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穿越重生>三年与酒棠栗>第24章 对白

  刘歆晔进了屋子还,还未彻底整理好情绪,便对上了陈三年的眼睛,一如往昔。

  他忽然就哽咽了。

  他做了多久的梦啊,盼了多久的今天,而当它真得来临时,竟是这般痛苦,这般无措。他恍惚地站在原地,过去的十四年,从相遇到死别,这么漫长的时光,那么多深刻的场景,最后剩下的,竟真得只有那个人温柔的笑容。

  “王上——”陈三年用沙哑的嗓子唤了他一声,刘歆晔一个哆嗦,眼泪就顺着脸颊滚落。

  “哭了?”陈三年笑了笑,“别哭啊,臣还在这儿呢!”

  “陈悯之!”刘歆晔恶狠狠地扑了过去,却轻轻地搂住那个人,一字一顿地念道,“陈悯之,孤错了,对不起。”

  “王上没有错,臣不怪你。”陈三年拍拍他的背,柔声哄着,刘歆晔却像个孩子似的,呜呜噎噎地抽泣起来:“对不起,我错了,我真得错了,你原谅我,求你。”

  陈三年紧了紧臂弯,不知该说些什么,刘歆晔不是作为一个君王向他做过的事情忏悔,而是以一个人的身份请求自己的原谅。

  “没事的,我不怪你。”陈三年笑着宽慰怀里的人,尽管他也不懂为何想笑,莫名的有点开心。

  刘歆晔慢慢止住了抽泣,却没有松开手,仍然抱着陈三年,他失控了,这些天的压抑在这个顶点爆发出来,但他终于可以卸下一个君王的面具,坦然地去释放自己的感情,可以不管不顾地抱着这个日思夜想的人,真好。那个人没有恨,没有厌弃,没有陌生,还是那个自己无比熟悉无比热爱的陈三年。

  刘歆晔忽然觉得,有些话可以说了。比如,他爱他。

  “陈三年,我爱你,你接受吗?”

  刘歆晔低低地附在陈三年耳边说道,他不祈求这个人也爱他,但希望这个人,不要拒绝他的爱。

  陈三年身体僵了一下,心里五味杂陈,爱,吗?

  刘歆晔闭上眼睛,他想,若是等不来想要的答案,多抱一会儿也是好的。

  陈三年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抱着他,刘歆晔的身体很温暖,他舍不得放开,可他给不出承诺,他已经是个亡魂,只能停留人间七七四十九日,时间一到,他便要重入黄泉,再次留下刘歆晔一个人,他更舍不得。

  陈三年叹了口气,无论怎么想,都是一个死结啊!

  不过,瞿耀这个破坏分子却在此刻闯了进来,某种意义上捞了茫然的陈三年一把:“我说晔晔你怎么还没好啊,长人家身上了?哎呦喂,这腻歪的!”

  瞿天师夸张地捂住眼睛:“非礼勿视,快给我松开!”

  刘歆晔怏怏地松开手,坐在床边,瞿耀从指缝里露出两只大眼睛,说道:“晔晔,你出去,我还有点事儿要做。”

  刘歆晔蹙眉,似乎有点生气,陈三年笑了笑:”王上,您先出去吧,瞿天师估计真有点事。”

  “就是,出去!”

  刘歆晔瞪了一眼得意的瞿耀,好像更生气了,再多看了几眼陈三年,才出去,走到门口,坐到那长长的板凳上。

  “吃瓜子?”韩怜生递过来一把炒瓜子,刘歆晔诧异地接过,对方笑得眉眼弯弯,“味道还不错的。”

  “嗯。”刘歆晔觉得一国之君和一国将领对坐吃瓜子比较掉面子,但眼下无事可做,便也默默地吃起来。

  “宋朗呢?”

  “和盈江一起烧水去了。”

  “哦。”

  很迷的气氛。

  屋里也一样。

  “瞿天师,你没有告诉王上我只能停留七七四十九日之事?”陈三年疑惑地问道。

  “是啊,不然他得哭死了。”瞿耀走上前,用食指戳了戳陈三年胸口,碰到一个圆圆的东西,嘱咐道,“这枚铜钱你可要好好藏着,随身携带,别被人抢了。”

  “是,悯之记得的。”陈三年点点头。那枚铜钱正是荞儿带回来的那枚,乃是至阴之物,可以替陈三年掩盖鬼气,让他像个正常人一样活在阳光下。

  “那个泥人,你打算交给谁保管?”瞿耀问道。

  陈三年思索片刻:“给怜生吧。”

  “嗯,我也是这般打算的。怜生与你有血缘,泥人上有他的精血,感应会强一些,晔晔不方便。”瞿耀耸耸肩膀,“还好我没告诉他,不然又要闹了。”

  “呵,”陈三年轻笑,“怎么听瞿天师所言,王上这些年越发任性起来?”

