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千渊选定的身体,是在西边的一个不知名的村落里。
那地方正闹灾荒,粮食颗粒无收,穷苦人家连自己都喂养不起,更遑论是需得悉心照料的孩子?
这不,刚好有一户人家,刚生产完之后,便狠下心来将小孩儿扔到了后山上。
哪怕这孩子是被野兽给叼走了,也好过跟着自己活活的饿死。
正值深秋,夜里极寒,就算是大人在外呆上一夜都有些受不了,更别说是刚出生,浑身上下只裹着一块破布的娃娃了。
千渊一行人赶到的时候,那娃娃也刚咽下最后一口气。
“快!事不宜迟,喝了孟婆汤,忘记一切重新开始吧。”云轩催促千渊。
千渊垂眸看了眼手里端着的那碗孟婆汤,再看了看那个浑身脏兮兮,瘦成一团的孩子,垂头不知在思索什么。
“哥哥,快些吧,不然这身体就要烂掉了!”千雪也有些等不及了。
又过了半晌,最终,千渊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将孟婆汤倾倒了一地。
“哥哥你在干嘛呀?”千雪着急的问道。
云轩对于千渊这一举动倒显得很了然,问道:“你可想清楚了?”
千渊点点头。
千雪不知这二人在说什么,只是总感觉似乎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儿。
牛头马面前来将娃娃的魂儿勾了出来,千渊紧随其后的躺了进去,随后,意识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
沈易凡是被昏睡前的噩梦景象给惊醒的。
醒来后,云轩递给他一个娃娃,说这是千渊重新找的躯体。
一切都没变化,只是换了个躯壳罢了。
沈易凡凝视半晌后,这才伸出双臂接过那孩子。
怀里的千渊正与自己对视着,又黑又瘦,脸上还脏兮兮的,看上去就像是不知在哪个角落疙瘩里捡来的小老鼠一样。
只见一大一小二人相互对视了半晌,随后,沈易凡无言的抱着千渊起身离开了。
云轩并未跟上,千雪虽放心不下,却也未曾打扰。
……
三年后。
苏府。
“弟弟我刚刚买了小米糕,来,给你吃。”苏恩手里举着一块黄澄澄的小米糕喂着一个看上去三岁左右大小的胖娃娃,嘴上还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看那样子是刚才进行过剧烈运动一般。
“说了多少次了,我是你哥哥!”小娃娃奶声奶气的冲苏恩吼道。
只可惜,他那圆不熘丢的大眼睛和鼓起来的腮帮将这话的威力大打了许多折扣。
苏恩歪着头不解,道:“可是你分明才这么一点点呀!”
小胖娃娃气急,怒道:“我今年已经两千五百一十三岁了!”
这小胖娃娃可不就是千渊。
这三年来沈易凡已经将他喂养的白白胖胖,比之刚接手的那会儿,简直是判若两人。
时间倒回三年前的冬至。
那天夜里,苏家正上下齐聚一堂包饺子吃。
那会儿,刚四岁大的苏家二少爷苏恩也已经能背诵百家姓和认识千字文了,活脱脱一个小状元的模样。
那日,当沈易凡怀里抱着刚尿了裤子,却憋红了一张脸却死活不吭一声的千渊来到苏府,并告诉苏书遥这就是他那当初承诺过逢年过节便回家,却一消失就是三四年的儿子苏羽时,苏书遥简直连下巴都合不上了。
彼时千渊也早就后悔没喝孟婆汤了。
至少喝了孟婆汤,会在忘却前尘往事的时候,同样也忘记了何为羞耻。
可反观现在,千渊白顶着两千五百多岁的“高龄”,却控制不得自己的身体。
一天之内少说要拉三次和尿无数次裤子,一张嘴无法说话,只会“嗯嗯呀呀”,生气时,更是不敢发声,不然一张嘴铁定就是“哇哇”大哭声。
这对于好面子并且喜爱干净的千渊来说,简直犹如酷刑。
每逢看着沈易凡板着一张脸给自己换尿布喂饭的样子,千渊恨不得一头撞死!大不了再来一次,而这次,他一定会喝孟婆汤!
