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得上是场突发的事故。
沈和宜猝不及防,掉进去的时候呛了几口水,身体也瞬间湿透。
但还好湖水并不算深,只是顷刻间,他也听到了另一声入水声。
有人跟随一起跳了进来,直接托住了他。
沈和宜有种短暂的眩晕感,到岸上还在咳。
这个季节的水带着股幽冷寒气,一下就将他打透了,以至于都到了岸上他还在止不住地哆嗦。
将他带离水域的人也将他紧紧抱在怀中,掌心在他后背上游移,似乎想帮他驱散些寒气。
沈和宜一时产生了种错觉,好像这个人比他这个落水者还要紧张。
……而他也有些错愕,甚至一时想不到……
陆嘉年竟然赶得如此之快,还以为他在忙于拍摄,甚至可能看不到这边。
“谁干的?”
傅皓轩脸色阴沉,直接叫停了场内所有活动,全员都聚集到了这边。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小车突然失控……”
间接导致沈和宜被撞下水的那个人本是推着一个小推车的,但他路经这边的时候刚把车停好、核对一会儿清单,再看时小车不知道怎么突然移动起来,向着沈和宜就冲过去了。
他也吓得脸色煞白,但小推车……
小推车肯定不是电动的,除非有谁突然调转了小车的方向,推了它一把。
“刚才谁离我最近……是你对不对?你乱动什么?”
负责推车的人愤怒指责,众人的焦点也都转到了一旁的柳文贤身上。
柳文贤似乎微微怔了下,也直接柔声开口——“空口无凭,你怎么能这么诬陷人呢?”
“柳文贤。”傅皓轩盯住了他,“你什么意思?”
“导演,不是我啊。”柳文贤声音软了下来,听上去相当委屈,“我和沈和宜一样在这边学习,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我也吓了一跳。”
“够了。”清冷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陆哥……”
柳文贤还想跟陆嘉年说什么,然而陆嘉年竟是没看他一眼。
他只抱起沈和宜,向营地方向大步走去,将所有人的目光甩在后方。
沈和宜一直没说话。
他冻得难受,心间都像窝了块冰,情绪也调整不过来,至今还呼吸急促。
他也不太记得是怎么回的营地这边了,只觉得世界铺天盖地都是说话声,越是被关注越让他束手无措,只想找个地方缩起来。
他能缩起来的也只有一角。
像之前一样,带着微微龙舌兰气息的外套扣在他的头顶,将他半个身体都包裹起来。
这样的舒适感和一方能藏起来的小天地才让他渐渐放松些许,甚至……
甚至他还能勾勾手指,去触碰紧靠着的人。
“别怕,和宜。”
陆嘉年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不似平时,声音都冷肃了不少。
“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阿姨,没照顾好你。”
“放心,我会调查清楚。敢对你动手,绝不会放过。”
陆嘉年……要干什么?
可能因为激扬的水声令他惊吓过度,沈和宜意识很不清晰。
他只模糊地知道他被放到了睡袋中,身边被堆了干净的衣服。
陆嘉年在帮他解开衣服,他一惊,下意识按住了陆嘉年的手。
“乖。”陆嘉年语气中透着些许无奈,“衣服都湿透了,换一套,好吗?”
“我自己来……”
“你躺好。怕什么?我又不是没看过。我还看过……你穿得更少的样子。”
“嗯?”
沈和宜即使意识模糊,也本能地感到脸上一阵火烧火燎,他更不想让陆嘉年触碰了,慌乱中直接将他的手指咬了一口——
“看看你。”陆嘉年不但没责怪他,反而刮了下他的鼻梁,语气里充满宠溺感,“跟我养的小仓鼠一样,这么爱咬人。”
“不然这样,我把眼睛挡上,绝不偷看,好不好?”
沈和宜将脸藏起半数,点点头。
下一刻,温暖的外套重新包裹了他的世界。
沈和宜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
这是要……要挡住他的眼睛吗?
真是重新定义了“挡眼睛”这个词!
“陆嘉年,你……”
“嗯,挡住你的眼睛,你不就不知道我有没有偷看了。”
“无耻……”
“乖。”陆嘉年重新用了这个词,“过后再补偿你,好不好?”
