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几点?”季路言一琢磨,自打赔了那个保时捷的假爱马仕之后,自己的经济状况确实有点儿……不容乐观。他记得苏河的生日是在十月,若如此,苏河洲的生日亦然,可那个时候他应该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怎么着也得留一个像样的礼物吧?这几天季路言没少为这事绞尽脑汁,他看上了一块怀表,小二十万,季路言算了算,就是他走的时候把家底子掏空,还差点儿。那块怀表和他以往动辄七位数的手表比起来,不足挂齿,但算是个古董。

  说起怀表,季路言那日出门路过典当行的时候,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拐进去看了看,一眼便看中了那块怀表。有些像季霸达的那块,却又不同,镀金的表盖上嵌着一颗绿色的宝石珠子,很像做鬼那会儿,苏河洲从大帅府上拿回来的那颗结魂珠,就是小了许多。

  虽说送钟表这类不吉利,可……他可不就是在送终吗?送自己的终给苏河洲,把他两世来生的所有时间都送给苏河洲,求勿忘,再相见,心可温。

  所以季路言决定,他不要那还有一个月的假期了,这身子只要目前够苏河洲折腾就行——他要赚钱!于是季路言不仅爽快答应了杰哥,还拜托杰哥以后有这种加塞儿的活,多想着点他。

  次日在约定时间之前,季路言早早就到了跳伞俱乐部,肌肉拉伤处虽说早好了,季路言还是一丝不苟地给自己贴了两张膏药,他颇为理直气壮地认为,自己这是有病治病,没病强身。

  算是在替苏河洲的“用户体验”着想。

  和杰哥打了招呼,季路言就在会客室里坐着等客人上门,这是家挺高级的跳伞俱乐部,从设施到流程处处显示着一个“作”字。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两声敲门声,随后有人推门进来,季路言正拿着手机欣赏刚刚发给苏河洲的自拍,觉得照片里的美男子简直是摄人心魄的帅。听见响动,他抬眼一瞧,那摄人心魄的俊脸立刻像是吞了苍蝇。

  “你怎么来了?”季路言坐直了身体,看着祁琨拧眉不悦道。

  “苏教练,我找你跳伞不成么?”祁琨笑得依旧阳光,三庭五眼模样周正,可季路言怎么也看不出从前那味儿了,他总觉得祁琨在憋坏招。

  祁琨又道:“知道你在这儿工作,我还从来没来过,今天正好,怎么,不愿意教?”

  是挺不愿意的,但想着赚钱哄小男朋友,季路言立刻摆摆手,道:“哪儿啊,来者皆是客,来,坐,我们先看看安全视频。”想到自己也有为五斗米折腰的时候,季路言心有戚戚然,可又觉得这种自食其力的感觉还不错。

  一句“皆是客”,让祁琨的脸色立时僵了一下,但他很快调整好表情,若无其事地坐在季路言身边,看起了安全视频。接下来祁琨签署了安全协议,又极为认真地听那人一本正经地讲了跳伞流程。只是整个过程中,祁琨的眼神都毫不避讳展现着他对自己好兄弟的欲望。

  季路言一开始觉得自己像是个男公关似的,但渐渐也不以为然,他真正做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苏河洲”。

  出发去停机坪之前需要穿戴装备,季路言有金手指加持,三两下穿戴得整整齐齐,该检查的也一一不予错过。祁琨拎着自己的装备一直打量着对方,眼神宛如裁缝的皮尺一般,擦身而过的克制却又精确到分毫,看得季路言浑身起鸡皮疙瘩。

  “穿啊,”季路言搓了搓胳膊,“出发了!”

  “不会,”祁琨道,“帮我穿,这不是教练该做的吗?”

