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送去的菜应该能吃个三天,于是第四天中午,顾银杉又是午饭都没吃就跑去菜市场买菜。

  周振国正好来拉货,在厂房门口碰见他。

  “急匆匆地上哪儿去?”

  “买点东西。”

  他头也不回地说。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周振国满脸困惑,旁边正在吃饭的搬运工笑道:

  “这小子估计是谈女朋友了。”

  他不禁啊了一声,“真的假的?你们怎么知道?”

  “以前一天到晚待在厂里,门都不出,最近这段时间有空就往外跑,还亲自买菜回来做好饭给人家送过去。你说,除了谈女朋友,还能对谁这么上心?”

  “他女朋友是谁?你们见过没?”

  搬运工们摇头,“他神秘得很,我们问他,什么也不说。”

  这倒是符合他的作风……

  他谈恋爱也好,今年都十八了,谈妥当了就早点结婚,省得女儿天天惦记着他。

  周振国至今都很纳闷,自己女儿怎么偏偏对这个穷小子情有独钟呢?

  要说人品,他以前隔三差五偷东西,有个屁人品。

  个性更不好,从不与人打交道,实在逼得没办法了也是梗着脖子跟人说话。

  模样是还行,可他家穷成那副德性,模样再好又有什么用,能当饭吃么?

  莫非真的中了那句话?

  女儿不能太富养,否则会不知道生活的辛苦,随随便便就被人骗走。

  唉……

  周振国叹了口气,拉上货物走了。

  顾银杉照样买了四个菜,而且都是新菜,跟上次的菜式完全不重复。

  另外还买了包好烟,塞给大厨,让他帮自己做。

  这回他站在旁边看着,什么时候放油,什么时候放盐,全都默默记在心里。

  晚上下班,拎着沉甸甸的袋子,顾银杉再次登上前往中学的公交车。

  有了前面几次经验,他不再感到紧张和茫然,心里满怀期待,迫不及待想见到周云恩。

  到了学校,学生们已经开始晚自习。

  他照例跟保安室的大爷说明来意,后者便进去帮他喊人去。

  校外的马路空空荡荡,顾银杉站在路灯下等。

  一阵脚步声响起,他挂上笑容抬头,看清对方后笑容逐渐消失。

  “是你。”

  徐晃叉着腰,“害怕见到我吗?”

  “笑话。”

  “那就好,上次你那样挑衅我,今天我可带了兄弟来呢。”

  “在哪里?”

  “那儿!”

  徐晃指着前方灯光照不到的巷子,嚣张地问:“敢过去么?我们不以多欺少,一个个跟你单挑。”

  “不用,我一个单挑你们一群。”

  顾银杉将袋子塞进保安室的窗户里,朝巷子走去。

  里面果然有五六个跟徐晃差不多大的少年在等,看着装估计都是初一的学生。

  尽管他们人多势众,可是看见来人那么高大,心里都忍不住发怵。

  然而刚进入青春期的小男生,面子比天大,心越怕嘴越硬,开口便叫嚣:“你欺负我们同学,今天非得让你爬回家!”

  顾银杉冷哼一声,懒得废话,随手从地上捡了根棍子,朝他们冲去。

  小男生们也高喊着冲过来,为首的举着一根扫把柄,朝顾银杉脑袋狠狠挥去。

  后者轻松弯腰躲开,然后反身就是一脚,将那人踹倒在地。

  手里的棍子向外挥去,又打倒了两个。

  剩下的都愣住了,你看我我看你地看了好几秒,惨叫一声,扔掉手里的“武器”撒丫子往后跑。

  “回来!一群怂蛋!”

  顾银杉用脚尖踢了踢倒在身边的人,正准备把他拎起来,身后传来一个怒不可遏的声音。

  “顾!银!杉!!!”

  心里那股子得意劲儿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简直两腿发软。

  强撑着颤巍巍地转过身,看见了他此刻最不想看见的脸。

  徐晃小太监似的贴在周云恩旁边,“你看你看,他把我们欺负成了什么样。”

  周云恩气得眼睛里快冒火。

  “你忘记自己答应过我什么事了?说好不能再干坏事,却跑到学校来打人,持枪凌弱,你厉害得很啊!”

  “我……”

  顾银杉百口莫辩。

  “我对你真是太失望了!”

  这句话就像冬天里迎面泼来的一盆冰水,将他心里仅剩的期望也浇灭了,整个人呆呆地站在巷子里。

  徐晃还在打小报告,“他以后肯定还会欺负别人的,要不咱们告诉老师,让老师报警把他抓走吧?”

  周云恩正想骂他呢,“有你什么事啊!”

  徐晃:“我……”

  “你们实在没事干就去玩泥巴,操场上那么多泥巴不够你们玩,非要去招惹他?他是不是我表哥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自己欠揍吧?”

  周云恩打断他的话,噼里啪啦骂了一顿。

  徐晃委屈兮兮,“我是怕校外的小混混骚扰你。”

  “我真谢谢你了,只有你天天骚扰我!”

