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东西，好灵通的消息。要不是我及时醒了过来，这新海已经被他翻了天了。”沙发椅里的老人脸上露出几分苍白和疲惫，推开旁边恭敬立着的男人的手，从抽屉里摸出一瓶药，倒了两粒在手心，就着水吃了。才轻按着胸口，神情放松下来。
“老爷子，您的身体……”男人犹豫道，神情里满是担忧。
“没事，死不了。”老人有些不耐烦地冷声道。
“老爷子，您插在他身边的人信得过吗？”男人神情更加恭敬，小心翼翼地问。
“放心，”老人露出一分倨傲的自信，扬声道，“左劲七岁的时候就被我捡回来，一直秘密培养，已经二十二年了。谁有问题，他也不会有问题。”
见老人笃定的样子，男人也放心了，随即躬了躬身，安静地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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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卡宴里，林岳半托着头，脸上的神情淡淡的，忽然侧头问坐在身边的人，“怎么样？”
旁边的唐都停止不停地在笔记本电脑上敲击的动作，推了推金丝边的眼镜，邪魅地笑了一下，道：“左劲，孤儿，七岁时卷入枪战，被老爷子捡回林家。”
“然后？”林岳漫不经心地问道。
“然后？没有啦！记录上是空白的。”唐都睁大眼睛，一本正经道。
林岳的目光却是没什么情绪地在他那副认真的表情上不着痕迹地划过，语气里带了一丝浅浅的嘲讽，“你难道要跟我说你也查不到？”
“那当然……”唐都眯着眼睛嘿嘿笑了起来，“不可能啦！虽然林家的保密系统确实很强大，但我唐都怎么可能会被难住呢？对吧，BOSS？”
他又老学究似的推了推眼镜，手握拳到嘴边轻咳了一声，却嫌弃道：“这个左劲的经历真够乏味的，七岁到十六岁一直都待在同安的一家武馆，出师以后就一直跟在三少身边。”
“林辉？”林岳面无表情道。
“是啊。”唐都撇了撇嘴，看了一眼林岳道，“老爷子可真是实打实地厚此薄彼。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人舍得放在三少身边十三年，对三少果然不是一般的疼爱啊。”
“呵，”林岳抿嘴，眼中毫无笑意，“他不也来‘疼爱’我了吗？”
“那怎么能一样啊？这当口儿，他插个人到您身边，打得什么心思谁不知道？”唐都又推了推眼镜，才笑道，“还不是防着您呗！”
林岳捏着眉头，冷眼看过去，“你什么时候配了副眼镜？”
唐都立刻兴奋道：“BOSS您终于注意到了啊！”
林岳额头的青筋跳了跳，只想把这人从车上踹下去。说几句话，要推上数次眼镜，一边推还一边冲他暗示性质地眨眼睛，谁眼睛瞎了才注意不到！
“我好不容易才从薛城那儿借来的。我觉得我戴着也挺好的，至少比薛城帅，特有精英范儿！走起路来，底气特足，有点儿像黄金单身汉，钻石王老五！”唐都说的眉开眼笑，注意到林岳冷飕飕的表情，随即露出谄媚的笑意，低声下气道，“当然了，跟BOSS您站一起，我就是一片小小的绿叶，只能衬托出您的尊贵，您的气势，您的俊美无双！”
“这么说，我还碍你眼了？”林岳冷哼道。
“当然不，当然不！BOSS，您怎么能这么想？我对BOSS您那可是忠心耿耿，日月可鉴，若有违背，五雷轰顶……”唐都努力表忠心，絮絮叨叨个没完。
“停车。”林岳道。
车刷的停在了路边。
“下去！”林岳冷眼看着唐都，毫不留情道。
“什么？BOSS您不会这么残忍吧，这里离公司还有好远……”唐都哭丧着脸，满脸震惊之色。
“别等我说第二遍。”林岳平静地说。
那边唐都却再也不敢反驳，哀怨地抬头看了一眼林岳，意识到没有转圜余地了，于是灰溜溜地起身，拉开车门，从车里钻了下去。
车再次启动，绝尘而去。
林岳无声地叹了口气，前面一直沉默的明扬却忽然道：“岳少，您打算怎么处理左劲？”
林岳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沉沉地笑了一声，道：“我好像没得选择，除非我现在就想和老爷子正面对上。呵，就让他明天开始跟着我吧。”
“岳少，”明扬忽然回过头，狭长的眸子在黄昏的彩霞中溢出点点红光，“虽然您不能不要他，但可以试试他。只要不弄死了，相信老爷子那边也不会说什么的。毕竟，主子是主子，下人是下人。”
“你们去准备吧，”林岳应道，随着车进入地道，整张脸变得晦暗不明，声音凛冽，“他在同安武馆待过，功夫应该不弱。让他们谨慎点，想捉鹰，就别让鹰啄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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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林岳忽然醒来，偏头朝外面望去。窗帘的缝隙里透进来一点儿月光，矩形的光线无限拉长，正好照在他搁在被子外的双手上。林岳下了床，走到床边，把窗帘拉开来。推开移门，走上阳台。
