苏河洲招招手,一脸恳求道:“苏医生,来搭把手,他说他想回去了,你反正过来接他,那就这会儿走?”

  苏河洲:“……”

  他为什么要扯这种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季路言像一个巨大的漩涡,越是靠近就越是身不由己。他已经发了一晚上的疯……那也不差这一会儿了。苏河洲抿紧了唇,憋了一口气,仿佛要封住自己的七窍不被“妖气”渗透,最终憋出了几个字:“我……帮你把人送到车上,你带他回吧。”

  杜风朗心中捶胸顿足,心说这苏医生是不待见季二花到了什么地步?连医者仁心都不要了吗?

  老话不是说秀才怕遇兵,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吗?苏医生正人君子,那就莫怪他剑走偏锋了。于是杜风朗假意手滑,将拉到一半,半起身的季路言重重扔回到沙发上,摔得那人东倒西歪,自己则一手捂着腰,不住抽气道:“苏医生唉,今天怕是只能麻烦你了,闪了腰,哎哟哟哟……”他一股脑从兜里翻出房卡往季路言怀里一扔,指了指说:“苏医生,房卡在这,酒店不远,就麻烦你了,我先去找个推拿看看我这腰,男人的腰不好是要坏大事的!”杜风朗眨了眨眼,留给苏河洲一个“是男人,都懂”的眼神,然后风一样地跑了。

  杜风朗心里感天动地把自己好好夸赞了一番:季路言,机智如我,我这就差帮你们直接送入洞房了,我这做兄弟的人品、情操真是没得说,觉悟更是无人能及,得之,三生有幸!

  苏河洲:“……”

  他好像,只能送了?可是,为什么季路言住酒店?

  那头,躲在大水族箱背后的杜风朗,因为一个“洞房”的奇思妙想,忽然有了更完美的计划。他拿出手机点了几下,电话很快接通,杜风朗一副董事长的气定神闲道:“小郑经理,我家祖宗一会儿回去,你找人给他送碗解酒汤,然后把房间布置一下,对,1802套房,时间紧任务急,卫生就不用搞了,挺干净的,思路嘛,你听我给你说……”

  挂了电话,杜风朗忧心忡忡起来,他心想季二花醉成那样,今晚能得手吗?二花的段位在那摆着,要不是自己从小跟他一块儿混大,怕也不能幸免,眼下问题的关键是,苏医生那样的不食人间烟火,能从吗?更重要的是,苏医生是个弯的吗?

  杜风朗手指划过鱼缸,眼见两条忙活了一晚上的大龙鱼立刻凑成了一颗爱心,似乎还能看出其强颜欢笑的神情,如蒙圣恩的鱼儿让杜风朗颇感满意 ,他点点头,心想:话说回来,既然苏医生能来接人,说明还是关心二花的,关心嘛,要么就是心里喜欢,要么就是生理需要——季二花醉成那样,怕是满足不了苏医生的需求了,由此推论可以得知……那不就是苏医生早已芳心暗许了?这得是喜欢成什么样,苏医生那种背后来一束光就能成佛的人,才会一脚踏进gay吧?

  杜风朗一弹手指,两条大鱼终于得令分开,两看生厌地互不搭理,然而一心想着当月老的杜风朗一掌又按在了鱼缸上,两条大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泥鳅从它们眼前经过,相视一眼,立刻又摆成了爱心,静止如雕塑地看着鱼缸外的“大王”。

  杜风朗却没心思再看这对鱼,他总觉得漏掉了什么……那种感觉就像是——苏医生的感情是从天而降的!

  突然,对,就是突然!虽然四川盆地边上能突然拔起青藏高原,可人类的感情总该是有一个过程的,这个过程在杜风朗这里叫做“撩骚”,他立刻恍然大悟,原来问题出在这里——季二花撩了半天,人家压根不理睬他,这猛然间苏医生又来接人,当然,这其中不排除他们海城双龙的个人魅力无人能挡,但这件事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爱情本就突然,人生就是意外——人的出生,不是爹妈爱情的意外,就是让爹妈觉得惨遭意外,所以,这该死的疑似爱情,它是合理的!

