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人值夜不安全(上)
那就等吧。
一天过去了,皇长孙的车队到了。
两天过去了,四皇子的车队走了。
三天过去了,皇长孙的车队走了。
四天过去了……
不对啊?!
难道又错过了?
无三无四急急忙忙的又从第二个城镇往第三个城镇赶。
这当空,谢无渊他们已经在前往第四个城镇的路上了。
无三无四很是绝望,任务目标那么大,都能找不到,这日子还怎么混啊?
总不能去大街上找人问问,你们见没见过这个人吧?
真是太他娘的丢杀手的脸了。
无三无四一合计,拍案决定,干脆多赶点路,直接到崇州前的乐新镇的官道上等着得了,反正这是进入崇州的唯一通道,三皇子一定会从这走。
谢无渊和三皇子一路紧着赶路,终于在十天后,到了距离崇州外围的一个小镇,小镇瞧着挺繁华,根本不像是刚经历过地震的样子。
无三、无四从官道上跳出来,绯贺枫一声令下,三皇子的侍卫纷纷列阵,无三、无四在侍卫堆中游刃有余,这里补一刀,那里划一下,只是每次在取对方性命的时候,手里的武器总会偏上那么那么几分。
“谁?!”无三无四很快发现了不对,四下张望,“躲在暗处算什么好汉?!”
“有种出来和我们兄弟单挑!”
谢无渊推开车门,站了出来。
手里上下颠着一块石子,弹指之间,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朝无三无四打去,无三若是躲了,无四一定会被命中。
无三毫不犹豫的挡在了无四的前面。
石子打来的劲道很足,无三原本以为至少要硬抗一口血,没想到,石子在碰到他二人之前,竟然化作一阵粉末,没了。
无三被这突如其来的神转折给吓到,无四率先反应过来,大吼一声:“闭气。”
可惜,晚了。
谢无渊站在车上,只是轻飘飘的看着绯贺枫一眼,绯贺枫马上会意,指挥手下把这两个全身乏力的人拖下去,绑起来,等着一会儿弄醒了,审讯。
三皇子从车里出来。
谢无渊从出京之后,一直不怎么说话。
仔细算起来,三皇子至今没和谢无渊正八景儿的对过几次话,大多是三皇子说,谢无渊听着,而后一转头,把一切布置好。
显然,布置的过程中,没有三皇子什么事儿。
也因此,从出京到现在,正经算起来,谢无渊只跟三皇子说了两句句话——“没说什么”和“让车夫们快点赶路”!
“你会的可真多。”三皇子继续没话找话,“匕首,暗器,毒|药,谋略,人心……”
谢无渊没理他。
三皇子呆呆的看着谢无渊径自下车,头都不回的走掉,再望着还站在车上的自己,下意识伸出的手,心下苦笑。
范景辉脑里又一片“mdzz”刷过,他深深的觉得,谢无渊至今仍没在三皇子背后捅刀子,还和三皇子在一起,可真是奇迹。
谢无渊那种人,本就不容易掌控,三皇子先踩了雷,还信誓旦旦“谢无渊他不会在意这些小事的”,偏偏范景辉还当了真,以为谢无渊真的和三皇子有点什么,最开始才没怎么在意。
一路上,谢无渊不怎么搭理三皇子,倒是对绯贺枫挺照顾,范景辉还以为是三皇子告诉谢无渊,绯贺枫对谢无渊有意见,这才对绯贺枫重点照顾。
可等到后来,范景辉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儿事!
谢无渊对绯贺枫的照顾,从最开始的教导如何防范未知风险,如何更好的保护主子,到后来时不时的切磋,甚至是三天一次的拼酒,根本不像是在收服下属,倒像是在交好,或者讨好。
谢无渊看绯贺枫的眼神也很奇怪,算不上爱意,但总归不是特别干净清楚,带着那么几分的暧昧,绯贺枫只要有事儿找,谢无渊一定会应。
只有绯贺枫一个人完全没有觉察出来。
其余人,一清二楚。
有一次。
绯贺枫练刀。
谢无渊拍开一坛子酒,靠着树,侧身看绯贺枫,时不时的指点几招,狭长的眼睛半眯,话语里透着笑意。
练完一遍,绯贺枫收了刀,来到谢无渊身前,摸了一把脸上的汗,盯着谢无渊,忽然冒了一句:“你真好看。”
谢无渊蓦的笑了,把手里的酒坛递过去:“喝么?”
三皇子当时站在不远的树下,右手紧握,指甲嵌入手里,鲜红的血,一滴一滴的落在草地上,衬着绿草绿的更艳。
范景辉在三皇子身后没几步,看完全场,叹了口气。
这要是换了其他人说谢无渊“你真好看”,只怕下一秒就要断气了。
绯贺枫说了,谢无渊非但没计较,还问他喝不喝酒。
旁的不说,若是三皇子说了这句话,谢无渊是绝对不会给他好脸色看的。
还有。
谢无渊的洁癖。
谢无渊拒绝何贺时说的那句“我有洁癖”,早就被三皇子和范景辉打听的一清二楚,此后也被三皇子证实。
吃饭的时候,如果三皇子的筷子用过,再给谢无渊夹菜,谢无渊虽然不会拒绝,但那之后夹的菜——包括菜底下的米饭,谢无渊都是连碰都不会碰的。
可是。
谢无渊把手里的酒坛递给范景辉,问他:“喝么?”
要说谢无渊对绯贺枫什么意思都没有,范景辉是不信的,顶多只是谢无渊顾忌着绯贺枫的想法,压着不肯动作罢了。
可绯贺枫偏偏还无知无觉的去撩谢无渊,撩完就跑,一脸无辜。
谢无渊竟然也真的不计较。
范景辉都要开始怀疑人生了!
绯贺枫跟谢无渊,比三皇子跟谢无渊,简直更像在互撩的情侣!
可惜,等范景辉觉出不对劲儿来,早就晚了。
谢无渊当时已经和三皇子五天没说过话了。
虽然谢无渊之前话就不怎么多,可和三皇子的其他交流还是不少的,比如会先下车扶一下三皇子,嗯,虽然被拒绝了,但还是有这个意识的,比如吃饭的时候,会给三皇子夹菜,诸如此类等等。
然而,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这些交流忽然都没了。
谢无渊和三皇子虽然还在一辆马车里,可谢无渊每次下车,都会自己先走,吃饭的时候,更喜欢端着碗跑到绯贺枫他们桌上,剩下三皇子一个人,可怜兮兮的守着一桌菜,食之无味。
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两个单独呆在马车里,大家也很少在客栈留宿,大多在野外凑合凑合,就是一宿。
不走官路,也是谢无渊之前定下的。
这次终于到了一个小镇,范景辉想着,三皇子当时既然能在牢里把人哄好,没道理在这里不行,于是仍旧给他们两人定了一间。
同时在心里默默盘算,如果谢无渊真的和三皇子掰了,用绯贺枫留下谢无渊的可能有多大。
别说,可能性不小。
就是三皇子不会同意。
Mdzz
这么好的一个助力!
不行,要是三皇子哄不好,就把绯贺枫打包送到谢无渊床上!
绯贺枫这几天从谢无渊这儿获益良多,对谢无渊有几分崇拜,有几分感激,两个就差没搬到一个屋里住了,绯贺枫肯定不会有什么意见的,嗯。
乐心镇不大,客栈就只有两个,范景辉还是本着“尽人事听天命”的心态,把三皇子和谢无渊安排到了一起。
客栈。
三皇子洗漱完毕,掀开被子上了床。
谢无渊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等三皇子上床后,起身吹了灯,打开门。
“你又要去找绯贺枫?!”三皇子脸色阴沉不定。
谢无渊“嗯”了一声:“他一个人值夜不安全。”
三皇子还想说什么,谢无渊已经走了。
三皇子一夜无眠。
第二天。
三皇子出门,找了一圈,没找到谢无渊。
一回头,就看见绯贺枫和谢无渊有说有笑的一起过来了。
范景辉好死不死的又撞上了,瞧着三皇子要哭不哭的样子,暗道,昨晚三皇子八成又作了。
绯贺枫抬眼瞧见三皇子,当即止了笑,躬身行礼:“主子。”
三皇子“嗯”了一声,背着手与谢无渊和绯贺枫错身而过,袖子掩盖住手心一片血迹。
三皇子甚至都没有底气去问谢无渊为什么。
他怕谢无渊会无情的告诉他,和他相比,谢无渊更喜欢绯贺枫。
绯贺枫和谢无渊很像。
这个,三皇子一早就知道。
如果绯贺枫和谢无渊不像,那三皇子当年也不会点了绯贺枫做自己的伴读。
然而。
三皇子如果早先会知道现在的情况,无论如何都不会在自己身边留下这么一个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 嗯,对,还有下。
(T_T)我还在想今天怎么没有评论,然后就看见三月清明跟我说没更新了……囧囧哒……
、客栈闹剧
三皇子与谢无渊错身而过。
客栈一阵吵闹。
一群衙役在店小二的带领下,将三皇子一行人团团围住。
“放肆!”侍卫统领景末大喝一声,拔剑站出来,剑尖直逼衙役脖颈,只要衙役一有轻举妄动,景末即刻能让他毙命,景末语气阴狠,喝问衙役,“你可知你围的是谁?!”
“知与不知,又有什么紧要的,”衙役虽被景末拿剑指着脖子,却毫不胆怯,“我等受命前来,捉拿盗贼。”
“公文在此,大梁朝律法明文规定,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何况尔等小贼!”
“大胆!”景末大怒,“诬蔑皇族——”
三皇子挥手打断景末尚未说完的话,“让他把公文拿来。”
“是。”景末悻悻应下,接过公文,恭恭敬敬的捧给三皇子。
三皇子就着景末的手,大体扫了一眼。
是乐新镇县令的印章,没错。
三皇子又看了一眼公文内容。
公文说什么客栈失窃,客栈掌柜的怀疑是他们一行人偷的,要求官衙介入,进行搜查云云。
绯贺枫、谢无渊站在三皇子一旁,也都看到了这些内容。
绯贺枫一声冷笑:“这乐新镇的县令,可真是好大的狗胆!”
衙役中有几个面有不忿,蠢蠢欲动,却被领头的给拦下来,“咱们只是奉命搜查,别额外生事。”
谢无渊面无表情的盯着公文上的印章,忽然耳朵一动,朝客栈门口瞥了一眼。
昨天的那两个刺客正鬼鬼祟祟的从客栈侧门往外挪,小心谨慎的,每走一步,就四处打量打量。
谢无渊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那两个人审讯的也差不多了,逃就逃了吧。
这厢,三皇子和衙役还在争执,互不相让,绯贺枫好几次想直接撸袖子上,把这几个不识好歹的衙役打成猪头,范景辉死命拦着,才拦住了。
谢无渊在心里轻笑,暗道,这几个小喽啰,就算打死了,也算不在三皇子头上,范景辉又是何必呢?
衙役算是贱籍,和奴仆一样,算不得大梁朝的民众,顶多算是大梁朝的居民。
在大梁朝的律法里,民众的确享有很大的权利,但居民嘛,那就算了吧。
更何况,崇州整块封地都是三皇子的,三皇子想弄死个把个人,还用的着这么小心谨慎?
三皇子选的这个相,未免太过迂腐。
大约又僵持了三炷香的时间,范景辉终于决定将圣旨请出来,让这群乡巴佬长长见识。
然而,乡巴佬之所以称为乡巴佬,就是因为他们没有见识。
“这是什么?”衙役中一人问道。
带头的衙役瞪了那人一眼,继续与三皇子僵持:“大梁朝律法规定,便是王子犯法,亦当与庶民同罪,哪怕阁下当真是当朝皇子,也不能仗着皇子的身份,将律法视为无物。”
“哦?”三皇子丹凤眼微挑,似笑非笑。
衙役被三皇子瞧的心里发毛,仍惦记着县令的命令,硬着头皮继续劝说:“还望阁下行个方便,莫要为难我等。”
三皇子冷笑一声,长袖一甩:“滚!”
绯贺枫听到三皇子下令,当即带着诸多侍卫一哄而上,围殴衙役。
这一伙衙役在乐新镇也算的上鱼肉乡里,横行霸道的人物,从来没受过这种对待,当下大怒,推推攘攘的就和三皇子一行人起了争执。
两下混战,砸坏了客栈不少桌椅,客栈掌柜的躲在柜子下面,内心哀叹:早知道我就不该报案……
谢无渊站在三皇子两步远的位置,冷眼旁观这场闹剧。
那两个刺客此时已经鬼鬼祟祟的到了门口,只差临门一脚,就出了客栈的大门。
“别打了,”谢无渊拖着长腔,懒洋洋的开口,“再打,真正的小贼,就趁机跑了。”
衙役顺着谢无渊指的方向望去,果真瞧见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背着两个包裹,偷偷摸摸的朝客栈的侧门挪去。
衙役狐疑的在那二人与三皇子这群人中来回打量,似乎在怀疑这是不是什么调虎离山之计。
“你瞧瞧他俩的打扮,你再瞧瞧他们的打扮,”谢无渊示意衙役仔细看,“你觉得谁更有可能瞧的上这家破店里的东西?”
衙役又看了绯贺枫和景末一眼。
嗯,硬茬子。
扎手。
再瞧瞧那两个鬼鬼祟祟的人。
连路都走不稳的,肯定不是练家子。
衙役们互相看了一眼,立马做出了选择。
反正县令只让来这家客栈拿人,抓谁不是抓?干嘛非抓点子硬的扎手货?!
衙役一哄而上,将无三无四团团围住。
无三无四原本中了谢无渊的软筋散,本来是一天一夜不能动的,不过他们无影楼长期行走江湖,各种药都遇到过,对软筋散也多少有些研究,因此不过才过了一夜的功夫,无三无四就能自由活动了,只是内功尚未恢复,有点脚软。
再加上,昨晚谢无渊提讯二人的时候,二人已经趁机把四皇子的令牌“不小心”掉出来了,这次任务也算的上顺利完成,没有必要再呆在这个破地方。
二人一开始还在琢磨着怎么从这个鬼地方逃走,刚一出屋,就瞧见三皇子一行人被衙役堵住,正好也没人注意他俩,于是两人一瘸一拐的相互扶持,从二楼走到了客栈的侧门。
眼看着就要出门了,谁想到,临了来了这么一出。
“他俩什么时候逃跑的?”三皇子面色阴沉。
“属下失察,请主子责罚。”景末跪倒在地,请罚。
“主子,”绯贺枫上前一步,请示,“是否要把人抓回来?”
“抓什么啊?”谢无渊懒洋洋的插话,“不是都问的差不多了吗?”
三皇子丹凤眼微眯,没和谢无渊计较。
转而问绯贺枫,“问出了什么?”
绯贺枫一怔,下意识的望向谢无渊。
谢无渊狭长的眉毛一挑:“看我干嘛,该说啥说啥啊。”
三皇子冷笑一声:“索性等你们商量好了,再和本王说,也省的在本王眼皮子底下互相打眼色!”
绯贺枫一愣,当下跪地请罪:“属下知错。”
三皇子瞧着谢无渊压根不想解释的脸色,右手紧握,不断提醒自己,不能失态,不能失态。
“跟上,”三皇子干净利索的转身朝外走去,“刺客的事,待会再说,我们先进城。”
范景辉与谢无渊对视一眼,谢无渊摇头,示意他什么都不知道。
且说无三无四被衙役团团围住。
无三、无四二人既然是无影楼“无”字辈出身,当然对暗杀十分在行,二人虽然手脚无力,武力不济,但轻功与躲避还是不错的。
再加上客栈地势复杂,只一会儿,无三无四就把身后的尾巴统统甩掉,朝空放了烟花,示意任务已完成。
大梁朝京城。
皇子不睦,互相暗杀的事情,似乎在一朝之间,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大梁朝。
何家最先炸开锅,嚷嚷着让皇上彻查,绝对不能姑息皇长孙。
而皇长孙一系,最开始的时候,还反击几句,等后来沈瑞接到沈敦传来的消息后,整个皇长孙一系,似乎都开始不作为起来。
你爱说什么说什么,反正我们不管不说话,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你说暗杀啊,我们皇长孙也被暗杀了,出手的是三皇子。
局面陷入诡异的微妙。
孔博远再次站出来,要求皇上彻查此案。
皇上心知皇长孙的性子,万万不是能残杀三皇子、四皇子的人,只是现在证据确凿,无奈之下,只得应允孔博远。试图让铁面无私的刑部尚书孔博远还皇长孙一个公道。
谋杀皇嗣的罪名实在太大,这一顶帽子扣下来,皇长孙、三皇子、四皇子都得玩完。
无影楼。
那日声音嘶哑、出手大方的斗笠男再次出现在无影楼。
“我是来结尾款的,”那人“嗬嗬”笑了两声,“无影楼不愧当今第一楼,果然够快够狠!”
无影楼楼主大笑:“阁下也不差!”
那人面色一凝,笑声戛然而止,语气阴沉:“你知道我是谁?”
无影楼楼主笑而不答,挥手示意影六送客。
斗笠男面色不善,举止间带出了一丝杀气。
无影楼楼主覆上脸上的面具,冰凉的手感,压下心中的怒意。
影六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中规中矩的朝无影楼楼主见礼,而后对斗笠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尊客,请往这边走。”
斗笠男被影六这一手隐匿功夫骇到,只是冷笑一声:“还望楼主谨遵无影楼楼规,莫要泄露在下的身份。”
无影楼楼主开口,凉薄如冰:“阁下也莫要忘了无影楼的规矩。”
斗笠男深深看了座上的无影楼楼主一眼,在影六的带领下,转身离开。
片刻,影六回楼。
“主上,”影六跪在座下,“这大梁朝的二皇子也太过嚣张,竟敢如此跟主上说话!属下恳请主上允许,让属下给他些教训尝尝!”
无影楼楼主摘下脸上的面具,轻笑一声:“他不是二皇子。”
影六猛的抬头,不可置信。
“你莫要轻举妄动。”无影楼楼主轻轻摩挲手中的面具,语气平淡。
作者有话要说: 对,我说了有下,但我没说这章是下,来打我呀来打我呀!
、树林埋伏
乐新镇府衙。
衙役空手而归,县令眉头紧皱:“让你们抓的人呢?”
带头的衙役上前请罪:“启禀大人,那群人自称是京城齐威王手下,还请出了圣旨,不肯让小的们搜查。”
县令大怒:“废物!你们不会直接把人抓起来吗?”
衙役战战兢兢:“大人,那群人身手太好,小的们,小的们打不过啊!”
“再,再说了,那群人看着大富大贵的,也不像是偷东西的人呢。”衙役大哥小声补充。
县令猛的起身:“你是县令,我是县令?!像不像,是不是,用的着你教我?!”
“那群人什么时候走的?!”县令表情发狠,“一堆废物!让你们拦个人都拦不住!”
“估摸着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了,”衙役奇怪,“爷,您之前出的公文,说的可是让我们去抓偷盗的小贼,没说是让我们拦人啊!”
“您要是早说让我们拦人,这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哪用得着废这么大工夫?”
县令冷笑一声:“我让你悄悄去抓人,你能嚷嚷着让整个乐新镇知道,我要是直接跟你说,去把他们拦下来,只怕你还没到,人家早就跑了!”
衙役嘿嘿一笑,默认了。
县令挥手让他下去:“今天的事儿就这么着吧,快滚吧。”
衙役走后,县令进入内堂。
一人正端端正正的坐在内堂中,一旁有茶水,丫头伺候。
“郎大人,”县令恭恭敬敬的作揖,主动请罪,“属下失职,有负太守厚望。”
“起来吧,”坐在上位的郎子实轻抿了口茶,接过县令递过的红包,缓缓开口,“太守那边,我自会替你去分说几句,今天的事情,我也听见了——”
“虽说你做的不怎么样,不过,也勉强可以,只要不耽误了太守的正事儿,旁的,都好说。”
县令忙不迭的应下,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嘴里不停的说“是”“是是”。
崇州太守府。
院子。
太守坐在太师椅里,晃来晃去,接过婢女沏好的茶,喝了一口,再瞧瞧正中的太阳,眯着眼睛,自言自语:“差不多要开始了啊!”
“很快就可以结束了。”太守带着一抹诡异的笑,颇有些自得的味道。
乐新镇外的小树林。
几个彪形大汉正埋伏在进城的必经之路,四处布置陷阱,安放弓箭。
“老大,”其中一个格外壮实的人瞧了瞧天色,“时间差不多了吧?!点火吗?”
被称作老大的人,赤着胳膊,正放好最后一只弩。
老大抬头看了眼天色,对那人点头:“老四,让他们点火。”
问话的人,也就是老四,很快就带着他手下的人,把差不多一千只箭全部点上火,这些箭都是秘制的,箭头用的是不可燃材料,箭杆才是可燃的,点上之后,能烧差不多半个时辰——原本是专门用来对付突厥攻城的,当然,他们这些人,原本也是专门用来对付突厥的——不过太守今天忽然下令,跟崇州的兵营要了二十个精兵,让统领直接把他们调到这里,说是要干掉一拨人,要求十成十的把握,统领一直想攀上太守这根高枝,一听太守下令,二话不说,什么都没问,就挑了他们四十个精兵中的精兵,一早就埋伏在这里,只等着画像上的那群人路过,然后一网打尽,他们也好带着人头回去跟统领和太守复命。
太守应允了统领什么,他们不知道,不过统领可是应允他们,这波干完了,可以放三个月的假,回家陪陪老人孩子。
当兵的,盼来盼去的,图的不就是个军功和休假吗?!
不过几条人命罢了,谁手上没沾过血,怪只怪,这群人太嚣张,得罪了太守。
且说三皇子一行人。
出了客栈,三皇子等在马车前,以往谢无渊都会先上马车,然后把三皇子拉上去,虽然谢无渊后来与绯贺枫过从甚密,吃饭什么的都不和三皇子一起了,不过上马车的时候,还是会继续等在马车前,先上去,然后把三皇子拉上去,这个习惯,一直没改过。
三皇子等在马车前,等谢无渊过来。
谢无渊走的好好的,结果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走了一半,去了绯贺枫那边,把绯贺枫喊了过去,拉到一侧,细细的叮嘱着什么。
二人的侧脸,刀刻一般俊俏。
三皇子只是远远的打量着,心里就难受的要命。
光是侧脸,就衬着谢无渊和绯贺枫无比般配。
更遑论二人实在是太过相像,从喜好到性格,从不羁到不屑。
哪怕绯贺枫稚嫩些,谢无渊成熟些,也丝毫不影响二人之间的默契。
同样的张扬嚣张,谢无渊和绯贺枫谈论着只属于他们世界的东西,从武功到武将,从排兵到布阵,从拼酒到酷刑……
随便什么吧,反正他谈子墨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
三皇子转身,打算自己上马车。
虽然爬上去难看了些,不过,继续呆在外面,看着谢无渊和绯贺枫窃窃私语,三皇子怕等会儿自己会更难看。
谢无渊背对着三皇子站着,还是绯贺枫先瞧见了三皇子的动作,停下了话题,示意谢无渊先过去。
谢无渊眼看三皇子马上就爬上去了,也没什么危险,不用害怕掉下来什么的,转念一想,爬个马车什么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是眼下的事情比较重要,于是摆摆手,示意绯贺枫无所谓,继续跟绯贺枫说派人查探乐新镇的事情。
绯贺枫听了谢无渊的猜想,心里琢磨半晌,最后说道:“乐新镇的事情,我们可以派人去查,取证,但没有权利直接处理。”
谢无渊点头:“我知道,我的意思是,让你留几个人在这边,盯着那个县令,”谢无渊笑道,“这可是一个大鱼饵。”
绯贺枫笑应道:“还是一个能钓到大鱼的大鱼饵。”
三皇子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看着车外,只觉得今天的阳光太他娘的刺眼了,谢无渊和绯贺枫的笑容晃的他眼疼。
忍不住流泪的那种疼。
三皇子长叹一声,还是放下了帘子。
一炷香后,谢无渊上了马车。
“你刚和绯贺枫说什么了?”三皇子问道,波澜不惊。
谢无渊一怔,没和上司报备,直接去跟下属安排工作,好像是有点不大对,有越俎代庖,私下决定的嫌疑,这样想着,谢无渊便开始解释:“哦,不好意思,我的错,第一次给人当幕僚,不太习惯。”
“以往独来独往惯了,都忘了要提前跟你说一声了。”
“我怀疑乐新镇的县令有问题,”谢无渊说道,“你也知道,我之前在验封清吏司干过,升调科和官印什么的接触最多,乐新镇衙役给咱们看的那个公文上的官印,相比于我朝通用的县令官印,窄了约莫一指甲的方寸,印迹也比通用的官印要略微浅一些。”
三皇子皱眉,我想问的不是这些,谁在乎一个县令是真的还是假的,我想知道的,是你跟绯贺枫到底——
算了——
还是不问了。
万一问出来的结果不尽人意,又能怎么办呢?
何况,谢无渊似乎偏爱武将,比如何贺——
难过——
三皇子眉头紧皱,谢无渊还以为是自己越过他,擅自找绯贺枫下令这件事情,触到了三皇子的底线,当下正色保证:“以后我有什么猜测,一定先和你说,然后再去安排。”
三皇子叹了口气,“不用,你自己看着办就行,我相信你。”
随便吧。
车内一时无话。
又过了一会儿,他们的马车晃晃悠悠的出了乐新镇,来到崇州城外的一条林间小道。
无三无四被三皇子一行人耍了一路,心里火大,今天早上趁乱逃走,跟无影楼报告了任务完成后,这会儿正等在这里,准备杀个回马枪,给三皇子这群人好看,结果左等右等,等了那么久都没瞧见人,这会儿终于看见一辆马车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二人定睛一看,正好,任务目标!
无三无四来的比太守的人要晚,不过他俩一心只想着把三皇子一行人一网打尽,全部弄死,没怎么在意旁边的那些彪形大汉在捣鼓什么,只知道有人埋伏在这里,准备暗杀。
估计是同行。
这会儿无三、无四瞧见三皇子一行人,担心一旁的彪形大汉忽然出声示警三皇子,让无三无四他们失了先机,于是无三无四二人凑过去,准备跟这群彪形大汉打个商量,让这群人莫要惊动了三皇子一行人,旁的好说,大不了待会儿一起帮忙解决掉这群彪形大汉的任务目标。
结果无三、无四刚开口,那边的老大就说了:“这一行人也是我们的任务目标,我们不会让给你们的,各凭本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 ……说点啥,
、火烧马车
数人团团围住,几十只带着火光的箭划破虚空,朝着三皇子的马车而去。
大梁朝的马车,大多是木车,一旦被带火的箭命中,一定会着火!
车都毁了,里面的人,还能活吗?
无三无四狞笑着。
绯贺枫等人手忙脚乱,拿刀剑去挡箭,挡下不少。
可没挡下的,更多。
无三一脸得意:“别白费功夫了,这可是流星弩,箭无虚发,招招毙命!”
无四笑道:“你们的马车是在京里最贵的车铺订做的吧,虽然我们没有近距离接触过,不过——”
无三接着说:“这一股子银子的味道,可是隔着老远就闻到了。”
二人每说一句,范景辉的脸色就沉一分。
这两个刺客说的不错,这辆马车的确是在京城最贵的车铺订做的,最贵的马车。
没想到,这种时刻,最舒服的布置,竟成了最要命的布置。
绯贺枫瞧范景辉脸色不对,隔着老远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范景辉一顿。
围着他们的人马上哈哈大笑起来:“上好的沉香木,一点就着,烧得特别好,哈哈,烧完以后一点渣都不剩。”
“奶奶的!”绯贺枫难得的爆了句粗口,“跳车!快!”
谢无渊趁着绯贺枫制造出来的空隙,一个反手杀掉了给他们拉了一路车,现在还套在马车上的马,干净利索,那匹马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就倒在了地上,缰绳松软的落在地上。
绯贺枫目瞪口呆的看着谢无渊,心里琢磨,这姓谢的,是不是半路叛变了?!
赶路的马被杀死,还怎么继续走下去?马车里的人又该怎么逃?!
却听的谢无渊大喝一声:“关好车门!”
景末有些犹豫,他的上司一直是绯贺枫,但这几天相处下来,绯贺枫似乎挺听谢无渊的话,所以,当绯贺枫和谢无渊的指令出现不同时,景末不知道该听谁的。
范景辉瞧向三皇子,他的想法和绯贺枫不谋而合,谢无渊真的不在乎三皇子算计他吗?
谢无渊真的不会借机报复三皇子吗?
又或者,谢无渊真的和何贺闹掰了,而不是与四皇子一起上演的苦肉计?
范景辉心思百转,在等三皇子拿主意。
三皇子毫不犹豫的下了命令:“听谢无渊的,”顿了顿,三皇子又补充道,“我信他。”
范景辉应下,景末将原本的布帘子换掉,整个车厢变成铁板一块。
电石光火之间,原来朝着车窗发的带着火光的箭,竟全部被钉牢在车窗上,一根不落。
谢无渊从靴子里又取出一把匕首,两把匕首正好组成一对,在双手中快速的旋转,谢无渊穿梭在乱箭中,几个错步,就避开了绝大部分的箭,还替绯贺枫挡掉不少。
偶尔也有几只擦过皮肤,在胳膊上留下不浅的伤口,甚至还带着灼烧的味道,然而,只要伤口不致命,谢无渊压根不予理会。
绯贺枫已经开始体力不支,这场刺杀,要尽快终结。
不过一口茶的功夫,谢无渊已经站在无四身后,手起刀落,干净利索。
无四的头,带着鲜红的血,被扔到到无三脚下,谢无渊面色如常:“无影楼,不过如此。”
诸人大惊,无三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对面的彪形大汉们一脸“见鬼了”的表情盯着无三身后,无三心里一跳,下意识转头往后看。
刚想完,头还没来得及转——就见着了身后的人,也见着了眼前无四的头。
无三的眼皮跳了跳,看见对面自己的身体,这才终于意识到,他的头在刚刚,已经被谢无渊切下。
谢无渊在杀无三、无四二人时,旁的人,却没有任何过来帮忙的意思,只顾着招呼同伴避开车窗,往其他地方瞄准,集中火力攻击马车,或者无差别的攻击马车外的人,甚至连为无四出头的想法都没有。
谢无渊心里顿时有数,这是两拨人。
无影楼一单不二派,一单不二接。
也就是,这两拨人接到的一样任务的人,不是一路的。
换句话说,两拨人要买三皇子的命。
谢无渊收了匕首,一个侧步,在绯贺枫挣扎着一刀捅了一个刺客后,来到绯贺枫面前:“上车,剩下的我处理。”
绯贺枫看了谢无渊一眼,没再逞强,在谢无渊的掩护下,朝马车走去。
草丛里发出的暗箭更多了,多到谢无渊一不留神,又被划了三四下。
绯贺枫终于上车,关上车门前,把自己家传的佩刀扔给谢无渊:“用这个。”
谢无渊接过弯刀,收起了匕首。
的确,匕首不合适。
匕首本来就是刺杀的,而刀,更适合单方面的屠戮。
车门开启的时候,暗箭来的更猛烈了。
弯刀的确比匕首好用,何况还是两把弯刀。
诸人大惊,一个彪形大汉,就是之前的老二,隔空喊道:“小子,你功夫不错,留在大梁朝未免可惜,瞧你这身法,和我们也算有缘,不如入了我无影楼,我们既往不咎!”
谢无渊的手法和刺客很像,都是出其不意,一击即中,若是不中,只能暗中蓄力,以待后次。
因此,老二才会这么说。
“无影楼?”谢无渊嗤笑,“他俩是,你们未必是。”
又是一个眨眼,一个刺客身首异处。
谢无渊找的很准,那名刺客死后,这群人混乱了片刻,谢无渊还没来得及钻空子,这群人竟然又确立了一个新的领头人。
剩下的人在这人的带领下,一半集火马车,一半集火谢无渊。
集中火力攻击马车的,结果还是一样。
不论多少根箭,总是会被紧紧的钉在车上,既不前进,也不掉落。
而集中攻击谢无渊的,却是成功的拦住了谢无渊前进的脚步。
不少原本集中火力攻击马车的彪形大汉,在这种情况下,马上改变策略,大家一起集体攻击谢无渊。
谢无渊只躲闪,也不急着前进,偶尔被擦伤,也不甚在意。
所有的箭都集中在他身上,他脚步凌厉,左转右拐,不消一刻钟,竟带着所有的箭朝着另一个方向瞄准。
又是一盏茶。
新推举出来的刺客首领终于觉出不对劲。
“集火马车,不要再管这个小子!他在耗我们的箭矢!”
谢无渊轻笑一声,既然被发现了,那就不玩了。
一把弯刀,染血后更显锋利。
映着谢无渊的不在意,风声呼呼起。
绯贺枫原本在车里戒备,这会儿听车外谢无渊使刀的声音,竟心痒难耐,想出去瞧上那么一瞧。
这才是一听就知道是行家啊!
使刀的行家啊!
热血沸腾。
心潮澎湃。
绯贺枫几次想冲出去,又生生忍住。
看谢无渊用刀,有的是机会。可保护三皇子,是他的责任。
车外的风声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最终停下。
车门被打开。
谢无渊进来,□□着上身,遍布点点烧伤的痕迹,说的第一句话,竟是“你的刀很好用。”
三皇子的手紧紧攥起,隐隐的血渍从包扎的白布渗出。
“谢无渊,”三皇子嗓子沙哑,“过来。”
谢无渊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三皇子身前:“怎么了?”
三皇子抬手,示意他坐下:“我给你上药。”
“不用了,”谢无渊随意擦了擦身上的血迹,“抓紧时间,我们得尽快赶到崇州城里,迟则生变。”
三皇子点头:“嗯。”
三皇子一行人步行下了马车,打算徒步走到崇州城。
范景辉快步上前,垂头丧气的跟三皇子请罪:“主子,都是我的错,我在买马车前应该考虑到的。”
三皇子双手背在身后,笑道:“景辉,你毕竟也是第一次出远门,考虑不周,也是情有可原的。”
绯贺枫还是大咧咧的跟在后面,一点儿都没有他家主子正十分不待见他,早前还吃他的醋的觉悟,笑呵呵的安慰范景辉:“对啊,我之前也不知道呐,没关系的,反正又没出事。”
范景辉叹气,朝谢无渊长揖到底:“多亏谢公子,不然范某害了三皇子,和这一众兄弟,当真是死不足惜的了。”
谢无渊没退让,也没虚扶,心安理得的受了范景辉全礼。
谢无渊上下打量范景辉,范景辉一开始被绯贺枫护着,没受什么伤,后来被谢无渊第一个扔上马车,也没受伤,这么看来,范景辉似乎是剩下的六个人当中,除了三皇子外,唯一一个没受伤的人了。
由此可见,在三皇子的心里,或者说,在众人的心里,范景辉的地位,确实不低。
只是,这么一个重要的智囊,竟然在这种问题上出现致命的错误。
谢无渊叹了口气,范景辉起身后,谢无渊说:“我就当你行了拜师礼,到了封地,以后每天抽出一个时辰,到我这儿,学学怎么做好每一件小事。”
作者有话要说: O(∩_∩)O哈哈哈~来打我呀~~~~~
、他一个人值夜不安全(下)
范景辉去瞧三皇子,见三皇子点头后,范景辉这才应下。
绯贺枫刚才在马车上,就想看谢无渊用刀,这会儿外面的刺客被谢无渊赶走了,绯贺枫更是来劲儿,非要拉着谢无渊去比试比试。
谢无渊无奈的叹气:“现在不行,等到了崇州城吧。”
三皇子路过的时候,瞧着谢无渊那种带着宠溺和纵容的目光,落在绯贺枫身上,觉得自己都已经麻木了,反正鲜血淋漓的,也不疼了,随便吧。
只要还没被说结束,谢无渊就还是他的。
一行人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灰头土脸的进了崇州城。
绯贺枫跟解了禁似的,叽叽喳喳的缠着谢无渊,非要和他比刀。
谢无渊被绯贺枫吵的头疼,再一想,绯贺枫的刀法的确需要改进,就跟绯贺枫一起出门了。
三皇子瞧着他俩越走越远的背影,心里针扎似的,难受。
范景辉上前一步:“主子,我觉得,您应该跟谢无渊说清楚——”
三皇子挥手打断范景辉的话。
范景辉叹了口气,问道:“今晚还是两人一间?”
三皇子点头:“他不说结束,我不想结束。”
半个时辰后。
绯贺枫一身大汗的从外面回来,谢无渊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二人一边走一边说,看上去十分,哦不,万分和睦。
二人正说着话呐,绯贺枫一回头瞧见三皇子,猛的一拍脑袋,转头跟谢无渊说了句“等我一会儿”,立马凑上去跟三皇子说:“哦,主子,我把正事给忘了。”
三皇子静静站在那儿,瞧着绯贺枫毫不见外的跟谢无渊说,等等他,谢无渊竟当真就那样站在原地等着!
三皇子回想谢无渊每次转身就走,把自己扔在后面的场景,只觉得自己要拼尽全力,才能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
“什么事儿?”三皇子嗓子沙哑。
“主子,我和谢无渊从那两个人身上搜到了这个——”绯贺枫递上两块令牌——也算无三无四运气好,先前把三皇子、皇长孙的令牌都丢掉了,不然一下就露馅了。
三皇子接过,目光落在写着四皇子封号的令牌上,语气敷衍:“哦,四弟的人啊。”
绯贺枫顿了顿,还是补道:“主子,我昨晚和谢无渊分析过——”
三皇子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昨晚,谢无渊,昨晚,谢无渊,昨晚,谢无渊当真去找了绯贺枫!
他猛的把令牌摔在地上,“够了!”
绯贺枫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望向谢无渊。
谢无渊与绯贺枫对视一眼,皱眉,摇头,而后把视线放到三皇子身上:“你最近怎么了?”
“我最近怎么了?!”三皇子终于发飙了,“你是不是应该问问你最近怎么了?!啊?!”
“别胡闹,”谢无渊揉了揉太阳穴,很疲惫,“我昨晚没睡觉,你太吵了。”
“我说几句话你就嫌我吵,你呢?和别的人有说有笑,瞧见我连招呼都不打,别人说话就不吵,只有我很吵是不是?!我才说了几句话,你就嫌我吵?!”
“你昨晚没睡觉?!”三皇子憋了一晚上的火,猛的爆发,“你昨晚是没睡觉,你不是去陪绯贺枫值夜去了吗?!温香暖玉在怀,你睡的着么你?!”
“别乱说话。”谢无渊真的不想和他吵,一晚上都在值夜,今天凌晨换班,还怕回去吵醒谈子墨,索性赶去审讯昨天抓到的两个刺客,这会儿头都要炸了。
连着三天熬过夜,后面再熬夜,那简直就是在透支生命。
三皇子瞧见谢无渊无动于衷的样子,心里咯噔一跳,心道,我怎么就都说出来了呢,简直懊悔的要死,生怕谢无渊下一秒开口,说到此为止。
三皇子低落的要命,转身要走,谢无渊哪能让他就这么走了,强忍着头疼,拽着三皇子的胳膊,直接转到了自己怀里,低头吻了上去。
绯贺枫站在一旁,围观了全过程,整个人都不好了,张嘴就想说话。
三皇子和谢无渊之间好不容易出现了转机,范景辉哪能让绯贺枫给破坏掉,直接捂着绯贺枫的嘴,把人拖走了。
唇舌纠缠间,谢无渊隐隐觉得唇边有凉意,抬眼一看,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三皇子已经泪流满面。
谢无渊叹了口气,松开了卷着三皇子的舌头,慢慢的要退出来,三皇子一惊,原本闭着的双眼蓦地睁大,死命的缠着谢无渊,不让他撤走。
谢无渊钳住三皇子的下巴,还是获得了自由。
三皇子心里一凉,这算什么,到此为止的纪念么?