没有任何视线的阻碍，整个城市都在他脚下。一直到远方的象征繁华的霓虹，川流不息的交叠的高架桥，以及那片碎碎的虚华泡影里闪过的蚂蚁大的人影。
若非他住的这么高，他几乎察觉不到今夜还有月光。尽管蒙蒙昧昧的，像是被劣质的纱盖了左一层又一层，即使直视视网膜也不会留下一点儿闪烁的月影，但林岳还是微微仰着头看了好一会儿。
一阵突兀的铃声打破了夜半的沉寂。
林岳回屋接起来，“明扬。”
对方似乎有些惊讶于林岳声音的清楚明澈，下意识道：“岳少，您还没睡？”
林岳的手指敲了敲桌子，发出细微的哒哒声，没有管对方的问题，他声音低沉道：“你们败给他了？”
句式是疑问句，口气却是肯定的，那边的人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他像是提前知道我们的部署一样，野猫他们还没出手，就被制服了。岳少，是我们大意了。”
林岳眉心浮起一层淡淡的笑意，道：“早就跟你们说，你们不过就是初中生的水平而已。带着野猫他们去阳州市，找刀头，他会好好给你们上上课的。”
“但是，”明扬急切道，“我们一走，您身边就没人了。”
“现在的你们走不走对我来说没有分别。”林岳的声音冷肃了下来，“我的身边不留废物。”
顿了一下，明扬就点头应道：“我知道了。岳少，您早点休息。”
挂断电话，刚刚还在耳边的人声就消散在空气里，就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模模糊糊地，有些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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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岳坐在办公桌后面，打量着眼前垂着眼却没有低头的男人。他足有一米八五，身材健硕，五官轮廓分明，然而气势却并不显压迫。与其说不显压迫，不如说几乎没有存在感，站在那里就像是没有生气的雕像一般，一动不动。
可林岳没有错过他进门时眼中一霎那爆出的那种照明弹一般的强烈的惊喜，这浓郁的情绪甚至让他本来就在嘴边的客套的夸赞忽然停滞住了，略微的一恍惚之后，巨大的疑惑从心头滚滚而来。
男人的情绪一闪而逝，下一秒就保持着壁画的模样，安静地等待着。
林岳神情显得罕见的柔和，语气里也带了一丝笑意，“左劲，昨天我手下的小猫打扰了你，我很抱歉。我已经把他们踢走了，希望你也不要把这点儿小事放在心上。”
“是。”男人冷硬的声音随即响起。
“那好，”林岳甚至带了几分愉悦地，“你先出去吧。”
“是。”左劲应了一声，就利落地转身，开门出去，站在了门口，目不斜视地守着。
“他认识我，”林岳笃定道，手指下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忽然一顿，“至少知道我。”
旁边一直站着的男人点头道，“我也这么认为。但根据糖豆的资料来看，您和他没有任何交集，这一点可以从您这里得到验证，所以是肯定的。”
“装成认识我有什么意义呢？”林岳嗤笑一声，道，“难道我和他还能有除了敌人以外的关系吗？”
“当然，”薛城很快接口，察觉到林岳看过来的目光，他淡然继续，“今天明扬没有出现，说明昨晚他们的偷袭没有成功。能在明扬他们手下逃脱的人并不多，更何况他身上看不到一点伤痕，这说明他至少身手很好，脑子也不错。这样的人，用来当敌人不是太可惜了吗？”
“但是想笼络一个跟着老头二十多年的人可不容易。”林岳泼冷水。
“那就得靠您了，”薛城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语气平直没有欺负，“相信您也注意到他刚进门时候的神色了？如果假设他并不认识您，您也可以把那个眼神理解成——惊艳。”
林岳斜了薛城一眼，没好气道，“你什么时候能不算计着让我出卖皮相？”
薛城脸色不变，“我以为从您利用luo照把我骗到林氏来，您就应该不抱这种奢望了。一切有利用价值的东西都不要放过，这也是您告诉我的。”
林岳无声地叹息，有这么一个睚眦必报的属下真的让人头疼，不过，意外地对他的口味就是了。
林岳眯着眼睛笑了笑，嘴角上挑的弧度里带出一抹捉摸不定的妖冶，眯起的眼睛里却透出锐利的光芒。没错，一切有利用价值的东西他都不会放过，即使这东西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