不过幸好,千渊适应性较强,没多久,便已经是从一开始的红着脸蹬着腿狠命挣扎,到现在的干脆继续红着脸闭着眼装死任由其摆布了。
这会儿苏书遥虽然诧异,但仍是赶紧的将人领进了府中,将那已经烧开并准备下饺子的热水拎了出来兑上些凉水给千渊洗身子。
清洗的过程,千渊虽然乖乖的听话,但那一张小脸儿却一直是羞得通红。
原本苏书遥想要帮忙,并顺道询问一下是怎么一回事儿,可沈易凡却不想经旁人之手,苏书遥无奈也只得作罢。
到现在,一眨眼三年都已经过去了,苏书遥仍未能得知这其中的具体缘由。
平日里,不知沈易凡带着千渊住在哪儿,总之只是按照之前所说的,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苏府。
正好这天是中秋,阖家团聚的日子,沈易凡前脚刚牵着走累了的千渊进门,得到了消息的苏恩后脚便急匆匆的从书院里跑了回来,路上还不忘买块小米糕回来带给“弟弟”吃。
对于这个弟弟,苏恩自打第一眼瞧去之后就十分喜欢。
同其他的小孩子有糖吃不同,苏恩是最期待逢年过节便能看到自己这个可爱又漂亮的弟弟了。
只可是,千渊对于一个七岁的小毛孩儿一脸溺宠的模样叫着自己“弟弟”,很是抵触。
见千渊生气,苏恩撅着嘴向苏书遥告状,道:“爹爹,弟弟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千渊闻言,一双大黑眼珠直接翻白,瘪瘪嘴迈着小短腿走向了沈易凡,张开小手,张嘴道:“抱!”
沈易凡俯下身,将千渊抱进了怀里。
千渊就势在沈易凡肩膀上蹭了蹭,伸起两只小手揉了揉眼。
他困了。
无奈,小孩子的身体就是比较爱犯困,再加上走了这么久的路,早就累乏了。
临睡前,千渊照旧在沈易凡脸上香了一口,这才安稳的闭上了双眼。
苏恩见状连吵着道:“我也要,我也要弟弟亲亲!”
站在一旁的林晴闻言尴尬的将苏恩带下去练字,苏书遥则是爱抚的在千渊头上摸了几下,便催促沈易凡赶紧回屋歇息了。
……
千渊只睡了一个时辰便醒来了,起床后,沈易凡将其衣带都解开后,便递给他一个尿壶,自己则出去了。
千渊瘪瘪嘴,暗道这人真小气。
事情还要从沈易凡刚醒来那时说起。
自二人对视的第一眼,千渊便知这人生气了,而且是很严重的那种。
早前沈易凡便对千渊说过,不希望他再为了自己而做任何的付出,受任何的伤。
千渊可倒好,直接将自己送到了人家的斧头底下。
千渊承认,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自己都不该选择那种极端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只是当时的情况却容不得他做第二个选择。
其实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说当时自己亲眼看到沈易凡被人噼成两半,回头被告知那只是一个计谋,怕是自己也得气上个百八十年。
并非是生气被隐瞒了真相,而是太危险了。
当时那情况,千渊的魂体一旦逃脱的慢一步,便很有可能会被那煞气十足的开山斧一起给砍成两截。
然而,纵使沈易凡生气无可厚非,但是这一气就是三年,而且还是在自己由小团子长到大团子的这么关键的三年!
千渊经常懊悔,若是自己长大了,还可用狐媚术勾引沈易凡一下,反正夫妻间不就这样,有什么矛盾都可以在床上解决。
然而,现在的千渊只是个三岁大的毛孩子,且不说媚术使不出来,就算使得了,这还不如人家小腿长的身子,要怎么同其承欢?
三年了,每天面对着沈易凡冷冰冰的那张脸,千渊简直是快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