谢无渊伸手抹去三皇子脸上的泪痕:“先进房间再说。”
三皇子满心凄凉,跟着谢无渊回了房间。
“借我靠会儿”,谢无渊疲惫的躺在三皇子的腿上,闭上眼睛,拉着三皇子的手放在自己的太阳穴,“你的手软,帮我揉揉,昨晚给你守了一夜的门,困死了。”
三皇子手下的动作一顿,就要把手拿开,“你昨晚不是去陪绯贺枫了么?”
谢无渊往里靠了靠,打了个哈欠:“我什么时候去陪他了,我一直在你屋顶好不好。”
“不对,昨晚我问你又去找绯贺枫,你应了。”三皇子非要反复确认,“而且你今早和他一起过来的。”
“哦,我昨晚先去找他换了值夜安排,今早他们来换班,我怕吵醒你,索性去帮忙审讯那两个刺客了。”谢无渊又打了个哈欠,“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有,多了去了。
三皇子瞧着谢无渊困的不行的样子,还是把要问的话咽了下去,“最后一个。”
谢无渊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
“你昨晚说,绯贺枫一个人值夜不安全。”
“哦,”谢无渊实在是头疼的厉害,自己伸手去揉,三皇子瞧见,换了下来,还真别说,三皇子的手软,的确比谢无渊自己来,要舒服的多。
谢无渊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你还没解释完呐,”三皇子抬腿晃了晃谢无渊。
谢无渊叹了口气,睁眼瞧他:“我是说,只有绯贺枫一个人值夜,你不安全。”
谢无渊等了等,不见何贺说话,翻了个身,语气轻浮,
“宝贝儿,我现在可以睡了吗?”
三皇子让他喊的红了脸,“哦”了一声。
可真是好哄,谢无渊临睡前,模模糊糊的想道。
谢无渊对三皇子的小心思毫无所觉,他只在睡觉前搭理了三皇子那么一小会儿,现在又恢复了不怎么说话的状态。
三皇子心里堆了一肚子的话,想问又不敢问,只能动不动的巴巴的瞅着谢无渊。
谢无渊猛一回头,正对上三皇子一双湿漉漉的丹凤眼,就那么巴巴的望着自己,清了清嗓子,开口问:“怎么?”
三皇子犹犹豫豫,想问不敢问。
谢无渊这会儿清醒了不少:“想问什么,问吧。”
三皇子:“你为什么不理我?”
谢无渊很诧异:“我有么?”
三皇子:“有。昨天,你把刺客放倒的时候,我话还没说完,你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谢无渊仔细想了想,记起来确实有这码事,轻笑:“哦,我当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你的话。”
“而且,我也不怎么爱说话。”谢无渊还是补了一句。
“可你和绯贺枫总是有说有笑的。”三皇子不依不饶。
“嗯?”谢无渊这次没想起来,“什么时候?”
三皇子以为谢无渊装傻,心里酸涩,也没说那天瞧见绯贺枫练刀了,只说:“刚刚,你和他有说有笑的,还嫌我吵!”
谢无渊笑道:“宝贝儿,你知道我们当时在说什么吗?”
“什么?”
谢无渊拿过三皇子的手把玩,软绵绵的,触感不错。
三皇子挣了挣,没挣出来。
谢无渊趁机把人拉过来,揽在怀里,给了一个额头吻。
“说了什么?”三皇子又问了一遍。
谢无渊轻笑。
“绯贺枫说,之前瞧我挺不顺眼的,这会儿瞧见我为你守了一晚上的夜,才勉强觉得我能配得上你。还说之前觉得我是个不学无术的混混,肯定是个混球,现在看嘛,对你还不错。”
“我没有——”三皇子怕谢无渊把绯贺枫的意思误会成自己的意思,忙着开口解释。
“我知道你没有,”谢无渊靠在车壁上,“你要是有,刚刚就不会哭了。”
三皇子的情绪再次低落起来。
谢无渊不想哄他,于是逗他:“你不想听听我怎么回答的么?”
“你怎么说的?”三皇子问。
“然后我就笑了,我跟他说,”谢无渊直直的看进三皇子的眸里,狭长的双眼透着罕见的认真,“你值得。”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要对三皇子有信心
、都说了你们要对三皇子有信心
“你值得我为你这么做。”
三皇子没想到谢无渊会突然这么说,不知怎么就说了一句:“还说你不怎么说话,说的都一套一套的,又骗我。”
谢无渊笑着捏捏他的手,“我只是不爱说话,又不是不会说话。”
“绯贺枫让你等等他,你就真的站在旁边等他,”三皇子怒气冲冲,“你下马车都从来不等我!”
谢无渊笑着揉了揉三皇子的脑袋:“我哪是等他啊,我在等你啊,傻瓜。”
三皇子瞪大眼睛,脸上明晃晃的写着三个大字——“我不信!”
谢无渊刮了刮他的鼻子:“判断在等谁很简单啊,你看我最后跟谁走了不就行了。”
好像很有道理。可是,
“那你下马车从来都不等我呢,这可是事实。”三皇子质问。
“你又不用我扶,不用我抱的,我等你干嘛?”谢无渊反驳,“再说了,底下那么多事儿呐,一会儿都离不开人,你乐意当甩手掌柜,总得有人替你把这些事情处理好吧。”
“不是还有范景辉么?”三皇子毫不客气,“不干活要他何用?”
“他还太嫩了,等我教完绯贺枫,回头就帮你教教他,范景辉现在还做不了封地的宰相,手段太软,心计也只是凑合,整个人也只有忠诚够看。”
“范景辉的事情不急,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三皇子翻身坐在谢无渊腿上,“如果我以后下车,让你扶,也让你抱,你是不是就会等我一起走?”
谢无渊拿自己的额头顶着三皇子的,鼻息交错,一呼一吸间都是对方的味道。
“如果你真的想让我等你,我当然会留下来等你,不用非得扶你或者抱你。”
“我不怎么爱说话,你总是要主动点的,不然怎么交流?”谢无渊犹如叹息般道,“如果你早跟我说,我自然会留下来等你。”
“主动点,像这样?”三皇子找准谢无渊的双唇,闭着眼低头吻下去。
谢无渊没有拒绝,反倒伸手护在三皇子腰后,引着三皇子的舌头扫过自己的唇缝,进入自己的口内,带着三皇子侵占自己口中的每一寸城池,包容而又宠溺。
三皇子吻了一阵,气喘嘘嘘,放弃了主动权,却不肯从谢无渊的嘴里退出来,谢无渊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叹气般吸住三皇子四处瞎晃的舌头,接过这次吻的控制权,慢慢的把主场地从自己的嘴里,转移到三皇子口中。
三皇子满足般的叹息。
大抵每一个处在感情弱势地位的人,每一次主动,都要鼓起莫大的勇气,因为迎接他们的,并不一定是对方的回应,更有可能的,是对方毫不犹豫的推开。
谢无渊只看出了三皇子的出神,却没瞧出三皇子到底为什么出神,扶在三皇子腰间的手,暧昧的摩挲着,不一会儿,三皇子整个人就软在了谢无渊的怀里。
谢无渊忽然觉得味道不大对,车里似乎有股淡淡的血腥味,之前就有,所以他刚醒的时候才给忽略了,现在彻底清醒,这股血腥味显得尤为刺鼻。
三皇子瞧见谢无渊的脸色忽然就变了,还以为怎么了,就看见谢无渊猛的把一直攥着的手给翻过来了。
“什么时候弄的?”谢无渊表情严肃。
三皇子下意识的把另一只手藏在背后,吞吞吐吐。
“那只手也拿过来。”谢无渊脸色愈发难看。
三皇子下意识的把手藏得更紧了,不过片刻,车里的血腥味更重了些。
“谈、子、墨,”谢无渊盯着他,一字一顿,“你别让我说第二遍。”
三皇子犹犹豫豫的琢磨了一会儿,最后一咬牙,把手伸了出来。
一双手,掌心血肉模糊,应该是握拳的时候用力过猛,指甲直接进入掌心造成的。
谢无渊面色不善,拉过三皇子的手,掏出一个小包,给他上了药,又撕了几条布,给三皇子裹上。
“谈子墨,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谈谈这个问题。”
三皇子咬唇。
“你知道你现在要去哪儿吗?!”
三皇子不吭声。
谢无渊压着火气,一字一顿:“重、灾、区!不是带你出来玩的!”
三皇子低着头:“我知道。”
“你知道?”谢无渊的声音猛的拔高,“你知道里面有什么吗?!”
三皇子小声:“灾民。”
“去他娘的灾民,” 谢无渊彻底火了,“里面有瘟疫!”
三皇子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看谢无渊:“崇州太守递的折子,只提到了地龙翻身!”
“那是当时没有,不代表现在没有!”谢无渊无可奈何的靠在车壁,“更何况,吕太守今年是最后一年,任期满了,回京前程似锦,”谢无渊侧头看他,“如果换做我,我也会隐瞒不报。”
谢无渊态度平淡。
“你都不吃惊吗?”三皇子问,“你不觉得他这样很过分?”
“这很正常,”谢无渊抽出手,语气平淡。
车内一时无话。
半晌,谢无渊轻笑一声,虽然面朝车外,但话却是对着三皇子说的:“你会是一个好皇帝。”
三皇子大惊:“这种话你也敢说——”
“怕什么?我姓谢。”谢无渊不在乎的说。
三皇子撇嘴:“有丹书铁券了不起啊!”
谢无渊的视线再次落在三皇子的手上。
“谈子墨,手破了很容易感染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三皇子摇头,“没人跟我说,里面有疫情。”
“好,就算里面没有疫情,”谢无渊点头,“你知道有多少种毒,只要接触伤口就能顷刻毙命吗?”
“大梁朝内有五百七十三种,大梁朝外还有三千六百种!”
“谈子墨,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
三皇子一愣,他从没想到谢无渊竟然会留意这种事情。
谢无渊瞧三皇子无动于衷的模样,疲惫的撑着额头。
“能别这样吗?什么事儿解决不了,非得自残?”
三皇子不答。
“什么时候弄的?”谢无渊又问了一遍。
三皇子还是不说话。
谢无渊被气笑了:“不说是吧,好,以后都不要说了。”转身就要出去。
三皇子心里一惊,忙用手去抓谢无渊,结果扯到刚上了药的伤口,疼的呲牙咧嘴。
谢无渊听着他疼的直抽抽,想了想那药的效力,还是耐下性子又坐了回来。
三皇子坚持用手抓着谢无渊的袖子,谢无渊无奈,只能顺着他的力道坐过去。
“什么时候的事儿?”谢无渊问了第三遍。
谈子墨对谢无渊还是不够了解,如果换了何贺,马上就能确定,在谢无渊心里,三皇子的地位。
不论什么话,谢无渊从来不问第三遍。
从来不问。
三皇子吞吞吐吐:“就是那天,我去找你,看见你在瞧绯贺枫练刀,他说你好看,你还问他要不要喝酒。”
“那件事啊,”谢无渊一愣,面露歉意,“抱歉,我当时不知道你在。”
“你知道我在就不会那么做了吗?”三皇子没问出口。
——可你不知道我在,还是会那么做的。
我在与不在,只能左右你的行为,不能左右你的思想。
又有何用。
三皇子情绪低落,一言不发。
谢无渊:“我以后会注意的。”
三皇子“嗯”了一声,垂着头,盖住了眼中的神色。
屋里一时无话。
三皇子不说话,谢无渊是不会主动说话的,于是,谢无渊闭上了眼睛,开始补觉。
谢无渊睡觉的时候,三皇子从绯贺枫那里听了大概,有关刺客的事情,绯贺枫说,谢无渊今天早上已经差不多能确定是陷害,因为那两人的路数和何家的完全不同,根本不可能是四皇子派的人。
只是,不知道是谁在陷害四皇子,皇长孙么?
可京里传来的消息,皇长孙也说路上被刺杀了,刺客掉落了一块齐威王府的令牌。
荒谬!
三皇子自然知道这件事情与他无关。
事情越发迷离起来。
四皇子被皇长孙刺杀,皇长孙被三皇子刺杀,而他三皇子,又被四皇子刺杀。
一环扣一环。
到底是谁?
是皇长孙欲盖弥彰,还是四皇子欲擒故纵?
又或者,是二皇子的按兵不动?
三皇子当然记得,茅贵妃去世后,那一堆忽然从人间蒸发了的势力,所有的暗线全部消失不见。
只是,当时查的结果是,不在二皇子手下。
是二皇子特意收敛了痕迹,还是——
被人嫁祸,无故背了锅?
三皇子思绪繁杂,漂亮的丹凤眼紧眯,到底是谁?!
三年前朝中局势动荡,大批文臣被罢免!
两年前何家根基动摇,大批武将被撤职!
而现在。
四位皇位继承人先后被盖上污点!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嗷!讨厌上数学,哼╭(╯^╰)╮
、三皇子
晚上,谢无渊一觉醒来,推门出去。
“谢无渊——”三皇子叫住他。
谢无渊停住,“又怎么了?”
谢无渊的态度算不上太好,三皇子略一犹豫,还是硬撑着开口,“我,帮你上药。”
“不用了,我没带烧伤擦伤的药。”谢无渊光着膀子就要出去。
“我带了。”三皇子擎着一个玉瓶。
谢无渊接过瓶子,瞧着三皇子包成粽子的手,又递了回去。
“不用了。”
三皇子下了很大决心,才能说:“要不你让绯贺枫给你上药吧。”
谢无渊好笑:“你认真的?”
三皇子垂眉:“嗯”。
“好啊,”谢无渊接过玉瓶,触感冰凉——不是玉瓶的温度,而是三皇子手的温度。
屋子的门被推开,而后关上。
走的干净利落。
三皇子无助的蜷成一团。
谢无渊哪里是不想上药,分明只是不想让谈子墨帮他上药!
“你明明就很在意,为什么不说?”谢无渊的声音再次响起。
三皇子猛的抬头,“你没出去?”
“我出去干嘛?”谢无渊把玉瓶扔给他,“上好的生肌膏,好好留着。”
“你刚就要走的。”
谢无渊坐在床上,和三皇子面对面:“总有比那更重要的事要做。”
“什么?”三皇子茫然,“侍卫们怎么了吗?还是范景辉出事了?”
“你不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谈谈吗?”谢无渊叹道,“最近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
“哦,”三皇子垂眉。
“你说,让你成为我拔剑的理由,是什么意思?”谢无渊问。
“是,就是,……”三皇子语无伦次。
谢无渊轻笑:“果然是我想岔了。”
三皇子心头一颤。
“我一直以为,你让我为你拔剑的意思是,让我为你征战天下,助你登基。”谢无渊解释。
三皇子蓦地抬头看他。
谢无渊认真的。
谢无渊之前真的以为他谈子墨想要的,是这个天下。
不。
简直荒谬!
三皇子缓缓开口:“既然如此,那之前的,又算什么?”
谢无渊轻笑,语气随意:“啊,大概是报酬之类的?”
“牢里那次和这几天的接吻,”三皇子嗓子喑哑,“在你看来,都只是帮我君临天下的报酬?”
谢无渊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纠正道:“牢里那次,只是试探。”
“试探你到底是不是对我毫无戒心。”
“我对辅佐多疑的君主,没兴趣。”
三皇子苦笑:“所以你才说,不介意我调查你,但一定不能对你说谎?”
谢无渊摇头失笑:“我逗你的,你既然调查过我,就应该知道,说不说谎的,我并不在意这些。”
三皇子面色一白,却还在硬挺。
“那现在呢?”三皇子不死心的追问,“现在你知道了,我的目标一直是你,你的答案是什么?”
谢无渊轻笑着摇头:“我拒绝。”
“为什么?”三皇子俊朗的眉目紧皱,强压下心中的酸涩,“你之前都接受了,为什么现在拒绝?难道和我在一起,比帮我登上皇位还要困难?!”
“崇州的日子无趣,找个好玩的情|人,我可以接受。可你求的太多了。”
“说到底还是嫌我管东管西。”三皇子叹气,近乎哀求,“如果我以后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呢?”
“你随便和谁出去,随便找谁过夜,我都不管不问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谢无渊沉声。
“这都不行吗?”三皇子声音低落。
谢无渊叹气:“你既然注定要成亲,又何苦来求我一颗真心。”
三皇子辩解:“我没有。”
“我没有要成亲,也没有要求你一颗真心。”
谢无渊示意三皇子,瞧瞧他自己个儿的手掌心,出京才几天呐,上面划了多少道口子了,都这样了,还好意思说不在意,没有求一颗真心。
“何苦呢?”谢无渊叹道。
三皇子脸色煞白:“我真的没有……”
“别这样,”谢无渊叹息,“这件事怪我。”
“那天在牢里,我太轻浮了,抱歉。”谢无渊起身。
三皇子想拉他,手伸到一半,又讷讷的收回来。
“要去找绯贺枫了吗?”
三皇子喃喃自语,并没有特意的说给谁听,只是在心里想过千万遍,不自觉便出了口,语气中满含的绝望与深情,听了直让人心疼。
“你喜欢绯贺枫吗?”三皇子鼓足勇气,问出了这句,他想问很久的话。
“不。”谢无渊回答的毫不犹豫。
三皇子听到谢无渊说“不”,脸色好了很多,又问了一句——
“那你喜欢何贺吗?”
“不。”谢无渊答道。
“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连着两个否定,让三皇子眼前一亮。
——或许,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谢无渊看出来三皇子打的什么主意,表情冷淡:“没有,我近期也没有这个打算。”
“没关系,我可以等。”
#这才对嘛,早就说谢无渊那么多花花肠子,肯定没那么好追。#
#我比他年轻,这就是资本。#
#嗯,点头。#
“怎么就说不通呢?”谢无渊皱眉。
谢无渊和三皇子坐在屋子里,继续之前的谈话。
“你对我不是完全没有感觉。”三皇子冷静下来,很快找到重点。
“嗯。”谢无渊承认。
“所以,为什么不可以?”三皇子问。
“你是一个要成亲的人。”谢无渊说。
三皇子丹凤眼半眯,穷追猛打:“如果我不成亲呢?”
谢无渊皱眉,“不管是亲王,还是皇上,你都需要继承人。私生子的名声可不好听。”
“可以过继。”三皇子神采流转,“私生子的名声当然不好听,不过,我可以选择从皇室血脉中过继一个。”
谢无渊简直被他气笑:“你们谈家还有几个人,你觉得谁能过继孩子给你?”
三皇子不耐烦的“啧”了一声:“那就打到他们愿意过继为止。命和孩子,总有人会选命的。”
“你的属臣们不会同意的。”
“不是还有你吗?”三皇子说的天经地义。
仿佛若干年后,谢无渊还是会像今天这样,站在他的身边,为他出谋,给他划策。
谢无渊被三皇子的天经地义给惊住,十几二十几年后,年近三十的皇上被大臣们逼婚,皇上态度坚决,宁可过继也不成亲,大臣们痛哭流涕,恨不得把自家闺女洗白了送上龙床,好让皇上生下一子一女。
听上去,嗯,也还不错。
半晌,谢无渊说:“好。”
“如果你真到那时候都不成亲,我可以帮你挡。”
三皇子试探性的拉过谢无渊的手,放在自己腰间。
谢无渊没挣,也没动。就那么放着。
三皇子长舒一口气。
谢无渊笑着看他:“范景辉会哭的。”
“他怎么了?”三皇子问。
“因为我马上就要让他的王绝后了。”
三皇子干咳一声:“不是还有二皇子么?”
“怎么着啊,”谢无渊笑他,“你是要把剩下的四皇子、皇子孙都杀了么?”
三皇子丹凤眼微睁,很是奇怪:“你不同意?”
“啊,”谢无渊耸肩,“你随意。”
“范景辉的事情,你之前提醒过我,我没注意,是我不对。”
谢无渊之前说范景辉手段不够,心计不够的时候,三皇子还不以为意,总以为范景辉能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
现在想想,范景辉其实也不过是一个没怎出过门的大少爷,出行用车自然挑最好的,哪里又能知道这世间的险恶,最贵的沉香木车,竟会成为最快的催命符。
想到这儿,三皇子开口问道:“之前的马车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所有的箭都被钉在上面?”
“哦,”谢无渊解释道,“我把马车换成了磁铁的,只是瞧着和原来的像,实际上不一样。磁铁自然能把箭矢吸住。”
“你早就想到了会有人对我下手?”三皇子问道。
“嗯,”谢无渊说,“有这个猜测,话说回来,出门在外,总是要有备无患的。”
原来,谢无渊一早就想到四皇子可能会对三皇子不利,因而宁可耽误行程,也要先换了马车,原本的马车材质的确是沉香木,那可是上好的香料,一点就着,特别旺盛。
简直就是一个极大的安全隐患。
谢无渊在铁匠铺找了半天,才找到了足够的磁铁,让铁匠老板融了,重新打成四面磁铁板,仿着原本沉香木马车的样子,做了现在这个。
眼看着就要到崇州了,谢无渊都以为自己想多了,高估了敌人的智商,没想到最后竟然还是用上了。
三皇子瞧着眼前的一片长势旺盛的树林,心中暗叹,若不是谢无渊之前换了马车,只怕这会儿,他们这一行人就都交代在这里了。
箭上带火,火若是命中木质马车,必然会烧起来。
在树林里放火,木质马车着火。
拉车的马受惊,马车横冲直撞。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你们想看大长篇还是中长篇=。=我觉得我要把大纲玩坏了=。=
、说谎是要遭报应的
马匹受惊,定会拉着马车横冲直撞。
马车上的火又能烧到一旁的树。
从带火的箭,变成着火的马车,最后变成燃烧的树林。
到时候往上一报,只需要说,这是三皇子一行人在野外生火,不小心烧了整片树林,谁还会去查啊。
要不是谢无渊,他们这一行三十几个人,竟要全部变成枉死鬼!
谢无渊瞧出三皇子魂不守舍,应该是受了惊,把人揽在怀里,拍了拍后背,以示安慰。
三皇子浑身发抖,紧紧抱着谢无渊,想把自己勒进谢无渊怀里的那种。
“没事,害怕就抱着我,要是实在怕,哭出来就好了。”谢无渊替他揽了揽耳边的碎发,安抚性的在三皇子后背来回摩挲。
“谢无渊,我怕。”三皇子闷闷的声音从谢无渊怀里传来。
谢无渊缓声道:“没事,我在呐。”
“我以前从来不怕死亡,总觉得,死了,就能和那些朋友们永远在一起了,再也不用被人当做异类,指指点点。”
谢无渊没想到三皇子竟然会跟他说这个,手停了一下,三皇子马上受惊般的抬头瞧谢无渊的表情。
谢无渊停在半空的手又轻轻拍了下去:“现在呢?为什么不这么想了?”
“因为我怕你再也看不见我。”
“可你看得见我的啊。”谢无渊安抚他。
“我见不见得到你,都会一样爱你。”
“可你若是见不到我,却是一定不会再记得我。”
谢无渊的胸口传来一阵凉意,那是三皇子的泪水。
谢无渊叹了口气,抬起三皇子的下巴,轻轻的吻了上去。
轻柔的吻,很快安抚了三皇子的不安的心。
范景辉推门进来,又默默的关门出去。
三皇子知道有人推门,双手揽着谢无渊的脖子,赖在谢无渊的怀里不肯出来,谢无渊无奈的抬眼,轻飘飘的看了眼被关上的门,又轻轻拍了拍三皇子的脊背。
三皇子动了动,黏得更紧了。
车停了。
“主子,崇州到了。”范景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三皇子不情不愿的和谢无渊分开,唇齿分离间,好似过了一千年。
谢无渊帮他整理好衣服,以三皇子随行侍卫的身份,落后半步跟在三皇子身后下车。
范景辉上前一步:“主子,既然要在这里呆上三年,属下认为,不如趁着现在没进城,先微服私访,查看民情,日后也好早作打算。”
三皇子颔首,随手指了两个人:“齐大,齐二,你们去前面的成衣铺买几件衣服。”
齐大齐二应下。
三皇子又指了两个人,把马车赶进城,只留了三个侍卫,并范景辉、绯贺枫,谢无渊六人,其余人先去找客栈投宿。
齐大齐二很快把衣服买回来,一行人换了衣服,装作普通的市民进城。
绯贺枫在前面问路,一行人先是去了坊市,而后去了农田,除了部分房屋毁坏,崇州竟是没有任何地龙翻身的遗留问题。
“这崇州瞧着,竟然是个不错的。”绯贺枫左瞧右瞅。
范景辉点头:“是挺不错,灾后重建的也像模像样,没有饥民荒田。”
三皇子微微颔首,也觉得这里差强人意。
谢无渊落后半步,没有说话。
两个时辰,一行六人一边问路,一边把崇州城转了个大概。
六人回客栈后。
崇州太守府。
太守猛的发怒,摔碎茶盏:“你们都是怎么办事的?!让你们去暗杀!你们就让人这么大摇大摆的进城了?!你们还有脸回来?!”
跪在地上的一行人面色惶恐,忙不迭的磕头:“属下们知错,请再给属下们一次机会。”
“机会?!”太守冷笑,“我给你们机会,谁给我机会?!来人,把他们拖出去,剁碎了,三皇子不是在巡城吗?正好给我们三皇子瞧瞧崇州的伙食,我郭子明、对崇州的灾民,其实还是很不错的。”
马上,十几个孔武有力的人就把地上瑟瑟发抖的三人拽起来,拖去了后院。
太守这才转头,问跪在地上的小厮。
“他们都去了哪些地方?”
小厮叩首道:“启禀大人,他们去了坊市、农田,都是之前安排好的,瞧不出什么的。”
太守“嗯”了一声,神色莫测。
小厮再次叩首:“大人,是否要派人——”他做了一个暗杀的手势。
太守摆手拒绝:“不用,既然没死在城外,就更不能死在城里。没的给我自己惹一身麻烦。”
“那地方封了吗?”太守又问。
小厮得意洋洋:“早封了,连个蚊子都飞不进去。”
太守赞他:“干的不错。”
客栈。
谢无渊照例和三皇子一间房。
谢无渊泡了壶茶。
三皇子坐在椅子上瞧他,只要是谢无渊想做的事情,总是会做的特别有美感,比如现在。
简陋的茶壶,低劣的桌椅,吱呀作响的床铺,一切都不影响谢无渊泡茶的心情。
“谢无渊,”三皇子拉长了音调喊他。
“嗯?”谢无渊随口应道。
“你觉得崇州怎么样?”三皇子兴致勃勃,如同每一个对未知充满好奇的少年。
“风景不错,和突厥接壤,地理位置一般。粮食产量是大梁朝最低的。”谢无渊放下手里的茶壶,转头看他,“粮仓,八成是空的”
三皇子丹凤眼微挑,“你怎么知道的?”
谢无渊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三皇子:“你觉得崇州怎么样?”
三皇子端起桌上的茶,轻抿一口:“崇州城内还是不错的,百姓安康,生活富足,可见,崇州太守是个好官。”
“那可未必。”谢无渊轻笑。
三皇子放下茶杯,坐直身子,一错不错的看向谢无渊:“此话何解?”
谢无渊很喜欢三皇子此时意气风发的模样,狭长的眼睛带了笑意:“我看到的,和你看到的,可不一样。”
三皇子的丹凤眼星星点点,认真专注:“你看到了什么?”
谢无渊把玩着手里的杯子:“崇州太守玩忽职守,隐瞒疫情,拒不上报,草菅人命,甚至——
蓄意谋杀当朝王爷。”
“什么?!”三皇子大惊。
“只是猜测,我还没有实际证据,”谢无渊放下杯子,拉开一把椅子,坐下,“你还记得我们今天见到的居民什么样子吗?”
三皇子眉头微皱,仔细思考:“穿的不错,挺健康的,心态也不错,还笑呵呵的。”
“一个刚经历过地龙翻身的地方,灾民还能笑呵呵的,你不觉得很有问题吗?”谢无渊顿了一下,“更何况,那群人肌肉发达,不像是农民,倒像是劫匪。”
“什么?!”三皇子震惊,“你是说,崇州太守不仅找人替换掉了灾民,还和周围的山贼土匪有勾结?!”
谢无渊轻轻的“嗯”了一声:“这不奇怪,崇州本来就地处边疆,偶尔会有突厥来袭,崇州的兵力又不是太多,太守和山贼土匪有来往,也很正常。”
“值得奇怪的地方,应该是,为什么他要找人替换掉原本的灾民,而原本的灾民,又去了哪里?”
三皇子猛的一震:“会不会是地龙翻身导致瘟疫,而疫情不断扩散,崇州太守控制不住,又害怕被封城,所以索性直接屠村,或者把有关的村民活埋了——”
“也不是不可能,”谢无渊细长的眉毛微微拢起,“不过,尸骨又在哪里?”
窗外渐渐传来更夫打更报时的声音,谢无渊瞧了瞧天色,已经不早了,便熄了蜡烛,解了衣袍,和三皇子一里一外的躺下。
半夜。
谢无渊心里有事儿,睡的很浅。
他最近说的谎话有点多,良心不安。
“呵,”系统冷笑一声,“你分明是心怀鬼胎,良心不安,和扯不扯谎没有半毛钱关系。”
“啧,”谢无渊下意识的朝脑海看去,果然,小谢无渊再次出现,不过这次相比于之前那次,似乎又长大不少,谢无渊仔细瞧了瞧,像是他十一二岁的模样了。
“你这是又升级了?”谢无渊推断。
“嗯,”小谢无渊的装备也升级了,从小板凳变成了太师椅,优哉游哉的在里面晃啊晃。
“你倒是会享受。”谢无渊嘲讽系统。
“谢无渊啊——”系统拉长了语调。
“有话说话,别阴阳怪气的,”谢无渊走过去,把小谢无渊从太师椅里拎出来,自己躺了上去,“我听的心里发毛。”
“嘿嘿,”系统的鹊巢被谢无渊这个黑心黑肺的鸠给占了,也不恼,笑呵呵的站在谢无渊一侧,语气轻快,“谢无渊啊,很遗憾的告诉你,你又触发了一个任务。”
作者有话要说: 来吧,大纲上,这个小故事只有五章,然而,显而易见,这已经是第十一章了,然而大纲上的正经(前十一章:喂,把话说清楚,我哪里不正经了!)章节还没开始。所以,宝贝们,你们想看大长篇么?如果不想的话,=。=我看看我的大纲还能不能拯救拯救……
、三级任务开启
“什么?!”谢无渊心里一紧,一个任务就已经够他受的了,这接二连三的任务,还让不让他活了?!
在谢无渊的账本里,他还有一个二级任务【以权谋私】没做呢!
“咦?那个任务你还记得啊,我以为你已经忘了呐,”系统坏笑道,“本来打算截止日前三天再提醒你的,看来没机会了。”
谢无渊没好气的道他“你能干点儿人事么?成天除了坑害我,没别的事儿了是吧?”
“非也,非也,”系统摇头晃脑,“我又不是人,我干什么人事啊!”
“呵呵。”面目可憎!
“原来你竟然觉得你自己的脸面目可憎,哦,谢无渊,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系统好像要把一年份的话都说完似的,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了。
谢无渊扯了个假笑:“你每日每夜的出现在我的心里,和脑子里,我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知道吗?”
“啧啧,谢无渊你真是,连脸都不要了,撩汉技术见长啊!”
谢无渊轻笑:“脸不是早就给你了么?”
“你,”系统噎了一下,一拍谢无渊的肩膀,“不错,保持下去!”
“呵,”谢无渊敛了笑,又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保持什么?撩你吗?”
“随便你吧,”系统干咳两声,“反正你要是不想说,谎话也能随口就来,出口成谎。”
“呵呵。”谢无渊冷笑两声,“我什么时候谎话随口就来了,我怎么不知道?”
“啧啧,跟我还装,”系统嫌弃的指责谢无渊,“等着,我给你拿证据!”
不一会儿,系统就拿出一沓厚厚的A4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日期以及谢无渊说过的话。
“在牢里,你跟三皇子说你的剑鞘断了,”系统随手指了一条,一脸鄙夷,“你这种人,竟然还有剑鞘?这种话也就三皇子肯信!要真的有人能制得住你,你上辈子也不至于那么痛快的就死了,啧啧——”
“哦,我那是为了配合气氛发展,不然他一个人傻逼似的在那儿叨叨,忒蠢了!”谢无渊抬眼看系统,“我又没干什么不该干的事儿,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儿,你们也管?”
“一次两次是不管的,不过嘛,”系统把一沓纸拍在了谢无渊胸前,“这可是整整一百次,啧。”
什么洁癖,什么不能说谎,什么替三皇子守夜,什么不是在等绯贺枫而是在等他,什么不喜欢绯贺枫,什么会喜欢上他……
啧啧,没有一句真话。
“恭喜你对着三皇子达成【谎话连篇】这一成就,在连续一百句话里没有一句真话,达成率百分之百,成功开启【谎言】三级任务。”
“什么任务?”谢无渊重复一遍,“这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个对宿主没用,对系统有用的任务?”
谢无渊语调上扬,开始发难。
“【谎言】?”
“连续一百句话里没有一句真话?”
“呵呵。”
谢无渊拒不配合的态度太过明显,系统也只能收了嬉皮笑脸的模样,贼兮兮的凑到谢无渊身边说了一句“恭喜”。
“恭喜?”谢无渊冷笑,“恭喜我又有一次被抹杀的机会吗?”
“不不,”系统解释,“这次的任务虽然也是隐藏触发,但它是一个三级任务,也就是说,完成这个任务,你就能把我升级到四级。”
“所以呢?”谢无渊反问,“之前的二级任务可以不用做了?”
“呃,”系统的蛊惑被打断,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头,“还是要做的。”
“那不就结了,”谢无渊眉毛上挑,“说来说去,不还是多了一次被抹杀的机会?”
“不是这样的,”系统盘腿坐在地上,小声解释,“三级任务和四级任务都很难开启的,条件要求十分苛刻,虽然对宿主的确是没什么用,可是——”
谢无渊敏锐的发现了问题所在。
“这不是强制任务?”
系统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而后生怕谢无渊不肯接受这个任务似的,立马扭扭捏捏,作小媳妇儿状,补充道:“谢无渊,你就帮个忙吧,你看你说谎技能这么熟练——”
谢无渊只说了两个字:“呵呵。”
“大不了,大不了,我满级以后,帮你实现一个不怎么过分的愿望!”系统一咬牙,一跺脚,签了不平等条约。
谢无渊还是说了两个字:“呵呵。”
谁知道你什么时候满级。
“那你说怎么办嘛,”系统快要急哭了,这个任务对它来说真的很重要,因为它们这种上帝掷骰子吗系统的随机性,百分之八十的宿主活不到二十岁,而在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中,能开启二级任务的,只有百分之二十的百分之一,也就是千分之二,在这千分之二中,能再次成功开启三级任务的,只有千分之二的千分之一,也就是十万分之二。
所以,当系统发现谢无渊能够开启三级任务的时候,心情简直就像是出门买彩票中了特等奖一样。
系统满级一共五级,从第三级开始,它们就会随机拥有自己的技能,而不是只能被动的赋予宿主技能,等到第四级,它们就能拥有自己的身体,不再需要依附于宿主而存在,一旦到了满级,那更是一番新天地。
可以说,如果宿主能够完成第三级任务,将系统升级到第四级,那系统就相当于被赋予了生命。
谢无渊和系统打交道也有十八年了,系统现在要哭不哭,万分沮丧的样子,谢无渊还是第一次瞧见。
“这一系列的任务都有什么?”谢无渊问道。
“对一人说谎,对一郡的人说谎,对整个国家的人说谎,”系统脸色转晴,掰着指头数道,“当然,你必须让他们相信。”
“我完成之后,有什么奖励?”谢无渊再次问道,“既然不是强制任务,那总该有奖励的吧?”
“嗯,不过奖励不是给宿主的,而是给系统的,”系统点头,“如果X@#¥%&*——”
“哟,”谢无渊玩心大发,“既然不是给我的,那我干嘛还要接这个【谎言】任务?”
系统很着急,马上换了一种说法,虽然谢无渊还是听不清楚,但很明显,乱码的顺序发生了变化。
“&*&%¥#@#@¥%”
“还是不行,”谢无渊摇头,好奇心彻底被勾了起来,“被屏蔽的是什么?”
“¥#%@%@#%”
“再来!”
系统在谢无渊的挑唆下,试了整整六十次,垂头丧气。
“我真笨,真的,我要是没有这么笨,也就不会上你的当了,我竟然蠢到信你说的话!!!”
谢无渊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对哦,简直不可原谅!”
“嗯,”系统重重的点头,表示附和。
谢无渊给了一本正经的系统一个爆栗,“去你的,怎么说话呐!”
“谢无渊,你就帮个忙嘛。”系统撒娇。
谢无渊想起了先前那一堆被屏蔽的词汇,因而换了一种问法。
“奖励对你很有用?”声音上扬,谢无渊对得出的结论很自信。
系统猛点头。
“你升级以后,满足我一个不违反规定的要求?”谢无渊问。
系统点头点的更猛烈了。
“好啊,”谢无渊松口,“我答应你。”
系统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这么简单?”
“嗯,”谢无渊说的风轻云淡,“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先前那个被卖入冯府的丫头,我说她是何家的小小姐,天下人不还是都信了?”
系统一副“天哪这个人真的是我认识的谢无渊吗?”“崇拜”“崇拜”“星星眼”的表情,直直的望向谢无渊,就差跪地膜拜了。
谢无渊又逗了他一会儿,叽叽喳喳的说了好长时间的话,二人颇有几分多年未见的好友重逢的喜悦。
三皇子忽然被魇着般,竟说起梦话来,表情极度惊恐,像是在梦里梦见了什么特别可怕的事情,带着些绝望和无辜的混杂。
声音不小,呆在脑海里都听的一清二楚。
系统被吓了一跳,它之前一直在积攒能量,极少有清醒的时候,所以错过很多事情,就连谢无渊和三皇子在一起的事情,如果不是系统收到提示,说谢无渊激发了隐藏任务,它恐怕都注意不到,自然也不会知道,谢无渊晚上竟然和三皇子睡在一起。
“你竟然和他一起睡觉?”
“你竟然和他一起睡觉?!”
系统十分诧异,表情像是吞了十万个蟑螂,“何贺跟你从小长到大,你都没让他上你的床,你竟然和这个人一起睡觉?”
“你不是一直不习惯被人近身的吗?!”系统简直不能理解。
不习惯被人近身倒不是谢无渊随口扯的谎话,而是系统从谢无渊上辈子的记忆里看到的。
、那些冤死的灾民
谢无渊这个人,你不能听,只能看。这是系统这么多年来,得到的一个真理。
谢无渊说的话,十句里面有八句带着目的,剩下的两句,没准就是说出来逗你的。你要是真信了,那就输了。
你要真的想弄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办法只有一个,瞧瞧谢无渊到底在做什么。
谢无渊做事,惯来都有自己的目的,每一桩每一件,层层交叠,很少有没有瓜葛的。
所以,谢无渊在小事上,执拗的要命,一旦养成习惯,基本是不会再改了。
比如。
谢无渊上辈子就不习惯被人近身,哪怕有时候去解决生理需要,也从不和人同床共枕。
所以。
何贺和谢无渊认识这么多年,之前也有过如胶似漆的时候,却从来没落的着上谢无渊的床,哪怕只是上去躺一躺,也从来没有。
“谢无渊,”系统忽然出声,“你之前说什么出去守夜,绯贺枫一个人值夜不安全,其实是因为你不想和三皇子睡一张床?”
