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河洲当时只道是向来低调的五皇子公然和七皇子一起“造访”东宫,为的是贼喊捉贼——刺客行刺太子失利,若是他苏河洲先一步抓到人审出个一二来,那皇后一党就有了把柄在手中,可没成想,醉翁之意不在酒。

  然而,行刺皇后的刺客,一来不是在他东宫被抓的,二来非他东宫所出,于情于理和他有什么关系?

  灵武帝高举一方砚台,猛然砸向了太子,拍案怒道:“逆子!你还不知罪?非要把你那点儿丑事全扒干净示众吗?好,好,好!张旺喜,去传皇后贴身大宫女来问话!”

  不多时,皇后的贴身大宫女玉兰便跪在了苏河洲身后。

  那玉兰哭哭啼啼悲痛欲绝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后的生辰变忌日,苏河洲心中冷嗤。

  玉兰说,皇后娘娘为了皇帝的福泽安康早就开始寻遍民间高僧名医,最终在数月前寻得了一种红夔花。此花生在西域雪山之巅,受天地至阴至阳之精华滋养,入药可延年益寿,亦可通神灵祈福——是皇后娘娘特意花了重金,潜心诵经七七四十九日求得的,为的就是在今日的大宴上,择吉时献给灵武帝。

  岂料遇到刺客,刺客奔着红夔花而去,皇后以命相护,如今生死未卜。

  听到这里,苏河洲认为自己顶多听了一段皇后自编自演的一往情深,并不觉得此事与自己有何关系。

  直到张旺喜接着道:“刺客行刺的时候打翻了红夔花的花盆,那红夔花非凡物,此花花粉铁红,颜色独一无二,并且一旦沾染在布料上就无法洗净,三名刺客身上均有沾染。刺客起初不愿招供,但严刑逼供下有一人松了口,说曾亲自向主子复命。由于任务失败无颜以对,此人当场咬舌自尽。如今三名刺客,一人是哑巴并自行断了经脉,二人已死。”

  张旺喜看向太子,继续说道:“然而三人均不知晓自己身上早就沾染了红夔花粉,他们的主子是谁?谁身上有那花粉便不攻自破。”

  这时,在灵武帝授意下,一名太监手捧着托盘而入,托盘上,赫然是太子的常服!苏河洲当下心中明了,心脏一顿的同时又瞬间平静了起来。

  他有些想那个没个正形的季公公了。

  眼见太子在罪证面前依旧面色不动,灵武帝将其常服扔在地上,怒声道:“太子,你可否同朕解释解释,你的衣物上为何会有红夔花粉!”

  苏河洲心中轻笑,却正色道:“父皇,儿臣未曾见到任何花粉。”他自知灵武帝这些年求医问药,为了一个长生不老几乎走火入魔,这其中不乏皇后的推波助澜,以至于任何冒犯他龙体的事情都是其大忌,若自己衣服上真有那花粉,他今天就是百口莫辩,莫须有的罪名也只能认下,废太子都是灵武帝仁慈,八成是要他性命相抵。

  可眼下,怪只怪那群人太有自信!谁都没有想到此事会有变数……包括他自己,苏河洲心中有了数,愈发无畏。

  灵武帝白须一抖,“张旺喜,当众检查衣物,让这个逆子亲眼瞧瞧他做的好事!”

  “喳!”

  张旺喜上前打开太子的常服,除了一丁点干涸的米粥印迹,就只有一只鸳鸯!哪来的红夔花粉?不仅如此,为何……为何检查到常服内里的时候,会掉下来一条亵裤!就是他这张饱经岁月的老脸也挂不住,稀里哗啦掉在地上,摔出了五音不全的实质。

  苏河洲在这时开了口:“父皇,何来红夔花粉?但儿臣甚是不解,这是我脏污的衣服,按理说要么该送去浣衣局,要么就该有专人处置,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是谁盗取了儿臣的衣物?连贴身衣物都不放过,此人是何居心?”