  杜风朗终于成功说服了自己,而另一边,苏河洲梦游似的把季路言放在了自己车上。看了一眼倒在副驾、头顶着车窗的男人,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苏河洲突然觉得自己的手有些耐人寻味了——季路言走不稳,他只能把对方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另一只手环着那人的腰连拖带拽地把人弄上了车。他不禁想,自己刚才是不是太用力了?那人细皮嫩肉的,腰间会不会被他勒出了印子?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两眼失神地看向窗外,苏河洲又不知道该做什么了。街道上有许多行人,苏河洲的视线却被一对情侣吸引——一个年轻女孩雀跃地奔向一个男孩,就在要拥抱上的时候,男孩突然皱眉,往后退了两步,女孩顿住欢喜的脚步,歪着头看向男孩,只见男孩面色严肃地脱下自己的外套,疾步上前,抻开外套将女孩紧紧裹住,然后抱进了怀里。

  男孩在说什么苏河洲听不见,却看出他的表情还是很严肃,但他怀里的女孩已经笑弯了腰,一脸幸福像朵拥抱了春风的娇花。

  苏河洲蓦然低头,余光却停在季路言身上,随后他伸出手,把空调调高了几度,然后学着那个男孩的表情,严肃地、像是自说自话地盯着方向盘说到:“还没升温,衣不蔽体地就在外面跑,也不怕着凉,”说着觉得这样的批评还不够,又继续道,“刚出院就喝酒,嫌命长吗?”他拿起酒店房卡看了看上面的酒店名字,是占据海城最佳地理位置的高端酒店,能看到江景,苏河洲撇撇嘴,像是骂上了瘾,又小声道:“出了院不回家,住酒店……住什么酒店!”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鞠躬。

  、云台一梦醒15

  打着火,直到车子提示音响起,苏河洲才发现季路言没有系安全带。他解开自己的,倾身过去想要帮那副驾上的人系上,但手停在半空却怎么也动不了了——这辆Model X的车身比较宽,他要拉副驾的安全带就会几乎大半个人压着季路言……

  苏河洲耳朵一红,屈身“站”了起来,尽量在密闭空间里保持一个最遥远的距离,越过季路言去拉安全带。

  出门的时候吹了一阵风,季路言此时更是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是突然间觉得温和的空气里,吹来一股清新好闻的味道,有些凉凉的,灼烧的五脏六腑瞬时倍感惬意。可能是日有所思,醉有所想,季路言觉得那清凉的味道很像苏河洲,尽管他还残存的意识告诉他……不可能。

  那清凉的气息就像是雪山上的松林,季路言恍恍惚惚地想,就算是石头山、野树林也行啊,让他在这样的气息里畅游,在雪地里撒个野,在树干上蹭蹭背,都好。他情不自禁地靠上了这座雪山。

  苏河洲正在寻求一个合理的角度,以求在避免触碰季路言的同时,把他脑袋挡住的安全带给拉出来。可谁知这个时候,醉成软泥的人竟然动了,往座位下一滑,又倒向了……苏河洲后知后觉地低呼一声,双瞳忽然沉了下去,睫毛像是大雨里奔命的蜂鸟翅膀,紧一阵慢一阵地高频挣扎!他觉得自己可能需要一台除颤仪,来拯救一下他那突发的心律不齐的毛病。

  苏河洲僵直了半晌,耳朵越来越红,鼻尖渗出了热汗。

  如果他知道季路言把他想象成了雪山松林,那么此刻苏河洲的震骇就是雪崩的山,松林则是遭遇了不法分子的毁林开荒。

  他憋着一口气,还没来得及从大地震中自救,那季路言竟然像只找主人蹭脑袋的猫,将那颗热度不正常的脑袋放在他的小腹蹭了又蹭!而那人的鼻梁长得那么高挺做什么?正好、正好戳上了他的海绵体!!!

  苏河洲吓成了蓝鲸那么大的傻子,直到季路言又蹭了蹭,他才像是被人剪断线的风筝,跌跌撞撞地“掉”回驾驶座上,他只觉得一口心头血直冲天灵盖,大脑如同沸腾的红油火锅!而季路言突然失去了“靠山”,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向前栽倒,苏河洲忍着一脑子辣油麻椒的味道,慌忙伸手垫在了季路言的额前,然后把人轻轻推回了座椅靠背。他一鼓作气系好了安全带,慌忙收回手,放在方向盘上的时候,苏河洲觉得那只手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了。

  正在这时,季路言哼哼唧唧地念叨开来:“河洲啊,我好想你的味道,山上的雪化了,石头山好硬,硌着了……雪化了,春天来了,夏天也要来了,可是……你的心、你的心怎么还冻着呢?河洲啊,苏河洲,理理我,别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