“你对我倒是了解,”谢无渊挑眉。
“咳咳,”系统干咳两声,掩饰尴尬,“毕竟我能调用你的所有资料,看个回忆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那你现在怎么愿意和别人睡在一张床上了?”系统没放弃追问。
大片的沉默。
“和他在一起,挺舒服的,”谢无渊忽然说了句,便单方面中段了与系统的谈话,从脑海里撤了出来。
三皇子还是那般万分害怕的模样,浑身发颤,抖个不停。
谢无渊瞧着三皇子万分害怕的模样,认命的把人揽进自己怀里,轻声安抚。
三皇子在谢无渊的怀里蹭了蹭,找到依靠般,脸色还是惨白,却不再惶恐不安。
又过了一炷香,三皇子微微颤抖的身子才彻底平稳下来,呼吸也逐渐正常。
谢无渊暗叹,三皇子这些年也是不容易。
十五岁,身旁有范景辉绯贺枫,有众多的谋臣能人,都能被吓成这样。
九岁的时候,孤身一人,无依无靠,怕更是连躲都没处躲的。
瞧见鬼这种事儿,的确不是什么好事儿。
谢无渊抽回揽着三皇子的手,把人放回原本的位置,三皇子却转了个身,又蹭了回来,模模糊糊中在谢无渊的脖颈处蹭了蹭,下意识的揽着谢无渊的腰,呼吸平稳的睡了过去。
谢无渊叹了口气,任他去了。
三皇子似乎在梦中感受到了谢无渊的让步,满足的蹭了蹭谢无渊的脖颈,带着些许笑意,安然入眠。
第二日清晨。
三皇子意识回笼,先是想起了昨晚的事情,而后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揽在谢无渊的腰上,半个人都窝在谢无渊的怀里。
于是,紧了紧自己揽着谢无渊的手,把整个人都埋在了谢无渊的怀里。
“醒了就赶紧起来。”谢无渊懒懒的声音从头上传来,三皇子吓了一跳,心中窃喜,得寸进尺的往谢无渊身上又挪了挪。
谢无渊没再说话。
三皇子也没再说话。
两个人就那么安静的躺着,直到外面人声渐起,嘈杂喧嚣。
“谢无渊——”三皇子开口。
“嗯。”谢无渊应声。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三皇子声音低落。
“昨晚梦见的?”谢无渊非常淡定,淡定的让人觉得,随随便便睡个觉,就能被孤魂野鬼托梦,这压根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
三皇子把脸又往谢无渊怀里埋了埋,声音沉闷:“嗯。”
谢无渊伸手抚着三皇子的后背,一寸一寸的安抚。
“没事了,他们也没有恶意的,都过去了。”
三皇子没吭声,但身体已经逐渐放松。
“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吗?”谢无渊缓声问道。
“嗯。”三皇子往上蹭了蹭,露出脑袋,“以前,没有这么害怕的。”
谢无渊揉了揉他的脑袋,“好了,我知道了。”
三皇子坚持要说:“可我还想再说一遍。”
谢无渊直视那双好看的丹凤眼,语气诚挚:“给我点时间,好吗?”
“没关系的,就算以后都做不到,也没关系,”三皇子一脸满足,“只要每天早上都能在你怀里醒来,我就很满足了。”
谢无渊叹了口气:“给我点时间,相信我,我可以的。”
——————————————————————————————————————
三皇子手下的人,按照三皇子的吩咐,带着下人,去附近一个偏远的山村里挖出了尸体。
大片大片的尸骨,未来得及腐烂,甚至还有几个不足月的婴儿,整个村子里的人,统统被活埋。
来人没敢带着尸骨回来,只是派了几个得力的人,来跟三皇子说了一声,剩下的人,还在守着那个山村里的尸骨,没有回来,毕竟这漫山遍野的尸骨,每一根每一块,都是崇州太守草菅人命的罪证。
事情的经过,和谢无渊想象的差不多。
三皇子昨晚已经听死去的灾民们说了一遍,今天早上也说给谢无渊听了。
崇州几乎每三年就有一次地震,但皇上从来没管过,太守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何况,今年是太守在崇州的最后一年,今年过完,太守就能调回京城,少说也是个一品大员了。
然而,今年地龙突然翻身,打了大家一个猝不及防,崇州太守压了一次,没压住,愣是让地龙翻身的消息给泄露出去,被考功清吏司的人报给皇上,太守只能快马加鞭,把自己的折子也递上去,只盼望着能赶在皇上看到考功清吏司的折子之前,看见自己的折子。
与此同时,崇州太守也在采取各种紧急措施,处理崇州的灾民。
崇州自然灾害严重,地龙翻身一次,两年就要颗粒无收,所以崇州的粮草实在不多,突厥每年又都有那么几次来袭,仅剩的那点粮草也被拿去支援军队,或者养山匪了。
没有粮食,就只能饿着。
民众们不干了,纷纷抄起家伙要去太守府闹事,太守大力镇压,活活打死一百多人,剩下的民众,这才安生了。
可惜好景不长,太守打死了这一百多号人,因为没来得及及时处理,而是被各自的家人带回家,时间一长,竟腐败烂透,招染了瘟疫。
太守下令,直接屠村。
整整二百余条生命,哪怕放在行兵作战的时候,都是重罪,更何况现在这种和平年代,身为一州太守,竟活活将二百多条生命残杀,这是罪不容恕的死罪。
然而,崇州郡天高皇帝远,多少年来没有人在意这些事情。
崇州太守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而在这之后,皇上竟然下令,派三皇子来崇州治理地龙翻身!
这怎么可能?!
大梁朝打败宇朝,将崇州纳入版图,也有将近两百年了,除了每年按时缴纳赋税外,大梁朝的六代皇帝,没有一个关心过崇州的治理,梁明帝忽然派齐威王来封地,这太反常了!
梁明帝,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太守越想越心惊,人就是这样,做坏事的时候,不觉得什么,可万一东窗事发,内心总是万分忐忑。
如果梁明帝真的发现了什么,为什么不直接下旨将自己这个崇州太守满门抄斩,反倒是让三皇子冒着风险来这么一趟?
为了寻找崇州太守叛国的证据?
不不,如果梁明帝想杀一个人,压根用不着这么麻烦,所以——
梁明帝派三皇子来崇州,为的不是这些小事,而是
或许是,
不不,
只能是——
——那种东西的存在,被发现了。
太守心里咯噔一下,想他郭子明半辈子都耗在这么个破地方,为的就是那么点儿东西,如果真的被三皇子找到,那他前面的二十几年就都没有了意义。
不。
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太守恶从心生,一不做二不休,既然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那就索性抛掉大梁朝崇州太守这个身份,干一票大的。
至于那些东西,那可是关系到一个国家的富强的东西,他郭子明活了这么多年,别的心愿都没有,只盼着自己的国家有重振雄风的那一天,所以,那些东西,就算是打死他郭子明,他也只会说一句话,不知道。
没有。
他绝对不会把那些东西吐出来的!
绝对不允许!
让三皇子死在来崇州的路上。
太守的手紧紧的攥起,心思百转千回,到时候一推四五六,就说是过路的劫匪干的,便是怀疑起来,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他这个小小的太守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 猝不及防喂了大家一口狗粮,咦?有玻璃碴吗?在哪呢?我怎么看不见?
三皇子说:以前没有这么害怕的,有了你之后,才会害怕,如果我死了,你一定不会再记得我。
谢无渊:好了,我知道了。(我不想听,也不能给你回应)
三皇子:可我还想再说一遍
谢无渊:给我点时间(让我爱上你),好么。
三皇子:没关系的,就算以后都做不到也没关系。只要每天早上都能在你怀里醒来,我就很满足了。
谢无渊叹了口气。(这孩子怎么就这么较真呢)
甜吗?
叉腰笑:哈哈哈玻璃哈哈碴哈哈在后面哈哈呢哈哈哈哈哈
、交锋
退一万步讲,如果真将矛头对准他,他就一口咬死,是其他两位皇储指使他干的,反正最近京里风声紧,三皇子、四皇子、皇长孙掐的厉害,你暗杀我,我暗杀他,他暗杀你,传的沸沸扬扬的,三位皇储彼此之间也掐的不亦乐乎,当然不会有人起疑。
这样一来,刺杀三皇子的事情反而能顺理成章的推到另外两个皇储身上,也省的等三皇子来了,自己的事情败露,到时候被三皇子凌迟处死。
可惜的是,派去的刺客太不给力,竟让三皇子一路走到了崇州。
有些事情,已经做了,就不可能再回头。
太守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既然这票干完,他就能回国复命,那之前有些可用可不用的关系,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太守连夜写了几封迷信,先后送去了乐新镇和崇州兵营。
崇州边境的乐新镇县令,是太守早年的学生,在接了太守的密令后,派衙役以偷窃之名将三皇子一行人关押入狱。
太守的信上说了,便是不能将此行人缉拿归案,尽力拖延上一段时间也是不错的,太守后面自有安排。
太守后面当然有安排,他给崇州兵营去了信,调了不少精兵,埋伏在密林中,只要县令能拖延一时半刻,埋伏在密林里的精兵们,就能从容的布置各种机关暗器,将三皇子一行人一网打尽。
当然,兵营统帅并不知道太守要对待的人,是当朝三皇子。
这种事情,太守怎么可能让统帅知道?!
只是,乐新镇的县令手下有一群酒囊饭袋的衙役,谢无渊随便忽悠了两句,就把人给忽悠走了。
太守第二次派去的几个人,都是从崇州兵营里调的精兵中的精兵,在整个崇州军营里,都算得上是出类拔萃的了。
这群人倒也是聪明,在知道三皇子一行人用的是最为名贵的沉香木马车后,连火攻马车这种招数都用上了。
马车着火,马匹受惊,又是在树林里。
天时地利人和简直占全了,没道理再失手。
然而,不知中了什么邪,马车竟然完全没被烧着,还让这几人跑了!
太守听到三皇子一行人已经进城的消息,迅速派人去封闭了屠村的地方,顺便又让几个贴身的小厮扮作当地的居民,等在三皇子一行人进城的路上,装模作样的带着三皇子四处溜达。
这才得以拖延一段时间。
三皇子大摇大摆的视察民情的同时,崇州太守在太守府里气的火冒三丈,恰好三个精兵从城外野林里逃回来,郭太守直接下令把好不容易逃回来的三个精兵,拖出去剁碎了,做成肉粥,施舍给灾民。
好歹还能做个脸面功夫。
不能让三皇子起疑!
小厮传来的消息还算不错,三皇子对崇州城里的一切都很满意,三皇子身边的仆从们也没有异议,无人起疑。
太守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不枉他请人假扮灾民,明天只要再把施舍点儿肉粥,自己在三皇子眼里,就还是一个为民请命的青天大老爷。
太守千算万算,算漏了一条。
三皇子生来能见鬼。
这是一个很鸡肋的能力,多少个孩童因为生来能见鬼,而被鬼活活吓死。三皇子却硬挺着活了下来,并且活的越来越好,然而,太守从来没有生来见鬼的能力,自然也就不知道人在死后,变成鬼,可以传递很多东西。
不过一晚上的功夫,郭太守在崇州城的所作所为就已经被二百多只鬼一五一十的还原给三皇子。
三皇子是抓不到太守的把柄,可崇州是三皇子的封地,在自己的封地上处理一个官员,简直不能更天经地义了。
二百多条人命枉死,屡次徘徊在三皇子的梦里,半夜梦回,三皇子几次都被眼前血淋漓的屠村惊醒。
仅仅一个晚上,太守屠尽二百条无辜人命的恶行暴露无遗。
谢无渊听完三皇子的描述,正襟危坐,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我之前就在猜测,先前那两个刺客和后面用弩和箭的,不是一伙儿的。”
“为何?”三皇子问。
谢无渊答:“另一波,瞧着很有组织,很有纪律,功夫却不高,群体作战能力不错,这不像是刺客——”
三皇子若有所思:“倒像是士兵。”
谢无渊“嗯”了一声,接着说:“我之前还在想,这是哪个组织的,现在看来,想必是太守养的私兵了。”
“你打算怎么做?”谢无渊抬眼看三皇子。
“走吧,”三皇子敛了衣袖,抬步出门,“我们去会会这个太守。”
谢无渊略一思索,落后几步,跃过范景辉,朝绯贺枫使了个眼色,绯贺枫会意,和一旁候着的侍卫首领说了几句,景末听了,回屋取了圣旨,双手捧着,离开队伍朝南走去,谢无渊这才疾步走到三皇子身后。
“谢无渊,”三皇子顿了顿,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还没跟我解释绯贺枫的事情。”
手臂交错间,谢无渊接着衣袖的遮掩,捏了捏三皇子的手心,语气不疾不徐:“你确定,要在这里听我解释?”
三皇子回握住谢无渊的手,刻意慢了半步,与谢无渊并肩。
“嗯。”半晌,三皇子应了一声。
“他,”谢无渊一顿,“和一个人挺像的。”
“谁?”三皇子挑眉看他,眉目里写满了警戒,
“何贺?”
“你身边那个丫鬟?”
“还是陈家大小姐?”
谢无渊轻笑:“你知道的还挺多。”
三皇子瞧谢无渊的反应,风轻云淡的,一点都不像是被猜中心事的模样,三皇子眉头紧皱,不情不愿的说了最后一个猜测——
“早年的皇后?”
“你倒是真敢想,”谢无渊笑出声来,“早年的皇后在你心里是这种形象,你父皇知道吗?”
三皇子瞪谢无渊。
谢无渊不再逗他,摇头道:“都不是。”
“还不对?”三皇子诧异,“到底是谁?”
谢无渊笑着摇了摇头:“我以为你该知道他像谁。”
三皇子不可置信的看向谢无渊。
谢无渊回望他,笑意盎然。
三皇子不自在的干咳一声:“你知道了。”
谢无渊“嗯”了一声:“范景辉跟我说了。”
三皇子回头狠狠的瞪了范景辉一眼,范景辉默默的后退了两步。
一片缄默。
半晌,谢无渊叮嘱三皇子:“你一会儿别离我太远。”
——这是谢无渊第一次主动开口关心三皇子。
然而,为的却不是谈子墨,而是大梁朝三皇子。
谢无渊攥住了手中的匕首,紧紧跟在三皇子身后。
太守府。
太守一早接到消息,说三皇子一行人正朝这里走来,赶忙把昨天新鲜出炉的肉粥拿出来,招呼着府里的下人抬到外面去,一副忙忙碌碌为民请命劳民忧国的清官模样。
“郭太守,”绯贺枫等人见礼。
郭太守回礼,而后对三皇子行礼问好。
三皇子不咸不淡的应下:“郭大人,本王今天来,有件事情要麻烦你。”
郭太守一愣,心思百转千回。
什么事情,值得王爷跟他一个太守说麻烦?
开仓赈灾,调兵遣将,还是旁的什么?粮仓是空的,兵将——
或者——
太守作揖的手一紧,垂首,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膝盖上:“能为王爷分忧,是属下的荣幸。”
大梁朝的礼仪不是跪拜礼,而是作揖礼,哪怕是面见皇上,除非犯错请罪,不然是不用下跪的。
当然,郭太守低着头,下意识的去看自己的膝盖,也并不是为了随时跪下去,准备请罪。
郭太守低着头,视线落在哪里,旁人是看不到的。
也没人会在意。
三皇子语气平淡:“本王早些年听说,崇州郡有一个奉祥村,晚上风景不错,龙凤呈祥,早就想去游玩一番,不知太守可否带路?”
郭太守心下大骇,拿不住三皇子到底是在试探,还是已经知道奉祥村被屠村的事情,不过一瞬,郭太守就压下心中疑虑,决定放手一搏:“王爷吩咐,属下定当尽心竭力,还请王爷稍待片刻,属下这就叫人备车。”
郭太守心里打的好算盘,只要三皇子上了他的车,死在哪里,可就由不得三皇子了!
孰料,三皇子冷笑一声:“不必了,车马本王早已备好,只等郭太守上车了。”
郭太守顺着三皇子的指示看去,太守府外,景末已经带着数百名精兵将太守府包的水泄不通,而太守府正外,一辆囚车正停在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 我放一下沈括故事的大纲吧。
注:和这个故事没有半毛钱的故事,我就是想跟大家分享一下我的脑洞。
(里面出现的所有客观的都是事实,主观的才是我的脑洞)
沈括三代做官,年轻的时候跟叔父四处游历,沈括的母亲家世代行医,沈括从小博览医书,沈括科举考试做官后,大兴水利,造福百姓,沈括还亲自率兵打败来袭的敌军,沈括发明了若干小东西,在各方面都很有研究。
沈括对他媳妇儿超级忍让,他媳妇儿曾生生给他拽下过一把胡子,他什么话都没有。
沈括爷爷是武官(貌似记不得了)
我的脑洞是这样的:沈括的爷爷是皇上身边的近臣,沈括很小的时候就进宫伴读,沈括一直很喜欢某个小皇子的儿子(沈括伴读的那个),然而小皇孙并不知道,后来小黄孙成了小皇子,有一天,小皇孙说,你该结婚了,XX家的小姐不错,可以帮助我成为皇上,沈括说,好。
再后来,小黄孙,啊不,现在是小皇子了,他说,我听说有个叫苏东坡的人不错,(插一句,苏东坡狎妓你们知道吧,我其实不很喜欢他,据说他和太后有染=,=)你帮我去拉拢拉拢他,沈括说,好。
再再后来,沈括和苏轼成了朋友。
再再再后来,小皇子做了皇上,苏轼入朝为官(沈括一直在朝做官),有一次太后和苏轼看对眼了,嗯嗯嗯酱酱酿酿嗯嗯嗯,然后小皇子啊呸皇上知道了,于是皇上对沈括说,沈括,我想弄死他。
苏轼写了一首诗(嗯活该他倒霉的那首)沈括看了,然后找了个由头报给了皇上。
皇上想弄死苏轼,结果被太后拦下了,(认真脸,真事。)苏轼后来被贬官。
沈括不爱他的发妻,却从未纳妾,给了她极尽的荣宠。
沈括爱着他的小主子,却从来不说,给了他一片真心和一条命。
后来的后来,皇上去世了,沈括辞官,写了他很早很早就想写的书-梦溪笔谈。
“你要出去玩了吗?宫外的世界是不是特别美妙,可惜我一辈子都出不去。”
“没关系,我替你看,看完之后讲过你听。”
“真的吗?你以后还会回来吗?”
“当然啦,我肯定会回来帮你的。”
夕阳渐远,童音回响在耳畔。
当了皇上陷入朝堂纷争的小主子永远也没有时间听那儿时期盼的故事,不过,没关系,沈括又咳了几声,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提笔继续,写出来烧给他就好。
火光渐起,映着沈括花白的容颜。
——全剧终——
、毒箭
三皇子旋即朝绯贺枫打了个手势。
绯贺枫当即带人将太守围住。
与此同时,太守府外,景末已经带着数百名精兵将太守府包的水泄不通。
“王爷这是何意?”郭太守质问,理直气壮,没有一丝心虚,仿佛笃定三皇子拿不出证据。
三皇子眉峰上扬,朝范景辉招招手,范景辉当即会意,招呼侍卫们,拿出被屠村的村民们的尸骨,同时引经据典,根据大梁朝的律法,一条一条的罗列出崇州太守的罪责。
郭太守见事情败露,大喝一声:“我乃崇州郡太守,此人乃假冒当朝齐威王,被我识破,欲对我下杀手,今日若有谁能将我从这恶贼手中救出,崇州郡州丞的位置,就是谁的了!”
一时之间,围在太守府外的精兵竟有不少人开始动摇。
景末大喝:“休要听乱臣贼子胡言,尔等统领已见过圣旨,府里的人,是皇上御笔亲批的齐威王,尔等莫不是要与那反贼一样,犯上作乱?!”
府外的精兵这才压下了蠢蠢欲动的心思。
而府内。
太守府内,有不少私兵,也有不少护院。
私兵之所以称为私兵,就是因为他们只听太守一个人的话,而太守府的护院更是穷苦人家出身,一听郭太守的话,马上明白杀了眼前这个人,立马就能有官做,谁还管这人到底是谁,反正崇州郡里,天大地大,没有郭太守大。
众人立即一哄而上,生怕晚了就被别人抢先。那就落不着官做啦!
到后来,在郭太守的指挥下,不少私兵陆陆续续的加了进来,护院攻击三皇子,而私兵则护着郭太守不受伤害。
景末留了四十个人围住太守府,带着余下的六十几个人加入了战局。
一团混战。
场上大部分的人的目标只有一个,杀了这个假冒的皇子,捞个州丞当当。
谢无渊虽然之前叮嘱过绯贺枫,绯贺枫也照着谢无渊的吩咐,让景末去附近的军营调了不少精兵,但军队擅长的是团体作战,万人之中取人首级。
要是万人之中救人一命,就不怎么精通了。
精兵们只能把三皇子围在内侧,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做城墙,拼死护住三皇子。
护院和私兵卯足了劲儿,要拿下三皇子的命,也不怪护院和私兵们拼命,州丞这个官职的诱惑实在太大,鲜少有人能抵挡的住,这么说吧,在官职上,景末这个王爷身边的侍卫长,还要比州丞低上一级半。
当兵的,护院的,都是拿命搏前程的人。
在哪儿死不是死,在哪儿杀人不是杀。
来势汹汹。
精兵们竟渐渐支撑不住。
谢无渊紧紧护着三皇子,一把匕首早就沾满了鲜血,绯贺枫护在三皇子的另一侧,刀上也染满了血。
“殿下小心!”范景辉一声大喝。
三皇子还没来得及回头,谢无渊猛的把三皇子推了出去。
太守的贴身小厮,一直护在太守身侧,前前后后也杀了不少精兵和三皇子的侍卫,这当口竟从太守身边撤退,偷溜到三皇子这边,结结实实的一掌,十成十的力道,足够让一个普通人当场毙命。
那小厮隔着三皇子实在是太近了,谢无渊只能猛的推开三皇子,生生替他受了这一掌,当下吐出一口鲜血,左肩也是一片黑紫。
谢无渊嘴角渗出血渍,狭长的眼睛半眯,流露出彻骨的杀意,一个反手,锋利的匕首紧紧刺进来人的喉咙,血溅三丈。
太守原本一左一右有两个近身侍卫,现在一个已经被谢无渊当场击杀,剩下的一个开始捉襟见肘,景末见状,马上指挥着精兵从防御队形变成攻击,一步一步逼近。
又是一场激战,太守府内的花草染血三丈,映着晚霞,青石地板红艳艳的,胳膊腿儿四溅,断肢残骸一片。
红彤彤的,吵嚷嚷的,凶巴巴的,很是热闹。
谢无渊护在三皇子身侧,并不主动攻击别人,他的任务,只有一个,护好三皇子。
景末一个前冲,一剑刺进了太守贴身侍卫喉咙。
乌压压的一片人,在一场鏖战之后,现在只剩下稀稀疏疏几个,就连景末带来的精兵,也所剩无几。
损耗巨大。
不过,收获颇丰。
太守终于被拿下。
景末将太守押到三皇子身前,为防止太守暴起发难,绯贺枫特意上前将人捆的结结实实,这才让景末押着人坐过去。
护在三皇子前面的精兵自发的让开了一条路,让景末带着人走过来。
三皇子也朝前走了一步。
“跪下!”景末在太守膝盖弯处踹了一脚,太守“嘭”的一声跪在三皇子面前。
一声诡笑。
太守膝盖落地。
一道残影。
“闪开!”
谢无渊大喝一声,猛的扑倒三皇子,谢无渊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却因为刚刚生挨了太守的小厮一掌,左肩受了重伤,莫说十成十的力气了,就连一成的力气都试不出来。
三皇子反应不及,眼睁睁的看着谢无渊朝自己扑过来,而暗箭紧随其后。
若是命中——
若是命中!
三皇子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的将谢无渊掀翻在地,二人脱离原本的位置。
三皇子紧紧护在谢无渊身前,谢无渊一愣,暗箭划破虚空——
什么,都来不及了。
眼看着暗箭就要刺入三皇子的后背。
忽然!
横空出来一柄弯刀,竟硬生生的将暗箭打偏。
太守狞笑一声,双膝狠狠用力。
一根接一根的暗箭竟像早就安好了一般,接二连三从太守膝下发出,以极其诡异的角度,极其诡异的速度,朝着正前方的二人刺去。
绯贺枫只有两把刀。
绯贺枫只能挡下两根暗箭。
趁着两根暗箭的空隙,谢无渊右手撑地,一个用力,抱着三皇子从地上站了起来。
谢无渊有两把匕首。
然而,谢无渊只有一只右手。
太守的暗箭是用来逃命的,箭与箭之间,相隔很短,速度极快。
谢无渊受了重伤。
三皇子宁可自己中箭,也要护住谢无渊。
谢无渊很恼火。
绯贺枫带着一群人冲上前来,试图以身挡箭。
然而,效果微弱。
箭实在是太快了。
在众人到达之前,只剩下三根尚且还在空中。
谢无渊朝两个方向扔出两匕首,两根暗箭应声而落,两把匕首相碰后,转了个角度,打断第三根暗箭。
好险。
众人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然而,异变突起。
景末等人一心关注三皇子的情况,没人去看顾跪在地上的太守。
太守一个跃身,竟站了起来。
只是这一个站起来,竟又带出一根暗箭。
一起一落间,又带出一根暗箭,防不胜防。
不过一个眨眼,暗箭竟再次出现,让人猝不及防。
为了挡住先前的暗箭,谢无渊的匕首已经扔了出去,两把匕首都不在手,也是,防无可防。
谢无渊只能将三皇子牢牢护在怀中。
无论如何,三皇子不能出事。
郭太守这个保命的机关,着实厉害。
暗箭刺入后背的时候,谢无渊如是想。
“谢无渊!”三皇子反手揽住谢无渊,扶住他摇摇晃晃的身子,染了一手鲜血,声音发颤。
“郭子明你个狗娘养的,老子和你拼了!”绯贺枫大吼一声,冲上去,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弯刀,就要和崇州太守拼命。
崇州太守却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谢无渊身上的时候,趁机撒了一把毒粉,逃之夭夭了。
“屏息!”景末大喝一声。侍卫和精兵们纷纷照做,只不过一个眨眼间,待毒粉散尽,崇州太守早已不见了。
“好吵。”谢无渊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谢无渊!”三皇子撕心裂肺的一声痛呼,谢无渊终于昏了过去。
原来,之前太守下意识的去看自己的膝盖,是因为在他的膝盖下,有一个隐藏的机关。
当太守跪下的时候,膝盖上的机关受到外力的压迫,藏在机关中的暗箭就会自动刺出,正中对面人的心口。
太守常年做这些不怎么合法的勾当,早就想好了退路,他之前想的很清楚,如果他偷运那种东西的事情败露,他势必会被大梁朝的掌权者抓住,到时候,大梁朝掌权者为了凸显大梁朝的威严,他郭子明肯定会被士兵押着跪在掌权者的身前。
在膝盖下面藏这么一个机关,只要一下跪,机关启动,暗箭发出,侥幸在户外,他就能借着上位者被刺杀引来的混乱,逃出生天;若是在室内,那他临死前拉一个帝王陪葬,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不过,郭子明没想到,这么早就用上了这个保命的机关。
而且,被暗箭伤到的,居然还只是一个侍卫!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我粘贴的时候是剪切啊,然后就没了……嗷嗷嗷嗷,我又重新写了一遍,讨厌!!!
、破庙
不过,没关系了。
反正,瞧这个侍卫,镇定冷静,身手不凡,抱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还能躲过这么多暗箭,又跟在三皇子的身边贴身护卫,想来也是三皇子手头的一员大将。
啧,无所谓了。
反正箭矢之上猝了毒。
太守狞笑一声,身影彻底不见。
“来人,”三皇子抱着身前身后都是血,胸前印着手掌印,胸后还有一支箭的谢无渊,眉目欲裂:“快去找大夫!”
那只猝了毒的箭,直直刺入谢无渊的后背。
大夫很快就来了,事实上,太守府里本来就有常用的大夫,只不过三皇子信不过太守手下的人,所以才从街上找的郎中。
颤巍巍的老头捋了捋白胡子,从药箱里拿出白布,给谢无渊做了伤口处理和紧急包扎,又颤巍巍的写了几个方子,递给候在一旁的小厮。
三皇子一把抢去,上下扫了扫,发现都是补血益气的药方,这才让范景辉安排人,去药铺抓药。
老头又给谢无渊扎了几针,谢无渊晃晃悠悠的转醒了。
谢无渊动了动,感觉到背后的伤口又挣裂开的迹象,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伤口还挺深。
不过。
好在不是心口。
好在不是三皇子的心口。
三皇子瞧见谢无渊醒了,当下也不管大夫了,只一直问谢无渊“这里疼不疼”,“那里疼不疼。”说个没完,范景辉只好带着大夫到一旁付了诊金,又细细嘱咐了一番,这才派士兵把大夫送出府去。
谢无渊正皱着眉头,琢磨着该怎么堵上三皇子一直在叨叨的嘴,就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草木清香,带着些凌冽的水气。
挺好闻的。
——这是谢无渊的第一反应。
这也是众人的第一反应。
卧槽!不好!
谢无渊和绯贺枫的脸色同时一变。
这是——
“月亡散!”
三皇子被绯贺枫与谢无渊的语气吓到,赶忙追问:“什么是月亡散?可有解药?”
范景辉脸色惨白,说话都哆哆嗦嗦:“可是那个——沾肤现花香,日日不重样,月圆虫蚀心,三十日后卒——的月亡散?!
范景辉博闻强识,月亡散的名字,也是在书上看到过的,这是一种剧|毒,但施药条件苛刻,必须是三种毒|药按照一定的顺序一前一后的施放。
如果说先前崇州太守在箭上猝了毒,后来又洒了毒|粉,那还缺一种毒,还缺一个人。
谢无渊从昏迷到转醒,除了三皇子,就只有一个人接触过谢无渊的伤口。
三皇子在听了范景辉的描述后,明显也想到了这个。
当即勃然大怒:“来人,把刚才那个大夫拖出去,碎尸万段!”
自是有人领命前去,找了一天一夜,没找到人,此处按下不提。
且说这大夫。
早在众人发现之前,大夫就出了太守府,七拐八拐,进了一条暗巷,不一会儿,原本的白胡子老头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堪堪三十岁的华服青年。
青年面若桃李,带着几分艳色。只是远远看着,就知道不是什么正派的人。
当然,他也的确不是什么正派的人。
青年嗤笑一声:“卫国的第一谋士,也不过如此。”而后想起什么似的,打了一个响指,一个暗衣男子破空而出,跪倒在地,“主子有何吩咐?”
青年不咸不淡的吩咐暗卫:“回去告诉皇上,大梁局势不稳,段国、卫国、芪国先后已经出手,我们也差不多是时候下手了。”
暗卫应下,转而没入人群,消失不见。
再说太守府。
三皇子和范景辉推断出,在大街上请来的大夫,竟趁着给谢无渊施诊的机会,下了最后一味毒|药,二人皆是大怒。
绯贺枫听了三皇子的“碎尸万段那个大夫”的命令,也明白过来。
“天杀的!”绯贺枫恨恨的咬牙,提起刀就追了出去,“狗杂种,老子去把那什么太守大卸八块!”
谢无渊拦了一次,没拦住。
只能让三皇子帮忙从腰间掏出一袋又一袋的药包,一瓶又一瓶的药丸。
然而,没有。
顺风帮给的解药里,竟然没有月亡散的解药!
三皇子对谢无渊十分熟悉,瞧谢无渊的表情,就知道了一个大概:“是不是、没有?”
谢无渊扯了个笑,安抚他:“没事儿,先派人把崇州太守抓回来吧。总是要给枉死的人一个交代。”
三皇子心里一突,狠狠的发话:“传我的命令,崇州城内,郭子明此人,格杀勿论!”
景末领命,下去安排,按下不提。
谢无渊,都什么时候了,你最先惦念的,竟然还是绯贺枫的安危!
他不过是提着刀出去抓个人,你就这般着急。
谢无渊——
谢无渊并不知三皇子此时所想,他在院子里捣鼓了半天,最后只能认命的叹气,若是在京城,月亡香尚且可解,然而,这是在边疆,哪里会有这种擅长解毒的人?!又哪里会有月亡散的解药?!
且说崇州城近日贴满了前任崇州太守的画像,不少百姓都弹冠相庆,这个人渣终于落网,真是老天开眼。
一处破庙。
炊烟渐起,香气四溢。
一条流浪狗“汪汪”的叫着,奔向庙里。
好香。
好想吃。
饿。
汪汪!
十步。
前脚掌触地,抬起,一跃。
六步。
后脚掌离地,用力。
扑通。
“嗷嗷呜!”
流浪狗一头扎进早就布置好的陷阱,被一根削的极为尖锐的木棍扎了个对穿,一命呜呼。
鲜血遍地。
双目瞪圆,紧紧盯着两步远处的烤肉。
死不瞑目。
郭子明从暗处出来,拍去身上落下的蜘蛛网,冷笑着熄了火,这才来到陷阱旁,瞧瞧今天的战果。
三皇子封了城,他又不会武功,孤身一人,没有吃食,也压根出不了城,这几天,郭子明一直以烤肉为饵,专门吸引一些像野狗这样的蠢猎物,倒也是抓到了不少。
至于烤肉的原材料?
呵。
崇州旁的东西不多,死人的尸体还是挺多的。
左右不是他郭子明的国人,当然是死的越多越好。
郭子明将狗肉从木棍上取下来,打算待会儿去了毛,烤熟了吃。
就在这时。
“哟,”一个乞丐衣衫褴褛,拄着拐杖,敲着破碗,一拐一瘸的迈进破庙,“郭大人还是这么喜欢做无本买卖啊!”
郭子明闻言一震,不自觉的握紧了手里的木棍。
崇州城的百姓十个当中有七个跟他有仇,剩下的三个,是他花钱雇的。
而崇州城的乞丐,百分之百的跟他有仇。
这些乞丐,原本不是乞丐,都是因为他郭子明,这些人,才家破人亡,成了乞丐。
郭子明不诧异崇州的乞丐会说出这么有文化的话,也不诧异崇州的乞丐知道他做无本买卖。
毕竟,这是崇州的乞丐。
在成为乞丐前,他们可能是秀才,可能是富商,更有可能,是镖师。
会什么,懂什么,都不奇怪。
郭子明在意的是,来者,不善。
他防身的东西是有不少,不过最厉害的一个前几天已经用在了三皇子的身上,而后面这几天的日子里,其余的也七七八八的用了不少,这当下,郭子明手边竟然连一样趁手的东西都没有,甚至不能趁机撒一把毒|粉,让他借机逃命。
郭子明只能将手中木棍的尖端暗自对准外面。
暗自戒备
蓦地发难。
然而,乞丐似乎早有防备,只是轻轻一跳,就躲开了郭子明的攻击。
“雕虫小技。”乞丐声音沙哑,对郭子明的手段万分鄙视。
很快,乞丐就用实际行动证明了郭子明的确不堪一击。
不过七八个转身的功夫,郭子明就被乞丐捆的结结实实的,扔在了地上。
“郭大人,”乞丐轻笑一声,用脏兮兮的脚踹郭子明的脸,留下一个黑印子,“听说,齐威王在通缉你?你说,我要是把你交上去——”
乞丐的话戛然而止,郭子明却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好汉饶命,”郭子明忙不迭的求饶,“小的这些年多少攒了些私房钱,您要是不嫌弃,小的都送给您!”
“哦?”乞丐闻言,似乎颇为心动,一把拉起郭子明,半蹲在郭子明面前,一双黑手在郭子明白皙的脸上随意拍了拍,力道不小,印上两个又黑又红的手印,“有多少?”
郭子明一看乞丐不计较之前的恩怨情仇,肯和他谈价钱,当下大喜过望,略一犹豫,就报了个数字“四,不,五十万两。”
“呵,”乞丐风轻云淡的笑一声,又踹了郭子明一脚,“郭大人就这么点儿诚意,看来,我还是把你交上去吧。”
郭子明大惊,一咬牙,把自己的家底报了个干净:“七十万两!”
乞丐又轻笑了一声,“看来崇州油水很足啊,郭大人吃的挺饱。”
郭子明咬牙切齿:“只要你当做没看见我,七十万两就都是你的了。”
“是么,”乞丐反问一句,毫不在意的模样,慢慢的撩开挡在眼前的头发。
、出城
脏兮兮的头发下,露出一张冷若冰霜的脸,青年讥笑,“郭子明,卫国连年征战,国库空虚,军饷都快发不下去了,你手里有这么多私房钱,却拒绝上交卫国,啊,我想想,你刚说七十万是吧,啧啧,都赶上卫国一年的总收入了——”
“如果陛下知道,他手下的第一谋士背着他,偷偷藏了这么多钱,啧啧,你的“第一谋士”的名头,怕是保不住咯。”
青年颇为自得,忽然想到什么,止不住的笑起来。
“郭子明,你说,陛下会不会让你带着你的七十万,一起去犒赏三军?”
郭子明看清来人,当即勃然大怒:“郎子实,你个狼心狗肺的,陛下派你来协助我,出了事,你不来救我就算了,你个狗娘养的,竟然还来戏弄我?!”
“别着急嘛,”青年把人拉起来,松了绑,“我是狗娘养的,那你是什么?狗娘?狗爹?”
郭子明气急。
“再说了,我这不是来了么?”青年最后两个字吐的极慢,“老师。”
第二日。
崇州城城门。
守门的侍卫任宇星照着画像,一个一个的仔细对照,生怕放过了郭子明这个杀千刀的混账。
一个表情硬邦邦,冷若冰霜的青年,穿着锦衣华服,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排队等着出城。
侍卫任宇星拦下,仔细对照了半晌,嗯,眼睛不像,脸型不像,嘴边不像,身高,也不像。
行了,通过。“下一个!”
“谢了。”青年面无表情的递了个红包,侍卫任宇星没接。
笑话,景末景大侍卫长这两天为了抓人,急的嘴上都起了一溜水泡,他这个小小的侍卫,哪里还敢在这种时候假公济私,接受别人悄悄递来的红包。
青年走后,另一个守门的侍卫:“啧啧,那个红包不小啊。”
没接红包的任宇星:“呵呵,这个时候,你还敢收红包,你是嫌命长了?”