  “……”

  徐晃乖乖闭嘴,不敢再说话了。

  矛盾重新回到顾银杉身上,周云恩气冲冲地走到他面前。

  “你比他们大那么多,跑来欺负他们做什么?不嫌丢人吗?”

  顾银杉说:“那小子说他是你男朋友,要叫我大舅子。”

  周云恩:“……啥???谁说的?”

  他抬手指向徐晃,后者蹭一下跑没了影。

  地上的学生们也赶紧爬起来,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徐晃你给我等着!”

  周云恩冲着他背影大喊一声,回头撞上顾银杉的目光,尴尬地说:“他胡说八道的。”

  “知道。”

  “知道你还打他?”

  “省得他再跟别人胡说八道。”

  这话听起来……怎么像在为她出头呢?

  周云恩晃晃脑袋,将那份心软压下去,“你知道打群架是会被拘留的吗?要是抓进去关个十天半个月的,你的工作还能保住?生活好不容易走上正轨,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顾银杉低着头,乖乖挨训。

  “以后再也不会了。”

  有人从旁边路过,好奇地看着他们。

  一个一米五的女生将一米八的男生骂得狗血淋头,怎么看都觉得好笑。

  出来已经很久了,再不进去恐怕要挨批。

  周云恩没好气地问:“你今天又来我学校做什么?”

  “给你送菜,菜我放在保安室了。”

  “那你等着,我去把上次的饭盒拿来。”

  “嗯。”

  周云恩跑进学校,顾银杉想到她刚才凶神恶煞的样子,不禁笑了。

  真凶。

  真可爱。

  “喏,给你。”

  周云恩递过洗得干干净净的饭盒,想了想说:“你以后别再送菜过来了,那么远太麻烦,你自己也要上班的。我一个礼拜只在学校待五天,回家照样有好吃的。”

  “我想送,我乐意。”

  “……行行行,随便你,我进去了。”

  周云恩看了看他,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从保安室拿了袋子走进校门。

  顾银杉目送她到背影消失,才转身走向车站。

  跑来跑去的送饭确实不方便,他目前的工作不太方便经常离开,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太多了,老板是会有意见的。

  要是能换一份工作就好了。

  可是除了搬运工,他还能干什么?

  顾银杉决定不坐公交车了,沿路找找。

  许多店外贴着招聘的字样,他每看见一家都会进去问问。

  有招服务员的,包吃不包住,二百块钱一个月。

  有招厨房杂工的,三百块钱一个月。

  有招清洁工的,一百八十块钱一个月。

  和目前的工作相比,工资都太低了。

  最后一家舞厅的招聘吸引了他。

  招舞厅保安,月薪六百加提成,包吃包住。

  月薪六百比他目前的工资还是低了一些,不知道所谓的提成会怎么算。

  包吃包住很诱人,另外这里离学校不远,走路二十分钟就能到。

  另外舞厅一般晚上才开门,白天都是休息的,意味着他拥有更多的自由时间。

  顾银杉决定再了解了解情况,于是进去找到了老板。

  对方坐在沙发上叼着根烟,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

  “你确定只想当保安?我这里有份更合适的工作,月薪能比保安高十倍。”

  “什么工作?”

  “舞厅不只有男人来,也有很多有钱的老女人喜欢过来找小男生跳舞,像你这种身材相貌的,她们最喜欢……”

  顾银杉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说:“我只当保安。”

  老板又劝了他一阵,他丝毫不肯动摇。

  最后老板只能说:“好吧,那你什么时候能开始上班?”

  顾银杉想了想,“明天。”

  新工作谈妥当了,得回去辞掉老工作。

  顾银杉搭公交车回木材厂,但时间太晚,老板已经走了,只好第二天上午再去找他。

  听说他要辞职,老板有点不舍,毕竟一百块钱很难再招到一个年轻力壮的保安。

  但他去意坚决,不能不放人。

  半小时后,顾银杉从办公室出来,去保安室收拾东西,带上黑子准备离开。

  周振国来拉货,见他大包小包的,还牵着狗,便问:

  “你要到哪里去?”

  舞厅毕竟是比较混乱的地方,顾银杉不想被周云恩知道,说:“到酒店帮厨。”

  “也不错,干体力活毕竟太辛苦了,不是长久之计。到酒店里人放机灵点,有机会就学点厨艺,听人说当厨师也赚钱呢。”

  “嗯,谢谢叔叔。”

  顾银杉看着他的脸,决定逗他一下,“云恩有没有说过要来看我?”

  正在喝水的周振国被呛住,咳嗽了好一阵才说:“额……她说倒是说过,但是学习太忙,一直没时间。”

  “好吧,那我走了。”

  顾银杉笑了笑,拎起行李走出工厂大门。

  周振国感觉他的笑容怪怪的,却又想不出到底怪在哪里。

  厂里工人见他一直盯着顾银杉的背影,打趣道:“舍不得人家走,想拉回家当女婿啊?”

  他哼哼了两声,“我女婿是他当得了的吗?我女儿以后要找个文化人。别胡说八道了,快搬货搬货……”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