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不为例。”
苏羽言罢,便将信笺和巾帕揣入怀中,未多做停留,便离开了。
张柔看着苏羽陡然变得冷漠的面孔,道歉的话含在嘴里却未来得及说出口。
站在亭外的小书童只见到那张姑娘递给自家少爷一个东西,少爷接过后便走,而且走的还很快。
小书童不明所以,只得快步跟上。
任谁都能看得出,苏羽现在很不开心!
苏羽平日里虽性子较为温和,但不代表他没脾气。
这种事一般人尚不可忍受,更何况是从小便被宠到大,丝毫未受过一点委屈的苏羽呢?
苏书遥本在账房对账本,却突然听闻房间门被推开,声音极响。
被人打断了的苏书遥待看清来人是自己的宝贝儿子之后,责骂的话便吞回了肚子里。
“怎么了小羽?”见苏羽面色铁青,苏书遥很是纳闷儿。
照理说,应该没有人敢惹他才是。
苏羽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东西往桌上重重一拍,而后红着眼眶撅着一张嘴就离开了。
苏书遥一看这情况不对,赶忙跟了上去。
苏羽回了自己的房间,将房门反锁,自己一人躺到床上蒙着被子哭了起来。
大少爷何时受过这种委屈,此时的苏羽可谓是趁此机会将这段时日的憋屈都给发泄了出来。
门外,苏书遥急了满头大汗。
苏羽身体不好,看方才那副样子,苏书遥生怕他情绪太过激动而导致病发。
“小羽,有什么事跟爹爹说,谁欺负你了?”苏书遥一遍又一遍的问着。
奈何,苏书遥只听闻到房里传来阵阵的呜咽,却并不见苏羽来开门。
“怎么回事儿?”苏书遥无法,只得询问方才于苏羽同去的那个小书童。
小书童抓耳挠腮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苏书遥只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听到什么“信封”之类的。
联想到方才苏羽甩给自己的东西,苏书遥只得吩咐下人赶紧将苏羽放到书桌上的东西取来。
粗粗的读完张柔写给自己的这封言辞切切的书信后,苏书遥直骂自己煳涂。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苏羽竟还受了这样的委屈。
更为后悔的就是自己竟然还为了这样一个女人打了苏羽一巴掌。
想到这,苏书遥又开始敲门,唤道:“小羽,给爹爹开开门。”
苏羽依旧不做理会。
苏书遥急了,差人来将门撞开,而后遣散了众人,独自进了屋。
父子俩也确实好久没有谈过心了。
苏书遥怕苏羽闷坏了,将他从被子里扒了出来。
一见到自家爹爹,苏羽更是委屈。
苏书遥开口哄道:“小羽乖,此前是爹爹错了,别生气了。”
苏羽却摇摇头,抽噎道:“我不是生你气。”
苏书遥闻言想了想,而后又宽慰道:“天底下好女子多的是,你也没必要为了这一个把自己气坏了。”
苏羽又道:“我也不是为了她生气。”
这可让苏书遥纳闷儿了,不解的问道:“那你哭什么呀?”
苏羽抽噎了两声,而后满是委屈和不解道:“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喜欢爹爹而不喜欢我,你看媒婆三天两头的往这边跑,都不是来找我的!”
闻言,苏书遥忍不住笑了。
原来他家的大少爷在纳闷儿这个。
对于这事儿,苦恼的可不止苏羽一人。
苏书遥更想给苏羽找一个贤惠的妻子来照顾他,可却奈何在自己的对比之下,苏羽一直被大家当成孩子。
想到这儿,苏书遥不禁扶额。
见爹爹不说话,苏羽又问:“爹,我听旁人说你前几日应下了一媒人,你是要给我找后娘吗?”
苏书遥闻言有些好笑,解释道:“我可没应下,只是觉得她们烦了顺口说了句”会考虑”而已。
怎的外头就传成这样了呢?”
苏羽闻言,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不过同时,也稍稍松了口气。
苏书遥见状,好奇问道:“小羽不想让爹爹续弦?”
苏羽抬手抹了抹眼泪,道:“是想的,可是总觉得这附近的人家,没有配得上爹爹的。”
苏书遥闻言,颇为欣慰的揉了揉儿子的头。
半晌后,苏羽又问道:“爹,你跟我说说我娘吧!我都这么大了,还从没听你提起过她呢!”
苏书遥听罢,可犯了难。
别说苏羽,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孩子的娘亲是谁。
若非是小时候那与自己极为相似的容貌,以及苏家人特有的胎记,谁敢要这来路不明的孩子呢?
然而见到苏羽一脸的期盼,苏书遥却又不忍拒绝。
苦思冥想之下,才缓缓开口道:“跟你说可以,可是你得先保证,日后不许对爹娘有什么偏见才成。”
苏羽闻言,顶着红肿的双眼重重的点头。
苏书遥见状,抬手轻摸了苏羽的长发,盯着他的脸,眼神深邃,思绪开始飘远。
“其实你娘是个男人。”这是苏书遥说的第一句话。
苏羽闻言,睁大了双眼,张开大嘴。
苏书遥也觉得这话可能太扯了些,但他总不能对苏羽如实说他是个道士在野外捡回来的,他只是自己年轻在外风流时一不小心不知跟谁留下的种。
这样定会伤了自家儿子的心的。
以是思来想去之下,苏书遥也只有将柳羽搬出来了。
虽然违背常理了些,但也总好过实情相告。
何况,最初的时候,苏书遥真是将苏羽当成柳羽一般来疼爱的,不过后来认清了,才逐渐转变了自己的心态。
虽然诧异,但苏羽在见到苏书遥眼里的满含的深情之后,并未开口打断,而是静静的听了下去。
苏书遥见苏羽听的认真,便将自己与柳羽间的一些事讲给了苏羽听,同时还添加了不少自己臆想中的美好。
“那后来呢?我……娘他怎么了?”
称一个男人为“娘”,苏羽一时间着实无法适应。
苏书遥苦笑一声,道:“后来,小羽他便病发去世了。”
整个过程,对于柳羽,苏书遥皆用“小羽”来称唿。
最开始的时候苏羽听来极为别扭,不过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
听闻“娘亲”病发去世,苏羽也跟着感叹唏嘘。
半晌后,苏羽才开口问道:“那爹你这么多年都未续弦,是不是心里还惦记着娘亲?”
苏书遥点头,道:“小羽是这个世上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
最初的时候,为了你,我也曾想随便找一个女子成个家。
不过后来转念一想,觉得还是不要耽误人家姑娘了。
毕竟除了你娘,爹的心里已经装不下任何人了。”
苏羽闻言,慢慢抱住苏书遥,用他那不算健壮的臂膀给予其安慰。
苏书遥见状,轻拍了拍苏羽的背,道:“所以小羽不用着急,等到了合适的时候,你自然会遇到一个最最适合自己的人。”
苏羽点头。
见苏羽看开了,苏书遥也跟着松了口气。
然而他却没想到,此时的苏羽,心里已经有了别的思量。
这么多年来,苏羽是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是如何为了娘亲守节的。
若真如爹爹所言,到时自己也能遇到这么一个人,那还不如不要遇见的好。
毕竟自己的身体,很可能也会如娘亲一般,活不了太久。
到时与其徒留心爱之人独守空房,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沾惹这些红尘之事。
因为苏羽相信,娘亲在地下,也不会想要看到爹爹整日如此一副寂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