那个侍卫想了想,心道也是,“不过,那人骑的马,可真高大,瞧着不像是咱大梁的马。”
任宇星“嗯”了一声,接着检查下一个行人,“那是卫国的特产,据说是从突厥引进来的,能征善战。”
“啧,不过那个青年瞧着,可不像是能征战的人,这么大一匹公马,”另一个侍卫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大发感慨,“听说这种战马的那什么能力不错。啧啧,这些有钱人,口味真重。””
任宇星白了他一眼,继续对照着画像找人。
郊外。
郎子实骑着高头大马,走到崇州城外的密林。
他特意四下观望一圈,发现的确没有来人,这才翻身从马上下来。
“没人,你可以出来了。”郎子实毫不客气的踹了高头大马一脚。
原本四条腿走路的马,这会儿竟抬起两条前腿,直立起来。
“怎么着啊?想撂蹄子?!”郎子实讥笑。
没一会儿,马肚子中钻出一个脑袋。
胳膊。
腿。
身子。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原本高大的马,就变成了一整张马皮和几根大骨。
郭子明摸了一把脸上的污血,一脸嫌弃。
郎子实轻笑一声,抱臂看他:“我还没找你要战马的钱呐,你嫌弃什么。”
郭子明借着郎子实才能出城,这会儿也气短,只能讷讷道:“没什么。”
郎子实扔给他一个钱袋:“赶紧回去,陛下要见你,回去的慢了,小心他真让你去犒赏三军。”
“三军里可有不少人,想着你这张脸,盼着你对他们张开大腿。”
郭子明接过带着香味的钱袋,昨天还想着回国后把郎子实大卸八块,今天就被郎子实施以恩惠,郭子明苦笑一声:“你,保重。”
郎子实随随便便的“嗯”了声,催促他动身:“赶紧滚。”
郭子明犹豫片刻,还是问了:“你不和我一起回去?”
“有事。”郎子实只说了两个字。
直到郭子明的身影彻底没入密林,郎子实才长叹一口气。
且说范景辉重金悬赏,说是三皇子身边的谋士在追拿崇州太守的时候,为了替三皇子挡箭,中了月亡散,没说是谢无渊,生怕什么的节外生枝。
三皇子也在四处奔走。
谢无渊日益消瘦下去,寄出去的消息却石沉大海。
又是一天。
谢无渊躺在床上,和噬心之痛垂死挣扎。
“你居然会帮三皇子挡箭?!”系统围着谢无渊转了三圈,“我都要以为我是第一天认识你了,啧啧。”
谢无渊虽然身体上受了伤,但精神还是不错的:“我为什么帮三皇子挡箭,你会不知道?”
系统一愣:“我还真不知道。”
谢无渊“啧”了一声,仔细回忆,“嗯,你还真不应该知道,那会儿你正昏迷着呢,忙着升级。”
“哦?”系统一听,来了兴趣,“所以你为什么会帮他挡箭?”
谢无渊轻笑一声:“秘密。”
且说范景辉为了给谢无渊找到解药,把事情闹的挺大,可又不敢直接说是谢无渊中了毒,就怕有心人从中生事,范景辉说的遮遮掩掩,什么三皇子身边的谋士,范父听了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只道是自个儿儿子中了月亡散,赶忙四处奔走,求药问方。
何贺人在京城,也听到了不少风声。
一开始何贺心里也是被唬的一跳,漏跳一拍,生怕是谢无渊出了事。
后来转念一想,谢无渊一直习惯在幕后操纵,而且在立储这件事情上,谢无渊早就打定主意不站任何人的队了——
好吧,就算谢无渊在三皇子的阵营——毕竟大家都亲眼瞧着谢无渊包袱款款的上了三皇子的马车,那也没什么——
不过,谢无渊这人,是不会替别人挡箭的。
追捕太守的过程中,替三皇子挡了一箭——
这说的是绯贺枫,或者范景辉吧。
谢无渊就算有那么好的身手,也不是会为别人挡箭的人。
呵。
如果有一天,谢无渊能替别人挡箭,那谢无渊也就不是谢无渊了。
何贺心里虽然一千个一万个确定,那人不是谢无渊,但还是留意着崇州那边的消息。
直到范父开始东奔西走的讨要药方,何贺悬着的心才彻底放回肚子里。
嗯,果然不是谢无渊。
只要不是谢无渊,旁的人的死活,与他何干。
一眨眼,十五天过去了。
就连一直在装死的系统也着急的不行,死命催着谢无渊掷骰子。
谢无渊每天晚上都忍受着噬心之痛,哪里还有那个闲心闲情,更何况,他现在的体力,也不可能在赌坊呆上一整天。
不过白费功夫罢了。
这样想着,谢无渊又咳了一口血。
三皇子急的要命,恨不得以身替之,嘴上起了好几个水泡,每天都不眠不休的守着谢无渊。
谢无渊瞧三皇子越来越惨白的脸色,伸手抚了抚三皇子上挑的眼角,勉为其难咧唇笑了笑,安抚他:“好了,别哭了。”
半晌,忽然想起了什么,谢无渊轻笑,“这下,你不用再担心我会忘记你了。”
“我以前从来不怕死亡,总觉得,死了,就能和那些朋友们永远在一起了,再也不用被人当做异类,指指点点。”
“现在呢?为什么不这么想了?”
“因为我怕你再也看不见我。”
“我见不见得到你,都会一样爱你。”
“可你若是见不到我,却是一定不会再记得我。”
三皇子却是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下:“我宁可你以后忘了我!”
谢无渊轻叹一口气,揽过三皇子的脑袋,对准三皇子的额头,轻轻吻了上去。
又是一天。
范景辉终于收到了一条消息。
下人从门口一路小跑,直到大堂,嚷嚷着“大人,终于有人揭榜了,终于有人揭榜了!”
范景辉把人拦下,细细的问了一遍。
下人一一答了。
原来揭榜的人,叫做魏元正,是隔壁的郡丞,人长的挺端正,瞧着是个靠谱的。
范景辉听了下人的描述,对这人也有了个差不多的认识,觉得不是来搅局的,便吩咐下人备好茶和点心,准备在齐威王府中接待这揭榜的魏元正。
不是范景辉越俎代庖,三皇子最近一直陪在谢无渊身边,压根没有功夫管这些杂事。
这才是真正的每一天都在害怕,今天成为谢无渊和三皇子之间的彼此的最后一天。
齐威王府的一应事物,从三皇子搬进来后,一直都是范景辉和绯贺枫在处理,包括兵权的交接,杂事的处理等等。
范景辉来到大厅,魏元正一早就等在那里。
魏元正瞧着四十岁上下,一脸书生正气,范景辉觉得,这是一个光看长相,就知道很正派的人。
“魏先生有何要求,但说无妨。”范景辉见魏元正迟迟不说话,只当此人是要狮子大开口,于是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多和我说说话啦~~~~~~~~~~~~~单机很容易没有动力的,昨天看见点击才20多,我简直被心灵暴击啊!!!!
、世道有轮回
魏元正放下手中的茶杯,一脸严肃:“我没什么要求,只是来见见友人,叙叙旧。”
范景辉眉头紧皱,下面的人递上的资料,说魏元正这人和谢无渊同年中的二甲。
友人?莫不是谢无渊?
可魏元正走的是捐官的路子,祖籍在幽州,和谢无渊压根没有半个铜板的联系!
谢无渊根正苗红的考出来的,一步一步,要说是同窗,可谢无渊是在南淮考的童生,魏元正在幽州考的童生,又哪里可能是同窗共读的情谊?!
更何况,大梁朝从童生往后,都是不需要到私塾学堂上课的,自然也不会再有友人,同窗一说。
而这屋子里的其他人,他范景辉和绯贺枫是皇子伴读出身,三皇子更不用说,景末的话,也是自小就在宫里长大,其余的侍卫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这么算来,都不可能是这位魏元正口里说的友人。
“不知先生口中的友人是——”范景辉发问。
“自然是谢小公子,”魏元正开口解答,“若不是因为中了这月亡散的人是他,我是断断不会趟进这滩浑水的。”
浑水?
范景辉苦笑一声。
也对,
现在大梁朝的情况,可不就是浑水吗?
皇上刚下令让皇子们各凭本事,皇子们还就真各凭本事了。
呵呵。
正经的管理封地不好么?为什么非得搞这些暗杀刺杀!
“先生稍等,我派人去跟谢公子说一声。”范景辉一边说着,一边指了一个丫鬟,让去谢无渊屋里说一声有客来访。
魏元正随口应了一声。
魏元正本不在谢无渊递消息的名单之列。
但是他的辖区隔着崇州不远,范景辉重金悬赏,他也听说了,但也就只是听说了而已。压根没往心里去,什么三皇子的谋士,二皇子的武士的,都没什么好东西,全都是仗势欺人的货,死了正好,一了百了。
要是四皇子的谋士,没准他魏元正还能多留意留意,毕竟帮过他的贵人,一直和何家过从甚密。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有一次路过下人房的时候,听里面在讨论范景辉大张旗鼓找大夫这事儿,魏元正福如心至,随便打听了听,发现竟是那个人的事情,魏元正再细细打听了一耳朵,原来那个人这几天一直在找月亡散的解药,魏元正虽然心里疑惑,这人怎么就这么突兀的从四皇子阵营,跑到三皇子阵营了,那个人虽说随性,可也不至于这么随性啊。
疑惑归疑惑,魏元正还是马上动用手下所有的力量,问了所有能问的人,发动所有人帮忙,力图在五天内找到月亡散的解药。
魏元正原本就学生遍天下,为人也不错。
当然,如果不是因为他为人不错,那也遇不着命中的贵人,如果贵人不帮忙,他魏元正也没有现在的风光,现在贵人有难,他魏元正当然不能坐视不管。
如果不是贵人当初指了一条明路,又派小厮送来一千两银票,他魏元正这辈子也就只是一个教导纨绔子弟的夫子,是一个这辈子考不过乡试的老童生!
什么梦想,什么抱负,统统都是无稽之谈。
是的,魏元正就是当年的南淮夫子。
谢无渊摆摊算命,当神棍的时候,遇到的南淮夫子。
南淮夫子真如谢无渊所说,当年下场,会试拿了二甲,赐进士出身,被分到一个郡做了郡丞。
这五六年下来,官没怎么升,人倒是救了不少。
这世上,总有些人,坚持着真理和正义,比如南淮夫子。
而这些微不足道的坚持,却会在最紧要的关头,迸发出耀眼的光亮。
比如现在。
谢无渊求了半个月,什么消息都没得到。
而魏元正,只问了半天,马上就有一个老汉登门拜访。
老汉赤脚赤膊打扮,也没那么些虚礼,直说来意:“大人,我听人说,您有朋友中毒了,在遍访良医,您可以让他往云阳山上走一趟,那里有一个大夫,能把死人给治活了,还有那个什么什么月亡香,听说也能治。”
魏元正一听,大喜过望,忙作揖到底:“多谢这位恩人。”
老汉被唬了一跳,赶忙摆手:“大人,您可别,您才是我们的恩人呐!大恩人!”
“我跟您说,我是李家村的,前些年隔壁县的那个王公子,瞧上了我们村的祠堂,非说是什么风水宝地,要买下来,我们不卖,结果吵吵嚷嚷的上了公堂,多亏了您,才能保下我们老李村的祖祖辈辈!”
魏元正略一思考,就想起了那件事:“我只是秉公办事罢了,谈不上什么恩人。”
老汉摇头:“能秉公办事的官儿,就是好官儿。”
魏元正当即派人去云阳山核实。
这不,发现云阳山确实有这么一号人后,魏元正赶忙从临县赶了过来,为的就是不耽误谢无渊的救治。
谢无渊一开始听了丫鬟的回话,不怎么想出去,三皇子也不想让他出去,谢无渊现在虚弱的很,需要好好静养。
不过,总归是一条线索,三皇子让丫鬟带路,自己去了大堂。
范景辉一回头,就看见三皇子亲自过来了,魏元正一瞧这阵势,立马明镜儿似的,暗道,这三皇子倒是生的气派。
只不过,自个儿相见的是谢无渊,怎么通报完了,出来的倒是三皇子了。
啧,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魏元正赶忙起身见礼。
三皇子抬手虚扶,只让魏元正行了半礼:“我听丫鬟说,先生知道,如何解这月亡香?”
魏元正“嗯”了一声,把自己调查到的事情全盘托出:“前几天有人找到我,说在云阳山上有一个大夫,人称‘老神仙’,擅长各种疑难杂症,好几次起死回生,所以我就派人去调查了一下,这是那人的资料。”
魏元正从衣袖中取出资料,推了过去。
三皇子闻言,内心十分激动,却又害怕是空欢喜一场,只暗自压抑着心里的兴奋,接过魏元正递来的资料,快速的扫了一眼。
资料上,云阳山上的“老神仙”治病救人的故事,足足有三四十张纸那么多。
每一例都有具体的日期和哪家哪户的哪个人,得了什么病,怎么治好的,十分详尽。
而与“老神仙”本身有关的事情,大多只是粗略一提,甚至连提都不提,“老神仙”是个什么样的人,长的什么样子,大约多大岁数,这些统统没有。
而关于“老神仙”住在哪里的资料,也不是很详细,只知道在云阳山上。
三皇子眉头紧皱,心里不痛快,但也没有发怒,因为三皇子也知道,资料之所以欠缺,大概是魏元正刚听到消息,就忙着验证真假,赶来给谢无渊报信,压根儿没来得及仔细打听的缘故。
除了上面这些信息,资料上还提到了一件事情——
云阳山上的“老神仙”从不出诊,想找他看病的人必须亲自到场。
哪怕已经断气了,抬也要抬上云阳山,不然“老神仙”不会管你是谁,统统打出去,绝对不治。
三皇子看的仔细,万分上心的模样。
魏元正心里称奇。
谢无渊还真是不丢纨绔的脸,原本以为只是好赌,豪爽,没想到,连风流都学了个十成十。
范景辉说谢无渊是三皇子的谋士,可瞧着,只怕不像是谋士,倒像是入幕之宾什么的了。
就是不知道,那陪着谢无渊念书的何家小子,还在不在。
啧。
左拥右抱什么的。
魏元正把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从脑海里晃出去,年轻人的世界,他不懂,也不想懂。
魏元正到最后也没见成谢无渊。
三皇子只说是如果云阳山的“老神仙”真的能治好谢无渊,那改日必定登门拜访。
魏元正心里啧啧称奇,三皇子这做派,迥然已经把谢无渊和三皇子并作一体,一举一动,堪称那些替丈夫谢绝见客的诰命夫人的典范。
————————————————————————————
次日清晨。
探听消息的小厮,飞鸽传书,说云阳山上确实有这么一位名医。
彻夜未眠的三皇子,立马开始收拾东西,并且安排相关事宜:“绯贺枫,你和范景辉留在封地,负责崇州的赈灾一应事宜,景末,你挑几个侍卫,跟我一道,去云阳山。”
一路上三皇子和诸位属臣多方打听,终于走到了云阳山下。
谢无渊恹恹的躺在马车上,这是他中月亡散的第十九天。
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是,谢无渊寄往谢府的信,至今没有回音。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能为祖国庆生了,开心!
国庆节快乐么么哒!
问个事儿,我记得我写了一句“谢父跟谢无渊说,回头等谢无江回了京城,三个人一起聊聊”,可我找了半天没找到,有人记得是在哪段剧情的事儿吗?
讲真,这个伏笔我埋半天了,结果到用的时候,找不到了,也是没谁了=。=
、云阳山
从第十五天开始,谢无渊就开始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整个人疼的撕心裂肺的,白天倒是没什么妨碍,与正常人无异,可整晚整晚的失眠,身体再好的人,也经不住这么折腾,精神肯定萎靡不振。
谢无渊这几天基本上都在白天补觉,今日在马车中颇为颠簸,根本休息不好,也睡不着,睡眠的缺乏使的他整个人更加的没有精神。
马车在山脚停下。
一位樵夫拦住三皇子一行人的去路:“你们这是要往山上去?”
在景末的示意下,任宇星往前走了一步,出列回话:“老丈人,我们要找老神仙,您知道要怎么走吗?”
老樵夫“嘿嘿”笑了两声,目光一直在任宇星、景末和他们身后的马车上来回打量。
任宇星在崇州城迎来送往,虽说之前只是一个小侍卫,可那也是一个人精儿似的小侍卫,不然也不可能被景末挑中,和三皇子随行。
老樵夫这来来回回打量的视线,任宇星立即心领神会,马上掏出一个钱袋,递了过去。
老樵夫颠了颠钱袋的分量,又打开看了看,这才“哼”了一声,没好气的给他们指路:“山顶上的游医,不喜欢被人打扰,特别是,不愿意为大富大贵的人家看病,对,别瞎看,说的就是你们这种衣冠禽兽,要是你们真的想请那个游医来给车里的人看病,就必须让那个病人下马车,自己沿着这条路,一步一步的走上山去,不能让别人代劳,而且心要诚,不能说游医的坏话,不然你们是见不到他的。”
任宇星听的万分窘迫,大富大贵什么的,衣冠禽兽什么的,可又不好反驳,只能连连应是。
或许是任宇星的态度比较诚恳,打动了老樵夫,反正最后老樵夫挑起他的柴木,一边下山一边补充了一句:
“山上机关重重,到处都很危险,不是你们这种富贵人家来游玩的地方,小伙子,赶紧回去吧。更何况,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为了个将死之人搭上这许多人的性命,不值当的。”
三皇子一行八个人,没有一个理会老樵夫后面说的话。
三皇子跳下马车,开始安排进山的路线。
“景末,你带几个人守在马车周围,”景末应下,三皇子又随手点了四五个侍卫,“你们,随我上山。”
“你想一个人上山?”谢无渊听见三皇子的布置,掀开车帘。
“是。”三皇子回头,定定的望向谢无渊。
三皇子的丹凤眼中,杂糅了各种情绪,从无奈的、妥协的、渴望的,到认真的、负责的、努力的,谢无渊甚至觉得,只是这么互相对视着,他就能感受得到,三皇子对他的那份心意。
谢无渊轻笑一声,明知故问:“为什么?刚刚那人说了,你不带我上山,不行的。”
“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你的身体爬不了这么高的山。”三皇子凝神看谢无渊,反问他:“你说我为什么要一个人上山。”
谢无渊从车上下来,“那我就更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更何况,刚刚那个人,”谢无渊比了比自己的手,“有问题。”
“怎么说?”三皇子眉峰微皱,神情严肃。
如果云阳山上的樵夫不可信,那云阳山上的大夫也未必可信。
谢无渊伸出自己的手,又拉过三皇子的手,比划给三皇子看,“你瞧,我的手因为长期用匕首,手掌心的位置会比较粗糙,而你的手,因为常年握笔,无名指的指节会有老茧。”
谢无渊说的有些急,说完就低低的咳了一声,三皇子赶忙给他顺气,谢无渊摆手,“没事。”
“不一样的人,手是不一样的。”
“樵夫因为常年砍柴,手臂的力量得到锻炼,手肘胳膊处应该有肌肉,而且,手背和手掌比较粗糙。声音也应该更加粗犷。”
“我刚在车里,听樵夫说话,声音偏于安静。措辞也不粗俗。”谢无渊说了一半,又开始皱眉,身体的眩晕感越来越严重。
“对对!”任宇星恍然大悟,插话:“樵夫的手!他接过我的钱袋,我就觉得好像哪里有问题,可没想起来,现在被谢公子这么一提醒,我想起来了!”
“我在崇州城城门口守了五天的城门,每天看到的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樵夫的手也看了不少,手背就没有跟刚才那个人那么白的,那么嫩的!”
“嗯,”谢无渊缓和过来,接着任宇星的话头说了下去,“你递给他钱袋的时候,我特意扫了一眼,樵夫的手心不应该像那个人的手心一样,那么光滑,连茧子都没有。”
“所以,”三皇子停住,目不转睛的盯着谢无渊,“我们还上山吗?”
谢无渊轻笑:“上啊,”右手穿插在三皇子的左手中,十指交错,“总是要试试的,”谢无渊压低了声音,凑在三皇子耳畔,“抱着你睡觉挺舒服的,我还想多抱几年呐。”
何况,如果没有猜错,谢无渊似乎对那人的身份,已经有了一个大体的判断。
无论如何,总归不是敌对的。
哪怕不友好,那也是中立的。
再说老樵夫,任宇星瞧着老樵夫七转八拐的,已经下山,可实际上,就和老樵夫自己说的一样,这山上到处都是机关,他只是随便走了几步,进了一个机关阵罢了。
老樵夫呆在阵法里,这个机关阵,从阵里瞧外面,是一清二楚,可外面却瞧不见里面。
呆在距谢无渊一行人五步远的位置,老樵夫近距离围观了三皇子一行人的对话。
“嗯,”老樵夫点头,“这个中了月亡散的小伙子,倒是个有分寸的,只可惜,唉,生不逢时啊——”
一行人开始爬山。
老樵夫虽然提了一句,山上机关重重,大家也小心提防,生怕一不留神就踩了机关,触发暗器。
然而,老樵夫嘴里的“机关”,指的并不是弩和暗箭,而是阵法。
云阳山上的游医,之所以被称为“老神仙”,一来是为着他的医术高明,二来就是这座山太过诡异,哪怕之前走过一遍,再走第二遍,也有可能走着走着就走下了山。
更可怕的是,明明你一直在爬山,爬到最后,却出现在山脚下。
这些,不是弩和暗箭这种低级机关能做到的,
谢无渊之前会在心里对老樵夫的身份有一个大体的估量,也是因为他瞧出了这座山上的阵法。
天钩阵。
蜿蜒曲折,遍地都是。一不小心踩上一脚,钩子入骨,撕心裂肺,刻骨铭心。
嗯,“刻骨”是字面意义上的“刻骨”,铭心是你一辈子都爬不上去,山就在那里,路也在那里,你一直往上走,一直往上走,最终走到山脚。
吓都吓死了好么?
天钩阵两大特点,一是密密麻麻,防不胜防;二是返璞归真,极难辨认。
就算是懂阵法的行家,第一眼看上去,也只会觉得这个阵法泯然众阵法,很普通,普通的和门口拿来抓萤火虫的阵法一样,没什么杀伤力。
谢无渊能瞧出来这是天钩阵,倒不是谢无渊眼睛多么好用,对阵法研究多么透彻,谢无渊之所以能认出来,也不过是因为他发现了樵夫下山的步伐有古怪。
一般来说,樵夫下山,为了省力气,大多走“之”字型,或者直接走下去,而这个樵夫,每走三步就蹦跳两步,每走五步,就后退一步,虽然为了配合步伐,樵夫还随口哼着歌掩饰,可这个“三二五一”的特征实在太过明显,明显到谢无渊想忽略都不行。
“阵者,震也。”
“余研阵法数十年,……唯天钩、地陷尚不能破。……”
“天钩者,变化无穷,然‘进三跃二,前五退一’为其本,……虽不能破,亦可识之。”
——《谢家祖先笔记》
嗯,没错,就是谢家书房里的那些兵书。
#知识就是力量#
#懂的多,见的广,才能活的长#
#活的长,才能懂的多,见的广#
谢无渊想了想,还是没和三皇子说这件事。
一来,谢家祖先的笔记后面,还有很多其实算的上是隐秘的东西,那些东西,说实在的,大梁朝的皇上可能都不知道,毕竟现在的这位,当初只是一个王爷。
二来,既然这里连“天钩阵”都有了,隐蔽阵什么的,说不定也存在。
对方以为是“敌明我暗”,事实上,他们才是真正的“敌明我暗”。
这种短暂的战略优势,如果利用的好了,其实是可以暗戳戳的把这个老顽固的好感度给刷上来的。
不过,就是不知道,下山的这一位,到底是为了什么,才隐居在这里。
稀奇。
太稀奇。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
我在写那个能瞧见外面,外面瞧不见里面的阵法的时候,哈哈哈,分分钟变污,脑补什么谢无渊非跟三皇子用这个阵法在大街上来一发的剧情,咳咳,想想就羞耻感满满,可惜现在不行,嗯,我要把这个梗放到大纲里,握拳!
、上山
然并茂。
认真脸,谢无渊表示,他那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大雾)的祖宗,只说了能认出什么是天钩阵,然后在笔记里叮嘱后人,以后遇上了,那就赶紧跑,这玩意儿忒邪性,除了设下天钩阵的人,谁都破不了。
所以啊,然并茂。
云阳山上的天钩阵,不是转身撒腿跑,就行了的。
谢无渊他们想上山,就只能硬着头皮,把自己送进这个该死的天钩阵里。
只盼着不要半路被“刻骨”了,走着走着,被送到山脚铭心了什么的,还是随缘吧。
不过,既然云阳山下的村民,都能上山。而且云阳山上老神医的名声传的那么远,想必这山上应该有一处地方,能够看到整个山的全貌,老神医通过这个阵法,掌控爬山人的状况,筛选掉不想救治的人。
谢无渊精神不大好,这几天一直在耗身体的底子,走路也确实有些慢,只是短短的一小条山路,谢无渊却走了整整一个上午。樵夫背着柴木从上面下来,也不过花了半个时辰。
太阳在正中天的时候。
一个侍卫叹了口气,脸色不好看,却什么都没说。
任宇星还没来的及跟那个侍卫打眼色,让侍卫不要心有怨愤,然而,任宇星的嘴刚张开,还没来得及说话,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名侍卫就已经踩上了一小段伸出来的枯木。
“啊!”又是一声惨叫,叹气的那名侍卫原地消失,而谢无渊一行人在下一个迈步间,再次回到山脚。
“娘的!”任宇星没忍住,直接爆了粗口。
谢无渊摇头,叹了口气。
三皇子的脸色当即阴沉下来:“清点人数!如果还有人犯错,别怪本王不留情面。”
第三次了。
一次的要求比一次严格,最开始的时候,抱怨并不会触发机关,咒骂才会。
随着山的高度增加,爬山的难度也相应增加,从毒|蛇、毒|虫到暗箭、暗器,防不胜防。
一名侍卫在中箭后,下意识的骂了句“草他娘的”,结果那名侍卫马上消失在原地,而谢无渊等人,在下一个抬脚、落地间,回了山脚。
郁郁葱葱的树木,转眼间就变成了马车和石头。
一切有如泡影。
三个时辰的努力全部白费。
三皇子勃然大怒,谢无渊爬一次山都累的气喘吁吁,结果还被不长眼的侍卫连累,三皇子恨得咬牙切齿,恶狠狠的下令:“爬山途中,如果有谁敢说脏话,那他的舌头也别要了,本王不想再听他说话!”
第二次,一行人仍旧爬到原处,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只不过,这山,跟没有尽头似的,爬了一段,还有一段,翻过一处,还有一处。
谢无渊一行人一直不停歇的走,在山上行走了整整七个时辰,从天亮走到天黑,又从天黑走到天亮,除了谢无渊发病的那几个时辰,大家一直在走,就这样,竟然还没走到山顶。
众人很恼火,一个侍卫实在没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这山还有没有个头了?!”只是这一句抱怨,这名侍卫就在转瞬之间消失,而三皇子与谢无渊一行人在抬脚、落地间,再次回到起始位置。
随着一次又一次被迫回到山脚,爬山的条件也越来越苛刻。
直到这次,大家都学了乖,打死都不说话。
结果,最后竟然被没眼色的侍卫,随口的一声叹气,重新送回原处。
“原地休整三个时辰。”三皇子下令。
三皇子当然不是心疼他的侍卫。
谢无渊对此心知肚明。
三皇子是害怕谢无渊的身体受不住,这才下令休整,不过谢无渊身体倒是不累。
谢无渊心累。
尼玛这老樵夫也是够了!
好玩么?!
三皇子来的时候,做了充足的准备,马车里有食物,还有水。
“吃点东西吧,”三皇子递给谢无渊一个食篮。
谢无渊“嗯”了一声,接过食篮。
咳,要不要猜一下里面是什么?
——————
嗯。
核桃酥。
大大小小的核桃酥。
谢无渊心更累了。
尼玛你能知道我拒绝何贺的原因是有洁癖,你怎么就不知道,喜好核桃酥的那个不是我啊啊啊啊!!
谢无渊面无表情的将食篮推回去。
“我不饿。”
三皇子原本熠熠发光的丹凤眼,瞬间就暗淡下去。
等等——
画风不大对啊!
!!!
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样子吧?!
谢无渊瞧三皇子蜷在一起的手:“手给我。”
三皇子下意识的把手背在身后。
谢无渊冷笑一声。
三皇子慢腾腾的把手拿了回来。
大大小小的口子。
原本白嫩绵软的手指,布满了暗红色的伤口,层层叠叠,看来伤了不止一次。
谢无渊叹了口气,“以后别做了,我不吃。”
三皇子的手下意识的攥紧,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全南淮的人都知道谢无渊喜欢吃核桃酥,尤其喜欢吃张记的核桃酥。
全大梁的人都知道谢无渊喜欢吃核桃酥,尤其喜欢吃春风得意楼的核桃酥——
可谢无渊说什么?
以后别做了,我不吃。
呵。
以后别给我夹菜,我不吃。
呵呵。
不吃,算了。
三皇子强撑着笑,从谢无渊手里接过食篮。
总是自己的一番心血,三皇子决定自己吃掉。
多少个日夜。
多少次失败。
才有了这么一盒成品。
虽然大大小小,长的也不大好看。
三皇子拿起一块。
核桃酥有什么好吃的。
三皇子如是想,咬下一口。
又苦又涩。
啧。
辛酸。
咽下。
再咬一口。
苦楚。
三皇子苦笑一声。
怪不得谢无渊不吃。
原来这么难吃。
满心的酸涩溢出来,涌在喉间。三皇子的喉结动了动,眉眼低垂,强自压下涌上心头的无助。
做什么都是错的。
做什么都不对。
谢无渊喜欢的,他谈子墨双手奉上,却怎么样都不会被接受。
所有的讨好,换来的,只有冷冰冰的“我不需要”和“我不想要”。
谢无渊,我到底该怎么办。
三皇子低垂着头,一言不发的吃着核桃酥,情绪掩饰的很好。
三皇子今年十五岁,民间生活了六年,皇宫生活了六年,除掉最开始的三年,仰人鼻息的日子,也过了不少年,对如何掩饰真实的情绪,三皇子自然也是有一套自成体系的法子。
很管用。
至少,皇上和皇后,从未怀疑过这个幺子的拳拳之心。
三个时辰后,一行人再次上路。
原本八个人的队伍,现在只剩下四个。
其余的侍卫,不知所踪。
三皇子不怎么担心侍卫的生命安全,毕竟之前有那么多的普通百姓上山求医,也出现过这种回到山脚下的情况,但从来没听说过有谁出事。
而且,关于云阳山上老神仙的事情,三皇子虽然没有谢无渊想的那么透彻,但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老樵夫收了任宇星的红包后,还特意跟三皇子一行人打了招呼,说不能说游医的坏话,那想必游医有什么特殊的手段,能够看到或者听到上山的人的场面。
炎炎烈日,爬这么高的山,求医的人心底难免会有怨愤,一时激愤,口出怨言。
这个“老神仙”想必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不仅把心有不忿的人送回山脚,更是把同行的人一起连坐。
两个时辰后。
“要歇一会儿吗?”三皇子声音低沉,情绪不高,却还是在关注着谢无渊的状况。
谢无渊摇头:“不用。”
又过了三个时辰。
原本八个人的队伍,现在只剩下四个。
不说话的木头景末,会说话的小厮任宇星,谢无渊,还有三皇子。
都是人堆里的人精儿,不会说不该说的话,也不会做不该做的事情,更不会有不该出现的表情。
毫无意外,四个人平平安安的来到之前到过的地方。又继续前行。
夜幕降临。
谢无渊渐渐支撑不住。
“停下休息。”三皇子的目光一直放在谢无渊身上,谢无渊刚出现不舒服的症状,三皇子就直截了当的下令休息。
一行四人,三皇子是主子,谢无渊算是半个主子,景末和任宇星就明显的成了小厮,背包拿行李之类的活,都是他俩在干。
三皇子刚下令休息,景末和任宇星就把食物和水拿了出来,恭恭敬敬的捧给三皇子。
三皇子扫了一眼景末手里的核桃酥,春风得意楼的标志,鲜艳的很。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往上走,最后回到原地,在现实中是有原型的。
“彭罗斯楼梯”,感兴趣的可以百度一下。
我记得国外有个大学还拍了一个和彭罗斯楼梯有关的视频,上课的时候老师给我们放过。
、山顶
景末是个木头。
木头之所以称为木头,就是因为哪怕景末知道谢无渊喜欢吃核桃酥,也不会特意去准备的。
绯贺枫倒是的确有心,知道谢无渊喜欢吃核桃酥,特意从春风得意楼买了,嘱咐景末带过来。
呵。
三皇子讥笑一声,有那么一瞬间,想把景末手里的核桃酥递给谢无渊,好让自己彻底死心。
然而,最终还是转身,从任宇星手里拿了干粮。
“吃点东西。”三皇子把干粮和水递给谢无渊,自己坐在一旁。
“嗯。”谢无渊冷冷淡淡的应了声,灌了口水,随便吃了点干粮。
“我躺一会儿。”谢无渊拉过三皇子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而后握在手里,轻轻揉捏。
软软的,很舒服。
谢无渊的吻恰恰好好的落在了三皇子手心的口子上,三皇子的心跳,蓦的漏了一拍。
气氛太好,原本不想问的问题,也在夜幕的映衬下,有了勇气。
“谢无渊——”三皇子缓慢的开口,语气游移,仿佛只要谢无渊不应声,他就会立马缩回去,再也不问任何事情。
“嗯。”谢无渊随口应了一声。
“你,为什么不想吃、我做的核桃酥?”三皇子问的艰难,每一个字都在自尊上狠狠的划下一道,支离破碎。
想要听到释怀的解释,就要做好破灭的准备。
并不是每一次提问,都会被回答。
也并不是每一个问题,都会得到希冀的答案。
“没有。”谢无渊如此回答。
没有——
没有什么?
没有不喜欢?
没有不想吃?
又或者,只是不想回答。
月亮渐渐落下,整座山峰被黑夜吞噬。
一如三皇子的心境。
谢无渊不是不解释,而是不想解释。
怎么说?说什么?
我不喜欢吃核桃酥?
我喜欢的,一直是喜欢吃核桃酥的那个人?
你们以为我喜欢吃核桃酥,其实只是我和那个人当年的一种调|情手段?
呵。
这解释厉害大发了,比什么都不解释更伤人。
更何况,这种傻兮兮的中二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谢无渊经历了那么一段感情,为了它奋不顾身,改变自己,倾尽心意,用尽全力,最后却并未顺遂心意。
时间流逝,事情过去,却还是不想被提及。
黑历史什么的,没有人会主动去提的。
像个傻|逼一样的,围着何贺转,最后却抵不过一个袁默的闺女。
呵。
傻透了。
真的。
谢无渊转了个身,闭上双眼。
日光破晓,清晨啼叫。
谢无渊一行人再次踏上了登山的路途。
这次似乎顺利的不像话,又过了两个时辰,一行四人,终于站在了山顶。
清早的空气格外清新,山顶的风景也如画如诗。
炊烟升起。
山顶有一处巨石,一所房屋,几块药田,若干狗鸡。
抬脚上山,风铃叮铃铃的响起。
一个扎着垂髫的小药童,穿着粗布短打,身上还沾着药材的清香,手里攥着一株药草,听到铃铛响,风一般从木屋里冲出来,满脸欢喜。
却在看到他们四人时,一张笑意盈盈的小脸蓦的沉下去,一副警惕,还暗藏着嫌弃:“来者何人!”
□□岁的孩子,装的小大人似的,似模似样,活脱脱的小门神,立志赶走所有侵入领地的陌生人。
山上的风景不错,老神仙似乎挺会享受生活,在山上搭了一个木屋,周围种着不少花花草草。谢无渊几人爬了三四天的山,这会儿瞧了,心情也不错。
任宇星在四个人中,身份最低,按照惯例上前一步,“这位朋友,此处可是云阳山老神仙的住所?”
任宇星措辞很谨慎,没用小孩子之类的话,这里毕竟是大夫的住所,万一眼前这个人,是中了什么返老还童蛊或者毒的人,再拿对待孩子的态度对待对方,也实在是太过孟浪。
何况,能出现在这种怪脾气的大夫住所的人,大抵都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人物。
谢无渊现在战斗力为负,三皇子不能打,剩下一个他,一个景末,万一真惹到什么不能惹的人,那真是死的干净利索。
小药童对任宇星的态度很满意,语气倨傲的“嗯”了一声,还顺口问了句:“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儿?”
“哦,是这样的,”任宇星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经过和小药童说了,从崇州太守的屠村恶行,到三皇子被崇州太守暗杀,再从三皇子找到村民的遗骸,到绯贺枫景末带兵将太守府团团围住,从崇州太守被抓,到太守膝盖下藏有暗箭,从暗箭正对三皇子的心口,到谢无渊挺身而出,为三皇子挡箭……
讲的是栩栩如生,小药童听的心里一揪一揪的,一颗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一直追问:“后来呢?”“然后呢?”“还有呢?”
小药童的三观非常正,任宇星讲完谢无渊英勇救主的故事,小药童一张小脸立马塌下来:“这和茶馆里讲的故事不一样,坏人逃跑了,好人竟然受伤了——”
谢无渊诧异的看了小药童一眼,什么叫和“茶馆里”讲的故事不一样?这孩子下过山,还是——
原本就住在山下?
小药童听完故事,就立马叛变,从老神仙的队伍站到了谢无渊的队伍,还愁眉苦脸的附送了一个消息:“他前天一早就下山了,说什么,要给崇州城里得了瘟疫的人们把脉,下方子,熬药煮药,分药,两三天内是回不来的,你们要是留在崇州城,没准还能和他见上一面。可现在——”
“什么?”任宇星大惊,老神仙既然今天一早就下山了,那之前遇到过的那个老樵夫,必定在上山下山的路上遇到过老神仙,该死!都已经知道老神仙不在山顶了,怎么还误导他们一行人上山?!
谢无渊倒是很淡定,他既然知道那个下山的人是谁,自然也就大约知道了所谓的“老神仙”和“老神仙”的怪癖,是怎么回事。
只不过,这个孩子,又是谁?
或者说,这个孩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诸人脸色百变,就连三皇子,也出现了隐隐的怒意。
谢无渊干咳一声,打断众人的猜测,既然对先前那人的身份有推断,就不能放任三皇子和两名侍卫的情绪,谢无渊转移话题,半蹲身子,问小药童:“我中了月亡散,您能帮我瞧瞧吗?”
“月亡散的名字我听过,”小孩子眉头紧紧皱起,努力回忆着曾经听说过的东西,一点一滴都不放过,“这位患者的脚步虚浮,额头虚汗不止,喘息不匀,时而干咳,应该是已经到了十五天之后了——”
众人大骇,三皇子尤为震惊,只看外在表现,就能推断出中|毒天数,这需要多深的医术造诣!
至此,大家这才相信云阳山上的老神仙到底有些真本事的,只看这老神仙身边的小药童,年纪轻就能知道月亡散,还能看出谢无渊中|毒时日,老神仙就不愧众人的那声“果真是医术高明!”
三皇子赶忙问道:“那你能解吗?”
小孩子细致的眉眼皱成一团,狠命摇头:“小林救不了,小林救不了,小林没用,小林找不到,娘,小林错了,小林知道错了——”说着说着,竟放声大哭起来。
嚎啕大哭。
三皇子马上乱了手脚,急忙去哄,可又不得要领,越哄,那孩子哭的越厉害。
谢无渊最烦小孩子,瞧见听见小孩子哭,恨不得掐死他,哪里还能去哄?
