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河洲,你做什么?又拿这破绳子捆我做什么?!”季路言吼道,他实在是怕了这绳子。

  “呵……”巨龙盘踞在祭坛之上,一甩龙头凑近,他死死盯着季路言的眼睛,道:“妖僧,知道这些百姓都是什么人么?”

  不待季路言回答,他凭空捻出一道幻境,幻境里是季路言坐在高台之上,身后是巍峨高山,身前是跪坐的百姓——听他讲经说佛。

  “这些都是你的信徒,可惜……可惜啊,现在只剩下这千级长阶之下这么点儿了。”巨龙晃了晃脑袋,睨了一眼那些活人,像是看蝼蚁渣滓一般轻蔑,“你不是要让我死么?你不是要让百十来号人看我死么?那正好,你先来给我示范示范?”

  巨龙咆哮:“妖僧季路言!今日我就要在你的信徒面前,羞辱你,折磨你,然后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你、你、你要做什么!”季路言这会儿是真怕了,哪怕苏河洲现在是真龙之身,但那双眸子里的神色依旧让他看得真切——那双幽深的眸子里,没有一丝苏河洲的影子,全是疯癫成魔的滔天怒火。

  就在这时,龙尾猛地钻入了季路言的衣袍!

  “苏河洲,你他妈疯了!大庭广众之下你不要脸我还要呢!”季路言越是挣扎,困妖索越是紧锁,他只能放弃抵抗,一脸悲愤地瞪着苏河洲。

  季路言的眼眶酸胀得厉害,他怎么也想不到苏河洲竟然会这样对他,他何曾受过这种奇耻大辱?以前做过再混账的事情,他也没有把人弄来游街示众过!

  他知错了,也正在努力改,还全都付诸实践在了苏河洲身上!难道这样还要遭受报应吗?如果报应是这种羞辱的话,他情愿……

  不能死!季路言止住自己的哀怨,他怎么能这么容易就想死呢?刚刚还教育了苏河洲求死莫要插队,怎么转眼自己就要轻生呢?

  这是苏河洲,可眼前的又不是苏河洲,他中毒了,他是身不由己的。季路言拼命给自己找借口,忍着身体传来紧绷——苏河洲在试探,在观察他的反应,他不能如了这个神志不清之人的愿!

  “河洲啊,你轻点儿……”季路言忽然开口。

  苏河洲:“!”

  这个疯和尚到底在想什么?不羞吗?不怕吗?不觉得自己对不起菩提佛祖吗?!

  “你!你这个臭和尚!太不知羞了!”苏河洲气的尾巴都不能动了。

  “都要被你日穿了,我还知什么羞?死之前也痛快了,划算的。”季路言一脸无所谓道。

  苏河洲猛地收回龙尾,龙须颤颤巍巍,半晌都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河洲啊,快点儿啊,我等着呢……”季路言又露出了自己惯有的眼神,微微上挑的眼尾化成了钩子,勾弄得苏河洲心烦意乱,却又无处发泄

  绵软的话语让他想起了那一场场酣畅淋漓的快意,那种让苏河洲恨不得要和那人纠缠一辈子的冲动再次涌上心头——他知道,这已经不是“冲动”了,而是,心愿。

  巨龙闭上眼睛,胸口气鼓鼓地上下剧烈起伏,良久,他睁开眼睛。可那妖僧还是目光蛊惑地看着自己,在邀请,在乞求,在……鲜廉寡耻地想让自己当众对他做点什么!

  巨龙惊慌地错开了那炙热滚烫的眼神,脑子里却是那妖僧伸腿盘他腰身,玉面相迎向他索吻,是那人的哼哼唧唧,是张口就来的嘤嘤咛咛,是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哭啼啼,是动情的眼波流转和战栗!

  还有,他口中触碰过的……

  巨龙倏然缠绕住了季路言,恨不得让这人就此气绝,这样他就不用乱了心神,他就没有任何茫然失措!

  然而,苏河洲还来不及再次发怒,季路言一见苏河洲靠得如此之近,突然就吻了上去。同时,他尚且还能活动的手指,一把攥住了龙尾,手指用力摩挲就像他捻着佛珠那样,也像他第一次把巨龙揉“化”了那样。

  苏河洲上被封住了气门,下被攥住了命门。他一肚子的邪火被封印得死死的,无处可宣泄,无路可排解!

  千级长阶下的百姓看不真切,隐约觉得是作恶的东海三太子欲要吃掉他们的圣僧,然而不知何故,恶龙只是与圣僧对视,大口都怼到圣僧脸前了,却是迟迟不曾下口。

  巨龙周身的黑雾渐渐散去,就连龙鳞都似乎变得柔软起来,唯有巨龙的眼睛半张半合,溢出春日山泉的泠泠细波,冬日篝火的熠熠热浪。

  还有那龙须,也如那风中杨柳,软软地随波逐流。

  巨龙的呼吸变得凌乱,季路言狠力的亲吻适才放过一条“生路”,紧贴的唇齿间,他的声音随着晶莹的涎丝缓缓流淌出沉重:“苏河洲,我以为至少你会有一点对我心动。我寻了你很久,一开始的目的只是为了自己,可你这个人真是让人……”

  季路言无奈摇头认命,“我喜欢你,很喜欢,越来越喜欢,喜欢到每一次都是为了你而来,喜欢到要走的时候会舍不得。

  三个月,三年,三生三世……只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都不过是睁眼闭眼的瞬间,所以我的时间很少,在很少的时间里,我想好好的陪着你,认真的喜欢你。”

  “苏河洲啊,”季路言续道,“咱能别耽误时间了吗?你爱……你喜欢不喜欢我不重要,我只求你能看看我,看我对你的心思有没有半分掺假!”

  爱是时间灌溉滋养而出的,对于一个没有前世今生记忆的人来说,是不可能一蹴而就的,道理季路言都懂。然喜欢是瞬间的心动,然后渗入骨血再难剔除,如此时的他。

  季路言觉得自己应该是爱上了苏河洲,但他不敢说爱,因为他怕自己再走以前的老路,轻易说出口的爱,经不起推敲,一阵闲言碎语的风,一张铜臭满满的纸就能轻易打散。在过往的现实生活中,他从未有认真看过围绕在他身边说着“喜欢”和“爱”的人是不是有过真心,以至于现在,他不耻于自己的过往,却又无法义正言辞地去申斥自己遭遇的“不公”。

  人在做天在看,做错的事无论拐多少个弯,迟早都会让人尝苦果。

  上一世的苏河洲是他种下的苦因,轮回穿越里的苏河洲就是他的苦果。季路言终于明白了爱之重,之神圣,之不可轻率对待。现在的他每次只有三个月的“生命”,而下一次他还会重生复活,再与苏河洲相遇。所以,他不确定如今甘愿为苏河洲赴汤蹈火,是不是因为自己的“有恃无恐”,但他能确定,在眼前的世界里,他只要苏河洲有一个善果。

  无论他的心有多痛。

  一滴滚烫的热泪落在了巨龙的脸颊,苏河洲的龙身一顿,他恢复了清明,却发现那个臭和尚已经被困妖索勒得气息奄奄,满身胀红到青紫。可就算这样,那人还极力地仰着头亲吻他,还挣扎着伸出手要抱着他。

  他是想要羞辱这个臭和尚,再杀死他的,可……每次见到那和尚气息奄奄的样子,他的心脏为何会如此的痛?他受过九百惊雷之刑,那种皮开肉绽之痛,远不及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