  “岂止是任性,简直毫无人性!你死了之后,竟然暗地里害得殷家公子摔断了腿!”瞿耀想想就来气,“我再三强调,要物尽其用,那殷时维说不定是个可用之才,结果呢,又多树了个敌人!”

  “什么?”陈三年吃惊,突然一阵眩晕,赶紧扶住额头,瞿耀吓了一跳:“哎呦呦,你看我这张嘴,你别多想,我就随口说说,先躺下,再睡会儿,我给你再添几道护法。”

  “多谢。”陈三年白着张脸慢慢躺下,瞿耀呼了一口气,在陈三年的眉心画了个符咒,鲜红的血色印记速融入对方的身体,原本苍白的脸瞬间就浮现出红晕。

  “呼呼,吓死我了,你再躺几天,过些日子就好了。”瞿耀封住陈三年的气息,从床底下的暗格里掏出一个锦囊,里面装着的正是那个泥人。他把锦囊藏在袖子里,蹑手蹑脚地出了屋子。刘歆晔和韩怜生正嗑着瓜子,等瞿耀出来。

  “哎哟,这是都在等我?”瞿耀笑眯眯地挤到两人中间坐下,悄悄拉了拉韩怜生的袖子,对方心里一动,摊开手掌,一个挺有分量的小锦囊就落到他的手里。韩怜生握紧锦囊,将手缩回袖子里。

  “情况怎么样?”刘歆晔似乎没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关切地问道。

  “还行吧,”瞿耀解释说,“再等两天就好了。”

  “嗯,多谢。”

  “不客气,应该的。”瞿耀的尾巴又开始翘了,四处张望,“我心肝儿去烧水还没回来啊?”

  “嗯。”韩怜生接话。

  “哎,那没意思,你们回去吧。”

  “你——”刘歆晔正要发火,瞿耀就笑嘻嘻地做了个鬼脸:“在我家门口动手打我?”

  “你以为我不敢?”

  韩怜生噗嗤一声笑出来:“我不信你们打得起来。”

  “就是就是,快走吧。”

  “走什么走,盈江还在烧水呢!”

  “你和怜生一起走嘛,我晚上想和盈江掷骰子玩!难道将军的本事比不过你的暗卫么?”瞿耀吧啦吧啦说了一通,好不容易才将人劝住。

  “哼!”刘歆晔拂袖而去,韩怜生赶紧跟了上去。拎着水壶出来的盈江一脸茫然:“哎,王上呢?”

  “走啦!”瞿耀擦擦嘴,“你今晚就住这儿好了,我这边房间多。”

  “哦。”盈江半信半疑地睨了瞿耀一眼,“不会是你把王上气走的吧!”

  “嘿,你怎么说话呢,哪里是气走,我可是有理有据!”

  “行行行,你有理有理。”

  “我呸,我心肝儿呢?”

  “不在我后面吗?”

  “人呢?”瞿耀往盈江身后一探,“没影儿啊!”

  宋朗正呆在陈三年的屋子里,打量着昔日的同僚。他与陈三年并不算熟悉,只是偶有耳闻。

  说起来,二人算同期,只不过当时,宋朗拜在李相门下,多少有点大树底下好乘凉的意思,而陈三年却是两边都不站,我行我素,王上倒是对他青眼有加。

  年轻的宋朗就猜到日后可能会有灾祸,但那时候党争剧烈,人人自保,他也没能出一份力。后来,陈三年遭到贬谪,二人再次相遇时,已经是无力回天。

  之后,宋朗便脱离了李相,接受瞿耀的建议,为陈三年守陵。期间朝堂风云暗涌,他倒过了几年清闲日子。如今,亡魂归位,仿佛守得云开见月明,多少有些感慨。

  “心肝儿,你在这儿啊。”瞿耀偷偷溜到宋朗身后,附在他耳边吹气,“他好看还是我好看?”

  “呵,”宋朗难得对着瞿耀笑了笑,“你哪里比得过人家?”

  “你难道要移情别恋了?”瞿耀装作难过的样子,“早知道我就不把他招回来了!”

  “我什么时候恋过你?”宋朗翻了个白眼,却牵起瞿耀的手,柔声说道,“走啦,别打扰人休息。”

  “嘿嘿。”瞿耀挑挑眉毛,开心地紧紧握住宋朗的手,离开了。

  “呵,傻子。”宋朗轻笑,摇了摇头。人生苦短,偷得一日是一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