景末一直呆在三皇子身边,呆头呆脑的,平常也只是按照三皇子的命令办事,一个指示一个动作,人情交际都有问题,别说哄孩子了,哄未婚妻都成问题。
只有任宇星,虽然干的是吆五喝六的事儿,不过天生喜欢孩子,这会儿瞧着小孩儿被三皇子勾起伤心事儿,哭的都快上气不接下气了,马上蹲下来,用尽各种手段哄这个孩子。
谢无渊揉着太阳穴,皱着眉头。
小林扭着身子哭来哭去,抬眼间,谢无渊愣了一下,狭长的双眼闪过一抹算计。
如果是这样——
那一切就都能解释了。
谢无渊盯着小林不小心晃出来的玉牌,大脑飞快运转。
老樵夫称老神仙为游医,游医,游医,说的就是四处游荡的医生,老神仙既然常年住在云阳山,就是有固定居所的大夫,怎么还会被老樵夫称游医?!
谢无渊轻笑一声。
是了。
多半就是这样。
不会错的。
不过近来精神不振,听力竟也有所下降,竟然到现在都没觉出有人在跟着他们。
谢无渊摇头轻笑。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很治愈,谢谢大家!我会继续努力的!
、游小林
按照谢无渊之前的推断,若眼前的这个药童真的是“游医”的传人,那之前遇见的樵夫必定会躲在暗处,保护药童的安全。
然而,这只是谢无渊的猜测,并没有加以验证。谢无渊现在已经听不到细微的声音了,自然也无法判断周围是否有人在严密的监视他们。
谢无渊此时,与普通人无异,那些因习武带来的便利,随着中了月亡散的时间增长,所有和武功有关的本事,似乎都逐渐消散了。
往一旁走了两步,谢无渊来到景末身边:“景侍卫,你留意一下,周围是不是有人在暗中观察我们?”
景末应下,竖起耳朵,屏气凝神,听了一炷香的时间,而后低头回复谢无渊:“大约在西南方向,二十米远的位置。”
“嗯。”谢无渊应了一声,沉思片刻,径自来到那小药童跟前,低低的唤了一声。
谢无渊声音压的很低,说的又快。
饶是景末这种有二十五年内功的练家子,也没听清楚谢无渊到底说了什么。
然而,小药童已经止了哭声,抬头望向谢无渊,满脸疑惑。
忽然想到什么,“你是娘亲说的那个人?”小脸上挂着泪珠,小药童一抽一抽的仰头问谢无渊。
“不是,”谢无渊否认,“至少,现在不是。”
小药童破涕为笑:“那就是说,以后会是了?”
谢无渊没承认,也没否认。
“月亡散的解药,还有吗?”谢无渊问道。
“有,”小药童叹了口气,“可只剩下一盒了。”
“你不想给我?”谢无渊挑眉。
“可我不得不给你。”小药童再次叹气。
谢无渊笑道:“你知道就好。”
小药童一咬牙,一跺脚,还是回屋拿药去了。
这件事情上,小林不能赌,也不敢赌。
谢无渊瞧着小药童愤愤的模样,笑着喊了句:“我可以带你下山!”
小药童回屋的身影一顿,速度明显快了不少。
不过,谢无渊还是在外面等了很长时间。
谢无渊轻笑一声,他竟还给谢府去信询问游医的位置,谁想到误打误撞,直接见到了游医的传人,这才是真正的得来全不费功夫。
若是他爹有这般的好运气,只怕谢家书房的笔记上,记载的东西就不止那么一点儿了。
想想以后自己也有可能往谢家书房的笔记上记载东西,谢无渊顿时觉得心情不错。
连带着看游小林,都觉得这娃子不错。
进屋的是一个扎着冲天辫、怒气冲冲的小药童。
出来的,却是一个换了轻纱裙,散着头发的小淑女。
“什么情况?龙凤胎?”任宇星不可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小姑娘,你兄弟呢?”
小姑娘落落大方的走到谢无渊身旁,不情不愿的把手里的盒子递给谢无渊,扯了个甜腻的假笑:“谢大哥,以后你可要好好保护我啊~~”
谢无渊收好盒子,也回了她一个假笑:“当然,毕竟我是把你从山顶带入泥潭的人,你放心,我肯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任宇星还在大张着嘴:“不是,谁来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我没跟那个小药童说谢公子姓什么吧?这个丫头是怎么知道的?!”
“这很重要吗?”小姑娘反问任宇星,很不屑的样子。
任宇星被她瞧的发毛,心里多少有些打退堂鼓,刚想认怂,说“不重要”,就被三皇子打断了——
“重要。”三皇子说,一双丹凤眼定定的瞧着谢无渊,想听一个解释。
谢无渊眉头微皱。解释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要怎么说才能避开那些连皇上都不知道的部分?
“我想知道。”三皇子又说。
谢无渊想了想,还是决定掐头去尾,凑合着解释一下。
“我们家和他们家有旧,我爷爷认识她外公,嗯,算是救命之恩吧,大体就这样。”
“啧啧,都道世人痴,痴人方入世,我往日还不信,今日可算瞧着了,”小姑娘绕着谢无渊走了两圈,语气万分鄙夷,“人家这位公子想问的哪里是这些陈年旧事,啧啧,傻子,你解释那些有的没的,不如说一句——
小姑娘瞧着三皇子,语气轻快,带着些调皮,“这位哥哥,我和这个傻子,一清二白,什么关系都没有,”说着还摆了摆手,摇头晃脑,“我娘才不会给我找一个这么笨的未婚夫呐。”
谢无渊被她噎得一怔,下意识去瞧三皇子,谢无渊是真的没想到三皇子拐弯抹角的,想知道的,竟然是这个。
谢无渊不算个好人,可对感情,还算是忠贞的。
如果真的有未婚妻或者婚约对象之类的,谢无渊是绝对不会允诺任何人开展一段关系的。
三皇子也被小姑娘抢白的一愣,脸色竟有些微红,感受到谢无渊的注视,三皇子尴尬的撇过头去。
问的是不是有点多?
谢无渊会不会觉得自己管的太宽?
内心忐忑。
谢无渊轻笑一声,点头解释:“小林说的对,我和她,没关系。”
“混小子!”一声大喝,树叶抖动,一个人蓦地从树上跳了下来,手里拿着一柄剑,直直的朝谢无渊刺去。
“闪开!”谢无渊下意识的把三皇子推开,
“没关系你还敢开口要带她下山?!”那人手段刁钻,专门挑那些不好躲的地方刺。
谢无渊之前问过景末,这里是否有人在观察他们,景末留意了一下,发现的确有。
从那之后,景末就一直在暗自戒备,这会儿,那人从暗处跳了出来,景末的反应自然要比旁人快上那么几分。
几乎是与那人同时出剑,硬生生的拦住了那人长剑的来势。
任宇星呆住。
这不是诳了他们的老樵夫吗?!
“愣着干什么!”三皇子怒吼,“上去帮忙啊!”
任宇星这才回神,拎起随身佩戴的长剑,上前参与战局。
任宇星与景末一左一右,紧紧护在谢无渊身旁,竟也挡去了不少剑招。
谢无渊因为中了月亡散,失了武功,几乎与普通人无异,躲避不便,却在任宇星和景末的护持下,几炷香内未曾受伤。
当然,这或许也和对面的人学艺不精有关。
那老樵夫又是一剑,朝谢无渊的左胸刺去,任宇星去挡,转瞬间,老樵夫的剑柄竟朝谢无渊的右胸刺去,景末飞身去挡,景末与任宇星一左一右,堪堪避开。
四人长舒一口气。
孰料,异变突起!
老樵夫在刺出长剑,踢飞剑柄之后,竟一个旋身,来到三皇子身后。
“呵,”老樵夫冷笑,“我之前还没瞧见,原来这云阳山上,竟有如此贵客来访。”
“前辈!”谢无渊出声制止,“游大夫的事,错的是皇上,与旁人无干!”
“你倒是大胆,”老樵夫又是一声冷笑,“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没有,今日谢某就算丧命于此,也定会护他周全,”谢无渊垂首,态度诚恳,却很坚定,“还请前辈成全。”
转瞬间,老樵夫的手指成勾,抓向谢无渊咽喉。
“谢无渊!”三皇子大喊一声,恨不得分分钟学会轻功,以身代谢无渊受苦。
景末和任宇星双双去挡,竟都未挡住。
二人大骇。
谢无渊苦笑一声,态度坚决的制止了张口欲言的三皇子。
“你对他痴情一片,倒是不知,这姓谈的,值也不值?!”老樵夫想起往事,万分愤恨,手下的力道又重了三分。
“前辈既已知道他的身份,便应该知道,我在他身边,便是认了他,”谢无渊被勒的生疼,说话困难,“前辈,您又何必苦苦相逼。”
“苦苦相逼?呵,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苦苦相逼,”老樵夫嗤笑一声,转头对三皇子说道,“你也听出来了,我和你爹有过节,深仇大恨,我也不为难你,你只要跪下来给我磕三十个响头,以往的事情就一笔揭过,”老樵夫紧了紧扼住谢无渊喉咙的手,“我也就不杀谢家这个小子。”
三皇子冷笑一声,丹凤眼中寒意翻滚:“你与我爹有仇,自去皇宫找他报仇去,找上谢无渊算什么本事。”
“哦,”老樵夫的手指又逼近了几分,“你这是拒绝?”
“不,我只是为了告诉你,我答应,不是为了我爹,”三皇子冷笑一声,“与谢无渊相比,三十个响头又值当什么?”说罢一撩衣袍竟当场跪了下去。
谢无渊眼睁睁的瞧着,喉咙却被老樵夫狠狠的扼住,发不出声音。
景末与任宇星齐齐大呼“王爷不可!”
三皇子却俯身,一个响头磕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刚水了一下论坛,发现了这个——
虐版4(霸王H)
小明目光冷冷得抵着我,开口说:“来人,给我LJ他!”
(这种文,恭喜,离月榜和半年榜不远了~~~)
我认真的问,你们喜欢这种么?(喜欢也没用,我不写,(一本正经脸))跪舔调、教轻度s\m,都可以有,但是lj——,这得多大仇
、主臣蛊
且莫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单说三皇子的身份,在大梁朝里,别说磕响头了,敢让他下跪的,就没几个。
游小林都快急哭了,老樵夫他这就是在作死啊!
就算把这个皇子和谢无渊一起弄死,难道谢家就没别人了吗?难道谈家就不会报复吗?这一堆乱摊子,到时候怎么收场啊?!
三十个响头,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三皇子顶着磕红的额头站起身来,目光平静,语气平淡,“可以放人了么?”
“倒是听话,”老樵夫松开扼住谢无渊喉咙的手,转而用匕首抵住谢无渊的心口,“我只说不杀他,我可没说,放过他。”
“你!”任宇星大怒,拔剑出鞘。
三皇子伸手制止,抬头直视老樵夫,一双丹凤眼,波澜不惊:“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了吧。”
“哈哈,爽快,我喜欢。”老樵夫放声大笑,双目通红,“你最好在听完我的要求之后,还能这么爽快!”
“姓谢的,我今天就让你瞧瞧,谈家的,没有一个好东西。”老樵夫匕首推进一寸,猛的扎进谢无渊的后背,
“你们,统统,都该死!”
艹!谢无渊心里暗骂晦气,三皇子跪下去的时候,他就知道要坏事了,更别提那三十个结结实实的响头。
皇上还不是皇上的时候,老樵夫当然也不老,谢老爷子还没去世,先帝召见“五者”中的阵者,谢老爷子便飞鸽去信,让樵夫过来。
乔楠不是第一次来京城,却是在京城第一次见到当时还是王爷的当今皇上。
两个人不知道是一见钟情,还是擦枪走火,当然,更有可能是,有心算无心——
总而言之,二人之间曾经有点什么,乔楠还在不违背祖先誓言的情况下,给当今皇上,画了不少阵法——此处补充一句,这些阵法,大梁朝的士兵列阵至今仍在沿用,并且十分好用。
先帝召见阵者,为的便是行军打仗中的列阵,后来王爷上书,若干阵法都颇为不错,先帝大加褒奖,并派王爷前去领兵。
乔楠自然也钻了空子,跟着一起去了前线。
捷报。
捷报。
又是捷报。
王爷很快从不受宠的王爷,成了大梁朝的战神。
乔楠和王爷,也在军营里过了一段如胶似漆的日子。
毕竟。
军中无女子。
可惜,有心算无心,乔楠精通阵法,却不懂人心。
后来,王爷班师回朝,哄着乔楠回了隐居之地,而他自己为了当上皇上,娶了段国的和亲公主,又陆陆续续的娶了王妃、侧王妃。
年轻的樵夫听到消息,却碍于“无召不得进京”的祖训,困于隐居之地。
再后来,太后知道了当年的事情,当然,也可能是皇上终于觉得,为了皇位委身于人什么的,是黑历史,要彻底抹掉,总而言之,皇宫数次派人追杀他,乔楠多次去信质问,而皇上一句话都没说过。
再后来的记载,便没有了。
谢家的笔记,中断在谢老爷子一代,谢父什么都没往上写过,看这样子,乔楠似乎也并未被谢父起用。
不过,谢无渊瞧着乔楠的长相,再看看岑宇的长相,大体能脑补出后半段的剧情。
因为某种原因,乔楠遇上了游姑娘,一个擅长布阵,一个擅长医书,二人又同在谢家的“五者”之列,都是“五者”的后人,惺惺相惜,或者别的什么,总之就是在一起了。
结果皇上又想起了这段年少的恋情,非要插一脚,最终害死了游姑娘。
但这都不重要。
乔楠现在被三皇子刺激了这么一下,只怕精神更失常了,说不定一会儿还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情。
原本乔楠一直自我安慰说谈家的人都薄情寡性,帝王都这样,现在却发现原来不是,精神崩溃也有可能。
谢无渊心思百转千回,一直在想到底怎样才制住乔楠,游小林?肯定没用,要是乔楠对游姑娘有那么多的感情,现在也不至于瞧见一个长得和皇上有四分相像的三皇子,就失了分寸。
谢家家主的身份?
先不说谢无渊不是,就算他是,一个疯子会听谢无渊的话?
以前谢家的家主是怎么控制住手下的“五者”的?
谢无渊大脑飞速运转,曾经看过的书,书房里的一本本书从脑海中浮现,一页一页的迅速翻过。
不是——
不是——
还不是——
快点。
再快点。
赶在乔楠开口之前。
“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了吧。”三皇子又重复一遍。
樵夫冷笑一声,目光猥琐,“你既然那么重视谢家这个小子,不如——”
找到了。
“脱了衣服,现场自渎。”
卡蹦一声。
谢无渊努力回忆笔记上内容的记忆被打断,脑海中完整的书页散成一遍遍,碎页底下的,是光着身子,用手自渎的三皇子。
软绵的手,上挑的丹凤眼,白皙的身体,坚韧的腰,漂亮挺翘的臀。
咳。
莫名带感。
谢无渊在脑海里合上书,默默的决定,看看再说。
不可否认,乔楠走了一步好棋。
三皇子不论答应还是拒绝,谢无渊和三皇子之间都会出现裂痕。
没有谁会容忍自己的爱人或者情|人当着别人的面自渎,也没有谁会忍受,只是自渎一下就能救出爱人或情|人,让他避免后背扎成筛子的惨状,结果对方却无动于衷的拒绝。
不过,谢无渊决定,一会儿不管三皇子做出什么选择,他都不计较。
嗯。
谢无渊才不会承认,就在刚刚,他其实对三皇子产生了欲|念,虽然淡,但,确实存在。
心动的感觉,灼烈难忍。
心痒难耐。
迫不及待。
“呸,色胚。”系统忽然冒出来,横空来了一句。
“这才是真爱。”谢无渊在心里轻笑。
“啧,”系统调了一下数据,莫名卡了一下,“数据显示了一个新发现,你从来了这个世界,这是第一次身体产生这种波动——
——也就是说,你之前对何贺,完全没有感觉。”
谢无渊应声:“嗯。”
“所以,”系统顿了一下,“你不和他上床的理由,也是随口胡扯的?”
谢无渊轻笑:“我都说了何贺是最了解我的人了。”
“woowowoowoow——C!”系统气急,“谢无渊你就是个人渣!”
“哦,”谢无渊毫不在意,“我要是上了他,才是真人渣。”
系统再次卡掉,半晌:“我竟无言以对。”
谢无渊没再理他,场中的情况发生了变化。
景末和任宇星先是勃然大怒,想都不想就要上去与老樵夫拼命。
但是有什么用呢?三皇子想,打是打不过的,可若是要等待救援,只怕时间要更长,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没有办法了。
这人,明显是为了皇上的事情,与他这个皇子为难。
如果现在是晚上,或许还可以借助与鬼进行交易,然而,现在是白天。
三皇子呵斥住景末和任宇星。
几乎没有犹豫的,就下了决断。
丹凤眼中有难过,不舍,但更多的,却是决心。
三皇子伸手去解自己的衣襟。
很好,谢无渊已经知道答案了。
谢无渊忽然说话,声音带着沙哑,“乔楠,你真的要弄的这么难看么?”
“你什么意思?!”老樵夫的手一顿,匕首又推进几寸。
“谢某不才,手下多少还是有几个人的。”谢无渊被制在老樵夫的手下,匕首锋利,自然是避不开的。
索性也不避了。
“乔楠,”谢无渊定定的站在那里,镇静自若,“若是扎我几刀能让你解气,我愿意替祖父挨这几下。当初若不是祖父传召,你也不会进京,这是谢家欠你的。”
竟然还敢提谢家?!!要不是谢家当初召自己回去,哪会发生后面的倒霉事?!
老樵夫大怒,锋利的匕首直直的顶在谢无渊的后背,蓦的前进三寸。
不行,还不够,还需要再加把火。
谢无渊又说:“可惜,如果不是你自己意志不坚定,欺瞒祖父,还趁机去边关,也不会沦落到现在的下场。”
匕首又扎进一寸。
九寸长的位置,后心口。
流出的血,红色当中带了妖冶,晃的人眼疼。
老樵夫拿着匕首的手一抖,站立不稳,竟跌倒在地。
游小林也有些恍惚,腿软脚麻。
“你竟然——”老樵夫大骇,捂着心口,翻滚在地,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不,这不可能!”
谢无渊嗤笑一声:“有何不能,蛊虫发作的滋味,好受吗?”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玩家,道具【谢家的笔记】已使用,获得【谢家的暗棋】X5
【谢家的暗棋】具有唯一性,一经绑定,不可丢弃,请玩家确认是否绑定。
【谢家的暗棋】【医者】已绑定。
#脑内总是有很多活跃的小剧场#
、五者
游小林一双杏眼蓦地睁大:“主上——”
谢无渊抬手,掌心正对游小林头顶的百会穴,低声安抚:“游梦,安静,没你的事。”
话音不过一起一落间,游小林原本腿软脚麻的症状,马上得到了缓解。
游小林立马跪倒在地,伏身请罪:“小林知错。”
“既然知道错了,就好好跪着。”谢无渊没有立刻理会她,转身走向老樵夫。
“不!这不可能!”老樵夫喊的撕心裂肺,万分绝望,“谢承安都没能唤起我体内的蛊虫!你是他的儿子,主蛊应该更弱才对!!怎么可能?!不!我不信!”
谢无渊轻笑:“谢承安没做到的事情多了,更何况,主蛊再弱,那也是主蛊。谋杀主蛊,你觉得,臣蛊还会让你活下去?”
“不——!”老樵夫哀嚎着再地上翻滚,“不可能,我又没认你为主,这不可能——”
谢无渊嗤笑一声。
谁说你没认我为主,主蛊就不能控制你了?
只要臣蛊认过主蛊,这辈子就逃不掉了。
主臣蛊。
主辱,臣死。
谢无渊受伤,主蛊躁动,臣蛊感应到主蛊的不舒服,自然也会随之躁动,那么种有臣蛊的属臣,自然不可避免的要受到惩罚。
更何况,现下的情况,是种有臣蛊的属臣在蓄意的谋杀种有主蛊的主上。
主臣蛊,谢家三个人身上都有,只是,只有当主蛊与臣蛊近距离接触的时候,双方才可能被激活。
而一旦有臣蛊被激活,同时存在的其余主蛊就会迅速消亡,只留下激活臣蛊的那一个主蛊。
也就是说,现在看来,谢无渊的父亲谢承安,并没有激活任何一个臣蛊。
否则的话,谢无渊体内是不会有主蛊存在的。
而谢无江与谢无海,也没有激活任一一个臣蛊,当然,既然谢无渊已经激活了游小林的臣蛊,那么谢无江和谢无海,之后也永远不会有机会继续激活臣蛊了,因为他们体内的主蛊,已经在谢无渊的主蛊与游小林的臣蛊确认联系之后,迅速消亡。
至于老樵夫,他虽然没有认谢无渊体内的主蛊,但他认了谢老爷子体内的主蛊,那便是一样的,主蛊会随着血脉的延续而延续,乔楠的臣蛊既然臣服于谢老爷子的主蛊,那自然也会臣服于谢无渊的主蛊。
谢承安之所以这么多年来一个臣蛊都没激活,不是因为他没本事,而是因为他压根就没去找过“五者”。不然,谢老爷子留下的“五者”,绝对会完完全全的臣服于谢承安。
除非原本的“五者”已死,有新的人,继承“五者”,并重新种下蛊虫。否则,已经认过主的“五者”,一日为臣,终身为臣。
当然,这些东西,只有谢家的人知道,“五者”是不可能知道的,
不过,谢无渊现在已经没有了谢承安当年的便利条件,这么多年过去,“五者”肯定更新换代过了,要想重新集齐“五者”,必须重新让“五者”体内的臣蛊认主。
就像谢无渊刚刚对“医者”游小林做的那样。
“五者”每个后人在接受传承的时候,都会以一种极特殊的方式泡三整天的药浴,在泡药浴的过程中,“五者”将得到一个名字,而这个名字,实际上叫的并不是“五者”,而是“臣蛊”,并且被严格要求不外传给任何人,这个名字,被视为传承中的绝密。
“如果有一个人喊出你传承的名字,你便要跟着他离开。”
每一个“五者”都会对“传承者”说这句话。
只不过,在传承者成为真正的“五者”之前,是不会知道这句话的真正意义的。
而关于“臣蛊”命名这件事情,“五者”的所有后人,都是不知道的。
这是最初的“五者”,与谢家共同保有的默契。
打个比方,医者一脉的称谓是“游医”,传承的名字姓游,而第二个字,则在谢家的札记中有记载,是谢家与“五者”的前人心照不宣的排行表。
谢老爷子那一代记录了“五者”的全名,按照谢家札记中的顺序,找到谢老爷子那一代的“五者”名讳,再往下数一代——
——谢无渊自然能推断出游小林的中间字。
谢无渊在游小林耳边低低喊的那一声,叫的本就不是游小林,而是游小林体内的臣蛊,游梦。
一直沉睡的游梦被唤醒,游小林的生命感到隐隐受到威胁,也正是因为臣蛊被唤醒,游小林才会把她娘游医生留下来的,唯一的月亡散的解药给了谢无渊。
不情不愿。
却没有办法。
主蛊的命令,臣蛊不能反抗。
谢无渊对游梦下的命令,游小林是不能反抗的。
对“五者”来说,臣蛊掌控了他们的生死。
“五者”是谢家留的暗棋,一代一代,总要有些手段。
蛊虫随着父母传到孩子身上,世世代代。
而“五者”,又受祖宗遗命,不得收外人为徒。
这是最初的“五者”,给谢家的忠诚。
谢无渊冷眼瞧着乔楠疼的打滚,转头处理游小林。
“你说说,你今日错在何处?”
游小林情急之下,哪里还有功夫挑地方,“扑通”一声直接跪下,膝盖底下都是碎石子,磕的要命,这会儿谢无渊终于肯理她了,立马乖乖认错。
“身为属臣,见主上遭人劫持,却不肯挺身而出。”
此为其一。
“身为‘五者’,发誓效忠谢家,却在主人陷于危难之时,冷眼旁观。”
此为其二。
“身为‘医者’,却顾念父女之情而放任‘阵者’对主上不利。”
此为其三。
“嗯,”谢无渊点头,“该受何罚?”
游小林叩首:“小林该受蛊虫噬心之痛。”
谢无渊轻笑一声:“你倒是心里有数。”
游小林抬头觑见谢无渊脸色,一咬牙,还是把话说了:“小林愿替父受过,还望主上成全!”
老樵夫此刻已经在地上疼的打滚,体内的臣蛊彻底发作,让他整个人感到生不如死。
的确,谢无渊也没打算让他生。
“嗯?”谢无渊话音上扬,“你说什么?”
游小林脸色惨白,却还是重复了一遍:“医者游林愿替阵者受过,还望主上成全!”
“呵,”谢无渊轻笑一声,不辨喜怒,低声吩咐,“游梦,照做。”
豆大的汗珠,一粒一粒从游小林的额头滚落,瘦小的身子微微颤动,牙关紧咬,双手成拳。
蛊虫噬心的滋味,可不好受。
老樵夫瞧着游小林强自支撑的模样,长叹一声,终于找回了理智:“千错万错,都是属下的错,请主上饶过小林吧,她还只是一个孩子。”
谢无渊嗤笑:“我拿你当游小林的父亲,才留你一命,现在只问你,我带她下山,你是否有异议。”
老樵夫面上一暗,沉思半晌,最后哀叹:“罢了,您既非心悦于小林,却要带她下山,想必也是有了谋算。”
谢无渊冷笑一声,没有答话。
“身为阵者,我没有资格问您选了谁,但是我想知道,您能否护她周全?”
“呵,”谢无渊答,“我既带她下山,就必定会护她周全。”
老樵夫转头问小姑娘,“小林,你既然选了这条路,就要有走不下去的觉悟。”
小姑娘被折磨的牙关紧咬,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我有分寸的,而且,就只是跟着主子出去见见世面,不会做多余的事情的。”
老樵夫语气不善,“只要还没开始,你做什么都是多余的!”
小姑娘没有再答话,似乎刚刚的解释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让游梦停下吧。”谢无渊在心中吩咐,主蛊很快把消息传递给臣蛊,游小林脱力,瘫倒在地上。
谢无渊绕过游小林,也没有再理会身后的乔楠。
之前在谢府里看手札的时候,谢无渊就觉得,乔楠这个人,主意太大了,身为谢家的属臣,结果却越过谢家,径自做主,去了边疆,甚至私下决定帮王爷篡位,与谢家家主站在完全不一样的立场上,实在是狗胆包天!
这种属臣,他谢无渊要不起,也不会要。
“乔楠,”谢无渊经过老樵夫身边时,语气平淡,“三年之内,我希望看到下一任‘阵者’,不然——”
老樵夫身子一震,不可置信的望向谢无渊。
他乔楠是阵者中的翘楚,如今遍寻天下,也未必能找的到更好的,可谢无渊竟不想要他乔楠继续做这“阵者”?!
“呵,”谢无渊冷笑,“如果做不到,那‘五个人’变成‘四个人’,也没什么。”
“是。”乔楠低低应下,心知自己是彻底惹恼了眼前的人。
谢无渊冷笑。
作者有话要说: 牙疼,已疼死在床上,眼泪止都止不住,明天别找我,停更一天。
、解毒
迈步越过乔楠,谢无渊来到三皇子身前,三皇子似乎还没从刚才的神反转中反应过来,一脸茫然。
谢无渊握紧那双绵软却又坚定的手,轻抚三皇子的眼角:“让你受惊了。”
三皇子原本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一头扎进谢无渊的怀里,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
谢无渊拍着他的后背,轻声安抚:“没事了,没事了。”
景末和任宇星眼观鼻,鼻观心的看天,看地,看星星。
说实话,刚刚他俩也挺怕的,不是怕生命不保,主要是怕吧,万一事后谢无渊算账,他俩的眼珠子是不是都要被抠下来?
——————
一行人下山。
谢无渊拉着三皇子的手,走在最前面。
游小林走在谢无渊身后,任宇星偷偷摸摸的凑过去,把游小林顺走。
“哎不对啊,你之前不是说,老神仙下山给瘟疫区的灾民把脉开药方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吗?怎么王爷和谢大人把你带回来了?我们不是来找老神仙的吗?”
“下山把脉开药方的,是我爹,乔楠。”游小林翻了个白眼,心里嘀咕,我随口胡扯的,“老神仙”把脉开药方这种鬼话,你竟然也信。
“难道你爹就是传说中的老神仙?!”任宇星用自以为很小的,实际上整座山上的所有人都能听见的音量,问游小林。
游小林不耐烦的啧了一声:“你要非这么想,也没错。”
“你爹是老神仙,那月亡散的解药为什么会在你手里?!”任宇星惊讶的上下打量眼前的小姑娘,“难道你从你爹那儿偷出来的?”
游小林一脸鄙夷的望向任宇星:“我刚都跟主子请罪的时候,你是不是耳背了?!我是医者!我是医者!”
“那为什么你爹是传说中的老神仙?”任宇星仍旧百思不得其解。
“治病的虽然是我,不过,在众人面前出现的,是我爹!”游小林一脸不耐烦,甩开任宇星的手,就想往前走,主子走远了,她得跟上。
“不是,我知道这个,我问的是,为什么你爹不让你做这个‘神仙’?”任宇星拽着她,不让她走。
“因为我太小了,这个理由充分吗?!”游小林吼他。
该死的,臣蛊在体内不停的作祟。
没有主蛊的命令,属臣不能离开主上六步以内,不然臣蛊必定作乱。
游小林现在只想赶紧跟上去,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任宇星被她凶的一愣,悻悻的摸了摸鼻子:“哦。”
游小林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谢无渊身后,直到距离谢无渊六步以内,体内疼痛的症状才得以缓解。
“你可以自己问她。”
游小林刚找好自己的位置,就听见她新认下的主子跟一旁的皇子起了争执。
游小林眨着一双大眼睛,无辜的瞧着齐齐回头的两人,心道一声倒霉!
谁料三皇子只是轻轻扫了她一眼,视线没有丝毫停留,便转回头去,继续望着谢无渊,三皇子率先开口:“不,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没想打听什么,你也没必要编谎话哄我。”三皇子目光诚恳,态度真挚。
谢无渊轻笑:“我做什么编谎话哄你?”
三皇子好看的丹凤眼上挑:“不知道,但你刚说的肯定不是真的。”
“哦?”谢无渊松开牵着三皇子的手,“你不信就算了。”
“我信。”三皇子再次伸手,勾住谢无渊的手,“你说什么,我都信。”
“我说我不喜欢核桃酥,你信么?”谢无渊继续向前走着,说的风轻云淡,却一直在用余光关注身旁人的反应。
三皇子果真一愣,丹凤眼下垂,下意识的盖住眼中的神色。
“谁刚刚信誓旦旦的说,我说什么,他都信的?”谢无渊轻轻晃了晃三皇子的手,似松非松。
“我,”三皇子语塞,半晌,认命般妥协,“我,信。”
谢无渊停下,侧过身,俯身在三皇子耳边说了句话。
三皇子蓦地红了脸,不可思议的抬头,望向谢无渊:“你,——”
“无耻——”两个字低低的从牙缝中挤出来,如同说话的人的心情,带着尾音在空气中消散。
齐威王府。
谢无渊赤着上身,盘膝坐在塌上。
一排排大小不一的银针躺在桌上,一旁,还孤零零的放着一个敞口的盒子。
盒子里,有几株药草,和几颗丹药。
三皇子和范景辉远远的瞧着,并不靠近。
游小林站在塌边,手里拿着一个白瓷碗,碗里装的,是今日清晨,刚从竹枝采下的白露水,这是药引。
游小林年纪虽小,但医术不错,哪怕正在医治的是自个儿的主子,一个不慎,就能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她也毫不慌张,不紧不慢的,瞧着不像是个十二岁的小丫头片子,倒像是治病救人数十年的老大夫。
“不错啊,小小年纪,就有了救世名医的风范。”谢无渊打趣她。
游小林小嘴一撇,开始抱怨:“游医,游医,又哪里能成的了救世名医?有了主子,大夫就不再是大夫,而是屠夫了。”
“哦?”谢无渊让她逗笑了,“那你倒是说说,大夫怎么就成屠夫了?”
游小林看了谢无渊一眼,放下手中的活计,掰着指头,很正经的开始数法子:“毒者未必会医,医者却一定会用毒,此是其一。”
“人总有生病找大夫的时候,趁你病,要你命,此是其二。”
“啧,”范景辉隔着远,却也听的清楚,心里暗叹,还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属,这姑娘,瞧着年岁小,谁能想到,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
游小林从那天换了女装,就一直没换回来,衣裳换了好几套,手上的镯子也是戴上再摘下,头上别着的簪子,倒一直是那三只。
一只银色的小白蛇,弯弯曲曲的,缀着两颗绿色的冰种绿,不知道什么材料的蛇信子,可能是身子和头的比例问题,瞧着不觉得吓人,倒是有点可爱。
两只金色的凤凰展翅金步摇,一左一右,正好一对。看成色,应该是十成十的足金。
游小林头上的簪子没动,来之前,倒是把手上的玉镯子给褪了下来。
谢无渊打眼一瞅,就瞧出游小林手腕上空荡荡的,和往常不一样,只是,他虽然注意到了,却没有点破。
游小林瞧谢无渊没有继续谈话的意思,当下挪步到桌子旁,继续之前被打断的活计。
敞口的盒子,正是之前在云阳山,游小林拿给谢无渊的那一个,也是游小林的娘亲,留下的最后一个“百宝盒”。
顾名思义,盒子里药材齐全,能解百毒。
游小林当初不想拿给谢无渊,一方面因为药材难得,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是她娘亲留下的唯一遗物,她舍不得。
取了一红一白两颗丹药,游小林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化在温水里,试了试温度,端给谢无渊:“主上,这服药的时间,需要您自己把握,属下无法替您做出准确的判断。”
谢无渊接过,也没那么多废话,直接抬头问游小林:“什么时候喝?”
游小林笑道:“您先拿着,等水温降到与您手背皮肤相同时,您再服下。”
等了约莫两炷香,谢无渊这才举起碗,一口气把药喝掉。
又过了半个时辰,游小林这才从针匣中拿出八根完全不同的银针,开始施针。
八根粗细不同的银针,依次扎在谢无渊的八个不同穴位上。
三皇子好看的眉眼紧紧皱起,背在身后的双手也不自觉握紧,光是远远望着,就觉得生疼生疼的,谢无渊却一声不吭,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三皇子瞧着,就觉得心里疼的慌。
施针过后,约莫三炷香的时间,谢无渊的背后,原本结痂的伤口,竟再次隐隐渗出血来,带着沁人心脾的香气,草木的清香,混杂着凌冽的水汽。
这股香气,正是当初谢无渊刚中毒的时候,散发出的那股!
三皇子和范景辉面上一肃。
游小林却是面不改色,不仅闻的仔细,更是对这股香气依次进行了分辨,三种不同的毒|药名字从她的口中一一说出。
“白鹤草,”
“惊魂枝,”
“啼血土——”
白鹤草窒息,惊魂枝迷幻,啼血土致死。
然而,这都不是重点。
一旁站着的范景辉,听到“啼血土”时猛的一震,满脸的不可置信:“你,你确定?!”
游小林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语气不怎么友善,但却坚定:“嗯。”
“怎么回事?”三皇子问。
作者有话要说: 这么想想,女性角色好像还挺多,后宫那一摞,皇后、贤妃、茅贵妃、太后、长公主、太子妃……
然而,我想说的是,游小林和茶韵(·,·)才是正经的女性角色,虽然他俩自带CP,游小林X任宇星,茶韵嘿嘿嘿(猥琐笑)我一说她CP你们就猜出茶韵身份了,才不告诉你们呐哼。
、起疑
三皇子在范景辉一震的时候,就留意到了,这会儿听了两人的谈话,更是对这啼血土起了兴趣,便开口询问,“这啼血土,有什么古怪不成?”。
“王爷,”范景辉作揖,“啼血土,之所以称为啼血土,正是因为此乃帝王啼血而来,在六国之中,只有卫国的后宫,才有这种土,别说其余五国的人,就算是卫国的一般大臣,也接触不到这种层次的毒|药。”
三皇子瞳孔猛的一缩:“你是说,那名大夫是卫国派来的人?!”
范景辉苦笑:“只怕,是的。卫国的奸细,可能已经暗藏在崇州了。”
“不,这不是最后的那层毒|药”游小林忽然插了一句,“这是最开始的那层毒,解|毒的顺序与施|毒的顺序,是完全相反的,最后出来的,是最开始施放的。”
三皇子丹凤眼微眯:“崇州太守,呵,好一个崇州太守!”
——————————————————————————
知道了三种药物的释放顺序,解毒的过程就简单多了。
桌上敞口的盒子中,药材越来越少,而游小林碗中的颜色,越变越浓。
加入最后一味药材。
游小林碗中的汤汁,已经变成了彻底的黑色,手腕一扬,碗中的汤汁就被一股脑儿的倒入早就备好的药炉,旺盛的火苗在炉底燃烧,汤汁刚倒进去,就发出“滋滋”的声响,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黑色的汤汁就开始沸腾。
游小林盖上药炉的盖子,这才抬手抹掉额头沁出的汗水,头上的簪子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摇晃,煞是好看。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游小林停了火,将熬煮的成浆糊状的药膏从药炉中取出,撇净残渣,一半兑上先前的白露水,又依次加了蜂蜜、甘草、葛根等药物,再次熬煮,而另一半——
游小林略一犹豫,欠身请示谢无渊:“主上,这解药,乃是一半外敷,一半内服,您看,您是让我来,还是——?”游小林的视线轻轻落在三皇子身上。
谢无渊轻笑一声:“这话你不该问我的。”
“是,”游小林也笑了,调皮的转向三皇子,“王爷,您看这外敷的药,是您帮忙给主子敷上,还是我来呀?”
三皇子干咳一声,有些尴尬,他倒是想给谢无渊上药呐,可架不住这外敷伤药是一个技术活,他怕自己弄不好;可要让他松口,说让游小林给谢无渊上药吧,他这心里,确确实实的不舒服。
啧,好像说什么都不对。
谢无渊瞧出了三皇子的窘迫,笑着训斥游小林。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游小林吐了吐舌头,恭恭敬敬的对三皇子行了礼,把熬出的药膏双手递上:“烦请王爷,替我家主子上药。”
游小林这丫头,范景辉在心里称奇,聪明的没话说,谢无渊训斥她,她立马就转了话头。
这种手下,训练两三年,出来保准是主子肚子里的蛔虫,能一个人挑大梁的那种。
啧,也不知道,谢无渊这是从哪儿挖来的人才。
谢无渊和三皇子回来的急,还没来得及跟范景辉说山上的奇遇,范景辉也只当游小林是三皇子等人从云阳山老神仙那里挖来的学徒。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熬煮的内服药也可以了。
谢无渊内服外敷双管齐下,额头立马见汗,伤口上的血渍消失不见,药膏的颜色,倒是更深了几分。
游小林上前把脉,面露喜色:“脉搏平稳,强劲有力,月亡散的毒,已经去掉了!”
“嗯,”谢无渊淡淡的应了,扯了外衣,随意的披上,示意游小林可以出去了。
游小林行了礼,带上门,走出去。
三皇子瞧谢无渊有话要说的模样,示意范景辉也一并出去。
范景辉关上卧室的门。
“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解释,”谢无渊倒了壶茶,润润嗓子,“云阳山的老神仙,其实就是游小林,他们家世代行医,多少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三皇子坐在谢无渊对面,丹凤眼含笑:“我猜到了。”
“嗯,”谢无渊想了想,大体解释了一下,“游小林和乔楠,其实是谢家的旧部,听命于谢家,所以,今日,我才能收服乔楠,并且带游小林下山。”
“谢家应该有控制他们的手段吧。”三皇子说的很肯定,“最后,那老樵夫能收手,似乎是因为触动了什么蛊虫?”
