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都暗了暗。
一道光照进，落在彼此交错的唇上。
陆嘉年这个吻轻得像是怕毁了最重要的宝贝，只在他唇角缓慢贴了下，即使如此，酒气与他特有的舒适气息还是撬开缝隙，涌了过来。
沈和宜完全、彻底地呆住了。
他愣了片刻才缓过神，觉察到陆嘉年还有想要继续贴近的意思，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陆嘉年猛地推开了几寸。
但他也没站稳，直接跌坐回了床上，反而显得他更被动了些。
这不像是用“喝醉”能解释的了。
“陆嘉年！”
“嗯。不用‘前辈’称呼了？”
“你……你……”沈和宜呼吸尚未平息下来，愤怒地望着他——这家伙不但没意识到自己做了很过分的事，还这么自然、还敢微笑？
“你这是什么意思？该不会以为我搜……搜了几页你的资料就对你有意思吧！你——”
“那你猜猜你的意思和我的意思，是不是同一种意思？”
陆嘉年松了下领带，带着几分令人想犯/罪的笑意，又凑近过来。
他身材本就高大，这样弯腰俯身对着沈和宜，有种居高临下、将他的世界尽数侵占之感。
“你别过来，再过来我……我报警了！”
“你忍心？”
陆嘉年说着，快把沈和宜完全覆盖了。
沈和宜开始应激，关键是身后是床……这个位置就很微妙。
他一紧张，直接抬脚踢了过去。
嗯，也踢到了相当微妙的位置上，正中靶心。
陆嘉年闷哼一声，弯腰弯得更深了。
“啊……对不起。不是故意的，就……”
沈和宜下意识开口，还没说完，门口传来了门铃声。
这个时刻居然有人上门，实在太罕见了！
沈和宜彻底慌乱，赶紧推着陆嘉年：“快快，你藏到柜子里！”
“我受重伤了，动不了。”陆嘉年偏不配合，将手搭在沈和宜肩膀上，声音缓慢拉长，“得要你扶着才行。”
“你这是趁机——”
沈和宜还没说完，门外的人已经等了太长时间，敲门都放弃了。
“小和宜，你没事吧？我直接进来了……你回来了吗？”
门外的人是方圆，实在不放心沈和宜被陆嘉年带走，聚会也没心情参加了，直接跟了回来。
而也正因为他是方圆……随时都带着这间公寓的备用钥匙，就像沈和宜也有他出租房的门钥匙一样。
他倒是不客气，直接把门打开了。
“给你发信息也不回，真是的，到底和陆嘉年在……”
方圆刚一抬头，后续的话就卡在了嗓子里。
他看到的景象……
沈和宜半仰在床上，苦苦支撑。
陆嘉年以一个凌驾者的姿态抵着他，单手还搭在他肩膀上。
沈和宜的眼神是茫然、惊慌的，还带着些欲拒还迎。
陆嘉年则是透出了几分喘息，呼吸都不自然地沉重。
这个姿势如果没被打断，下一秒好像就是顺理成章推倒、两人将完全重叠……在床上。
方圆呆望了片刻，从石化状态中恢复。
他像个没有灵魂的酒店送餐机器人，干咳一声，说了平生最蹩脚的一句理由——
“对不起，走错房间了，你们慢用！”
还顺手关上了门，楼道里传来飞速窜逃的脚步声。
慢用个什么啊！小圆，回来！
沈和宜只能在内心发出哀鸣，他更为惊恐了，牢牢地抓着自己的衣领，生怕下一秒就真的要被陆嘉年给……
不过陆嘉年倒好像酒醒了几分般，经历这么一波，反而放开了他。
沈和宜松了口气。
松早了，陆嘉年又将手指伸了过来，轻推开他的手，解开他衣领上的扣子。
“你……你要干什么？！”
陆嘉年不回应，就这么慢慢地将三颗扣子全部解开。
他的指尖触碰过脖颈地带，虽然只是无意间碰到，同样酥酥麻麻的。
但他也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将之前扣错的扣子整理、系好，又替他弹平了领间的褶皱。
“我该走了。”
“你……”
“下一步安排我会发给你，应该也快了，就在这两天。”陆嘉年也整理了自己的衣领，“‘系统’已经有所感应了，我还不确定。”
“……”
“晚安，早点休息。”陆嘉年走到门口，又瞥回来一眼，眉宇间带着几分似笑非笑感，“对了，你那条带着粉色小草莓的浴巾……挺好看的。”
沈和宜不出意外地脸又红了。
他望着被关上的门，半天没缓过神——
