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在孤独和绝望中挣扎了三千年了,时不时徒生的怒火让他在冲动之下做尽坏事,起初他清明的时候还会心有不安,可后来……他只怕自己做的还不够狠绝!

  不知何时起,于苏河洲而言,受了天谴反而是种解脱。

  但他不愿意让那个和尚知道他会被打入畜生道。他怕在季路言的脸上看到同情怜悯或是轻蔑嘲笑,他最怕的是看到那人脸上有和其他人如出一辙的……“咎由自取”、“活该”!

  季路言在他身边,他会觉得平静,会觉得踏实,会觉得满足。是的,满足,他满足于时常能看见季路言,但那人又极其可恶!最可恶的就是季路言的选择——生生斩断了他三千年来唯一的期盼和热源!

  几十年对一条龙来说,不过是打个盹儿就过去了,然只要一个梦的时间,季路言就没了!

  巨龙突然腾飞,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把人桎梏在龙尾,而是将季路言轻轻卷起放在自己的脊背上,用龙尾虚虚护着,一跃千里。

  季路言抱着龙颈,感受着巨龙正常的温度和跳动,心里无比庆幸只是一颗灵珠子就换得了苏河洲的平安,他那颗还在后怕的心,也在这风驰电掣中安宁下来。

  脚下是万里河山,纵有表里回游、离合山川,亦有江天一色、风光旖旎。他和苏河洲俯瞰尘世,就像是灵魂在不同的时空里总是会相遇,然后看遍斗转星移……最后依旧是水光山色与人亲,说不尽、无穷好。

  说不尽的故事,无穷好的相遇。

  季路言合眼感受穿风破云的滋味,不知过了多久,风声渐小,云团紧簇,他缓缓地睁开了眼。

  “这是什么地方?”他看着脚下的风景,叹为观止。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鞠躬

  、敢问圣僧要不要10

  脚下是一片巍峨高山,夜幕四合,烟雾紧锁宛如仙境,好似三千世界静静沉睡,唯有浩瀚天风不断吹动着满山青翠,暗影飒飒作响。巨龙之尾扫出一片气旋,抛洒起山巅皑皑白雪,银砂羽浮,梦蝶云娇。一轮明月婆娑跃入群山拥抱的明镜之中,让人止不住放缓了呼吸。

  季路言被巨龙轻放在地,让他突生步虚声断之感。

  “这是昆仑山天池,是灵珠子诞生之地。”苏河洲答道,并时用龙尾推了推季路言,面无表情道:“下去。”

  “啊?唉,我说不是……”季路言觉得自己是被这声势浩大的美景迷住了,但他不至于脑子短路!这白雪皑皑的,池子里指不定冷成什么样子,况且……他那狗刨似的游泳水平,向来是在泳池里摆拍就足矣了,管它这天池水是深是浅是冷是热,他都不想冒死一试。他现在可是个凡人,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虽然小一百年的寿命给他也是白给,但他不想三月之期未到就提前谢幕!

  “我不去,我、我体虚,畏寒!”季路言抓住一块山石,说什么也不肯往前走。比起直接承认他海城一枝花在技能上有短板,他情愿说自己身体“不行”,谁让他现在有的是理由说自己身体不适呢?

  且不说一颗灵珠子被拿走到底是让他容易疲乏了些,就说他……尽管苏河洲今日在天门阶对他没有实质性地做什么,可回顾过往,他更是有理由给自己找个后遗症之类的托词!

  苏河洲心中钝痛,一想到那和尚没了修为法力,如今连护体的灵珠子也失了,他不禁收起自己的脸面,声音虚了几分道:“进去,这水能助你恢复几成,对你有好处。我……同你一道进去便是,你就不必畏寒惧冷了。”

  话音未落,苏河洲觉得甚是难为情,生怕那和尚误会自己有别的心思,于是不给季路言再开口的机会,卷着人就没入水中。

  季路言大惊,全身肌肉紧绷,双手死死抠住龙身。然而预想的寒冷和下沉都没有到来——龙身盘在了一起,像是在水中做了一张白玉床榻,刚好够季路言胸口以下都浸泡在水下。而苏河洲的龙身散发出暖暖的气流,在水面上升腾出一片白雾。季路言觉得这体会比在北海道面向太平洋泡温泉还惬意,苍茫盛景皆是一眼须臾。

  唯一让他心里遗憾的是……没有佳人作陪。

  苏河洲现在是他唯一的佳人,他也只看得到这个人,只是这人始终维持着龙身,且久久沉默不语,任他如何说话,对方只会以单音节的语气词回应。

  寂寞,空虚,夜冰冷啊……季路言心里哀叹着,周身却是暖意融融的,四下悄然,一轮圆月像是个好兆头,季路言渐渐睡了过去,他是真的觉得有些累,但他的唇角一直漾着一捧皎洁生辉的糖月牙儿,如同这一辈子都不打算散去。

  听着季路言逐渐安静下来,苏河洲渐渐舒展了耳朵——这和尚不愧是和尚,天生就是个嘴不歇的,他心里那点儿乱七八糟的事儿全让那和尚给碎碎叨叨个干净!

  苏河洲听到季路言熟睡的平稳呼吸,登时睁开了眼睛,他缓缓回头,看着月光下的睡颜心中莫名悸动。比任何时刻都要清晰的悸动,只是苏河洲依旧不知道这种悸动意味着什么——他的所有情绪都被蛊花毒蚕食了,但他知道每当自己看着季路言,他的其他感觉似乎就有了开始复苏的迹象。

  镜花水月的岁月静好,不知该喜还是忧。

  这和尚的脑袋又圆又亮,皮肤还很柔软细腻,苏河洲抬头望月,对着月亮轻嗤了一声,心道是这月亮也是招摇过市了万万年的,任人称赞歌颂其貌美情深,可在他心里,这月亮还不如那颗光头呢!那光头才是好看,才是……

  情深?情深……可是他呢?是喜欢这个和尚吗?但喜欢是什么,什么又是喜欢?

  苏河洲仿佛陷入了一个死胡同,但他转念就想到那和尚为了他,竟然把自己的灵珠子给了出去。灵珠子是如何被取走的?是像取掉内丹一样吗?剖丹之痛不亚于惊雷之刑,那么姓季的……季路言身上会不会有伤?

  季路言平日里嘴巴就不带停的,那绵软红唇吧嗒吧嗒地张合,每回看得他都想要咬上一口,若要让那人住口,光是呵斥是不管用的,只有堵住了口舌,再做晕了他。

  可是这人今日为何这么快就睡着了?难道伤很重?!那和尚为何不说?他又为何没有早一点觉察到?!

  苏河洲越想越是忐忑,他缓缓动了动龙尾,慢慢挑开了季路言的衣衫。

  月光下,季路言白皙赤/裸的胸膛散发着莹润光泽,最好的画师也画不出那晶莹剔透的精致线条,仿佛那人通体都被月色勾了一道绒边,比他东海龙珠还要耀眼。

  苏河洲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再看那人安睡的容颜——少了撩拨人的妖媚蛊惑之气,却多了几分干净纯粹的模样,好似那无暇碧玉静静置于锦盒之中,又如莹润东珠默默光耀深海……等着人去撷取鉴赏。

  苏河洲被自己的想法惊出了冷汗,他猛然惊觉自己不是为了发泄,也不是为了惩罚,而是他对季路言,因为想要而想要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