“嗯,是蛊虫,”谢无渊笑了一下,狭长的双眼闪过一抹算计:“谢家毕竟也是和你们家一样悠久的世家了,这么多年下来,控制属臣的手段,多少还是有些的。”
三皇子嗤笑:“我们家?我们家历史倒是挺悠久的了,不过,驭下的手段,控制属臣的方法,”三皇子摇头,“呵,反正我是没瞧见。”
没有吗?那自己体内的,又是什么?谢无渊心生疑惑,面上却没有泄露分毫。
三皇子继续说道:“我在皇宫长了这么大,还从来没听鬼们跟我说过,也没瞧见过,我们家有什么不一样的手段呢,哎,不过说真的,如果谈家有,那在立储的事情上,皇上哪还能让群臣逼到这个地步啊?!”
“得了吧,”谢无渊笑道,“你别占了便宜还卖乖,如果真能让皇上自己选,你信不信,他第一个划掉的候选人,就是你。”
“信,怎么不信,”三皇子懒懒散散的往后一靠,“这世上,最厌弃我的,除了何贤,也就皇上了。”
谢无渊拢住三皇子放在桌上的手,粗糙的拇指,带着谢无渊身上的热度,划过三皇子细腻的手背,三皇子只觉背后一阵酥麻,想抽回手,又舍不得,索性干咳一声,继续之前的话题:“对了,云阳山老神医的事情,还是隔壁郡的一个人,提供的线索,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是你的同窗,你要不要带上谢礼,亲自走一趟?”
谢无渊在三皇子手背上滑动的蓦地停了一下,而后若无其事的发问:“他说叫什么了吗?”
我的同窗?谢无渊在心里盘算,南淮的那一堆人吗?南淮是何家的地盘吧,何家的人会这么好心?
三皇子没发现谢无渊的小动作,仔细琢磨了半天,有些犹豫的说,“大概姓魏吧,记不大清了,当时光顾着你的病情了,哪里还有闲心关注这些。”
姓魏?
南淮学堂里的那几张脸,在脑海中迅速回放。
不是。
不是。
没有。
谢无渊忽然起了兴趣,“改天我亲自去一趟。”
第二天,谢无渊带着东西,往隔壁郡走了一遭。
魏元正当时正在整理卷宗,听府里的下人回禀,说,有一个叫谢无渊的人,登门拜访,说是专程来道谢的,魏元正一愣,当下扔了朱笔和卷宗,锁上册库的大门,忙不迭的往大堂赶去。
谢无渊坐在大堂,左右打量这个郡的布置,心里琢磨,待会儿回去,把崇州郡也照这个样子,弄一弄,显得明亮公正。
一抬头,就瞧见一个已过不惑之龄的人,朝自己这边走来。
谢无渊一愣,南淮的同窗,大多是鲜衣怒马的年纪,没道理这么大岁数啊!
果然不是南淮学堂的同窗。
等那人进了连廊,走过大堂,谢无渊又是一愣,这不是南淮那个怀才不遇的夫子吗?
只是这个当空,魏元正就已经对着谢无渊长揖到底:“多谢小公子当年指点。”
谢无渊赶忙起身回礼:“夫子折煞学生了。”说罢,也长揖到底,“谢某才当谢过夫子的救命之恩,若不是夫子告知谢某,云阳山上的游医可解月亡散之毒,谢某此刻哪里还有命站在这里,只怕早已魂归故里了啊!”
魏元正慌忙托住谢无渊:“谢小公子万万不可,您对魏某,可谓恩同再造,若是没有您当年的指点,又哪里有谢某的今天?!”
二人又是一阵寒暄,最终双双入座。
把酒言欢,酒到半酣,魏元正忽然开口:“谢公子,魏某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谢无渊笑道:“夫子但问无妨。”
魏元正四下打量一番,确认无人,方才比了个手势,谢无渊定睛一看,原来夫子比划了两下,第一个是“三”,第二个是“四”。
谢无渊即刻便知道了魏元正想问什么,倒也没犹豫,当下笑着,拿筷子夹了三块竹笋。
“呵,我所料果然不差,”魏元正“啧”了一声,“你是因为何二少成亲的事儿?”
谢无渊仰头灌酒,半晌,哂笑:“一半一半吧。”
魏元正疑惑的望向谢无渊:“什么叫一半一半?”
作者有话要说: 六个国家,大梁朝(梁国),段国(皇后),卫国(崇州太守郭子明),芪国(代表人物已经出场嗯好多好多章了然而我不要告诉你们是谁),鲁国(艳若桃李的给谢无渊下|毒的大夫),荆国(已出现嗯然而我还是不要告诉你们是谁)。
总而言之一句话,我早想写了哈哈哈,大梁朝吃枣药丸啊(大雾,毕竟三皇子还是会回来的)。
、书房
谢无渊放下酒壶,开口解释:“我本来就没想站队,现在跟着三皇子,一半是因为想整垮何家,另一半,倒是因为三皇子自己。”谢无渊顿了一下,忽然笑了,“他值得。”
魏元正又“啧”了一声:“既然觉得他值得,就别再负了人家。”
“负了他?”谢无渊狭长的眉毛微挑,眼里神情不明,“若不曾有过两情相悦,又从何而来负情薄幸?”
魏元正眉头微皱:“不能吧,我瞧三皇子,对你挺深情的啊。”
“得了吧,”谢无渊嗤笑,“如果我不是我,你猜他还会不会爱我。”
“什么意思?”魏元正不解。
谢无渊闷头猛灌一口酒:“他之所以会喜欢我,不过是因为,拿我当依仗罢了,若我没有谢家,没有那么多的才智,谈子墨他连正眼都不会看我。”
魏元正叹了口气,“谢公子啊,我说句不好听的,你别生气。”
“什么?”谢无渊豪气万千的一抹嘴,摔碎酒坛子,“说!”
“当初,人家何二少不拿你当依仗,倒是愿意做你的依仗,二话不说撸袖子替你出头,陪你上学堂,还亲手给你研磨,指导你写策论,你觉得被轻视了,不开心,不愿意。”
“哦,现在呐,有人愿意依仗你,拿你当天神一样供着,你又不开心,愿意了。”
“你这毛病,是不是太多了点啊?!”
谢无渊一想,“草,你别说,还真是这么回事。”
魏元正又叹了口气:“我好歹比你多活了这么多年,今天就托大,劝你一句,好好想想,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别到头来,只剩下后悔。”
“啧”,谢无渊又灌了口酒,随口应道,“我会好好想想的。”
随后,谢无渊再次嗤笑,“说实在的,我到底想要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谢无渊坐着马车来的,这会儿,自然也是坐着马车回去。
一路上,谢无渊老觉得身后有东西“扑棱”“扑棱”的,还以为是今天酒喝的有点猛,出现了幻觉,直到下车,忽然一回头,才瞧见,车后面确实有一个信鸽跟着。
“哟,竟然跟着马车跑了一路,”谢无渊伸手接过信鸽,想起当年何贺也跟在马车后走了不少路,轻笑一声,转而又自顾自的摇头叹气,半晌,才从信鸽腿上解下信件,把信鸽放走了。
哟嗬,谢府的回信。
谢无渊轻笑一声,迈步回了齐威王府。
范景辉作为一个合格的下属,渗透到了三皇子生活工作的方方面面,除了日常的工作外,还时不时的来齐威王府指点一下齐威王府的管家,比如,谢无渊要和你家主子安排在一个房间,嗯。
自从那次谢无渊和三皇子同床共枕后,啊不,其实在更早以前,范景辉在安排房间的时候,就都是,谢无渊和三皇子一间。
谢无渊回了屋子,三皇子还在书房,谢无渊想了想,最后抬步去了书房。
书房门前有侍卫在守着,谢无渊靠近的时候,有个侍卫下意识的抬起佩剑拦了一下,当即被景末喝止。
谢无渊轻笑:“没事,我在外面等也一样。”
景末恭恭敬敬的回答:“您直接进去就行,王爷吩咐过,在王府,您与王爷是同一个待遇。”
谢无渊推门进去的时候,范景辉正好出来。
可能是谢无渊身上酒气太重,范景辉皱了鼻子,倒是没说什么,嫌弃厌恶之类的情绪,掩盖的很好。
谢无渊当然不会在意范景辉的想法,他自顾自的进去,顺手带上了书房的门。
三皇子还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只狼毫朱笔,正专心致志的提笔处理范景辉送上来的折子。
都是一些范景辉处理不了的事情,或者范景辉不能擅自做决定的事情,堆积了五天,也有不少。
谢无渊走过去,随手拿起一本,随意的翻了翻,“怎么,皇长孙最近动作挺大啊?”
谢无渊在门口的时候,三皇子就听见了,所以他对谢无渊出现在这里,一点都不惊讶,这会儿谢无渊翻看折子,三皇子也没拦着,听谢无渊说了这么一句,这才抬头瞧了一眼。
三皇子一眼扫去,马上明白了谢无渊为什么这么说,一边继续低头处理手中的折子,一边接话:“嗯,京里的势力,让他翻的差不多了。”
谢无渊没想到三皇子会对他说这些,说实在的,谢无渊跟在三皇子身边,身份不尴不尬,他不是三皇子派的人,跟三皇子认识也没几天。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谢无渊和何贺交情最好,从小玩到大,如果非得给谢无渊贴个标签,大家肯定会贴“铁杆四皇子党”。可惜的是,谁知道三皇子哪根筋抽了,费劲半拉的把谢无渊一撸到底,弄到牢里,又巴巴的跑去,说“想成为谢无渊拔剑的理由”,结果,后来又改口,说不是为了夺得皇位,只是为了和他谢无渊在一起。
不管到底为了什么理由,三皇子虽说处理事情的时候,没有特意避开他,但三皇子也从来没主动跟他说起与势力有关的话题。
今天,是第一次。
谢无渊挑眉看三皇子。
竟然这么抵触啊,不过就是下山的时候和他说了句,想在书房里看他自渎,怎么就连手下的势力已经被皇长孙连根拔起,这种事情,都脱口而出了。
啧。
谢无渊继续看着三皇子,视线暧昧。
三皇子恍若未见。
嗯,如果忽略有点发抖的手,和一直没翻过去的折子,装的就更像了。
谢无渊懒散的倚在一旁,瞧三皇子继续装模作样。
三皇子合上眼前的折子,又随意的丢在桌上,最终还是放弃似的抬头,“你总得让我把这些折子处理完吧。”
“可以,”谢无渊耸肩,起身来到三皇子身后,俯在三皇子背后,一只手挑开三皇子的衣襟,划着圈的往下,指尖灵巧,直到最后贴在三皇子的腰部,火热的掌心贴在微冷的腰肌,接触底下肌理分明的肌肤。
三皇子情不自禁的一颤,一滴浓厚的墨汁滴在折子上,迅速晕染开来。
“谢无渊!”三皇子气急败坏的抬头,“这是要给皇上的——唔”
一句话还没说完,三皇子就被谢无渊不由分说的吻住,剩下的一半被彻底堵回喉咙。
谢无渊的吻技很好,三皇子以前就知道,可这次似乎不太一样,谢无渊的吻不再温温吞吞,反倒是带着灼烈的热气,带着凶狠的掠夺,带着吃拆入腹的猛烈。
好像,参杂了什么,多了什么,又融合了什么。
“唔——”三皇子再次剧烈挣扎,谢无渊的手!
不过一个吻,唇舌纠缠间,谢无渊原本贴在三皇子腰间的手,就又往下了几寸,掌心贴在小腹,紧贴着皮肤下滑,掌心因为常年用匕首的缘故,生的茧子,摩擦过白嫩的小腹,三皇子忍不住轻喘了一声,谢无渊的指尖轻巧,没几下就越过障碍,来到目的地。
谢无渊似乎知道三皇子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恶劣的手指又朝下走了几指,微凉的指尖,带着茧子的掌心,以及,富有手法的技巧。
腰带。
外衣。
里衣。
一片狼藉。
三皇子认命般的放弃了挣扎,仰头朝谢无渊索吻,谢无渊俯身,二人唇舌相勾,谢无渊手下动作不停。
随着手下动作的加剧,二人口中的唇舌也越来越激烈,三皇子在谢无渊嘴里狠命吮吸,像是要掠夺走所有的空气。
谢无渊轻笑一声,停了手。
三皇子很是疑惑,茫然的盯着谢无渊,“怎么了?”
谢无渊收回手,随意的抹干净,抱臂倚在刚才的位置,懒洋洋的开口:“我说了,我想看你自己来。”
三皇子被撂在那,不上不下的,再听谢无渊这么说,顿时红了一张脸。
“先让我把折子批完。”三皇子央求道。
谢无渊还是那样站着,并没有任何的不满:“随便你。”
三皇子捡起地上散落的衣袍,一层一层的穿好,再度拿起羊毫朱笔,翻开折子,脑海里翻滚的,全是刚刚意犹未尽的快感。
脸上更热了几分。
谢无渊站在那儿,瞧三皇子批折子,半晌,忽然来了一句:“过几天,我回京一趟。”
三皇子一惊。
原本一直不尴不尬立着的地方,猛的就软了下去。
“我,”三皇子放下手中的朱笔,咬牙开口,“我做还不行么?”
三皇子的手往下伸,谢无渊却制止了他。
“不是因为这个,你做不做,我都要回去的。”
“你,还回来么?”三皇子心头一紧,目光游移不定,甚至不敢和谢无渊对视。
“不知道。”谢无渊没有正面回答,事实上,他是真的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脑洞系列之论坛体#
#论坛体系列#
一楼,楼主要贡献给无影楼的影字部,求不扒,求不掉马。
————————
[楼主][立志做赌神]:其实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张牙舞爪,挖坑让我跳的模样。
[我的世界比你们的大]:lz什么毛病!
[你的小药箱]:lz我们可以交个朋友,我也喜欢看她张牙舞爪的模样。
[本座心情不好]:说好的一楼给无影楼呢?!Lz等着掉马吧。
[背药箱的小顽童]:虽然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但@大梁朝三皇子,有人要八你。
、回家
早先朝廷政局动荡,皇上为了不让谢无渊这个小鲜肉被波及,就顺着石跃今的意思,把谢无渊外调到了泉州。
在泉州的时候,谢父就曾经写信给谢无渊,说他的哥哥谢无江在就职期间遇到了麻烦,让谢无渊趁着还在泉州的考功清吏司的时候,伸出手来拉一把,把他哥哥拉出来。
谢无渊之所以记得很清楚,除了那一年政局动荡,捞人什么的,一不小心就把自己捞进去了,也还有谢父那封信上措辞的原因。
谢父在信上说,谢无江遇到了麻烦,你随便找个理由把人给捞出来,最好能赶快把人给送回京城,我找谢无江有急用。
谢无渊当时还有点懵,什么叫找谢无江有“急用”?
有急用的,不都应该是东西么?
一个大活人,就算谢父真的着急要见谢无江,那也应该是找谢无江有“急事”吧?
反正谢无渊当时就觉得这封信,到处都透着诡异,再加上又在那样一个时期,真的是一步都不敢走错,本来是不打算帮谢父做这件事的,结果,后来系统说他谢无渊开启了一个强制任务,不做就要死的那种,谢无渊这才不情不愿的撕了写给父亲的信,转而写了另一封给当地知府王秀文的信。
王秀文,就是之前的李斌,是谢无渊安插在朝堂的自己人,一个知府,想捞一个县令,还不简单,别说谢无江没犯事儿,就算谢无江犯事儿了,也不过就是多几个转手的功夫,果然,没几天,谢无江的事情,就被查的水落石出。
后来,谢无渊回了京城,谢无江还有一年才能回去,谢无渊也就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要不是系统后来又折腾出什么“两个月”和“一年”,谢无渊可能早就不记得,他哥谢无江回京叙职也就是这几天的了。
不过,当初谢无渊回京的时候,谢父的确好几次欲言又止,特别是那天,谢无渊和谢父讨论完验封清吏司的事情后,谢父又拉着谢无渊,和谢无渊说了好几句话,说的就是,等谢无江回来之后,谢父要和这两个儿子来一场深夜谈心什么的。
谢无渊当时没怎么往心里去,毕竟,谢无渊和谢无江关系不怎么好,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拜谢无江所赐,大梁朝大街小巷都传遍了,谢家出了个十赌九输的赌徒,名字叫谢无渊。
谢无渊能喜欢他就怪了!
结果,最后,谢无江犯了事儿,还是谢无渊出面把人给捞出来的。
谢无江这个被救的不觉得尴尬,他谢无渊这个捞人的都觉得尴尬好么?!
谢父当时说了这么一句“三个人好好谈谈心”,谢无渊压根就没往心里去,因为谢无渊的第一反应,就是谢父只是想给他和谢无江两兄弟一个缓和关系的机会。
谁承想,凡事竟也有他谢无渊能想错的时候。
谢父昨天来了飞鸽传书,说是月亡散解药的事情有了眉目,让谢无渊赶紧回京。
谢无渊给谢父回了信,解释清楚月亡散的解药已经有了,让谢父不用再担心,然而谢无渊自己的脑袋里,却是百转千回。
谢父写的这封信,一直在隐隐透露着一个想法。
谢无江没几天就回京叙职了,父子三个应该好好聚聚。
话里话外,提的隐晦,却不是无迹可寻。
再加上,谢无渊之前无意中看过谢家的札记,单是猜,也能猜的出来,谢父可能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把谢家的事情跟两个儿子摊牌。
换句话,谢父想从谢无渊和谢无江两个人中,把谢家的家主选出来。
至于为什么不选谢无海?
呵呵。
那个怂包,在三皇子身边当伴读,这么好的机会,都把握不住,还指望他能做好一家之主?!
这趟京城,谢无渊是一定要回去的。
倒不是为着什么年少的意气之争,比如弄死二夫人,踩在谢无海、谢无江头上作威作福啊什么的。
谢无渊瞧上的,是谢家的东西。
谢家在大梁朝这么多年,与谈家一样的历史悠久。
但谢家一直奉行“韬光养晦,忠君爱国”的家训,所以在朝中,谢家从来不被诸位大臣看作是权贵。
顶了天在皇上那里,能当一个清贵。
皇上当初给皇子皇孙们选伴读,南淮盐政使站出来,提“谢家”的时候,皇上为了不打自己心腹的脸,不也就只是在朝堂上随便赞了句“谢家也算的上是,身世清贵。”,一副“谢家怎么可能入选”的嘴脸?
“”还是谢家不能袭爵之后,各位祖宗凭自己的本事挣来的,算不得皇上的褒奖。
也就是说,皇上除了一句“身世清贵”,别的什么都没说。
可见,在皇上眼里,谢家其实也没有什么家底。
撑死了就是一块丹书铁券。
谢无渊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虽然他知道谢家有这么多那么多的历史,出过这么多那么多的名人然而,谢无渊所认识的,所熟悉的谢家,还是那个谢父做主的,不冒尖,不出彩的谢家。
因此,谢无渊也从来没对谢府的所作所为有什么不一样的看法。
哪怕他这次离京之前,他爹千叮咛万嘱咐,说是他既然决定跟三皇子一道,就一定要保护好三皇子的安危,三皇子能不能即位不重要,可一定不能在谢家人手里出事。
这是他们谢家的职责所在,也是他们谢家安身立命的根本。
谢无渊当时也只是敷衍的应着,压根没当回事。
忠心耿耿的老臣,总是希望自己的孩子替皇上卖命,君臣思想太重,啧。
直到后来。
崇州太守的暗箭,朝三皇子射去,谢无渊当时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他直觉,如果三皇子重伤,那么死掉的,不会是三皇子,而是他谢无渊!
只是一个停顿,谢无渊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就做出了反应。
天知道,他根本就不想去挡箭好么?!
然而,当挡箭受伤可能活下来,和不挡箭直接替三皇子去死之间,任谁都会选第一个。
谢无渊就在那时,知道自己的身体有问题。
也是在那时,才开始怀疑,谢家府上的手札笔记,记录的一些东西,可能至今都是有用的。
说实在的,最开始的时候,谢家府上那些笔记手札,他完全是当作消遣故事来看的,什么蛊虫,什么“五者”,听着就很扯好么?!
直到他感应到体内和三皇子的联系,一命抵一命的交易,因此不得不挺身而出,替三皇子挡箭,后来又阴差阳错的发现真正的“医者”和“阵者”,一步一步验证了谢家笔记手札上记录事情的真实性。
尝试唤醒游小林体内的臣蛊时,谢无渊还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可就在他用特殊的方式喊出“游梦”名字的时候,谢无渊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体内主蛊的苏醒。
像一条沉睡的巨龙,打哈欠伸懒腰,睁开眼看着世界。
谢无渊甚至有隐隐的感觉,等主蛊再强大一些,他或许可以直接控制属臣的行为。
所以,在游小林跪下认错的时候,谢无渊尝试直接与主蛊沟通,让主蛊命令游梦,显而易见,谢无渊的直觉,是正确的。
谢无渊这才恍然惊觉,谢家再不济,也是一个传承了三四百年的家族。
谢家,是一个,比谈家,还要古老的家族。
起于大梁朝之前,见证了大梁朝的成长,却不一定会在大梁朝结束的时候终结。
古老的家族,总是有一些不一样的秘密,和一些神秘的手段。
除了“五者”,说不定还有其他的暗棋,光是一个“医者”,一个“阵者”,就有如此的能耐,旁的人,指不定只好不坏。
何况,谢无渊体内的问题,也需要解决。
因此,回京这一趟,谢无渊一定要走的。
谢家家主选拔的事情,札记上是没有记载的,谢无渊也一无所知,不过只要随便想想,也知道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事情。
再者说了,如果谢无渊成了谢家家主,肯定会有很多事情需要接手,还有很多东西需要熟悉,真的是不一定能在三年内再回来。
所以,三皇子问他“还回来么?”,谢无渊只能说“不知道”。
因为他确实不知道。
只不过,这些,在三皇子眼里,统统都变成了推诿。
三皇子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的收回手:“算了,什么时候走?”
谢无渊还是那副懒散的模样,抱臂看他:“舍不得就说出来,你不试试挽留,怎么知道我一定会走?”
三皇子轻笑一声,眉目清明,仰头看谢无渊,笑意不减:“我说不要走,你就不走了吗?”
谢无渊当然知道三皇子在笑什么,
“显然不会,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 [背药箱的小顽童]:虽然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但@大梁朝三皇子,有人要八你。
[我的世界比你们的大]回复[背药箱的小顽童]:卧槽,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的?
[你的小药箱]回复[背药箱的小顽童]:卧槽,真的假的?!他俩的事儿你怎么知道的?
[本座心情不好]回复[背药箱的小顽童]:干的不错,回去找影六领赏,就说我说的。
[背药箱的小顽童]回复[本座心情不好]:谢谢,然而我不是无影楼的。
[你的小药箱]回复[本座心情不好]:有生之年啊!楼主,求大腿!求合影,求留念。
[影六]回复[背药箱的小顽童]:没关系,月末来无影楼。顺便@[你的小蜗牛]拉走,
[你的小药箱]回复[影六]:卧槽你怎么知道的?!
[影六]回复[你的小药箱]:……我还知道@[背药箱的小顽童]昨天又忘喂你吃药了
[大梁朝二皇子]:听说有人要八我弟弟,我来做个笔记,回头嘿嘿嘿你们懂的。
、礼佛
三皇子轻笑一声,眉目清明,仰头看谢无渊,笑意不减:“我说不要走,你就不走了吗?”
谢无渊当然知道三皇子在笑什么,
“显然不会,不过——”
三皇子嗤笑一声。
谢无渊俯身,从背后揽住三皇子的腰,一只手握住三皇子的手,缓慢下滑,直至彻底覆下。
三皇子的一只手,尚且握着朱笔,而另一只手,已经放在了底下。
“做给我看,宝贝儿,”谢无渊收回自己的手,侧头亲了三皇子一下,“你总要找点东西,吸引我回来。”
三皇子一愣,“你是说,你可以,为我回来?”
“看你表现。”谢无渊直起身子,拉开距离。
三皇子放下手中的朱笔,谢无渊再次制止他:“你不是说批折子很重要么?”
“照你说的,右手批改折子,左手在底下动作。”
三皇子有些踟蹰,最终还是照谢无渊说的,左手伸了下去,先是解开腰带,而后是里衣。
动作缓慢,而且十分的不熟练,三皇子皱着眉头继续。
左手本就不是常用的手,更何况是做这种事情,三皇子的左手在不停动作,右手坚持在批改折子,有时候稍不留神,甚至会弄疼自己。
谢无渊倒没怎么挑剔,只是抱臂靠在那儿,什么都没说。
其实谢无渊选的角度,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三皇子的椅子,也压根没拉出来。
谢无渊之前的确是对三皇子有了不一样的冲动,也实实在在的想看他自渎,不然也不会下功夫帮三皇子找到感觉。
只可惜,后来三皇子的一句“先让我把折子批完”,谢无渊的什么想法就都没了。
谢无渊的确是想在离开前确认一下,至少也要确认,三皇子到底值不值得他从京城再回来。
看来,好像也不过如此。
“谢无渊,”三皇子仰头唤他,面露难色。
谢无渊甚至不用问,就知道三皇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果你真的有你说的那么,”谢无渊想了想,换了个措辞,“想和我在一起——”
“那么,只要想想我在一旁看着,你就能硬起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管怎么触碰,都没有反应。”
三皇子开口反驳:“我只是因为——”
“你会这样,不过是认为这是一种羞辱,”谢无渊打断他的话,
“事实上,这只不过是一种情趣,我以为,我在一旁,你会更兴奋,有更大的快感,显然,我想错了。”
“我并没有想怎么样,你也用不着为难。”
“其实,昨天的事情,我很感动,”谢无渊狭长的双眼微阖,“所以我今天才想试试。”
“试什么?”三皇子低声发问,他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很不好的预感。
谢无渊狭长的双眼一错不错的瞧着他,面色平静的解释:“如果今天我们俩发生了关系,无论如何,我都会从京城回来。”
“我就想试这个。”
莫名的心痛。
三皇子推开椅子站起身来,走到谢无渊面前。
衣衫半敞,别有一番风光。
谢无渊只是抬手帮他把衣服理好,表情复杂,似叹息,又似无奈。
“照你说的,你一直想要的,不过是和我在一起,那么,我是否留在崇州,其实也不重要。”谢无渊说道,
“你若有能耐,我自会在京城,等你回去。”
三皇子嗤笑一声,丹凤眼中神色不明:“我若有能耐,定会先把你留在崇州,又哪里会让你有机会回京城。”
谢无渊轻笑,指尖在三皇子的眉眼间滑过:“我好像从没和你说过,我还是喜欢你这般的模样。”
“——神采飞扬,志在必得的模样。”谢无渊想了想,补充道,“你在我身边,总是太闷了。”
————————————————————————————
京城。
佛堂。
二皇子跪在佛前,一下,一下,转着佛珠,敲打木鱼。
自从茅贵妃自刎后,二皇子一夕之间,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仅不再醉心于权术,甚至连口腹之欲都少了很多。
天天在佛堂礼佛,朝堂的倾轧,权利的交错,似乎都已与他无关。
一声,又一声,木鱼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二皇子的心情。
“咔嚓”“咔嚓”,钥匙在门锁中转了两圈,门锁落地,“吱呀”一声,佛堂老旧的木门被打开,门被慢慢的推开。
阳光洒进来。
刺眼。
却让人向往。
脚步声缓缓渐进,木鱼敲击的空隙,不断落地的脚步声显得分外清晰。
来人已经走到二皇子的身后,二皇子却并未回头。
木鱼声仍旧清晰的响起,一声又一声,沉稳镇定。
来人也不着急,稳稳的停在二皇子身后,不催促,也不开口,平平静静的站在那里,等二皇子结束早课。
呵,二皇子冷笑连连,心底涌起一阵又一阵的愤怒。
如果不是这个人!
如果不是他!
二皇子握着木鱼的手不由自主的用力,“啪”的一声,木杆断成两截。
“呵,”二皇子抛开木鱼,冷笑出声,“孔大人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殿下,您也用不着和我阴阳怪气的,我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孔博远倚在门口。
说的云淡风轻,“娘娘信任我,这才在临终前,把殿下托付给我。”
“殿下便是瞧我不顺眼,也暂且忍忍,只要殿下坐上那个位置,我定会走的远远的,再也不碍您的眼。”
“怎么,”二皇子反问,语气平淡,说出口的话却万分诛心,“你的贵妃娘娘,就是让你这么照、顾我的?”
二皇子仰头大笑:“一间破屋子,一把铁锁,随随便便关起来,我是不是还该感谢你,派人给我这个落魄的皇子送饭,没有把我活活饿死?!”
孔博远也轻笑:“若不是殿下不肯配合,我又何苦出此下策。”
“殿下,您就不要再想着外面的那个野男人了,”孔博远说,“我既然答应过娘娘,会监督你改好,就一定会办到的,殿下您何必跟我犟着呢?早些服个软,认了错,您也能早些出去主持大局,是不是?”
“呵。”二皇子冷笑,“孔博远,你是不是真当我傻?!”
“什么野男人,外人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吗?尚书大人?”
“当初是谁跟我说的,置办的姑娘身家清白?!是谁跟我打包票说,绝对安全?!”二皇子怒目相视,熊熊怒火,恨不得把孔博远生吞活剥!
“是谁把所谓的证据,偷偷递给三皇子?!又是谁,在朝堂上推波助澜?!”
孔博远置若罔闻。
“殿下,娘娘到底为了什么在雍和宫自刎,您想必比我清楚,您就算再不耐烦,也总不能拂了娘娘的一片心意。”
二皇子怒道一声:“我娘到底为了谁自刎?!孔博远你还有没有良心?!”
孔博远面色微正:“殿下,还请慎言,娘娘已经去世,您不该再妄议娘娘的言行。”
二皇子讥笑,“也是,我娘和茅家都倒了,我不过是一个被软禁在佛堂的废棋,呵。”
孔博远一怔,宽容的摇了摇头。
二皇子不耐烦和这个男人叨叨,可不论怎样对他破口大骂,这个男人下个月还是会接着过来,继续劝他。
如果不是二皇子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只怕他也要信了眼前这个男人,是真心的钦慕茅贵妃,并且连带着对自己这个失势的皇子,也和颜悦色。
呵,事实上?
茅倚岑所有的暗线都在孔博远手里。
孔博远哄着茅倚岑把所有的势力都给了出去!
简直可笑!
茅倚岑在后宫生活了一辈子,阴私龌龊的事情,不知道见了多少,这样的一个女人,竟然宁可相信一个外人,也不愿意相信她的儿子!
呵。
茅倚岑自刎之后的第一天,孔博远就找了个佛堂把二皇子关了起来。
从此,二皇子不得不过上了“潜心礼佛”的日子。
而孔博远?
听说混的不错。
皇上身边的新贵,新添的心腹。
茅贵妃手下的暗线与势力,名义上的主子虽然是二皇子,但实际上,二皇子这个“主子”一早就被软禁,根本无法和外界联系。
就连“孔博远混的不错”这种众所周知的消息,也是前来送饭的小厮们忍不住嘴快,在门外面瞎议论,二皇子这才知道的。
去他娘的照、顾!
去他娘的潜心礼佛!
这是他谈子卿能干的事儿么?!
“没什么事的话,你走吧,我要继续早课了。”二皇子强压下心中的怒意,面无表情的对孔博远下了逐客令。
作者有话要说: [大梁朝二皇子]:听说有人要八我弟弟,我来做个笔记,回头嘿嘿嘿你们懂的。
[江水涛涛]:秀恩爱,烧烧烧!
[海水渺渺]:秀恩爱,分的快!
[立志做赌神]回复[海水渺渺]:已经分了。
【管理员】[mdzz]回复[立志做赌神]:你走都走了,在这儿叨叨什么?!
——————————————————————————————
二楼 [楼主][立志做赌神]:@[mdzz],我见着你爹了,他一直以为是你受伤了,我跟他说,你没事。
@[背药箱的小顽童],你是不是皮痒了?
、回京
“没什么事的话,你走吧,我要继续早课了。”二皇子强压下心中的怒意,面无表情的对孔博远下了逐客令。
“我当然有事,”孔博远面带微笑,一点都没恼,“三皇子、四皇子和皇长孙在前往封地的路上,发生的事情,二皇子您大概已经听说了吧?”
“什么事情?”
二皇子盯着孔博远,上唇微抿,表情戒备。
“啊,原来您不知道啊,”孔博远微笑着解释,“就是,三位亲王,在出京的官道上,遇到一早埋伏在那里的刺客,随行人员损失过半,三位亲王受到惊吓的事情。”
“什么?!”二皇子一震。
沉思半晌,三皇子冷笑嘲讽,“他们几个,这是等不及三年,开始狗咬狗了么?”
“现在还不知道呢。”孔博远笑着眨了眨眼,“毕竟,案子还没查出来。”
“没查出来?!”二皇子喃喃重复,“这么长时间了,都没查出来,是、父皇下旨,不让去查么?!”
是谁?!
四弟么?被皇上宠爱到这种程度,为了保住犯事的儿子,宁可压下案子,而不是直接把儿子丢给言官谏臣,呵,这种特殊的待遇,也就只有四弟,仗着长公主和皇上的宠爱,才能享受的到。
孔博远不以为意,“那倒不是,陛下不仅下旨查了,”孔博远拍了拍二皇子的肩膀,面带笑容,“而且当堂大怒,下了旨,要彻彻底底的查!查的水落石出。”
“那怎么会——?难道,又是何家?”二皇子猛的抬头,“到底是谁在负责这件事情?”
孔博远微微一笑,“不巧,皇上把这件事情派给了我,刑部最近正在查这件事情。”
“那怎么会至今没有结果?!”二皇子瞳孔一缩:“你、难道你,你,想干什么?”
孔博远轻轻摇头:“殿下,你想多了,”抬眼望向三皇子,眼底满是笑意,“我想干什么,那就要看殿下,想让我干什么了。”
孔博远还是那样淡淡的笑着,只是瞧着,你便相信他对你有万分的忠诚。
二皇子自嘲的笑了。
孔博远这是在逼自己表态,到底是继续龟缩在佛堂,还是站出来,成为孔博远招揽人心的口号,台前的傀儡。
孔博远想做权臣,二皇子一早就知道。
茅贵妃没看透,只当孔博远是一个知恩图报的秀才,又或者是一个贪恋她美色的普通男人。
然而,孔博远想要的,根本不是一个茅倚岑这么简单。
事实上,二皇子冷笑一声,孔博远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个早年落魄的秀才,真正需要的,不是女人,不是正义,不是道德,而是权势。
滔天的权势后面,必定需要一个碌碌无为的君主。
说来说去,孔博远要的,不过是一个台前的傀儡。
这长达半年的“礼佛”生活,是孔博远给二皇子的下马威,也是君臣之间的博弈,显而易见,孔博远赢了。
二皇子又是一声冷笑。
还真是多亏了他的娘亲,孔博远这几年才能如日中天。
孔博远这几年的确如日中天。
早先,茅倚岑把这个刑部的秀才当做一枚暗棋,明着暗着给孔博远铺了不少路,又给他做好了身份,站稳中立的立场。
整个大梁朝,没有人会怀疑孔博远的身份,那可是“铁面无私”的刑部尚书,是皇上的心腹,是大梁朝新起的支柱。
刑部,几乎要取代已被清理一空的吏部,成为皇上手中的新势力。
这些,是茅倚岑之前安排好的。
孔博远从普普通通的一个刑部官员,一路走来,茅倚岑不知费了多少心血,不过,一切都值得的,因为——
掌握了皇上的心思,才能让二皇子在立储之路上,站于不败之地。
现在看来,茅倚岑布置的不错。
最起码,孔博远的确成了皇上的心腹,而且能够掌握皇上的言行。
“三位亲王前往封地途中遇刺”的案子,皇上思忖再三,最终还不是把这个牵扯众多的案子,交给孔博远。
而现在,孔博远的态度很明确。
这个案子也算是孔博远对二皇子一派的再次投诚,毕竟在这种事情上做了假,就相当于亲自给二皇子递了把柄。
二皇子手中,捏着孔博远的把柄,自然也会给予孔博远相应的信任。
二皇子面上风轻云淡,似乎根本不把这种事情看作什么大事,而内心,早已把孔博远翻来覆去煎煮了四五十遍。
好一个孔博远!
先是给自己下套,而后借着三皇子的手,将他二皇子拉下来,囚禁在佛堂,一段时间后,再施以恩惠,由他孔博远把二皇子扶上去,好一招雪中送炭,好一招知恩图报。
呵!
孔博远的话还在耳畔回响。
“那要看殿下,想让我干什么了。”
二皇子轻笑一声,语气和蔼:“是吗?那么,博远,你希望我让你干什么?”
孔博远的意思,二皇子当然听出来了。
“三亲王遇刺”这件案子,孔博远想做做文章,想个法子,弄出足够的证据,把三皇子、四皇子、皇长孙三个人当中的任何一个,拉下马。
又或者,三个一起拉下马,这样,以“强抢民男”而被遗弃的二皇子,就能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
“谋杀皇室血脉”、“谋杀新生兄弟叔侄”的罪名,可比“强抢民男”这种,严重的多。
二皇子陷入沉思。
这么做虽然有好处,可坏处也不少。
皇上的确下令让孔博远彻查这件案子,但也不是说其余的人,就不能查这件事情,如果有人查出了真正的主谋,公堂上对簿,一个不留意,自己就要被牵连进来。
风险太大。
虽说不是不不可以,可是,万一东窗事发,只怕自身难保啊。
一室静默。
孔博远也不催他。
半晌,太阳渐渐落下。
孔博远再度开口:“殿下,我答应过娘娘,总是要帮你坐上那个位置的。”
“只要你开口,这大梁朝,便是你的了。”
二皇子捻着佛珠,闭目养神。
孔博远长叹一声,“我路都已经铺好了,子卿,你可当真想清楚了?”
二皇子的手顿了一下,站起身来。
只不过是动动了腿脚,身上的锁链就“哗啦”“哗啦”的响。
二皇子讥笑:“孔大人说笑了,我难道还有别的选择?”
