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掌声鼓励,我们的奶黄包杜风朗上线。这一卷会多讲讲杜风朗,埋了一些小细节——毕竟为他量身打造了下一本。鱼缸儿写到神龙,尤其是民国卷的时候,突然很喜欢那种悲情沉重的路子……嗯,下一本要不要虐虐奶黄包呢?

  、云台一梦醒2

  这是为什么呢?

  苏河洲没有走远,他靠在墙上,微微侧头看了一眼病房大门,旋即又垂下了眼睫。他个头很高,宽肩撑着宽大的白大褂显得有几分消瘦,尤其是他的眉头总是微微蹙着,深邃的眼睛里尽是黑漆漆的冷漠,使他看起来像是一座常年云雾缭绕的雪山,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清冷的气息。

  是那种生长在雪山上千百年的冷杉古松,不怎么需要阳光,沐浴着雨雪山雾,隐隐散发出来的清冽幽远的香气。即便在充斥着消毒水的环境里,依旧独树一帜,很浅,稍有不慎就会错过,但又很深刻,宛如匕/首记刻的字符,哪怕人已经走远,季路言依旧溺在这拢冷香之中。

  怎么会……

  怎么会就这样遇见了苏河洲?那冰冷得近乎是陌生人的“初见”,让季路言无法喘息,这一刻,他体会到濒死的窒息——前一刻的海誓山盟,转眼就变成了“从未爱过”、“从不记得”,甚至是从不认识。

  是系统又给他什么挨千刀的金手指了吗?是不是这个世界依旧还在穿越里?这只是一次考验?是的,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只要那个人是苏河洲,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放手!

  季路言眼中的雾气终于积云成雨,这可把杜风朗吓坏了,坚持认为季路言的脑子一定是出了问题。

  苏河洲在门外站了很久,隐隐约约的哭声钻进了他的耳朵,而后倏然分成了不同的声道,他只能听见那一个人的声音。苏河洲想不明白,他更想不通的是,一周前的“怪事”。

  事情要从他突然接手了一个病人说起,那人正是海城无人不知的季家大少爷,季路言。

  季路言的名声算不得好,苏河洲想,若不是因为他恰巧是自己的病人,恐怕他压根不会同这种花心大少有半分交集,若是路上遇到,八成也会绕道走——若是只看脸,那确实是天上少有地上绝无的存在,只可惜为人……

  苏河洲有洁癖,无论哪个方面,是职业所致,也不尽然。

  手术很顺利,只是季大少爷怎么都不醒,苏河洲每日会来做检查,和对待其他的病人一样,一视同仁,没有任何喜恶。然而一周前,他突然在家中晕倒,不知躺了多久,醒来后浑浑噩噩一直发着低烧,眼前不停有重影闪过,这样的情况是无法正常工作的,他不得不打电话请假。一个人过,也懒得吃药,人人都说医者难自医,他却是懒得医,长久以来,除了“治病救人”,他不知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他就这样躺在床上缓着突然而至的晕眩,然而情况却并没有好转,他时而头晕目眩,时而直接跌入黑暗,昏沉沉地睡去。

  渐渐地,眼前那些重影在混乱的梦境里渐渐有了轮廓,梦境一场接着一场,场景光怪陆离,匪夷所思——有跳井、有自杀、有失足落水……分不清时间地点,唯一不变的是每个梦都很悲伤,而每一个梦里都有一个人——季路言。

  那种悲伤像是磁铁,不断地吸收着梦里支离破碎的东西,逐渐变成了一把既不锋利,动作也不潇洒的旧刀子,一下下挫折他的心。

  直到刚才见到季路言,这个他从来没有过交集的人,苏河洲心中的疼痛达到了顶峰。他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也不明白为何会不断地梦见季路言,但为人的本能,让他想要远离那个人,那个他有些害怕遇见的人,那个让他没有什么七情六欲的心脏会慌、会跟着痛的人。

  苏河洲请假后,同科室的刘医生接替了他为季路言诊疗,是以他一路拧着眉头,眉毛都快打成一个死结,找到刘医生后,他说:“刘哥,听说季家那位醒了,您接着替他看吧。”

  苏河洲虽然年轻,但他是医院里不折不扣的“一把刀”,每年慕名而来的脑科病人不计其数,指名道姓地要苏河洲看病。这是海城最大的私立医院,有最好的设备,最好的医生,价格自然也是不菲,季路言出事后,第一时间被季家送了来。谁不想和季家攀个关系?当时季家点名要最好的医生,院长亲自拍板让苏河洲上,可惜手术成功了,三个月过去人就是不醒。刘医生刚接手一周,人却醒了,这对于刘医生而言无异于天上掉馅饼,季家的这个人情,他怎么也得承上一份。

  他心想,论工龄苏河洲不如他,论资历也一样,不过是年轻帅气占了个优势,临床上零失误赚了些带运气的口碑。本就有些不服气的刘医生,自然同意了苏河洲的“请求”。

  季路言就像是睡了一觉似的,没有丝毫大病初愈的羸弱,反倒是因为见到了苏河洲,他那顽强的生命力和爱情至上的恋爱脑,一同将这位海城一枝花,拔高成了一朵无坚不摧的石头花,他又信心满满地重燃斗志,准备再次拥抱自己的朝阳。