  季路言:“……”

  终于登上了飞机,这一回倒不至于万米高空,3500米对初学者而言算是一个合理的高度。季路言起身站在起跳点,不情不愿地把祁琨捆在自己胸前,和机长打了个手势后,他一边整理自己的防风镜,一边在祁琨耳边倒数——一般为了让初次跳伞的学员有个心理建设的过程,有的教练会倒数十个数,有的教练则是三个,有那么点全凭个人心情的意思。季路言一句多的话都没有,只想早跳早了事,张口便数:“三……”

  话音未落,祁琨就着这亲密的姿势在他身前蹭了蹭,季路言觉得自己好像生吞了一口冷风一般,梗的心脏憋痛,他恨不能把安全绳索解开,将祁琨一脚踹下去!后头的数他也数不下去了,后脚一蹬,带着祁琨冲出了机舱。

  3500米的高空,身下是一片稀疏白云,像肉汤里的浮沫儿,总飘着一股腥臊的气味。从机舱跳出后,会有将近一分钟的自由落体时间,季路言闭上了眼睛,假装他是独自一人,感受着远大于一分钟的时间,耳边风声猎猎,像是每一次穿越而来的样子。

  季路言的唇角绽放出一个惬意的笑容,他旋即又睁开了眼睛。

  他的身下可是名川大山、万顷良田、河流湖泊、阡陌人家,这么美的风景干嘛不去欣赏呢?俯瞰河心绿洲,就会想起苏河洲,为什么要因为旁的人去破坏了此刻的美好呢?季路言觉得自己像是个怀春的少女一般,一针一线,一草一木都能联想到梦中人的身影。

  当高度急速下降到1500米的时候,季路言才不慌不忙地开伞,整个世界“唰”地一声安静了。身子被巨大的降落伞兜着往上一提一顿,再徐徐下降而去,大地的斑斓色彩越拉越近,像是置身于彩虹之巅。

  降落地点就在俱乐部所属机场里的固定区域,这对季路言来说没有任何难度,毕竟万米高空他都能“正中靶心”,然而不知是不是带了个“累赘”的缘故,当他脚尖刚触及地面的那一刻,季路言突然觉得胸口的安全绳一紧,而后祁琨脚下一晃直直朝他压来!季路言连忙后退,可两个人之间还有数道安全扣连接,他再退也躲不过祁琨!脚下一崴,季路言跌倒在地,祁琨亦然。

  祁琨快要一米八的个头,虽说不是什么一身腱子肉,季路言还是被他压得一时动弹不得。

  正在这时,他看着垂直于自己视线的方向跑来了一个人影——苏河洲!

  艹!这武松、西门庆、金莲儿的关系是掰扯不清了?季路言忙不迭地解着胸前的安全绳扣,苏河洲越来越近,突然——

  “我来啦,意外吗?”

  “路言,抱的还……爽吗?”

  二人的声音同时在季路言面前响起,苏河洲的笑容旋即僵化——他刚刚听到了什么?他哥带着跳伞的人是……

  祁琨摘掉护目镜站起身来,他没有看苏河洲,反倒是弯腰冲着季路言伸出手,“还不起来?回味什么呢?”

  是祁琨!苏河洲心里风起云涌——那是他哥的好兄弟!可这情况看起来却不仅仅只是好兄弟!!!

  季路言看着苏河洲,对祁琨视若罔闻。他正要开口,祁琨起身看向苏河洲,又看了看季路言,存心道:“唉,路言你看这是谁来了?这不你那个好弟弟么?你们这兄弟感情……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

  “苏家少爷是来看你哥的么?”祁琨笑问苏河洲,“还是你那个妈又要找你哥麻烦,你是来传圣旨的?”

  苏河洲踉跄着退后一步,季路言赶紧爬起身来,刚崴了脚有些疼,他也顾不上去检查一下。季路言一把推开祁琨,抓住苏河洲的手,“河洲,你什么时候来的?走,我带你吃饭去。”

  “啧啧,”祁琨咂舌,“路言啊,你现在怎么都直呼其名叫什么‘河洲’了?话说回来,我也好久没听你‘我弟我弟’这样称呼这位了,怎么?这是要……亲、如、一、家的意思了?”

  苏河洲如芒在背,他倒是不在意祁琨发现他和他哥之间那点儿不能为外人道的关系,但祁琨和他哥之间的关系……

  “祁琨!”季路言厉声道,“你有完没完?咱那点儿情分经不起个风吹日晒的,你别逼我翻脸!”

  “有完没完?”祁琨倏然大笑,“苏路言,你他妈有没有点良心?你被苏家赶出门走投无路的时候,是谁收留的你?是谁喝的酩酊大醉的时候抱着我,哭他21年来的委屈?是谁说他情愿从来不曾和苏家有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