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穿越重生>夺寡>第41章 “入土为安?呵,”……

  冠英侯府内

  吕金捂着头心有余悸的躬着身在屋门外站着, 余光瞥了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下人们不禁心有切切的摇头暗叹了声,想到方才他家爷抱着云夫人回来时满身煞气的可怖模样,只觉得头上口子又在隐隐作痛, 后背也不由又出了身凉寒彻骨的冷汗。

  谁也不曾想到早上还活生生与爷大声争辩的女子,一日不到的功夫, 这就成了具--

  他不敢说,甚至明知也不敢想出那两个字, 方才他不过小心问了句是否要备棺便被他家爷挥手打翻在地, 吃了那教训他如何也不敢再去戳他心窝子。

  但这都回来快一个时辰了, 云夫人天妒红颜可怜可惜, 可他家爷连身干净爽利的衣服都没换,这寒冬腊月的一身湿衣若再冻出个好歹来,可如何是好啊。

  且他家爷对那云夫人有多疼爱宠爱, 满府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而今痛失所爱说一句如被挖心剖肺都毫不为过,可现下这般无声无息的冷静,实是令人忧心,

  “来人。”

  辨不出喜怒的嗓音忽地自屋内响起,吕金头皮一紧不敢再分心,忙小跑进去,也不敢抬头, 只盯着脚尖躬身应道:“请爷吩咐。”

  “去将盛佛寺的主持给爷请来。”

  暗哑含厉的嗓音淡淡,却听得吕金猛地一抖, 他虽疑惑却不敢耽搁忙躬身应是, 将要出门时有心想劝慰,再提醒他家爷更衣,可终是惧了他那无形却压沉的凌厉威势不敢多言。

  只刚退出门便猛地听到身后有动静传来, 他心中疑惑这个时候何人还敢如此大胆胡乱走动,皱着眉转过身正欲斥责,却在见到来人时都噎了回去,而后便心中一喜也不顾头上发晕时冷时热,如见救星般含着泪便迎了上去。

  *

  “就算你出了意外,但爷也忍不得你与那病秧子地下再遇,听儿莫怕,爷让那主持好生为你诵经固魂,该与爷一道重入轮回才是。”

  温柔低沉的喃喃说完,凤敖终于将一直抱在怀中身子愈见僵硬的女子轻放在床上。

  凤敖为他的小妇人穿脱过许多次衣服,每一次他都是愉悦的,雀跃的,期待的,他的小妇人肌肤光洁,温暖,柔软,馥郁馨香,每每令他爱不释手喜爱非常。

  虽与她朝夕相处同榻而眠已有如此多日,可他却是食髓知味从不曾生出一丝一毫腻烦失兴之意。因着她,他将为她穿衣之事做得信手拈来,便是她那头乌黑华丽的秀发他亦由生至熟的能为她梳几个简单发髻,她的眉,她的面,她的唇,都曾被他描摹轻画,他甚至想夫妻间琴瑟和鸣大抵便是如此了。

  可如今躺在二人无数次亲密无间床榻上的女子身形微肿,曾被他双手可握的腰肢如今涨到连合体的紫腰鞭都合不拢,那头令他赞悦的乌黑秀发失去了光泽,而那张令他一见倾心再难忘却的芙蓉玉貌如今也--

  床榻上被洗去了黑焦,露出的皮肉外翻深可见骨的脸已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耳后及颈间渐渐泛起青色的皮肤,配着外间些许照进来的余光愈显得阴森可怖。

  可凤敖却视若无睹般,深不见底的黑眸中无有半分惧怕嫌弃,只面容紧绷似在极力克制什么,双手轻颤着欲为她换下被冰水浸透的湿衣。

  她的身子莹润白皙,比世间最无暇的白玉还要美丽,可如今却如注了水般充斥着死气的灰白色,曾经玲珑有致的身躯被那冰冷的河水泡得发涨,连她后肩处那颗他曾几多流连的红痣也好似被冰水冻掉,不见--

  凤敖眸光倏地一紧,为她抻衣的动作也猛然顿住,细微的仿若不存在的呼吸逐渐加重,深渊般的眸剧烈的波动了几息后猛地清明锋锐,正欲垂眸再去看时,便敏锐的听到门口有脚步声传来。

  他急于要弄清心中疑惑,与那个令他冰冷的身躯重燃沸腾的猜测,连头也没回,便厉声喝道:“给爷滚出去!”

  说话时,已抬手挥掉挂起的床幔,挺拔的高大身躯亦跟着俯身进去欲要验证。及至此刻,哪怕他心中存疑,哪怕她已异于常人,他仍不愿她的身子被除他以外的任何人有能窥探到的机会。

  只他却不知,他这样的举动落在旁人眼中简直如同疯魔了一般,竟是要与一个死人同床共枕!

  天下没有哪个做母亲的能接受自己的孩子做出如此痴狂之举,德馨公主虽是皇家公主,可一片爱子之心不比任何人少!

  她闻讯疾来亲眼看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因了一个女人的死,而做出如此失智之举,当场便如遭雷击踉跄欲倒。

  幸得服侍的下人忠心及时搀扶才让她未在下人面前失了态,待那阵子晕眩过去,她除了面色苍白眼眸发红,仍然尊贵如初。

  德馨公主虽想他立刻出来,可也知受到重创的人不宜再强逼,便忍着心间生疼,哑着嗓子颤声轻道:“懋瑾你出来,娘有话要与你说。”

  然半个身子隐在床榻内的男子好似未曾听到一般无有任何回应,德馨公主眼中一痛,急促的深吸口气,在下人的搀扶下又近了几步,再次叫道:“凤敖--”

  “爷说滚出去耳聋了吗?!”