大脑也越发混乱了。
这个人……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擅自做了这么越界的举动、擅自让他在意得更深……又擅自离开了？
……就因为踹了他一脚、踹回了理智，又开始公事公办了？
亏他还好意思夸浴巾。
沈和宜承认他失败了，陆嘉年彻底成功，他是“在意”得更深了，相当深。
他辗转反侧，一夜都没怎么能好好睡着——始终想不通陆嘉年要去追“正牌受”，为什么还对他这个小炮灰……为什么？
他睡不着，第二天状态更糟了，勉强收拾了房间，顶着一头乱毛、披着件毛绒外套，坐在电脑前发呆。
但屋内到处好像都还存留着昨晚陆嘉年身上那种若有若无、宛若龙舌兰酒般的气息，他要疯了，恨不得地板上都多打上几层消毒剂。
刘若冰给他发来了信息，要他来“蓝海”一趟，有些手续也需要本人亲自办理。
他离开，刘若冰肯定也不在“蓝海”干了，和上一世一样——他也果断辞职，最后一个月的工资宁可都不要了，一份辞职信干脆利落地拍在王总代理的办公桌上。
王康还在住院，这位代理人脸色也相当不好看，送了相当有警示意味的话给他们，和柳文贤说的一样——
“你们走吧，看哪家公司敢收留你们，不知天高地厚！”
刘若冰送他一个白眼，拉着沈和宜就走。
“想威胁咱们，离开‘蓝海’咱们就活不下去了？你现在想要资源还不多的是，哥带着你！”
“刘哥，也不用那么急……”
“怎么不急呢，今天上午我就约了人！”刘若冰拍着他的肩膀，“放心，已经有两家工作室说想和我谈谈了，要不我直接带你过去？”
沈和宜苦笑，他现在心情乱糟糟的，但架不住刘若冰热情似火，还被他拉去了商场、强行被塞了套新衣服，为了看上去更有精气神一些。
刘若冰是很有自信一定能拿下的样子，虽然工作室不如影视公司优先权高，但先去谈谈总没什么坏处。
沈和宜就坐在走廊里等着，被传唤的时候进去，和接洽人对话了两句，又出来了。
他总觉得接洽人好像偏冷漠，对提交上去的资料也没什么反应，只扫了两眼。
……这和刘若冰的热情好像并不太相符。
还不到十五分钟，刘若冰果然出来了。
他脸上也带着些茫然，挠了挠头。
看他这神情，沈和宜就觉得这次的洽谈基本是没戏。
“没事，我们再换一家。”出了大楼，刘若冰还闷闷地哼了声，“那家给的条件还更高呢，走，带你去看看。”
但换了两三个地方，结果都是一样。
“不是……你们为什么突然变卦啊？难道小和宜现在还不够火、不够给你们带来名声吗？”
“‘蓝海’联系你们了？他们能干扰到你们什么工作……什么接拍会受影响，你们又没合作啊？”
沈和宜听到刘若冰在屋内相当惊讶的声音，他有些不忍心听，自己先到洗漱间找了水池，用清水洗了把脸。
也不能怪这些小工作室。他们毕竟都是筹集了资金、打算在这行长久干下去的，都有心、但可能也不敢接收沈和宜这个烫手山芋。
虽然算是搞倒了董明成、贝良卿，“蓝海”的名声也随之一落千丈——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王康在这行干了二十余年，想动摇他的根基还是很难。
就更别提他这二十余年攒下的这些人脉……大树倒了尚且能撼地几分，王康要真想跟他鱼死网破，他一个刚洗刷了污名的、甚至都没什么作品的十八线又何德何能。
刘若冰回来了，脸上带着种灰色，和早些时候的神态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但他也没说什么，而是打起精神畅快地笑，带沈和宜去附近的商场吃饭。
商场里有自助餐厅，虽然味道一般，但好处是可以随便吃，吃到饱，蔬果和自制披萨都还算新鲜。
刘若冰执意要他请，虽然两人都累了一天，但他坐在这边笑眯眯的，好像更喜欢看沈和宜埋头吃东西的样子。
“明天……明天我再去约下另一家工作室看看。虽然没有什么大公司发来邀约，但是工作室还是不少的嘛，咱们也可以从基层一点点做起，对不对？”
“我就不信了，凭小和宜你的演技，肯定能有飞上枝头的一天，是他们太保守了，有眼不识泰山。”刘若冰又愤愤不平地补了一句，“希望他们到时候别后悔啊，哼！”