上了贼船,和死在“佛堂”相比,二皇子还是选了活着。
“三亲王遇刺案”拖了将近半年,都没有结果,二皇子毫不怀疑,如果他今天对刑部尚书说了“不”,那明天,皇上的案头上就会出现一本折子,内容大约就是“二皇子怀恨在心,蓄意报复,乃此案的罪魁祸首”。
毫无悬念的,梁明帝绝对会相信。
毕竟,谋杀亲兄弟侄子这种事,梁明帝又不是没做过。
老谈家的传统项目了。
“都是傀儡,死在台前,总比死在幕后好,不是吗?”特意似的,二皇子又晃了晃腿脚,长长的锁链碰撞,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动。
孔博远顿了一下:“殿下知道就好。”
“给我解开。”二皇子不耐烦的晃了晃锁链,语气恶劣。
孔博远也不恼,轻声低笑,掏出钥匙,蹲下,亲自给二皇子解了锁。
———————————————————————
谢府书房。
谢承文做了一个表格,勾勾画画,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茶盏站在书房门口通报。
谢父刚翻过一页,勾画新的一页。
“老爷,小少爷回来了。”茶盏站在门口,中规中矩的禀告。
谢承文的手一顿,停下笔,思忖片刻,吩咐茶盏:“让他收拾完了过来一趟。”
茶盏隔着门应了,一溜烟的回了谢无渊的院子。
谢无渊正优哉游哉的翘着二郎腿,在屋子里喝茶呐,茶韵不在了,谢无渊屋里没有大丫鬟,这会儿茶盏进来,倒是没有人拦着,谢无渊隔着老远就望见茶盏了,这会儿瞧见茶盏进了院子,谢无渊嗤笑,放下手里的茶杯,坐直了身子。
茶盏颠颠的进了谢无渊的屋子,一五一十的回禀了谢无渊,不光把谢承文的话复述的一句不差,更是把谢承文的语气模仿的惟妙惟肖。
谢无渊狭长的双眼中意味不明,不知在琢磨些什么,听完茶盏的话,只是随口的“哦”了一声,就把茶盏给打发走了。
这厢,茶盏跟谢承文汇报完毕,正纳闷呐,自家少爷这是改了性了?怎么这么好说话了,以前不都跟吃了炸药似的,一点就着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二楼 [楼主][立志做赌神]:@[mdzz],我见着你爹了,他一直以为是你受伤了,我跟他说,你没事。
@[背药箱的小顽童],你是不是皮痒了?!
我前几天想了很多,我们可能不太合适,他呆在我身边,实在是太闷了,你能想象对一只老虎产生兴趣,结果老虎为了呆在你身边,心甘情愿拔了獠牙,收起爪子,像只家猫一样温顺么?
可惜,我感兴趣的,明明是最初的老虎。
我不喜欢现在的他。
何况,长此下去,对他的发展也不好。
————————————————
[背药箱的小顽童]:主子我错了(泪流满面),整个崇州,谁不知道他不上那个号啊(泪流满面),主子你分手了,不能拿我撒气啊(泪流满面)
[我的世界比你们的大]:lz,他只是太喜欢lz了,想变成lz喜欢的样子,太过深爱所以软弱。如果lz不喜欢,请直接告诉他。
[立志做赌神]回复[我的世界比你们的大]:我会考虑。
[你的小药箱]:lz,我也喜欢她张牙舞爪的模样,然而低头的那个总是我,因为我爱她多一点,所以愿意为了她做很多改变。我想,lz的“他”肯定也和我一样。
[立志做赌神]回复[你的小药箱]:@[背药箱的小顽童]你俩差了十二岁,你迁就她不是很正常么。
[背药箱的小顽童] 回复[立志做赌神]:主子你再圈我,我的马甲就掉了!
[立志做赌神]回复[背药箱的小顽童]:(假笑)
[背药箱的小顽童] 回复[立志做赌神]:我,我,我这就走@[你的小药箱]快撤,主子要发飙了。
、书房
那厢,谢无渊正在拖拖拉拉的收拾东西,顺便在心里琢磨,待会儿去厨房吃点什么。
反正他爹说了,等他收拾完再去书房。
他一个人,收拾的慢,也情有可原嘛。
谢无渊在屋里磨蹭了半天,又去厨房磨叽了半晌,直到谢父终于等不下去,再次派人来催,谢无渊才晃晃悠悠的出了厨房,去了书房。
书房里的布置和谢无渊印象里的,一点不差。
连书籍摆放的位置,都和谢无渊临走前一模一样,完全没有变过。
谢无渊非常怀疑,书房里的书,他爹是不是从来没翻开过,也从来没看过?
谢父站在书桌后面,听见谢无渊推门进来,随手放下了羊毫毛笔,端起桌上的热茶,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
谢无渊闻着浓郁的茶香,瞧着谢父半眯着眼睛享受的样子,不由咽了口口水。
唉,自从茶韵走后,身边连个会泡茶的人都没了。
上好的明前雨露,他也想喝。
谢无渊巴巴的瞅着谢父,啊不对,谢父手里的杯子。
想喝。
嗷嗷!我说我也想喝,你听不到吗?!
想喝。
嗷嗷!
你不给我喝,你倒是让我走啊!!
回去找茶钟给我泡,哼!
谢父一点都不受影响,倒是跟逗他似的,慢悠悠的抿一口,再抿一口。一杯茶喝了能有两炷香的功夫。
谢无渊终于忍不住了。
“爹,你找我什么事儿?”
谢父轻轻扫了他一眼,慢慢开口。
“替三皇子挡箭,中了毒的事儿,说给我听听吧。”
谢无渊干咳一声,把“崇州太守屠害村民,被抓捕归案,还试图抵抗”的前因后果讲了,讲的是兴致高昂,绘声绘色,听的老爷子脸色一下拉了下来,面容阴沉,怒而不发。
末了,谢无渊瞅了瞅老爷子阴沉的脸色,琢磨着自己吹牛的时候,个人英雄主义过头了,于是又低低的补上一句。
“您让我护着三皇子,说他是谢家安身立命的根本,不能在谢家手里出事,我这不是照您的吩咐做的吗?”
谢父让他气的当场举起拐杖,狠狠的抽了他一下子:“我的意思,你还知道我的意思?!啊?!我的意思是让你做做面上功夫!啊?!你知不知道什么是面上功夫?!啊?!别让三皇子死在你手里就行了!什么太守刺杀,重兵埋伏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老子把你养了这么大,啊?!就是让你去给他们老谈家挡箭的?!你个兔崽子,啊,平日里机灵的跟个什么似的,关键时刻,倒是跟我咬文嚼字了,啊?!”
爹,您一激动,口头语都出来了。啊?——啊什么“啊”啊。
“咳咳,”谢无渊摆正表情,“爹,您不是一直教育我,谢家世代忠良,祖祖辈辈为国效力,我们更应该为皇上效忠的么,我这不是害怕拖咱家后退,给咱谢家的老祖宗丢脸吗?”
谢父火冒三丈:“你倒是知道,啊,谢家世代忠良,啊,哪里就差你这一个了?!”谢父让谢无渊气的,愤愤的翻旧账,“老谈家他们祖宗跟在咱谢家后面,躲过去的箭还少吗?!啊?!你倒是说说,哪里就差你这一个了?!啊?!”
谢家当初是跟在第一代皇帝身后打天下的人,不对,是冲在皇帝前面打天下的人,皇帝在他们家屁股后面躲箭呢。的确,他们老谈家祖宗,跟在谢家身后,躲过去的箭,不少了。
不过,这也不代表,他们就可以蒙祖上的荫庇,碌碌无为了。
始皇帝论功行赏的时候,特意赐了丹书铁券,为的不就是鼓励谢家的后人们,向先祖看齐,继续报效祖国吗?
“其实吧,”谢无渊开口解释,“爹啊,我当时也是身不由己啊。瞧见三皇子中箭,我心里咯噔一下,觉得他要是死了,我也活不了。这才冲上去的。”
谢父瞪大眼睛望向谢无渊,手里的拐杖举得老高,颤巍巍的指着谢无渊:“你,你个败家玩意儿,你说什么?!啊?!你这是要气死我啊你!!我就说你挑来挑去的,一直不肯成亲,还趁着我和你娘够不着的时候,自己把房里的大丫鬟给打发了!”
“一个丫鬟,啊!孤零零的在泉州!一个人可得怎么过哟!你也真是狠得下这个心!”谢父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谢无渊,无奈的摆摆手,“得得,这事儿先放着,毕竟当年那丫头跑咱家后厨偷东西,还失手杀了几个护院,合该被打死的,你死命拦着,也权当她还了你的。”
谢无渊暗道,茶韵这口锅我可不背,这混账是自己走的,走就走了吧,他娘的还是跟情郎一起浪迹江湖去了,倒是自在,留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谢府里,他娘的,要不是大梁朝私定终身要浸猪笼,我分分钟开口把这锅卸了!什么破锅,不背!不背!!
“啊,南淮那会儿你才几岁啊,啊?!”谢父喝了口茶,继续破口大骂,“十二岁,啊,从十二岁开始,啊,你就一直跟何贺不清不楚的!你别以为南淮隔着京城远,你爹我就什么都不知道!要不是你娘拦着我,不让我管你,我早就让茶盏把你绑成粽子运回京城了!”“
茶盏?谢无渊疑惑,不应该啊,自己和何贺独处的时候,特意把茶盏、茶宴留在老宅了啊。
难道还有别的眼线?
“你还敢走神?!”谢父抬起拐杖,反手又是一拐,“嘶”,谢无渊猛的一跳,他爹这拐杖是磁铁做的吗?怎么这么沉!!
腿上一定一片青紫了。
谢父咳了一声,放缓了音调。
“我仔细想了想,你能考上进士也不容易,多亏了人家,何家老二也算对你不错,身份也不高,不过一个次子罢了,又袭不了爵,你玩也就玩了,就算他们姓何的找上门来,咱们老谢家也不怕,就算爹再不济,也能保得住你,可你——”
“你个孽子,你竟然把主意打到了三皇子的头上?!啊?!还当着我的面说,他死了你也不活了?!你这是要逼着我带着谢家站队吗?!啊?!”
谢父举起拐杖,想了想,还是放下了,右手狠狠的拍向一旁的桌子。厚重的梨花木桌发出沉闷的声响,茶杯一震,茶水四溅。
谢无渊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好像自己的表述有问题。
“不是,爹,我是说,当时我发自内心的产生了一种感觉,如果三皇子出事,死的肯定不是他,而是我,就在当时,有那么一种直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想着回来问问您呐,您别生气啊,就算我跟三皇子有点啥,我也不可能跟他殉情啊。”
谢父虚虚的抽了一拐杖:“还跟三皇子有点啥,你赶紧给我断了,谈家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爹,”谢无渊一跳,躲开了谢父的拐杖,“咱不说这个,说说正事。”
“什么正事?”谢老爷子收了拐杖,正色道,“你除了赌钱玩男人,还能有正事?”
“我哪有那么扶不上墙,”谢无渊尴尬的咳了一声,敛了笑意:“先前三皇子遇刺的时候,我就隐隐约约觉得吧,我身上,和三皇子身上,似乎有一种联系,能转移生死的那种,反正我就是有一种直觉,如果三皇子有生命危险,死掉的很有可能是我,嗯,大体就是,我是三皇子的替死鬼之类的?”
“我说不太清楚,毕竟,这种事情,我又不能弄死三皇子,亲自去试试,弄清楚最后死的到底是谁,所以到现在也只是一种感觉。”
谢承文听了谢无渊的描述,面色一肃,深思片刻,“难道是谈家捣的鬼?”继而摇头否认:“不,谈家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谢无渊一怔,谢父的这番话,分明就是什么都不知道,一副不明就里,也不知道详情的样子,谢无渊的脸色马上变的不大好看:“怎么回事?!爹你也不知道吗?”
之前,谢无渊用“谢家的驾驭下人的手段”作饵,成功的从三皇子那里套了话。
虽然三皇子说谈家没有这等本事,可谢无渊是不怎么信的,毕竟谈家那么大,三皇子才回皇宫几年啊,知道的肯定有限,再说了,三皇子还一直不怎么受宠,这种皇室秘闻,怎么着也传不到三皇子耳朵里啊。
就算谈家真的有这种本事,三皇子也不一定知道,说句不好听的,现在的皇上,名不正言不顺的,这种手段,当今皇上知不知道都不一定,更何况只是一个皇子?
然而,谢父的表情,分明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如果真的是早年谢家与谈家之间秘而不宣的默契,那谢家没有道理不知道这件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谢老爷子收了拐杖,正色道,“你除了赌钱玩男人,还能有正事?”
我真的是写着写着,忽然就笑了哈哈哈哈谢老爷子真相了
————————————————————
[我的世界比你们的大]:lz,他只是太喜欢lz了,想变成lz喜欢的样子,太过深爱所以软弱。如果lz不喜欢,请直接告诉他。
[立志做赌神]回复[我的世界比你们的大]:我会考虑。
[你的小药箱]:lz,我也喜欢她张牙舞爪的模样,然而低头的那个总是我,因为我爱她多一点,所以愿意为了她做很多改变。我想,lz的“他”肯定也和我一样。
[立志做赌神]回复[你的小药箱]:@[背药箱的小顽童]你俩差了十二岁,你迁就她不是很正常么。
[背药箱的小顽童] 回复[立志做赌神]:主子你再圈我,我的马甲就掉了!
[立志做赌神]回复[背药箱的小顽童]:(假笑)
[背药箱的小顽童] 回复[立志做赌神]:我,我,我这就走@[你的小药箱]快撤,主子要发飙了。
、暗道
谢无渊心里也悬了口气,细细琢磨。
“爹,其实吧,我一开始以为这个跟咱家的主臣蛊一样,是谈家给谢家下的蛊什么的,不过,现在看着,好像不是?”
谢父愣了一下:“主臣蛊?你怎么知道的?”
谢无渊略一犹豫,还是和盘而出:“我不是中|毒了么,在崇州解毒的时候,碰见游医和乔楠了。”
谢父又是一愣:“‘五者’乃是谢家辛秘中的辛秘,你怎么会知道?”片刻,谢父释然,“是了,你小时候不爱活动,就喜欢窝在书房里,八成是在书房里瞧见的。”
谢无渊“嗯”了一声,权作应下。
谢无渊继续说道,“乔楠有点疯癫,挟持了三皇子,反正当时挺乱的,我们人也不够,一急之下,我就,咳,”谢无渊停下。
“你怎么了?”谢父急忙发问。
“嗯,我就私自用了谢家的秘法,咳,笔记里说的,家主才能用的那个。”
谢父又是愣了一下,脸上的惊诧遮都遮不住,“你,你说什么?家主能用的那个口令秘法?”
谢无渊又随口“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心里琢磨,谢老爷子火气忒大,照今儿的发展,待会儿肯定又得挨一顿狠骂。
谢父却只是长叹一口气:“天意,都是天意啊。我原本还以为把你和你哥一起喊过来,从你们两个当中选一个,本来我还在发愁,你大哥稳重有余,但是肚量太小;你机灵,却心思不定,不管选了谁,总有些不妥,一时半会儿也难再找到什么合适的人,毕竟,你们要继承的,不仅是谢家,更是继承整个大梁朝的喉舌,没想到,没想到啊——”
“没想到什么?”谢无渊询问。
谢父长笑一声:“没想到,蛊虫已经替我做了选择。”
谢无渊再要细问,谢父却避而不答,转而敛了笑意,语气严肃:“无渊,你跟我过来。”
谢无渊跟在谢父的后面,三拐两转的去了祠堂。
谢父推开祠堂的门,“你不是一直好奇,咱家的丹书铁券长什么样子,皇上会不会想收回去吗?”
恭恭敬敬的给先祖上香,谢父带着谢无渊跪下,实打实的磕了三个响头,便站起身来,伸出左手,将手上的戒指放在贡台的凹陷处,“咔哒”一声,有什么东西松了。
谢无渊隐蔽的打量四周,没有暗门。
也没有暗道。
细长的眉毛紧紧皱起,难道自己听错了?
谢父收回手,低声告了得罪,缓缓推动最上头的一个牌位。
那是谢家第一代祖先的牌位,也是谢家笔札的原主人,“五者”的最初主子。
谢无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是了,怪不得每次给祖先上香,他都觉得贡台缺了一块,早前还以为是前辈们小时候不懂事磕坏了。
原来是用来放戒指的,开启密室的!
祠堂一侧的墙缓缓后退,展现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道。
谢无渊跟在谢父身后,一步一步下了台阶。
或许是长久没人进来的缘故,这里的空气流通并不好,谢无渊嫌恶的皱了皱鼻子。
暗道一旁有灯,昏暗的光线,映着台阶发红,红彤彤的,异常艳丽。
谢无渊跟在谢父后面,一步一步的走下台阶。
底下隐隐有水声传来。
水声中夹杂着铁链的晃动,凝神静气,还能听到谩骂声。
谢无渊猛的回头。
不对。
不是灯光映的台阶发红!
台阶本身就是红的!
谢无渊再次一愣,狠狠吸了一口空气。
空气中传来的,根本不是发霉的味道!
而是有些类似牢房特有的腥臭的味道!
“爹,咱家祠堂底下,到底是什么?” 谢无渊发问。
这里,让谢无渊脑中浮现一个名词,一个只会出现在奸臣逆贼家中的名词。
不过,谢家真的会有这种大逆不道的东西?
“你不是猜到了吗,”谢父回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水牢。”
谢无渊表情十分精彩,怀疑共打量一色,踊跃与兴奋齐飞,很有几分小时候偷溜出家门的蠢蠢欲动,又带着些闯祸被发现的忐忑:“爹啊,咱家世代忠良,祠堂底下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谢父轻笑一声:“我瞧你这几年的手段,倒是颇得你爷爷真传,心狠手辣也就罢了,下手还不留情面,不讲交情。真没想到,你竟然还会问这种问题。”
谢无渊无辜的摸了摸鼻子:“这种问题怎么了?我一直以为,咱家是大梁朝上一等一的清流呢。”
谢父摇头:“清流?我当御史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大梁朝有清流!何况,我在朝堂上得罪了那么多人,却安安稳稳的活到现在,你以为我靠的是什么,难道真的是作为一个清流,仰仗当权者的宠信?
谢无渊:“靠的是什么?”
谢父叹了口气:“我所仰仗的,你要仰仗的,自然是谢家这么多年来的积淀。”
二人经过一个牢房,水牢里的锁链“咣当”“咣当”作响,牢里一个威武雄壮的人,披头散发,蓬头垢面。
虽说水牢建立在地下,整年整年的不见天日,但谢家并没有虐待这些囚犯,暗道一旁常年点着蜡烛,灯光摇曳。
那蓬头垢面之人,借着路旁的灯光,隐隐辨认出谢承文的模样,马上大踏步到牢房门口,指着谢承文破口大骂:“姓谢的,干你二大爷的!放老子出去!”
谢无渊没防备,被这人唬了一跳,放眼瞧去,看清那人面容后,不禁倒退一步,拽着谢父的衣角,万分惊骇:“爹,这,这不是,——”
谢父不甚在意的扫了一眼,“嗯,镇南将军,勾结突厥,通敌叛国。我上书直言,告诫凉王,他不信,我没旁的法子,他不动手,我只能自己动手,把人抓来,喏,关在这了。”
谢父时候的风轻云淡:“大梁朝的百年基业,总不能毁在凉王手里。”
凉王,就是梁明帝没称帝前的封号。
谢父做了这么多年梁明帝的朝臣,甚至被梁明帝视为心腹,可私底下,对梁明帝的称谓,却还是未登基前的“凉王”,分明是压根不承认这个皇上。
可惜了梁明帝这么多年来,一直拿谢家御史当自己的心腹。
啧,简直透心凉啊。
谢无渊摸了摸浑身立起来的寒毛,语调里满是怀疑:“爹啊,你,你真的不是因为政见不合什么的,党同伐异?”
谢父轻飘飘的看了谢无渊一眼,“我一个文臣,他一个武将,怎么政见不合?我不同意他攻打突厥吗?”
呃,镇南将军的政见是先灭掉五国,再攻打突厥,简而言之,镇南将军不想攻打突厥。
咳,然而,他爹谢承文的意思是想要攻打突厥的。
嗯,还真保不齐,就是政见不合,党同伐异那么回事儿。不过角色颠倒一下。将军拒绝出战,御史强烈要求出战。总之,就是一言不合就敲闷棍。
“啧,”谢无渊快走几步,“你们大人的世界太复杂,我这个未成年看不懂。”
谢父冷笑一声:“你还好意思装未成年说你看不懂,你当真没成年的时候,本事可大了去了,人还在南淮呐,就能把后宫搅的乌七八糟的,把京城的天给翻了。”
谢无渊一惊,早些年的事情,他自以为做的隐蔽,没想到——
“爹,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谢父又是一声冷笑,“要不是我在后面护着,弄死了那个钱家老汉,你觉得,这件事儿,翻到最后,曹阳和南淮府尹找不到你?!”
谢无渊猛的抬头:“怎么?!”
这冲击太大了。
一直以为碌碌无为的老爹,忽然露出了一副反派大Boss的嘴脸,谢无渊表示接受不能啊,苍天!
说好的谢家一门忠良呢?
怎么觉得谢家倒像是一门心思的残害忠良呢?!
“爹,”谢无渊表情严肃,“你和我说句实话,你到底是哪边的?”
谢父抬眼看他,语气不明:“怎么?你想为了三皇子,和我父子反目?”
谢无渊咳了一声,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没怎么,就是,知道您老站哪边,我一定乖乖站过去,嗯,三皇子哪有您重要,”谢无渊又悄声补了一句,“紧跟您的步伐,避免伤及我这个无辜。”
“哪边都不是,”谢父继续前行,“谢家,从来不站队。”
“嗯?”谢无渊发出疑问的音调。
“无渊,你马上就要成为下一任谢家家主,你要记得,”谢父转头叮嘱他,“谢家,维护的不是一代君王的利益,而是整个大梁朝的利益。”
“我们不参与谈家的立储,却必须参与大梁朝乱臣贼子,他国内奸的处理。”
“啊?”谢无渊理解半天,才缓过劲儿来,“爹你说真的啊,水牢里这些,都是叛国的大臣?”
作者有话要说: 谢无渊:为什么我以为的清流,都不是清流,摔!从冯老丞相到岑宇,再到我爹,尼玛一个两个的,也是够了摔!
答案略:因为【大梁朝】吃枣药丸啊!
【大梁朝】三皇子:楼上的,你再说一句试试?!
————————————
[立志做赌神]回复[你的小药箱]:@[背药箱的小顽童]你俩差了十二岁,你迁就她不是很正常么。
[背药箱的小顽童] 回复[立志做赌神]:主子你再圈我,我的马甲就掉了!
[立志做赌神]回复[背药箱的小顽童]:(假笑)
[背药箱的小顽童] 回复[立志做赌神]:我,我,我这就走@[你的小药箱]快撤,主子要发飙了。
[本座心情不好]回复[背药箱的小顽童]:你的马甲是无影楼@[影六]扒掉的,和@[立志做赌神]无关。
[影六]回复[本座心情不好]:主上,您心情不好,就别再看这个帖子了,越看越难受,属下陪您出去散散心吧。
[本座心情不好]回复[影六]:滚。
[我的世界比你们的大]回复[影六]:我想知道@[本座心情不好]@[立志做赌神]的关系,开个价吧。
[立志做赌神]回复[影六]:我也想知道我和@[本座心情不好]的关系。
[影六]回复[我的世界比你们的大]:对不起,您所查询的内容属于高级机密,除非情报交换,否则不予公开。
[影六]回复[立志做赌神]:(假笑)说真的,我现在就想分分钟把你剁成肉馅。
[本座心情不好]回复[影六]:你敢!
[立志做赌神]回复[本座心情不好]:说真的,咱俩认识?我竟然认识无影楼楼主?!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本座心情不好]回复[立志做赌神]:不,不认识。
#小剧场到此彻底结束,欢迎大家扒马甲#
每成功扒掉一个,可以随机掉落一个小番外(一本正经,每个马甲第一个扒掉的可以指定小番外的人物姓名)
砸中彩蛋随机掉落更新(彩蛋两枚)
、家族
“嗯,”谢父点头,“都是凉王不信,不肯处理的大臣。也有早年先帝不肯处理的,不过你爷爷把人抓来,先帝是知道的。谈家,有谈家的规矩。”
“嗯,”谢无渊点头,“谢家也有谢家的规矩。”谢无渊装模作样的背起谢家家规,“谢家家规第四条,不劳者,不得食。”
谢父笑着给了谢无渊一巴掌,拍的谢无渊一个趔趄,谢无渊完全没有防备,:“爹你干嘛呢?!”
“你小子,就这条记得牢!”谢父笑着骂他。
谢无渊摸着鼻子,咳了一声,笑道:“没办法,当年溜出去,好多次没饭吃,还被罚抄家规,一来二去的,不就背过了嘛。”
谢父放正脸色:“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些人,不能杀。”
“为什么?”谢无渊问道,“反正都是叛徒,养着还浪费粮食,谢家家规,不劳动的人不能吃饭!就算爹您不想沾血,饿死他们也是一样的啊!”
谢父摇头:“我们要做的,不是抓住蛀虫,而是,处理隐患,我们需要他们提供的情报和消息。”
谢无渊没再说话。
一旦事情涉及到百年家族的立家宗旨,谢无渊只能偃旗息鼓。
传承上百年的家族,香火不断,不是靠着一代两代人的积累,就能一代一代传下去的。
家族的传承与延续,需要信仰与凝聚。
大梁朝建朝到现在,除了谈家和谢家,勉强带上一个何家,其余的早年的功勋世家早都败落了。
哪怕像是冯家,虽然也在十里街占据了一个位置,但这个冯家,和当年的那个冯家,不是一个“冯”字,而何家,兜兜转转,虽然是一家,但也有过三四次的旁支接手家族,只有谢家,一直以来,都是那个“谢”家。
南淮十里街,号称南淮最繁华的地方,曾经住满了大梁朝的袭爵权贵。
南淮十里,锦绣遍地。
而现在,住在里面的人——袭爵权贵的后人们,大多已沦为平民,比如张武,比如李斌。
他们的祖先无能吗?不,肯定不。然而,他们的后人,最终还是泯然众人。
湮灭在时间的长河里,显赫一时的家族,也并未传承下去。
一个能够传承下去的家族,总会有属于它自己的独特的凝聚力与向心力。
人活一世,不过五六十年,而传承三四百年的家族,是七八代血脉共同努力的成就,单是这份信仰,谢无渊就觉得,谢家的做派,哪怕他不喜欢,也必须要尊敬。
“啧,”谢无渊在水牢里环视一周,瞧着这一大片的人头,小声嘀咕,“这么多得到皇上信任的判臣,大梁朝这是吃枣药丸啊!”
谢父叹气:“能撑一天是一天吧。”
“那个,”谢无渊一边说,一边小心打量谢父的脸色,“爹啊,其实吧,你看大梁朝都这样了,谢家真的还要处理掉所有叛徒?要不,索性,干脆——”
谢承文摇头,语气坚定,带着些许惋惜:“孩子啊,你没去过别的国家,你可能不知道,大梁朝,是六国当中,唯一一个肯给普通民众科举考试机会的国家。”
“谢家守护的,不是一个家族,不是一个王朝,而是一份希望,一份普通民众的希望啊。”
谢无渊仔细想了想,好像是这样,其余五国,官员全部是举贤制,只有大梁朝,官员是科举和举贤并进。
“唉。”谢无渊忍不住叹了口气,“如果不是科举制,大梁朝,或许也不会有这么多的叛臣和奸细。”
谢父一愣:“这个我倒是从没想过。”
谢无渊摇头:“相比于举荐,科举考试范围更广,自然也更容易混进别国的人,哪怕不是别国的人呢,贫民出身的官员,一般来说,也更容易被拉拢。”
谢父听了,若有所思,半晌,倏忽笑了:“无渊啊,你的政治直觉很敏锐啊,说真的,你天生适合政治。我该早点让你接手的。”
谢无渊随意的摆摆手:“别了,这种事情,我不想沾手。政治上的事情,还是大哥顺手,这几年不都一直是他在做的么?”
谢父又是一惊,目光凌冽,反口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嗯,”谢无渊点头,“你让我捞他那次我就在怀疑了。”
“好好的,你找他有急用,”谢无渊笑了,“一个大活人,急用什么,爹,你当时是找他核实或者发布消息什么的吧,只有这种语境,急用,才能代替急事。”
谢父哑然失笑:“一个用词罢了,你竟然能想这么深。”
谢无渊摇头:“别人的措辞,滥用“急事”和“急用”也就罢了,可爹你是当年明帝元年的状元啊,旁的不说,就照你的文学素养,找人有事,你绝对不会用“急用”这个词的。不然,你这个状元,拿的也太水了。”
谢父失笑,点头承认:“是啊,大梁朝再不济,状元总还是有点真才实学的。”
“啊,我想想,那会儿干嘛来着——啊对,茅贵妃死后,孔博远像条疯狗似的,攀着人就咬,咬了好几个无辜的大臣,我急着把他们捞出来,连夜给你哥写了信,结果你哥被关押了,半夜三更的,我披着衣服,顶着黑眼圈,打着哈欠给你写了那封信。”
“本来想写的‘我找你哥,他手下的一份信件有急用,让他赶紧寄回京’,情急之下,只记得你不知道这些事情,倒是来不及细细的想那么多,索性直接省略了中间的部分,只留下‘我找你哥有急用,赶快把他弄出来,弄回京。’”
“没想到,你倒是在这里发现了端倪。”谢承文拍着谢无渊的肩膀,目光里满是欣慰,“无渊啊,你思维敏锐,政治嗅觉很高,确实是适合做这个的人。”
谢无渊颔首微笑,一点儿也不自谦:“我也这么觉得。”
父子二人,一边说一边沿着独木朝前走,又走了没几步,谢父就带着谢无渊来到了水牢的尽头。
中央有一盏吊灯,吊灯的中间却不是火烛,而是——
传说中的丹书铁券。
谢无渊蓦地睁大了双眼,完全不可置信:“不可能?!怎么回事?!”
谢父轻拍谢无渊的肩膀:“我第一次进来的时候,也很惊讶,孩子,这是谈家对我们的信任,所以,我们才更要尽心尽力。”
传说中的丹书铁券,谢家的护身符,是大梁朝的虎符。
皇上一半,戍守边关的将领一半、
谢家却有一整块。
古往今来,一国虎符只有一块,帝王一半,将领一半,大梁朝的第一代皇帝,却铸造了两块,帝王一半,将领一半,而谢家,有一整块。
这意味着,大梁朝的所有兵马,谢家全都可以调动,在越过皇上的情况下。
虎符底下,还有一道圣旨。
留白的圣旨。
盖着大梁朝第一任皇帝的私印、国玺的圣旨。
皇室最讲究血脉辈分,旁的不说,单看长公主就行,何家干了那么多糟心的事儿,皇上也不过让长公主跪了两天,就什么都不追究了。
若是先皇留下一张废黜现在皇上的圣旨,那凉王的兄弟就完全可以打着“实现先王遗命”的旗号,起兵谋反。
名正言顺。
只是相差一代,尚且这样,若是开国皇帝的落款,附盖上私印,又加盖国玺。
可以想象,这样一份留白圣旨,最初的目的,绝对不会是用来保命的丹书铁券。
因为它根本就不是一张丹书铁券,它是一份权利交割书啊!
这不仅允了谢家必要时刻清君侧!甚至允了谢家废除一代皇帝!
谢家完全可以拥兵自立,更进一步,凭着这张留白的圣旨,谢家可以名正言顺的自立为王,又或者,自立为皇!
“当年,皇上一定很信任谢家。”谢无渊喃喃自语,“如果我是第一代皇帝,我肯定不会给属臣留这种东西。”
“哪个君王都不会,不过,”谢父轻笑一声,“谢家当年,并不是谈家的属臣。”
“嗯?”谢无渊好奇的望去,谢父却没有再解释。
“谢家第八代家主谢无渊听令,”谢父开口,语气严肃,谢无渊慌忙站好,低头垂手,“谢无渊在。”
“你可愿倾你一生护大梁朝安稳,不受外族侵犯?”
“愿意。”
“你可能做到不因私废公,不因私人感情动用大梁朝的虎符圣旨?!”
“可以。”谢无渊抬头,狭长的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笑什么笑!”谢父训斥他,谢无渊却不以为意,“爹,我都说了,我跟三皇子没有你想的那么,嗯,感情深厚。”
谢父将手上的戒指退下,递给谢无渊。
“从此以后,你就是大梁朝第八代喉舌,谢家第八代家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卷本来想起“谢家□□”的,然而,(一本正经)我想把卷标来个藏头“在(科举)√下(吏部)√谢(封地)√无(字信)√渊(潜龙),承惠四万两”
之前说皇后手下只有四个人,然而每一个都能影响大局。
hhh,要不要猜一猜?
目前已有,石跃今,XX,谢府的XXX,冯老丞相。
————————————————
、皇后
谢父说的语重心长,“你够狠,心计也够深,谢家交给你,我很放心,只不过,谢家虽然不在乎嫡庶之分,你这个做家主的,好歹也得娶妻生子,留个子嗣吧,无海那个孩子,后代也不见得聪明到哪里去,倒是无江,唉,不说了不说了。”
“回头,无江回来,你自己去见他吧,有些事情,需要交接一下,戴着这个戒指找他,他就都明白了。”
谢无渊一一应下。
“无渊啊,爹最后再跟你说一句,你可千万记住了,凡事留三分余地。”谢父说的语重心长,“当初南淮那事儿,冯文华怎么说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交情不比你和何贺何贤他们差,结果呐,你因为瞧上人家手里的两个庄子,愣是设了套让冯文华钻,得亏冯文华最后没跟你计较,不然啊,你可能就死在南淮了,你知道吗?!”
说到这儿,谢无渊狭长的眉毛紧紧皱起,“对了,爹,冯老丞相是皇后的人,这事儿你知道不?”
谢父一怔:“你这又是从哪听来的?”
谢无渊把童生试后一年的事情说了,重点说了冯文华那句“既然咱俩是一条路上的,以前的事情,我就不和你计较了。”顺带还提了那本主考官是岑宇的《五年科举,三年模拟》。
谢父的眉头皱的老高:“皇后娘娘让冯文华和你说什么了没?”
谢无渊想了想,补充道:“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回’,我以为是之前那次给她解围的回礼来着。”
谢父琢磨半天,一拍大腿:“这事儿不对,娘娘是段国人,大梁朝的话,能说能懂,但要是说大梁朝的文字,认识,但是写的特别丑,所以但凡能不写字,娘娘她是不会写字的,她既然写了个“回”,恐怕她的意思,不是说这是上次的回礼,而是让你赶紧回京。”
“啊?!”谢无渊张大嘴巴,不可置信,“让我回京干嘛?我,我跟她又不熟,不不,我跟她完全不认识啊!”
我不要站队啊!!!
尤其是不要站皇后的队啊喂!!!
一滩浑水!!!
来了大梁朝这么多年,连大梁朝的文字都不怎么会写,这种和亲公主,还一路爬到了皇后的位置,手段十分的了得。
皇上厌烦她生的儿子,她二话不说,直接把儿子丢到一边,结果导致三皇子被宫女虐待,无意识的诉求,和恶鬼做了交易,宫中的恶鬼出手,弄死了那几个宫女,皇上大怒,送三皇子出宫,皇后更是完全没有表态,就跟那不是她儿子似的。
当然,完全不排除,一切都是皇后为了让她的大儿子成为太子,牺牲小儿子布下的局。
细思极恐。
皇后不可能不知道宫女虐待三皇子,三皇子生来见鬼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只要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虐待这样一个三岁的孩子,会招惹到什么事情。
宫女们不是傻子,没人指使,谁敢去虐待皇子。
谢父瞧着谢无渊一副“别找我,我胆小最怕摊上事”的表情,无奈的叹了口气。
“童生试一年后,那不是皇子皇孙选伴读的时候吗?”谢父开口,“娘娘当初可能瞧上你,想让你给三皇子伴读,哦,也可能是给四皇子,反正托你的福,为了搞垮茅家,刘家和何家联手,作为诚意,刘家不是也给了四皇子一个伴读吗?”
“我估摸着皇后娘娘是瞧着你机灵,又跟何贺何贤走的近,想派你过去什么的,说不准呐,说不准,”谢父摇头,面有憾色。
“哎,算了算了,都过去了,说得准说不准的,也没啥用了。”
“等等,爹,”谢无渊紧紧拽着谢父的胳膊,不让谢父离开,“咱家跟皇后,是不是也有点什么?我怎么觉得这些事情,都不大对呢?!”
谢父斜眼看他,半晌,语气严肃:“你和皇后之间还有哪些事情,一起说了吧。”
谢无渊理了理思路,“那个什么,小时候有一次皇上宴请群臣,我年幼不懂事,闯了御花园,撞见太后跟何用的私情,还撞见何用跟太后一起弄死了何家小女儿,皇后娘娘救了我一命,这事儿您知道不?”
谢父拿眼看他,没说知道,也没说不知道:“继续说。”
谢无渊接着说:“再后来,那啥,我不是在南淮吗,那阵茅贵妃逼皇后逼的紧,太子又要不行了,我闲着也是闲着,就让三皇子给皇后带了个纸条,把穆光的事儿给报上去了,顺便还给何贤和皇后搭了个线。”
“嗯,后来茅皇贵妃就变成了茅贵妃,贤妃也成了贤贵妃,皇后还得了一个援军。”谢父点头,“小小年纪,心思如此恶毒,把一群人耍的团团转,我都不知道该夸你聪明还是该担心你莽撞,”谢父继续追问,“还有呢?”
谢无渊:“再就是乡试的时候,那个冯文华给我送考题的事儿了。”
“说完了?”谢父抬眼问。
谢无渊琢磨了半晌,犹犹豫豫:“爹啊,其实那会儿还有件事,也挺奇怪的,不过我不知道是不是和皇后有关。”
“和谁的事儿?”谢父问。
“岑宇。”
谢父嗤笑一声:“他啊,说吧,你怎么招着他了。”
“咳,就是那个什么吧,”谢无渊吞吞吐吐,“岑宇他不是喜欢面试年纪比较小的,能上榜又不能上榜的人么?”
“嗯,”谢父随口应着,示意他知道岑宇这个毛病,不过,“他应该没面试你吧。”
谢无渊继续说道:“我当时从考场里出来,正好碰见他了。他瞧着我,又瞧着我的卷子,然后很遗憾的摇头,脸上的表情就差没写上‘我特别想面试你,可惜没机会’这几个字了,我一开始琢磨着吧,是不是我的文章太差或者太好了,所以他没可能面试我,结果后来成绩下来,我居然是最后一个。”
“我还以为是何贺的功劳,结果揭榜的时候,何贺也是一脸茫然。”谢无渊总结,“反正,挺奇怪的。爹,原来是因为你之前打过招呼了吗?”
“岑宇跟何家有仇,你那会儿又跟何家走的那么近,我要是岑宇,我也想给你点苦头吃。”谢父嗤笑一声,“我哪有那么大的脸面,再说了,岑宇行事,皇上都管不了,你觉得他会听我的话?还是你希望我直接找人弄死他?”
“啊,”谢无渊挠挠头,“关到水牢里什么的,反正咱家也不是什么清流。”
谢父懒得理他:“还有别的事情吗?”
谢无渊又沉思半晌,方才摇头:“没了。”
谢父长叹,“儿子啊,我跟你说件事。”
“嗯?”谢无渊奇怪的朝谢父看去,他爹从来不喊自己“儿子”的,今儿这是怎么了?
“你还记得最后会试的题目吗?”谢父像随口提起一件往事一般,说的随性,仿佛会试失利不是什么大事。
“啊,记得啊,”谢无渊回想起当年的事情,“当时茶韵还安慰我,劝我三年后再考。”
“结果说着说着,到后来了,我没上火,她倒是撂挑子了,”想起茶韵当时的表情,谢无渊忍不住笑了,“说什么,不就是一场破考试么,还跟不解恨似的,反过来劝我,考不上就不考了,谁稀罕。”
“我不是说那个,”谢父揉了揉太阳穴,“你还记得会试的题目,你之前做过吗?”