沈和宜……不知道为什么就信了。
他也只挣扎了两下,就彻底泄气,将脸埋得更深了些,任由陆嘉年处置。
他的身体竟然没反抗这个骗子,任由他换下湿衣服,又拿来了吹风机,在一旁将暖风吹送过来。
暖意渐渐融掉了惊慌。
他也渐渐沉睡下去,并悲哀、不情愿地承认一件事……
在陆嘉年身边,他非常安心。
因为处理及时,沈和宜倒是没什么太大的事,只短暂地发了一阵高烧。
高热也会带来寒冷感,沈和宜觉得周身触碰到的东西都难以平复这寒冷,难受到身体都蜷缩了起来。
昏昏沉沉之间,他只觉得好像又被重新抱了起来。
那像是他的专属怀抱,唯一能让他感到几分温暖的地方。
沈和宜不知道他又要被搬到哪里,就躲在这怀抱中,紧紧抓着能触碰到的地方,衣襟都被抓出了褶皱。
“和宜。”
有人在呼唤他,声音竟是难得地带了些惊慌感。
手臂也穿了过来,将他紧紧揽住。
呼唤者是怕丢失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比他更像曾经溺水。
“别怕。别再离开我……已经承受不了第二次了。”
……
高烧经过医院的治疗,第二天早上就已经退掉。
原本就是应激加寒凉产生的高热,来得快,去得也快,然而这件事却在剧组传成了一段散播相当广的故事——
影帝陆嘉年,无视助理刘若冰,亲自将沈和宜抱着去了帐篷里,换了衣服,又亲自陪在里面好几个小时。
然后又联系了车,重新将沈和宜抱下山,将他送去了最近的医院。
说起来,其实沈和宜只是发了会儿高烧,可陆嘉年当时的表现可就不一样了。
大家众说纷纭,尤其是剧组都是些具有艺术细胞的人,加工起来就什么版本都有——
有人说,陆嘉年是恨不得将帐篷门都掀飞、也拒绝其他人触碰沈和宜,几百级下山台阶一口气冲下去的。
也有人说,陆嘉年眼含热泪、头发散乱,声嘶力竭地呼唤着沈和宜的名字,步步泣血,上天都为他动情,阴沉到随时可能飘下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
但不论夸张成分有多少,有一点可以确定。
那就是陆嘉年当时专注看着沈和宜的样子,确实混杂着焦虑、心疼,好像在看自己的……
恋人。
可信度非常高,联合之前网上传的综艺选段……
有些人已经当场嗑起了CP,一直嗑到现在。
——原来陆嘉年单身这么多年,真的是没遇到喜欢的人啊?对小学弟沈和宜的态度和对其他人……也太有区别了吧?
——羡慕了,这就是“因戏生情”?属于我的缘分什么时候到?
——等等,陆哥不也是一直粘着沈和宜跑……单恋?
——影帝想追人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吗……不过小学弟的话还真不好说,嗯。因为还有那个什么……情敌?
——什么“情敌”?
——之前不是还有神秘投资商去找他们……尤其是去找沈和宜,不是吗?
所有人都在讨论,只有沈和宜浑然不觉。
等他再恢复意识、睁开眼睛时,已经身处于一家医院的病房之内,被干净的床单被子包裹,环境舒适。
他动了下还在挂点滴的手,第一时间看到了花瓶内插的鲜花。
向日葵和风信子鲜艳淡雅地组合在一起,让病房的基调都明亮起来。
“陆哥订的。他觉得你会喜欢。”
“他……”
“我过来稍微替一会儿,之前他一直在这边。”刘若冰说起来还有些惭愧,“也用不上我干什么,几乎都被他承包了——之前你昏睡了一天一夜,他就这么守着你,眼睛都没合。”
一天一夜?
他睡了有这么长时间吗。
沈和宜有些愕然,他坐在这边茫然地回想……
好像是有些许印象,还以为是做梦。
只是每次迷糊睁眼,身边都有陆嘉年……觉得太不真实,确实像是在做梦。
陆嘉年在他意识不清醒的时候说了些什么,还紧紧地攥了他的手。
他都不太记得了,只有淡淡的感觉还萦绕在胸口,依稀记得那好像是让他的心都揪紧的话……
“他……没去拍戏?”
“这还拍什么啊,先放假两天。”刘若冰苦笑,“傅导真是太向着你了,也给陆嘉年审批了假期——反正也不着急,养好再说,他说。”
“而且我就说什么来着,陆哥心里绝对是有你的!邀约不来那可能是突发情况吧,危机时刻还不够看出表现?”
“……”
“他过来了,你们自己谈。”
刘若冰让了个地方,还打了个“加油”的手势。
“醒了。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陆嘉年语气倒是自然,一点也听不出什么,只将煲好的汤放在一边,手里变魔术般,拿出了一大把米果棒。
“不过不能多吃。问过医生了,虽然你算是惊吓引起的高热,依然需要恢复一小段时间,一天只给你一根。”
“拍戏倒是不用担心,先请假了。你先趁热……”
“……嘉年。”
陆嘉年顿住了。
他转过头,之前神态上带着的些许憔悴感近乎一扫而空:“你叫我什么?”
“……和这相比,你先回答我一件事。”沈和宜尽量抑制了下感情,“你真的是要攻略那个‘正牌受’吗?”
陆嘉年凝视了他片刻。
“你不会真的在演戏吧。丢下自己重要的攻略目标,跑到我这里……一直看守,不怕正牌受吃醋吗?”
沈和宜不敢看他。
但这话他一定要说……因为陆嘉年对他的种种表现,已经远超了学长对学弟、或者朋友之间的界限。
那句“想攻略你”一直在他耳边回荡,他也不敢多想,只觉得……
“你真的想知道答案?好好养好身体,拍完戏,作为奖励告诉你。”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离开——”
沈和宜倒是赌气想跑,他跑不掉。
他被陆嘉年拦住了,头晕眼花,只差点跌进这人怀里。
“现在……你就当是在演戏,怎么样?”陆嘉年似笑非笑,“演一出好好照顾你的戏,不管其他人会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