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因这人揪心、心疼、愧疚、难过、思念、担忧……在虚假世界的相处里,季路言觉得自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真实。

  不知何时,季路言已经被推抵在了树干上,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才分开。

  苏河洲紧紧抿着嘴唇,目光有些躲闪地撇开,沉声说到:“回答我的问题。”

  季路言心神激荡,那个吻够他回味一辈子的,他还想要!于是他凑到苏河洲身边,用鼻尖不断蹭着那人的下颌,耳廓,语气缠绵温柔,道:“我是乔装成侍卫来的,今晚,没地方睡……”

  苏河洲:“!”

  没地方睡?早干什么去了?跟来之前就没想过这个问题吗?跟侍卫住不行,但太监们的房间里……给他们的首领公公让个地方绰绰有余。

  可这人明显是故意的,他就是非要粘着自己!

  苏河洲喉结滚了滚,艰难道:“西面……”我给你在西面太监们的耳房里安排个位置,这句话他说不出口。

  这人差点为自己寻死觅活的跳井,若是他再冷漠决绝下去,后果不堪设想!他是太子,总不能从早到晚盯着一个太监,也不可能把整个行宫的井都堵上,万一他一个疏忽,让那人钻了空子,再去跳井怎么办?!

  对,他刚刚看到的那个幻象,就是跳井的季路言!那井多深啊,跳进去还有的活吗?

  这个季公公就是在逼他就范!就是要他点头答应,允他上自己的床榻。好啊,好啊!一个太监把后宫女子“一哭二闹三上吊”那一套,学得真真是到位!

  他拒绝,季路言就要去死;他不拒绝,就是在害己害人。

  “你,想跟我睡?”苏河洲耳尖通红,扬起下巴看向无星无月的苍穹。

  “嗯,想!每天都想。”季路言心里乐开了花。

  去他的委屈,去他乱七八糟的一地鸡毛,苏河洲这货终于回心转意了!他不做别的,就是和苏河洲盖着棉被纯聊天,感情的事啊,他现在是悟出来了,“日久生情”是饮鸩止渴,互相了解,细水长流,稳扎稳打才最牢固。

  苏河洲:“!”

  这个人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什么是廉耻,什么是含蓄?一个太监日日夜夜眼馋太子的卧榻,这简直伤风败俗!偏偏,他还不能拒绝。

  苏河洲清了清嗓子,“行宫不比东宫,这么多人在,侧妃……侧妃也不容易,都这个时间了,把人请去厢房也太不近人情。”

  “哦,那我去侍卫那里住好了,唉,几十个臭男人……唉……唉……”季路言一口接一口地叹气,也不知是他肺活量惊人,还是丹田容量非凡,同时他作势要转身离开,可半天只挪出去几寸。

  “你回来!”苏河洲掐了掐眉心,万般挣扎后认命道:“跟我走。”

  这个季公公惯是会招惹人,又生得那样招蜂引蝶,苏河洲心想:寻个住处安置他,然后就离开吧,不然……那样期期艾艾的模样缠着、要着,看样子是心里做好准备要突破那一步了,可如今我不得不考虑长远,荒唐过了,不能再继续沉沦了。

  苏河洲把季路言带到议事书房,看着环境还算不错,指了指矮榻软枕道:“你这几天就在这里歇息吧,白天……我不在,你也不必去伺候侧妃。”

  “嗯,我只伺候太子殿下。”季路言两眼放光地看着苏河洲,手指抚过矮榻,心想:原来苏河洲好这一口,床上的事情不爱在床上办,非要把我拐带到这矮榻上,打算重温旧梦吗?

  苏河洲想说自己将宫女太监带的足够,行宫不比东宫隐私性好,何况侧妃还在此处,就不必他伺候了。他怕离得近,他的自持力有些岌岌可危。

  但又一想,就因为自己冷淡了些,还带了侧妃出游,那人就要死要活的去跳井,到了嘴边的话,苏河洲只能生生咽回去。

  于是他背对着季路言道:“有事我召见你,先走了,你休息吧。”

  季路言后背一僵,声音如被卡住脖子的鸟雀,惊慌而又破破烂烂:“你……你不同我一起在此处休息吗?”

  “我回自己房间。”苏河洲狠心道,说罢头也不回地就要离开。

  “你别走!”季路言上前挡住了房门,目光灼灼地看着这个“刚正不阿的好青年”,突然,他拉起苏河洲的手覆在了自己脸上,季路言心里紧张,口中哀怨道:“太子,我都瘦了,你摸出来了么?”

  “你做什么!这是行宫!你……”

  苏河洲瞳仁颤动,心道是瘦了,脸上的线条更加分明,颧骨有些明显,显得那双眸子更大更抓人了!

  可那是什么眼神?他的心为什么跳得如此剧烈?!

  “我瘦了,想你想的,茶不思饭不想,孤枕难眠夜不能寐。我等了你好久,河洲,别走好不好?”季路言说的都是真心话,他实在想不通,两个人之前明明在一起好好的,太子为何突然就疏远他?连个像样说话的机会都不给。

  “侧妃她……”

  “河洲,我脚疼,跟了你一路走得脚疼。”

  “我……”

  “腿也疼,又酸又疼,怕是肿了。我不曾走过这么多路,为了你我跟着来了。我浑身上下哪儿都疼,心里最疼!”季路言看苏河洲浑身紧绷戒备,想走的决心还有几分坚定,又趁胜追击道:“我怕黑,习惯和太子同眠,现在害怕一个人睡……”

  苏河洲:“……”

  这人为何如此磨人!

  “河洲,你不开心,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都说给我听听,嗯?我帮不了你许多,但我保证不乱说话,你把我当树洞好不好?”季路言说着,上前紧紧盯着苏河洲的眼睛,像是要抓老鼠的猫一样急迫,语气里的小心翼翼却是无处隐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