“没事，刘哥。实在不行，我们换个工作。”
“……换什么？”
“街拍啊，给人当当模特啊，拍些小广告。”沈和宜咬着一块水果披萨，吐字含糊不清，“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去音乐工作室看看。”
他上辈子是太怯懦了，连方圆都不怎么敢联系，生怕方圆难过、家里也难过。
但现在不一样了，洗刷了污名之后，世界都变得明亮起来了。
他甚至可以正大光明地去找方圆，虽然编曲他不擅长，唱歌还是有十多年功底的，看下有没有需要献唱、幕后配音什么的活，接一下也不错。
“你这……都相当于要转行了吧？”刘若冰哭笑不得，“不爱演戏了吗？”
“爱。但……人总得活下去，再找机会吧。”沈和宜认真地重新想了想，“读大学的时候，我还做过CV、送过牛奶，站在街上发过传单……反正怎么都好说，不会被逼死的，放心吧。”
刘若冰再次哭笑不得，好像都不知道该不该表扬他这种乐观。
不过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下，还是试探着说出了口。
“小和宜，陆嘉年……之后联系你了吗？”
沈和宜一口披萨差点噎住，咳嗽了两声。
“我看他既然对你那么有意思……又照顾你、又给你送超级珍贵的限量款吊坠……不然问问陆嘉年？他背后的星空影视可是……”
星空影视，全娱乐圈最大的影视公司，融资过亿，享有海内外最高知名度以及业内最强的资源、最广的渠道。
这么多年来，“星空”推出的大大小小的明星可以说占满了一线的排名表，包揽了世界级国家级的各大奖项，几乎可以说进入“星空”，就等于踏入了金光闪闪的殿堂。
“……你觉得这现实吗，刘哥？”
“不太现实，但……”
刘若冰说完，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苦笑了下。
话又说回来，像这样殿堂级的影视娱乐公司……也确实不是走关系、或者谁说一句话就能进得去的。
“星空”有个原则，签人不看当前的名声，只选才华人品兼备的可塑之才。
——刘若冰是确定沈和宜绝对有才华人品的，但……
之前沈和宜被“蓝海”近乎雪藏，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只有当年那部代表作，早就吃灰了。
而且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往里进，理论上讲，“星空”最不缺的可能就是演员。
“试试看吧，谁知道呢，成不成问一句……万一有机会呢？”
轮到沈和宜苦笑了，他摇摇头。
刘若冰也不好问什么了，尴尬笑笑，继续和他一起闷头吃饭。
沈和宜可不想自取其辱。
他混乱得很，甚至想找个没人的地方静上一段时间，不想工作、娱乐圈的这些事……更别提联系陆嘉年、求他做些什么了。
但他任务还没完成，陆嘉年还扣着他的“尾款”，还得继续帮他“追妻”……
对面的刘若冰“咦”了一声，猛地拍了下桌子，吓了沈和宜一跳。
“小和宜，有……有工作室要签你！我们有工作啦！”
“什么？”
“真的，发给你看！”
刘若冰欣喜若狂，飞速转发过来。
沈和宜不明所以，他越是看着这些条款越有些愣神，有些不真切的感觉——
这家工作室可不是来谈谈的，是直接要签下他，板上钉钉那种。
而且酬金也相当不低，所有商业活动的分成居然肯给他百分之七十——这在业界简直前所未闻，还有无责任月薪，最低月薪每个月还有二十万。
这是来开工作室的？来做慈善的吧？
沈和宜眉头紧蹙，现搜索工作室的名称——“小星星工作室”也搜不出什么结果，只显示是个成立不久、刚转型的小娱乐工作室，代接各种商业活动。
这“小星星”……
他的手机也震动了下，陆嘉年恰巧发来了信息。
消息很短，却有些轰炸的意味——
陆嘉年：准备一下，三天后上午九点，去我们著名的傅大导演的剧组试个镜，别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