  灵武帝脸色大变,事情怎么会和呈报上来的不一样?难道真是他冤枉了太子?

  就在这时,有一道颤抖走样却是苏河洲十分熟悉的声音响起:“启禀皇上,太子的常服上为何会有刺绣鸳鸯?那鸳鸯下头可有检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鞠躬

  、东宫太子要上位8

  苏河洲的前额被砚台砸的鲜血直流,可他不觉得痛,因为那个声音的出现让他的心更痛。

  张旺喜赶紧命人挑线拆开了那只鸳鸯,然而下头依然没有红夔花粉,只有一片不知名的印记,有点褐色的渣滓以及一股酸味。

  灵武帝皱眉,“这是什么?”

  张旺喜一时也不知那是什么痕迹,倒是苏河洲缓缓开了口:“回父皇,此乃山楂汁所留印记。”他回头看向身后,恶狠狠地看着东宫的首领太监李富贵,一字一句道,“李公公,本王自幼便是由你贴身伺候,你为何盗取本王衣物?又为何要绣上鸳鸯?更是为何……连本王的贴身衣物也要一并私藏?!”

  李富贵吓得连连叩首,大呼冤枉。

  太子被“请”到宗人府,作为东宫官职最大也是资历最久的首领太监,李富贵自然是要随同前往。

  那日他和小季子换班之前,便在太子常服上抹上了红夔花粉,为的就是替当晚将会出现的刺客坐实太子的“罪证”。他本想晚一些在下手的,但一来衣服一旦穿在了太子身上,他很难再找理由近身,二来他虽然趟了这淌浑水,可他也想独善其身。按理说他该在殿前伺候到正午,可那小季子有意与他换班,那他自然是早些脱身的好,否则自己身上的红夔花粉万一败露,引起太子的怀疑,他得不偿失。

  ……并且,昨日都是那小季子在伺候太子,若太子出了事,太子一党定然会把火烧到那个皇后指派来的太监身上,与他何干?就算太子没出事,他依旧能做他东宫的首领太监,不赔不赚,说不定有机会还能把那个季公公“拿”出去,从太子手里讨一些好处。

  可李富贵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不过一个多时辰,那个季公公就被太子赶出了寝宫,且一整天都不许他再上前伺候。他更没有想到,这不中用的东西不仅被赶了出来,还把太子的衣物一并带了出来,包括他胆战心惊抹上“证据”的常服!

  最让他防不胜防、焦头烂额的是……那个蠢货居然抱着太子的衣服去了他们住的南边前院配房!那不是把罪证往自己头上引吗?有这么办事的吗!

  他李富贵头一回想要富贵险中求,还没见着富贵呢,一环环的惊险就给他吓了个半死。他一把年纪了,炎炎夏日就跟看门狗似的,在一个小太监屋外蹲着守着,可那该死的东西打一进屋就不出来!

  他能进去抢吗?那小太监人高马大的,他一糟老头子哪里打得过?他进去偷?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做一回贼,可那个蠢货居然就抱着太子的衣服一直窝在床上绣花。他都要热中暑了,屋里头的人还一脸舒爽笑容,他差点没晕死在太阳底下!

  好不容易等出了事,他赶紧去偷衣服,谁能想到他一颗心都快跳炸了,本来就紧张害怕呢,这一出门又不知道踩了什么东西,那一跟头摔的他差点就归了西。肩膀撞在了门槛上,他到现在都没去求个太医给他瞧瞧是不是伤着骨头了呢!

  李富贵心里竟委屈起来,他折腾了一天一夜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是被太子揪了出来?!他就算认了栽赃的死罪,也是断断不能认私藏太子衣物的污名。这说去像什么样?他没那么变态!他自认有愧于太子,可他不过是想在这乱世里求个稳妥,但再怎么稳妥不稳妥的,偷人衣物绣鸳鸯那可是把老祖宗的脸都丢尽了的事,还藏人亵裤?这更是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