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河洲无奈,杜风朗看着是个奶油小生模样,力道倒是不小,他一时甩不开,主要是不想再多碰一下这个动不动就挂着鼻涕眼泪的男人。他只能暗忖自己为何如此倒霉,每次来这间病房,都能看到这两个男人……“水乳交融”的恩怨情仇。

  “苏医生,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季二花这样扎心的人?”杜风朗一双狐狸眼冒着火星子,“他说他犯了不该犯的错,心中满是悔恨;他说他尝尽了世间的苦,找不回可以相信他的人;他说他感到万分沮丧,甚至开始怀疑人生!”

  季路言:“……”

  可不可以不要这样高度概括我的话?真情流露为何被杜风朗说得如此耳熟?就像是别人嘴里说出来的一样,一点也不走心!

  苏河洲:“……”

  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听老掉牙的歌词?

  “杜风朗,你别闹了!”季路言扶着沙发起身,双眼一瞬不错地看着苏河洲。看那人云淡风轻地看着窗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的心脏像是旧社会守不住寡的寡妇似的,被关进笼子、拴上了石块,丢进了水里沉塘。

  季路言艰难地开口道:“我心里有人了,认真的,活着是一辈子,死了也不改,生生死死、生生世世。”

  苏河洲看了过来,对上了季路言的视线,心里仿佛被一股小火苗烫了一下,但很快他短促笑地了一声,仿佛雪山上的松林被风刮过,岿然不动地看着身边乱颤的绿苔细草,将“吾生梦幻间,何事绁尘羁”诠释得淋漓尽致——说好听了,那是苏河洲超逸绝尘的清朗之气,说白了,就是不关心、不重要,季路言的一切与他无关!

  季路言的“寡妇心”彻底沉塘了,连个泡都没来得及冒一个。

  “呸!”杜风朗更来劲,“你少跟我肉麻了!季路言,你醒来以后除了我和苏医生,整个医院里有一个在你审美线上?嘴上喊得再凶,也是鸡毛打钟——你上哪儿找个心上人去?瞎几把扯淡!”

  杜风朗做出一副学术打假的专家模样,指着季路言又道:“怎么,你不爱我,难不成瞧上人苏医生了啊?我们以往的难舍难分,如今还有一点点温存了没有?你今天给我个明白话!”

  苏河洲眼神一暗,冷声道:“这种玩笑还是不要开了,我看我还是改天再来。”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几乎在苏河洲转身的同时,季路言掷地有声地答了一个字——“是。”

  苏河洲的脚步略有一顿,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杜风朗没明白季路言的那个“是”,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还是回答苏医生的“改日再来”,但看着季路言渐渐退去血色的脸,杜风朗又心疼起来,自责懊悔不该搬救兵,自家兄弟的事情还是关起门来解决的好。于是他勾着季路言的肩膀,好言相劝,还殷勤地倒水伺候着他家祖宗。但季路言就像是入定了的高僧,同那庙里的泥塑菩萨罗汉似的,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一直定定地看着病房大门。

  大门没有关紧,一道缝隙却是两个世界——苏河洲对他的冷漠,比无间地狱更让他无望、害怕。

  杜风朗急得火烧眉毛,季路言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良久,他从齿缝里磨出了一句:“我喜欢苏河洲。”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鞠躬。

杜风朗的人设:这本里出现的是“今生”,某些方面有硬伤,比如……脑子。

下一本是个重生文,玄幻修仙,上古情缘, 古今互穿?容我想想,嗯。

  、云台一梦醒5

  路露在家思前想后,觉得照着自己儿子的性子,怎么也不可能因为少了朋友而郁郁寡欢。再者说,就她家言言这样式的,能少了“朋友”?他缺的从来都不是那些吃吃喝喝的人……

  想到这里,路露又忐忑起来。说到底,季路言这些年的胡闹,她这个做母亲的也有责任。一个家里,父亲是山,母亲是水,山因水长青,水因山长流。孩子出生后就要靠山吃水,但这样一辈子显然是会落一个山荒水竭人没得靠,最后饿死的下场。山要教孩子顶天立地、自食其力,水要教孩子温柔以待这个世界,也要教会他逆流而上的勇气——依山傍水,取之不竭,用之不尽。