  作为一个靠着颜值大杀四方的美男子,形象工程是必须时刻抓紧的。说起来,杜风朗真是对他有肝胆相照的真心了。闹归闹,但他硬是守着季路言做完全身检查后,几个电话一打,知名美容院、明星造型师、五星级酒店送餐,一股脑的把病房里填了个满满当当,杜风朗甚至亲自下场,开车一个来回,上奢侈品店里买了当季新款春装,大包小包地提了回来。当然,每样他都买了两套,用他的话来说——海城双龙,秤不离砣。上阵亲兄弟,战袍自然要成双对。

  但同样的衣服穿起来,两个人却是两种风格。杜风朗的骨架子相对小一些,别看30岁了,生得也是一副魅惑众生的模样,但一个“奶”字,足以从样貌到气质概括杜风朗。季路言则不同,男性魅力十足,一本正经的时候看起来有几分狂野,但一笑起来,那是妥妥的多情妩媚,他总是这样,以最强烈的方式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季路言推开房门,直奔他亲妈的病房,他再是恋爱脑,再是要紧苏河洲,在无数次穿越中,在体验过人情冷暖,见过好几个苏河洲的混账“爹娘”后,方才知晓他是活得有多幸福,曾经的自己是有多么对不起他爸妈。

  季路言一路走去,赚足了眼球,杜风朗在背后默默注视这那高大挺拔的背影,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季路言真的变了——变直了,大有一身浩然正气的样子。

  就在刚刚,他关切地拿出手机问他好兄弟:“二花,今儿个普天同庆,等你出院了给你办个庆功宴,到时候找些姐姐妹妹让你好好浪一浪,这可把我心疼坏了,憋了三个多月,和尚都能圆寂了!”说着,他拿着手机不住地滑动,“字母从A到Z,你随机选还是我来安排?要不我这会儿叫‘沙琪玛’她们来陪陪你?嘶……也不知道她们有新相好了没有。”

  然而季路言却果断地拒绝了,他说:“我心里有人了,有家有室要洁身自好。”

  虽然杜风朗心里纳闷儿,这人在床上躺了100天,上哪儿去弄个心上人?别说人了,就是弄个妖招个鬼来,这马列主义熏陶下长大的孩子,还能信这些玩意儿?但季路言说得十分正经,有那么一瞬间,杜风朗觉得看到了柳下惠本尊。

  路露早好了,只是季明德不放心,家里的佣人全围着路露打转。季路言轻笑一声,虽说他爹把他一个差点脑死亡的重病号丢给了不靠谱的杜风朗,但他爹对他妈的真爱还是让他心里觉得挺美,甚至有几分羡慕。

  季明德暂时不在,当路露见到亲儿子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一个喜极而泣,差一点再背过去一口气,一群看着季路言长大的佣人立刻开始抹眼泪,像极了渲染母子重逢的电影镜头里,悲情的背景音乐。

  母子二人的时光,眼泪总是去得格外快,季路言三言两语就把路露哄得笑成了花儿,一见时机成熟,季路言立马说:“路露姐,我能暂时不出院吗?”

  路露的笑容登时卡在了那张岁月尤其善待的脸上,然后衬出了几分岁月的痕迹,她嘴角抽搐道:“言言,你这是……又看上了哪个小护士了?”

  知子莫如母,只是路露猜中了开头,没有料到结尾。但眼见着自己儿子的帅气的脸上渐渐染上了忧愁,路露心里酸软一片,她突然觉得自己小人了,不该那样误会儿子。一想到季路言在病床上躺了三个多月,那些好的时候恨不得当天就跟季路言拜堂成亲的女孩儿,没有一个出现,就连那些平日里恨不得24小时黏在一起的朋友们,若不是父母碍于季家的关系,把人带来看她儿子,怕是没有一个人会主动来——没人知道季路言什么时候会醒,也就不会有人把精力放在一个没有“价值”的人身上——

  世人结交须黄金,黄金不多交不深。纵令然诺暂相许,终是悠悠行路心。

  人之常情,路露可以不怨,但还是为自己儿子心寒。还好有一个杜风朗,虽然不怎么靠谱,但心意是真的,就冲这一点,路露就能对杜风朗做到“视如己出”的疼爱。

  季路言是个骨子里骄傲的人,怕是一时间难以接受“树倒猢狲撒”的窘迫,路露深明大义道:“言言,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妈妈今天就出院,家里给你收拾妥当,等你出院,我们一家三口找个海岛旅游去,到时候叫上风朗,咱两家一块儿,大不了买个岛,谁也不许来打扰我们共享天伦!”路露一顿,像是想起什么,又说:“还是找个时间去云台寺还愿,大师就是大师,说你三十有劫,你这也遭了罪了,往后啊,我们言言会越来越好的。你是妈的宝贝,我拼死拼活把你生下来,不是生给别人说,别人看的,你是我用来疼的,是生来享受福气和爱的,你想做什么,妈妈都支持你。但是……”

  季路言现在眼眶子浅得很,动不动就春江水绵绵,也不再做那些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事了。他收起往日对路露插科打诨的做派,抱着他妈,一字一句道:“妈,我以后不乱玩儿了,没有小护士,没有任何男男女女,一辈子找一个人就够了,就像……你和爸这样,有一个家,不是一所房子里面住着熟悉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