  凤敖再三确认了那个空无一物的地方,脑中便轰地下欲要裂开,但他忍着突如其来的晕眩,急切的要再去求证其他的不同来验证他的猜测。却刚抬起她带着那只从不离手的翠镯手腕,便又听得有人说话,怒极之下猩红着眸便唰地转过身怒言爆喝。

  好在他尚未完全失了理智,见来人是自己母亲,便生生将满腔郁火压了下去,却忍得胸膛剧痛也无暇过多安抚,咬牙忍痛道:“不知来人是您,我此刻有事不便招待,请您回吧!”

  说完便用力深吸口气重抓了那灰白发泡涨的手,然那气并未顺下,反在胸内憋得更深,再加之头脑刺痛令他的脸色都有刹那狰狞。

  “凤敖你给我起来!”

  德馨公主虽惊痛他对自己的态度,但也知他所骂并非是对着自己,且见他仍不放开那瘆人的尸体,忍着汗毛直竖的寒意,提高了声要他出来。

  却见他仍充耳不闻,便再难冷静,她实无法接受自己的儿子竟会是如此儿女情长,为一寡妇昏了头失了智的疯人!

  怒气盈胸之下横生力气,也不再需旁人搀扶,目含不成钢之气挥袖怒道:“去将人给本宫拉出来,再将那人送--抬入棺中厚葬!”

  到底是顾忌他意改了口风,否则这等惑乱他心的女子怎配厚葬!

  凤敖虽背着身,身后的动静他尽收于耳,听闻此令,他连头都未回,只冷冷一笑语气森寒威势更盛道:“爷倒要看看谁敢动。”

  不算大的声音,甚至还能听出带得出诡异笑意的声音,却生生令随公主同来的下人侍卫止了步,甚至连德馨公主的身形都未能越过,只是看着那暗红近黑的高大背影便觉不寒而栗,何人还敢上前?

  遂便都默契的跪了下来俯着头去再不敢动。

  德馨公主头一回与自己的儿子较量,还是如此无有悬殊的一败涂地,心中愤怒可想而知,但终归心疼大于怒,终是缓了气息说道:“娘知你一时不能接受,可人死不能复生,你若真为她好,也该是早早让她入土为安才是。”

  “入土为安?呵,”

  凤敖意味莫名的嗤了声,缓缓直起身,漆黑深邃的凤眸看着床上之人时,再不见丁点柔情。

  尸体泡水发涨不假,头发浸了冰水不再光滑也可说得通,便是脸被烟花炸得面目全非也算不假。

  可人的骨骼身高却做不得假,头发长度也做不得假,本该有的东西不会因消亡而不见,不该有的东西更不会凭空出现!还有那烟花伤人,便真就那般巧的,炸得看不出本来面目?

  漆黑的眸暗光涌动,如雷云盘踞,暴雨欲来。

  凤敖垂眸看了眼手中碧绿喜人的翠镯,食指轻动,那严丝无缝的镯子便无声开了道缝,自那张开的口处看去,一个圆形有婴孩小指细的圆状洞赫然静静显现,于凤敖这等精通密法之人只瞬息便猜到这镯子是做何使用。

  紧抿着的唇,缓缓勾起,再抬眼时,五指猛地用力,极轻的关扣声也随之响起。

  “云听,你好样的。”

  若非他对她用情至深,他不会抱着一具尸体回府,更不会为一具尸体换衣擦发,自也就更不会发现方才他惊痛中忽略的疑点端倪,有这一身形肖似,所穿所戴衣物,及连她从不离手的心爱之物做障眼法,说不得他的小妇人许是就真的能金蝉脱壳,将他蒙混过去,逃出生天了...

  凤敖说不清此刻是知她还尚在人世的喜多,还是怒她以身犯险欺骗他逃走的怒多。但有一点他却知道,那些暗地里帮助她逃走,将他的小妇人从他身边抢走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还有他的听儿,且就看她,能逃得几时。

  再转过身,凤敖已一改前一刻似疯魔般的可怖神色,面带笑容的对满脸担忧的母亲言笑告罪道:“母亲息怒,方才儿子怒极攻心惹您不快,愿任您打骂出气。”

  德馨公主却并未因他骤变如常的脸色和条理清晰的话而缓了神色,甚而心里更沉了几分。她仔细打量他脸上的神色,却再未寻到方才一丝一毫可怖的痕迹,她不知他是如何态度大变,却知这非是好事。

  常言道堵不如疏,他有悲有痛有怒若发泄出来反倒无事,偏偏这般平静如常反而诡异。

  抬手拍拍他的肩,摇头叹怜道:“娘知你非是本意,眼下见你无事我便放心了。”

  说着又不经意看了眼榻上那一动不动的双腿,眸光微颤,转了目光看着他:“既你如今清醒,便莫要再陷执妄,好生将人妥帖安葬也算全了你二人一番缘分。再有今日你以权谋私将盛京闹得人心惶惶已是失了分寸,快快入宫向圣上言明告罪吧。”

  凤敖和煦一笑:“母亲言之有理,儿子定当照办。”

  只他虽是口中应了,却分毫未有要办丧之意。他的听儿还活着,办什么丧?那不知哪里寻来的女尸又有何资格令他挂白?!

  上元节当晚凤太尉一怒为红颜之事还尚在坊…间流传,却几日过去,都未听闻有下葬之讯传出。百姓虽奇怪,却无人敢去打听,只叹了句权贵薄情便对此事讳莫如深。

  自更不知,盛京内外明松暗紧,一波一波人被暗地抓走又悄悄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