  而多年来的溺爱,让季路言少了该有的担当。

  好在孩子醒悟的比她这个做妈的早,路露心里一阵刮风下雨,一阵艳阳高照地来到医院。

  杜风朗还没从季路言一句“我喜欢苏河洲”的振聋发聩里回过神,他像只吊炉烤鸭似的伸长了脖子,眼里满是“我艹,我是不是幻听了”和“我艹,季路言是不是傻了”的此消彼长,他竟一时间不知该幸灾乐祸季路言阴沟里翻船,还是该痛心疾首地大骂一顿。

  季路言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杜风朗坐在他身边转了半天眼珠子,才找到合适的开场白:“二花,你是认真的吗?”

  “嗯,没比这个更认真的了。”季路言把脸埋在双手之间,他得静静,好好想想下一步该如何,现在不是苏河洲“敌退”他追的时候了,是人家压根不乐意跟他玩儿!

  “怎么就是他了?”杜风朗吞了口唾沫,“你看不出苏医生就是一拦海大坝的属性么?抗浪!再说了,是,你以前是和小鲜肉有过那么搂搂抱抱的时候,可那不都是逢场作戏的玩玩儿吗?你的主攻方向不还是美艳女星吗?你总不至于摔个脑袋就把取向给摔出新天地了吧?”杜风朗说着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一拍手提高了嗓门道:“我去,季二花,你该不会来真的吧!我帮你检索回顾了一下你以前的对象啊,那些各型各款的姐们儿里,没有一个胸围过B的!还有不少飞机场!我当你好这口呢,该不会……你这、你这……啊?是吧,是预兆吧?”

  抛开杜风朗那过目就忘的脑子,季路言实在是没闲心陪他扯淡,但有些话憋在心里实在不吐不快。

  “我只喜欢苏河洲,他是女的我就正常,是男的我就是基佬,就这样,没啥可说的。”季路言万里长征第一步就破产,这只花孔雀刚开屏就被人拔秃了尾巴毛,心里十分挫败,士气低迷。

  路露刚到门口,正想敲门,便听见了杜风朗的声音。

  杜风朗:“所以,你就是为了他死皮赖脸住医院,要和我割袍断义从良?就是因为他你要收心了,不玩儿了,要踏踏实实过日子了?”

  “是。”季路言答。

  路露一手捂嘴,差点尖叫出来!她就说她宝贝儿子怎么好端端的非要住医院,敢情是看上谁了,而且还出奇认真,大有一种“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的感人至深!

  这时,季路言又道:“不是喜欢,是真爱,风朗你遇到了就懂了。这世界上有那么一个人,专门就是长在你心窝子里的,别说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就是三从四德我都守着,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所以我今天跟你把话说开了,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们兄弟情还在,但我肯定不能和以前一样了,我这以前的黑历史是抹不掉了,人不待见我,我有这自知之明,所以这场持久战关键还是得看我自己的表现,我要再混账,那就不是个人了。有些话说了你也不明白,说出去也没人信,但我和他认识很久,这种牵绊长到了骨血里,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他就像面镜子,照得我自惭形秽,但燕雀尚有鸿鹄之志,我不会放弃的。”

  “不是,季二花,你这让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杜风朗拍了拍季路言的肩膀,“作为兄弟我该支持你的,可你喜欢……”

  “妈也支持你!”路露乘风破浪地推开大门,感动得双眼漾起慈祥的泪光,一步步走得端庄慎重,一脸“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与感动,抓起季路言的手道:“言言,你刚刚的话妈妈都听到了,你的选择妈都支持!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这样的爱情,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