“啊,这个啊,碰巧吧,何贺给我出的练笔里,的确是有原题的。”谢无渊说的漫不经心,余光却一直放在谢父的身上,生怕谢父掏出他那个要命的小本子,给何家记上那么一笔。
虽说吧,他现在和何家不怎么对付,可当初何家毕竟也是好心,如果谢父真的想给何家记上那么一笔,嗯,他可能,大概,也许——
——好吧,他不会拦着的。
“我也不是说这个,”谢父叹气。
“不光何贺,我给你出的练笔里,也是有原题的。”
“什么?!”谢无渊大惊,而后慢慢回忆起来。
的确是这样,那道题他做过两遍,只是时间过去了五年,又一直没放在心上。
毕竟谢家在他看来,至少在今天之前,那是一等一的清流,绝壁不会做这种偷窃考题的事情。就算当初觉得眼熟,也只是第一时间想起了何贺给的练笔,而没有去想谢老爷子给的练笔。
谢父看谢无渊的脸色,就知道他想起来了,“那题,是皇后给的。”
“什么?”谢无渊一蹦三尺高,“你刚不是还说,谢家不站队吗?!”
“你不好奇,为什么谢家的庶子能进宫伴读吗?”谢父没回答谢无渊的质问,抬头反问。
“为什么?”谢无渊顺着谢父的话头。
“呵,”谢父讥笑一声,“问你娘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当年谢父说“是自己搞砸了啊!要不是自己那么心急,也不至于把事情弄成这个样子。真是糟蹋了娘娘的一片心意啊”
hhh,你们是不是都以为娘娘是指何贤贤贵妃了,因为当时何贺正好找何贤帮忙来着,所以我猜会有人联想到何贤身上……
————————
关于小剧场,澄清两点,【本座心情不好】和【立志做赌神】没有任何感情纠葛(一本正经,如果有,那一定是你们的错觉),然后,【我的世界比你们的大】是个小号,他的马甲你们猜到了没~~嗯,【我的世界比你们的大】发言很谨慎,但是!!请注意他的马甲名!!
回过头去看看,挺心酸的。
、包子铺
远郊。
御林禁卫军。
何贺自从那日与谢无渊不欢而散后,整个人郁郁不得志,他本身又没有什么不良的嗜好,自然也没有借酒浇愁的想法,只能将一身的烦躁郁闷,全部化作武力,不论是轮值还是演练,表现都相当优异,再加上何家的背景在后面摆着,人又是当朝丞相袁默放进来的,一前一后不过一年的时间,何贺就从一个普通的从七品,升到了正六品。
后来,更是借着皇家狩猎,皇上外出围场打猎的时候,拔了一个头筹,皇上论功行赏的时候,又上了一级。
正五品的禁卫军副统领,整个近郊禁卫军,除了年近半百的王统领,还没出现过这么年轻的正五品副统领。
二十岁的何贺,一眨眼,成了整个近郊禁卫军最有潜力的人。
“何贺啊,”王统领拍拍何贺的肩膀,语重心长。
“你不能老是一门心思放在练武带兵上啊,总得对自己的终身大事长点心吧。”
何贺收了朴刀,转身回营。
“唉,你不愿意就算了,”王统领跟在他身后叹气,“我也不逼你,对了,”王统领从随行的士兵手里拿过一张调令,“这是最近上面刚下来的调令,咱们这儿穷乡僻壤的,能平调回京也不容易。”
“狩猎那会儿,皇上想把你调回去,你给拒了,这次可别那么莽撞了。”
何贺接过调令,随手放在桌上,不怎么在意的模样。
“你倒是好好想想啊!”王统领瞧何贺不紧不慢的样子,心里都替他着急。
“嗯,”何贺语气平淡,“我会考虑的。”
“你再想想吧,”王统领把调令拿起,又塞回何贺的手里,“百官调动还有一段时间,不急在这一时。”
“统领,”何贺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加纠缠,“我想请五天的假。”
“干嘛去?”王统领问何贺。
“回家。”何贺回答很简洁。
王统领诧异的瞧着他:“你不是不爱回家吗?这一年,你就没回过京,今儿怎么想回去了?”
何贺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见一个人。”
王统领先是疑惑的思索,而后露出了然的神情,说话十分爽快:“成啊,你回去吧,要是五天不够,你随便派个人来说一声,我再给你续上五天。”
“青年才俊相亲大会,哈哈,确实挺不错的,”王统领拍着何贺的肩膀,一改之前的愁容,笑的开怀,“你小子,长得帅,又年轻有为,绝对没问题的,再说了,既然两年前能找着,两年后肯定也行!”
何贺原本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不爱笑,但也不恼。
这会儿却是猛的拍开王统领的手,拉下了脸色,语气不善:“不是。”
“咳咳,不是,不是,”王统领促狭的挤挤眼,“我懂的,我都懂。”
何贺没再理他,拿起桌上的朴刀,转身离开。
—————————————————————————————
且说谢无渊在谢府,从谢家书房,啊不对,从谢家祠堂出来,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
不能怪他多想,这事儿,让他爹那么阴阳怪气的一说,真是挺寒碜人的。
“你不好奇,为什么谢家的庶子能进宫伴读吗?”
“为什么?”
“呵,”“问你娘去。”
问你娘去……
你娘……
娘……
卧了个大槽!
他娘也是皇后的人?!
谢无渊真的觉得自己身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渗得慌,真的。
谢无渊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刚从南淮回来那阵儿,还处在对自家状况不太了解的阶段,总是傻不拉几的担心皇上惦记着丹书铁券,拿谢家开刀,一听说皇上选伴读,挑上了谢家,结果谢家就巴巴的送了一个庶子过去,谢无渊在南淮都快抓狂了,什么猪队友啊这是!!
后来,谢无渊回京后,还特意问过他娘,说,知不知道谢无海为什么去了皇宫伴读,而他娘只是摇头,很淡定的说了句“总不会是坏事。”
总……不……会……是……坏……事。
怪不得他娘不担心皇上皇后会怪罪。
有一个这么能耐的主子,摊他谢无渊身上,他也不担心。
简直了。
真的,谢无渊觉得他对皇后真是佩服极了。
这种人才,如果投的是男胎,妥妥的是段国的下一任国主。
————————————
京城。
一家包子铺。
一个带着斗笠的男子,动作迅速,三短三长的敲了六下门。
片刻,包子铺的门板被拿下,一位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迎着斗笠男进门,低头哈腰:“博爷,您来了。”
斗笠男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绕过中年男子,进了里屋。
位置偏僻,隐在暗巷,黑黢黢的夜幕,将店门盖的严严实实,也将来人衬的神神秘秘。
一盏茶。
一炷香。
一个时辰过去了,包子铺的门紧闭,仿佛之前出现过的访客只是月黑风高夜的一个恍惚,一次幻觉。
守在暗巷里的小厮不自觉的皱紧眉头,难道那人已经从后门偷溜了?
又是一个时辰,灰蒙蒙的天,几欲破晓,初闻鸡语。
小厮原地跺了跺脚,从暗巷的另一端绕了出去,回宫复命。
————————
小厮走后,茶钟从对巷的屋檐上跳下,舒展了一下蜷缩半天的身体,喃喃自语:“主子离京前,让我盯着二皇子,我盯了半年,屁事没有,巧不巧的,主子刚回来,这边就有动作了。”
————————————
“刑部尚书怎么会,和二皇子有联系?”何贺隐在暗处,仔细打量眼前“有家包子铺”的牌匾,暗自记下。
————————
前几日,京中的暗线告诉何贺,谢家小少爷回来了,何贺这才跟王统领请了十天的假,为的就是赶回来见谢无渊一面。
结果,守在门口数天,茶盏不给通报不说,谢无渊更是连门都没出,连制造偶遇都没有机会。何贺都开始怀疑,谢无渊是不是为了躲他,每天都从后门出去。
今天也是巧了,何贺刚出门,就瞧见茶钟满脸焦急的从后门蹿出来,一溜小跑,茶钟打小跟在谢无渊身边,算的上是心腹中的心腹,轻易不会满脸愁容。
除非,除非是——
何贺心里拐了个弯,偷偷摸摸的跟在茶钟身后。
————————
茶钟直至将“有家包子铺”的位置背的滚瓜烂熟,连哪里有几个黑印都数的一清二楚,反复记下周围的建筑,又抬头确认一遍,直至确认无误,这才顺着墙沿,溜溜的回去。
何贺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悄悄跟在茶钟身后。
————
二皇子府。
一位小厮跪倒在地:“殿下,照您的吩咐,属下这几日一直偷偷跟在孔博远身后,您所料分毫不差,孔博远今日入夜,果真有所行动,属下已将其秘密据点标注,只是他选的地方实在太过隐秘,中央大街一楼的包子铺,门板一挡,纹丝不透,屋顶二楼是酒楼,属下哪怕跳上屋顶,也听不着丁点声音,更别说进屋里去了,所以属下无法判断,此处的人到底是不是当年娘娘留下的暗线,这是属下绘制的路线图,还请殿下过目。”
二皇子接过小厮递上的图纸,放眼扫去,图纸上粗粗的标注了三个地方,孔博远的宅子,一条暗巷,一家包子铺。
包子铺啊。
二皇子眉头紧皱。
茅家最开始的确是卖包子的没错,但后来,卖包子的利润实在是太低,茅家就撤了所有和包子相关的买卖。
这家包子铺到底会不会是其中的一个据点?
二皇子收好图纸:“你做的不错,下去领赏吧。”
——————
包子铺。
茶盏走后,包子铺的门板再次被拿下。
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探出头,左右张望,片刻,将门板再次合上。
“博爷,您说的对,何家果真派人来了。”
斗笠男此刻已经摘了斗笠,去了装饰,冷笑一声:“不是何家的,是谢无渊的。”
中年男子露出一副放心的表情,好像刚刚那个一直在擦冷汗的人,不是他似的。
“那就好,那就好。”
斗笠男又是一声冷笑:“瞧把你给慌的,怕什么,我还打算借着这次,干一票大的呢。”
中年男子的脸唰的白了:“博,博爷,您,您——”
斗笠男一眼扫去,中年男子立马噤声。
“继续,这几天,一定要联系上何家。”
再次带上斗笠,孔博远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路过暗巷的时候,目光轻飘飘的扫去,嘴角浮上一抹诡笑。
————————
作者有话要说: 【友情提示】注意他们的马甲【名】
其实我觉得,应该差不多有人能猜到了吧。
【立志做赌神】= = 》 谢无渊
【mdzz】= = 》 范景辉
【背药箱的小药童】= = 》 游小林
【影六】= = 》 影六
【你的小药箱】= = 》 任宇星
【本座心情不好】= = 》无影楼楼主(欢迎继续扒马甲,无影楼楼主只是一个马甲,不要大意的继续扒,你会发现新天地)
【江水滔滔】= = 》谢无江
【海水渺渺】= = 》谢无海
【我的世界比你们的大】= = 》 能见鬼的三皇子
、谢家大夫人
谢府。
茶钟蹑手蹑脚的从后门溜进谢家,还特意左右打量一番,确认四周没人了,这才撕下易容,进了谢府。
何贺略一犹豫,还是跟在茶钟身后,翻墙进了谢府。
何贺功夫不错,踩在屋檐上,愣是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七拐八拐的,就到了谢无渊的院子。
比茶钟还快上那么几分。
谢无渊这会儿正盯着院子里的一颗绿草,神游天外。
倒不是在想什么阴谋诡计,也没有在怀念谁,只是一种缓解压力的方式。
大多数男人都会做的那样,什么都不想,纯粹的放空自己,也算是一种放松。
何贺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声。
很有用的招数。
只是,当初那个小阎王,而今,又是为了什么在劳碌?
坊间的传闻一条条浮出水面,何贺不想相信,却不得不相信。
或许。
从三皇子设计陷害谢无渊,谢无渊却踏上三皇子的马车的那一刻,答案就已经揭晓了。
只是,他不愿意相信罢了。
恍惚间,何贺似乎泄出一声叹息。
谢无渊好像动了动,何贺拿不准,自己到底出没出声,谢无渊的反应,仿佛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
“过来吧,我知道你来了。”谢无渊叹了口气,将手里的杯子,放回石桌。
何贺提气,打算一跃而下。
茶钟却比何贺快了一步。
何贺堪堪停在屋顶,紧贴屋脊。
“主子。”茶钟从偏门转进来,没有异常。
“嗯。”谢无渊应了一声,眉头微皱,“事情有进展了?”
茶钟垂首,眼睛的余光却放在谢无渊微皱的眉头上,暗道,糟了,主子不耐烦了。
谢无渊早前在想谢父说的那句“问你娘”,想的是心力交瘁,他知道屋顶有人,他也知道屋顶上的是谁,然而他不想管。
如果亲生的爹娘都不能相信,那么,这个世上,他还能相信谁?
随便吧。
反正都一样。
茶钟不敢耽误,瞧见谢无渊示意,马上凑上前来,把早前谢无渊吩咐的事情一一说了,顺带提了一下那家包子铺。
谢无渊揉着眉心,面露疲惫:“哪家包子铺?”
“就是,街头右拐,暗巷对面那家,他们家包子死难吃死难吃的,还老不关门大吉。”
“嗯,”谢无渊随意应了,忽然反应过来,“等等,你说哪家?”
“啊?”茶钟还是第一次瞧见自己主子露出这种表情,嗯,挺意外的,主子似乎对这件事特别感兴趣,于是茶钟详详细细的把地址又说了一遍,末了补上一句,“您走前几天,还特意去那瞧过,买了一屉包子,您嫌难吃,扔给乞丐了。”
谢无渊揉着眉心,突然笑了:“茶钟,你帮我给顺风赌坊递封信。”
茶钟低低应下。
茶钟进门时,瞧见的,就是一个看似在出神,实际上,好像还是在出神的主子。可茶钟出门时,留下的,却是一个生龙活虎,斗志昂扬的主子。
何贺蹲在屋檐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瞧着谢无渊前后的变化,这么多年来,哪怕是只听声音,何贺也能判断谢无渊的心情,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那家包子铺,到底有什么?
顺风赌坊,又和谢无渊有什么关系?
何贺脑海里转着成千上百个问号,却始终没有勇气,跳下去问清楚。
他怕。
他怕看见再次看见谢无渊不屑一顾的神情,更怕听见谢无渊尖刻的话语。
哪怕,他其实什么都没做。
谢无渊等在这里,原本就是为了听茶钟禀报,这里地界偏僻,碰不到内眷,也没那么多规矩。
茶钟要是从前门走到谢无渊的院子里,路上遇到支使茶钟跑腿的管家或管事婆婆就得有十好几个,茶钟一个小厮,推又推不掉,光是这种跑腿的活计,足够让他从早上跑到下午,忙的脚不沾地,哪里还有空去打听消息,处理事情。
茶钟走后,照理说,谢无渊应该回自己的屋子了,毕竟这里风大,也没有灯。
谢无渊却又在院子里等了一个时辰。
从天亮等到天黑。
“呵。”谢无渊嗤笑,转身离开。
何贺望着谢无渊离去的背景,动了动已经麻木的双腿,叹了口气,也猫着腰,从屋脊上离去。
——————
茶韵走后,谢无渊屋里就没人了,丫鬟小厮的倒是有几个,不过贴身伺候的,是没有了的。
茶钟虽然和谢无渊亲近,但也终归是个小厮,像是伺候主子脱衣换鞋、整理主子衣物这种事儿,它就不是小厮该做的。
所以,收拾东西细软,这些活儿,暂时都得谢无渊自己来。
当初,谢无渊从泉州回来的时候,大夫人听茶韵留在了泉州,当下就张罗着,要给谢无渊屋里再添个丫鬟,谢无渊推了两次没推掉,也就随他娘去了,反正有个贴身伺候的丫鬟,处理杂事,对主子来说,也是一种享受。
结果大丫鬟的人选,刚刚定下来,管事的还没来得及训练呐,谢无渊就锒铛入狱,后来出倒是出来了,可这谢小少爷出来后,一天都没消停,当天晚上直接收拾好包袱,第二天一大早跟着三皇子,去了崇州。
大夫人只能把这丫头留在自己身边,琢磨着以后再说。
这会儿茶钟刚从顺风赌坊回来,还没来得及进门呐,就瞧见大夫人和丫鬟们过来了,他一个小厮,哪怕有天大的事儿,这会儿也得靠边站,小厮是不能见内眷的。
谢无渊听了爹那句不阴不阳的“问你娘”,琢磨了老半天,怎么琢磨,怎么觉得心里不对劲儿,这当空,正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去问大夫人呐,大夫人就带着丫鬟杀过来了。
老实说,在谢无渊的印象里,他娘就是一个躺在床上的病秧子,还是整日不见外人的那种,他爹总说他娘的身体特别不好,早些时候,谢无渊对他娘压根没什么印象。
小时候,谢无渊每次去给他娘问好,晨省昏定的,也就只能在外面隔着帘子说两句,基本都进不到屋里。
谢无渊还以为是自己小时候好赌成命,遭人嫌,猫狗不待见的,也正常,要是自己有这么一个儿子,非得打死他不成,现在想想,可能吧,压根不是自己想的那么回事。
如果真的和谢父说的那般,谢家是大梁朝的喉舌,是大梁朝肃清外贼内奸的主要势力,那照谢父所说,谢家大夫人是皇后娘娘的人,皇后娘娘很有可能是段国的人,那这么一来,他娘其实也算是一个潜藏在大梁朝的内奸。
弄不好,这么多年来,谢父一直都把他娘暗戳戳的囚禁在卧室,对外称病。
“无渊啊,”大夫人拍着谢无渊的手,满脸慈爱,“你一回来,我就听说了,不过下人们回禀,说你被你爹叫到书房去了,谢家书房一直是内眷禁入的,所以我才没去打扰你们。”
谢无渊这会儿带着有色眼镜看他娘,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娘的话有问题。
书房是内眷禁止进入的,他娘是怎么知道的?肯定是想进去看,或者想进去找什么东西,被拦下了。
嗯,谢无渊想想书房里的那些东西,手札笔记,阵法战略,都是个顶个儿的大梁朝机密,这么想着,谢无渊更加坚定了他娘身份极其不好的想法。
大夫人又细细的问了谢无渊在崇州的事情,诸如“吃的好不好”啊,“住的怎么样”啊,谢无渊一一答了,没好意思说他跟三皇子住在一间,嗯,这种事情,不管是出于哪种立场,都不能跟他这个疑似敌方内奸的娘说,万一他娘知道了,在他衣服上洒毒,把三皇子借机弄死了怎么办?
大夫人听着谢无渊的回答,点头应道:“这么瞧着,崇州倒算是个不错的地方,东西的价钱,跟这边差不多,粮仓应该也比较充足。”
这思路对么?这思路真的对么?!
身为一个母亲,询问儿子在外面过的怎么样,最后得出“粮仓储备毕竟足”这种标准的间谍结论,这思路真的对么?!
谢无渊真的是万分相信他娘是来打听军情的了。
要知道,这三块封地,都是位于边疆地带,其中,崇州临近鲁国,洛州临近段国,虽说,段国不大可能隔着洛州去打崇州,但总归,粮仓这种东西,还是算在国家储备当中的,可以称得上是国家机密了,换句话说,古代的存粮,相当于现在的存款。
大夫人的行为,搁到现在,完全可以翻译为——嗯,这个国家的物价和我国的差不多,战斗力也应该差不多,军需储备(粮食)也差不多,可以勉力一战。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错=。=有点晚,不好意思,爱你们么么哒……
、交错
谢无渊脑海里天人交战,分分钟脑补了万一他爹和他娘决裂,他该怎么办?
虽然这不是他第一辈子的爹娘,但也是这辈子生了他养了他的人,他娘生了他,他爹养大他,万一真的开撕了,一边是生他的人,一边是养他的人,一边是大梁朝,一边是段国,他帮谁?
他又该帮谁?!
谢夫人瞧见谢无渊的心不在焉,只当他是在外面呆的时间太久,一个人忙里忙外的,累着了,于是点着谢无渊的额头,笑话他:“再让你一个人往外跑,给你准备的丫头小厮,你竟然连看都不看一眼,一个都不带在身边,活该自己一个人呢,在外面吃苦受累。”
谢无渊认错:“娘,我知道错了,不过,我去崇州,和去泉州的时候又不一样。”
“泉州的时候,孩儿是主事的,排场大些,也不打紧。反正我带多少伺候的人,都没人敢说闲话。”
“可前几个月,孩儿可是跟着三皇子后面的,三皇子都没那么大排场,孩儿要是带那么一大堆的人去,也不像话啊。”
大夫人叹了口气:“随便你吧,你长大了,也该有自己的想法了。”
谢无渊又分分钟脑补了他娘想在“在三皇子身边安插内奸”的小剧场。
比如趁机把丫鬟安插在自己身边,寻找机会,暗自接近三皇子,以爬上三皇子的床为最终目标,诸如此类的——
这个世界已经阻挡不了他的脑洞了。
母子二人又说了会儿话,期间,大夫人有意无意的提了范大学士一句。
“我前几天听说,范大学士在找月亡散的解药,说什么范景辉给三皇子挡箭,中了月亡散,哎,后来怎么样了,人救回来没?”
谢无渊一愣:“娘,爹没跟你说,中箭的那个,是我吗?”
这不科学啊。
难道他爹没跟他娘说?
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也值当瞒的这么紧?
谢家大夫人的脸当场就白了,一点缓冲都没有,煞白煞白的。
“儿子,你和我说实话,你为什么要替三皇子挡箭。”
谢家大夫人的脸色不好看,语气甚至有些颤抖,但整个人却还是比较镇定的,没有那些达官贵人的夫人们,听到自己孩子受伤时的歇斯底里。
嗯,间谍素养,满分。
谢无渊在间谍素养后面画了个√。
不过,谢无渊虽然心里起疑,也没打算和盘托出,只是含糊其辞的说了句:“就觉得,如果他死了,我也活不了。”
谢母的手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声音哽咽:“作孽哟,作孽。”
谢无渊觉得他娘的反应,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大对劲。
他爹之前说了,他娘对他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这件事情,完全不在意,之前谢父想要把谢无渊绑成粽子,送回京城的时候,还是谢无渊的娘亲拦着,谢父这才作罢。
于情于理,谢母的反应,不应该这么大。
谢无渊猛的想起来那句“问你娘去”。
蛊虫的传播是在血脉中延续。
因为谢家和谈家的特殊性,再加上之前“五者”的存在,让谢无渊的思路一直跑偏,总以为谢家这些东西奇奇怪怪的,保不齐自己身体不对劲,也是因为谢家老祖宗的缘故。
一直忽略了一件事。
人,是一父一母,两个人一起生的。
血脉的延续,除了父亲一族,还有母亲一族。
不是父亲,却不一定不是母亲。
父亲否定掉,却让他来问他娘,原来竟是这个意思。
“娘,你跟皇后——”谢无渊开口。
不论他爹和他娘到底开撕不开撕,也不论大梁朝和段国到底开战不开战,也不论这天下将来是大梁朝还是段国,谢无渊都不会与他爹或他娘为敌。
谢无渊对国家没有太多的归属感,他一生最为看重的,是家人。
而父母,是被划在家人的范畴中的,要守护一辈子的人。
如果可能,谢无渊当然希望谢父和谢母能够琴瑟和谐,而不是相看两生厌。
“儿子,这都是娘当年造的孽啊,”谢家大夫人抹掉眼泪,讲起那些没有多少人真的的陈年往事。
“为娘年轻时不懂事,听说自己打小就定下了娃娃亲,一时冲动,不想和你爹成亲,索性拿了往日里攒下的私房钱财,找了几份地图,学别人离家出走,人生地不熟的,一路走,一路看地图,结果越走越远,路上还遇到了几波劫匪,兵荒马乱的,唉,最终逃到了段国边境,勉强混了个平安。”
“一开始日子过的还不错,后来身上的盘缠花光了,可是吃饭需要银子,住客栈需要银子,哪怕是跟着商队回大梁朝,也需要大把大把的银子,我便想着,出去找点事儿做。”
“你也知道,你外公家里是武将出身,我打小就不爱绣花刺鸟,倒是在拳脚功夫上颇有建树,可惜,”谢大夫人摇头,“我一个女人,又不能开武馆授意,也不能去码头扛大包,算来算去,这世间诸般营生,我竟一样都做不了。”
“那娘你后来怎么弄到钱的?”谢无渊问。
偷的?抢的?
谢大夫人瞧瞧谢无渊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摇头失笑:“你当我是你啊,从小三教九流的混,什么规矩都没有。”
谢大夫人露出回忆的神色:“段国那会儿在招募试药的人,倒都是明码标价,只说试一下药性,民众们参与的人呢,也有很多。”
“我一想,客栈洗盘子的都嫌我手笨不愿要我,除了去偷去抢或者别的不光彩的营生外,我也就只能干干这个了,”谢大夫人叹了口气,“再加上,试药的价钱给的又很高,段国国内也有很多人在报名,应当没有什么危险,我一咬牙,仗着自己学过一些拳脚功夫,万一情况不对,也来得及撤退,就去了。”
“呃,”谢无渊插嘴问了一句,“我能问一下,试药的人的价钱吗?”
“一次一碗药水,一共十天,总共二十六两黄金,”谢大夫人一顿,补充道,“足够从段国回大梁朝两趟了。”
谢无渊露出了然的神色,价格给的那么高,其中肯定有诈。
“那不是普通的药水?”谢无渊萌生了一个猜测,“这就是那种类似生死替换的那种东西?”
“不是,”谢夫人摇头,“那就是普通的药水,不然段国民众也不会那么踊跃。”
“那为什么——?”谢无渊问。
“第十天,负责这个事情的人来了,给我们发银子,那个负责人,”他娘顿了一下,“是段国皇子的亲随,一起来的,还有段国的公主,也就是现在的皇后娘娘。”
“段国皇子?”谢无渊一愣,“就是那个喜好女色,荒淫无度的段国皇子,现任的段国皇上?”
“嗯,是他。”谢家大夫人点头,继续说,“那个亲随,想直接把我带走,被公主拦下了,他们兄妹关系很不和睦,”谢夫人轻笑,“皇后娘娘当初拦下那个亲随,指了我跟着她,可能就是单纯的为了给他哥哥添堵,毕竟之前才不久,她身边的丫鬟被她哥哥玷污,哦,对了,我们试的药,就是为了给他哥哥喝的。”
“那丫鬟气不过,又不能反抗,在身上猝了毒。”谢家大夫人嗤笑,“可惜,娘娘的哥哥,没死成。”
“那后来——?”谢无渊问。
谢家大夫人:“我孤身一人,他们都带着军队,皇子和公主开撕,机会虽好,可我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只能任人宰割。好在娘娘把我带回去,只是想给她哥哥添堵,倒是没再出什么岔子。”
“段国皇子就没想法儿把场子找回来?”谢无渊问。
“想,怎么不想,可惜啊,”谢家大夫人轻笑,“找了几次,没找成,”谢家大夫人瞧着谢无渊不可置信的样子,轻轻摆了摆手,“无渊啊,无论如何,你可千万别小瞧了咱们这位这段国的公主,大梁朝的皇后。”
“我知道她挺厉害的,”谢无渊点头,“她来大梁朝后,也笼络了不少人。”
谢无渊跳过这个话题,继续追问,“后来那位皇子就这么放过了公主?”
“我们一开始也这么以为,皇子在公主手中,吃了几次苦头,我们还以为他是彻底放弃了,没想到——”谢夫人叹了口气。
“没想到什么?”谢无渊追问。
“有一天,芪国的国君派使臣前来段国,使臣向段国皇上进贡了一种药丸,名字叫生死相随,听着倒是挺文艺的名字,实际上,就是一种替死的药物,分为主药和辅药两种,主药是金色的,辅药是灰色的。”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我想写感情戏!!!嗷嗷嗷嗷!!!!好烦!!!
、线索
“段国皇上贪生怕死,找这种药找了很久,这会儿好不容易得到了,想找人试药,三皇子站出来,说公主前几天从试药坊找了一个侍女,之前就是在试药的人,正好儿,这会儿一起把这个药给试了,公主和我当时都在场,那种情况,也只能替皇上试药。”
“后来呢?”谢无渊攒紧了拳头,试那种药,无非就是服下药后,命人给公主一剑,锥心的一剑,看看最后死的,是公主,还是侍女。
段国皇帝,呵,这笔账,我记下了。
“哪有什么后来啊,”谢夫人叹息,“这原本就是个连环计,芪国的国君进贡这药丸,为的就是让段国皇上召唤带兵器的人上殿。我们甚至都不知道剑客什么时候被掉的包,被叫上来的剑客,就在大殿上拔剑的时候,刺中了坐在主位的皇上。”
“后来,段国皇子就即位了?”谢无渊阴涔涔的猜测,干掉皇上,得利的,只有段国皇子。
“嗯,”谢夫人点头,表情说不上是惆怅还是庆幸。
“我之前还一度以为自己这辈子回不来大梁朝了,结果公主的哥哥即位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他这个碍事的妹妹,送到大梁朝和亲。”
“呃,我一直以为,公主是战败和亲的。”谢无渊讪讪的问,“原来不是吗?”
“战败和亲,呵,”谢夫人笑道,“倒也不错,段国皇子上位,老皇上的尸骨还放在大殿呐,就又故技重施,在咱大梁朝演了这么一出。”
“借献药的机会,趁机行刺?”谢无渊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内心已经有了答案。
“嗯,”谢大夫人说的平淡,仿佛一国之主被在自家大殿上被行刺,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大事儿,“没成,倒是给大梁朝一个现成的把柄。”
“嗯,这个借口起兵,的确是不错,”谢无渊点头,“不过,我怎么没瞧见这段战争的记载?”
“呵,”又是一声冷笑,谢大夫人语气十分不屑,“根本就没打起来,大梁朝的兵马刚集合,段国皇子就趁机求和,早早的递了求和书,还送了陪嫁公主。”
“原来如此。”谢无渊恍然大悟,怪不得所有的资料上都没记载过那件事情,但却说公主是战败和亲的,早些谢无渊还以为是碍着皇后娘娘的面子,谁想到,原来,找不着资料的原因,是因为压根没打起来。
半晌,谢大夫人才叹气,露出侥幸的神色。
“公主知道我原本就是大梁朝的人,又想着若她死了,我必定也会死,势必不会对她有二心,因此,清点嫁妆的时候,把我也一起算进去,顶了一个陪嫁宫女的名额,我索性趁机跟在和亲的队伍里,回到了大梁。”
“你回了大梁朝之后,又阴差阳错的,嫁给了原本的婚约者我爹?”谢无渊追问。
谢大夫人又是一声叹息:“哪里是什么阴差阳错啊!你爹他等我等了整整八年。”
谢无渊露出惊愕的表情。
这,这——
怎么可能?!
谢大夫人没有在意,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
“本来以为谢承文他早就成亲了,毕竟当初是我逃婚在先,就算早年两家有些交情,也不可能仗着祖辈的交情,让他一直等着我,没想到回府以后,得到的,竟然是他一直等我等到三十多岁,至今未娶的消息。”
你一感动就嫁了他,可他娶你,又当真只是为了娶你吗?
话到了嘴边,谢无渊咽了下去。
“在来大梁朝的路上,公主遇到过几次危险,所以我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有问题,”谢夫人瞧着谢无渊,眼神自责难过,“本来没想着要孩子,这才让你爹纳了你二娘,结果没想到,后来还是有了你。”
谢夫人又叹了口气:“生下你之后,我再也没有过那种危机感,还天真的以为那个‘生死相随’已经失效了,没想到,竟然传到了你的身体里。”
“照这么说,”谢无渊的思绪很快被转移,“三皇子体内应该是有主药?”谢无渊问。
“嗯,”谢夫人点头,“应该是这样,毕竟没有谁会无缘无故的生一个,刚出生就能看见鬼的孩子。”
“那,”谢无渊虽然问了,但其实并不抱什么希望,“有解药吗?”
谢夫人摇头:“我找过很多资料,最后也只是找到了一张残方。”
“里面的药材,虽然难寻,但也都存在,最难的,是没有具体的熬煮方法,回头我让人拿给你。”谢夫人忧心忡忡的望向谢无渊,“你爹一直不知道这件事情,如果实在没有办法,你就跟他实话实说了吧,用不着顾虑我。”
“他肯定有办法的。”谢大夫人长叹,“总归,他也是姓谢。”
谢无渊一愣:“娘,你知道谢家其实是——”
谢大夫人强笑着揉了揉谢无渊的头:“孩子,谢家的门,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能进谢家门的,又能无知到哪里去?”
谢大夫人摇头,神色怅然:“难不成真的夫妻两个从黑发到白头,过一辈子,却对彼此的事情一无所知吗?这种日子,哪里会过的舒服了。”
“谢家是大梁抵御外族的中坚力量,这个我总还是知道的。”
“那,娘,你——你还让我去跟爹说?”谢无渊追问。
谢夫人望着窗外的阳光,表情祥和,“这么多年,也够本了,何况,最差不过不见天日罢了,哪里又有什么呢。他,毕竟,还是爱我的。”
不见天日,说的是水牢吗?
谢无渊在心里叹气。
“爹他其实知道你是皇后的人——”话到嘴边,谢无渊还是把它又咽下去了。
先探探他爹的口风再说吧。
如果他爹只是想放长线钓大鱼,那他今天说了这句话,就相当于变相害了他娘。
谢无渊又和谢夫人聊了会儿天,这才把人送了出去。
晚些的时候,谢无渊出了自己的院子,去书房里找他爹。
除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太过惊诧意外,谢无渊需要向他爹求证,此外,谢家的一些权力还需要交割,再加上,今天茶钟汇报的,二皇子终于有了行动,以及——
孔博远为何会出现在“有家包子铺”里。
谢无渊出京前,之所以会特意去那家包子铺溜一圈,不是因为那里的包子好吃,而是因为,那家店,是芪国私下里的联络场所!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谢无渊也是阴差阳错之下,从顺风赌坊听来的消息。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爹,你在里面吗?”谢无渊站在门口问。
谢父咳了一声,略带苍老的声音喊谢无渊“进来。”
谢无渊推门而入,找了个位置,随便坐下,随口拈来一块糕点,“爹,你知道‘有家包子铺’吗?”
“嗯,知道,”谢父写折子的手一顿,“芪国的私下联络场所,我注意它好几年了,一直风平浪静,怎么,咳,怎么了?”
谢无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放下糕点,没有立刻说事情,倒是岔开了话题,“哎,爹,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来,张记核桃酥和春风得意楼是不是都有问题?”
“嗯?”谢父放下手中的毛笔,双手交叉成塔,“春风得意楼是追查皇后的时候,查到的;张记核桃酥,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给他家供货的面粉商,是鲁国的人。”
谢无渊放松的笑了:“我就说嘛,爹您不能那么闲,派人跟着我,整天介儿的瞅着我都干了啥,吃了啥,和谁在一起。”
“你说核桃酥那事儿啊,”谢父也笑:“碰巧瞧见罢了,那天何贺去找你,我在你们屋外。”
“咳,”谢无渊尴尬的咳了一声,迅速的转移话题,“爹,我怀疑孔博远和芪国有染,茶钟今天瞧见二皇子的侍卫,扮作小厮模样,茶钟心里起疑,就一路尾随那名侍卫,没想到远远的望见了孔博远,茶钟跟在二皇子的侍卫和孔博远后面,到了‘有家包子铺’。”
“哦?”谢父若有所思,“如果真是这样,那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什么说得通了?”谢无渊问,“爹,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嗯,”谢父点头,“你还记不记得五年前,你去泉州那会儿。”
“当然记得,”谢无渊笑道,“朝中大乱,二皇子强抢民男的事情曝光,茅贵妃以死谢罪,二皇子自此青灯古佛,不问世事。”
谢父点头:“就是这回事。我们先不讨论二皇子的性子,到底是否能够做出因为娘亲自杀,而做出从此以后,长伴青灯古佛的选择,只说说这当时的朝中大乱。”
、无字信
谢无渊这才彻底想起来,五年前的朝中大清洗,以及当年他叼着草根说的那句:“也不知道后面到底是谁,这吃相也未免太难看。”
谢无渊自嘲的笑了:“我当初就觉得不对劲儿,虽然看下来,最大的受益者应该是三皇子,或者皇后,可实际上,包括皇上在内,没有一个人得利,看来当初还是太年轻了,啧,”谢无渊摇头,“要是现在,没准就能瞧出来,这里面有问题。”
谢父笑着拍了拍谢无渊的肩膀:“已经不错了,我也是那会儿才发现朝中有其他五国的势力,一一开始排查,这么多年了,朝中的官员我差不多摸了个遍,只是没想到啊,绕来绕去,竟是在这‘铁面无私’的刑部尚书孔博远身上!”
“孔博远藏得太深,谁能料到呢?”谢无渊叹道,“再说了,刑部尚书,本来就是处置不当官员的部门,他咬紧了办错事的官员不放,也没人敢说什么,皇上不是都没敢惹他么,更别说旁的人了。啧,大家也压根不会往别的地方想,只当刑部尚书太爱国。”
“这么会所起来,孔博远当时的确很失态,跟条疯狗似的,逮着谁咬谁,亏我还一直以为是因为茅贵妃去世的缘故,毕竟,啧,”谢无渊摇头,“孔博远和茅贵妃,关系还真是有那么点儿的不清不楚。”
谢父接着补充:“嗯,我当初也以为孔博远之所以反常,是因为心上人猝死的关系,没想到,哎,竟在这里被钻了空子。”
二人又细细谋划了一番,谢父表情明显的不悦,谢无渊只是抿唇不言,却不肯后退半步。
半晌,谢父长叹一声:“罢了,听你的,日后终究也是要由你接手的。”
谢无渊作揖到底:“多谢爹成全。”
“没事。”谢父挥手,示意谢无渊可以离开。
谢无渊临走前,还是问了一句:“爹,娘的事情,您知道吗?”
谢父一愣,“你去见你娘了?”
谢无渊“嗯”了一声,补充:“娘她,以为你不知道。”
谢父苦笑一声,长叹道:“无渊啊,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没有开启主蛊,也从来没有找过‘五者’?”
这会儿换谢无渊愣住了。
“为了和我娘在一起?”
“嗯,”谢父叹息,“只要不彻底继承谢家,谢家当家主母是什么身份,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我能力有限,她能影响的,也就有限。”
的确,谢无渊转念一想,若是谢父手里掌握着五者,只怕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除掉谢大夫人身上的蛊虫。可如此一来,五者的存在就会暴露在皇后眼下,秘密不再是秘密。谢家的家底曝光不说,更是会失去当今皇上的信任。
谢无渊沉思半晌。
大梁朝没了谢家,可谓是自毁长城,痛失一臂,若是段国趁机接手,只怕——
谢父抬眼盯着若有所悟的谢无渊,语重心长:“孩子,你既然已经阴差阳错开启了主蛊,就要承担起这份责任,谢家流传下来的,守护大梁朝的责任。”
“是。”谢无渊低头应下。
谢父与谢母矛盾解开,按下不提。
谢无渊回了院子,不出意料,屋子上面仍旧有一个人。
更深露重的,他还要在屋顶上呆多久。
谢无渊心里叹了口气,没有出声提醒,径自回屋。
————————
崇州。
三皇子这几日一直窝在书房,吃睡都在书房,有折子就批批折子,处理一下范景辉解决不了的事情,没折子批就画画。
三皇子最近迷上了工笔画,细毛笔买了一支又一支,一处地方能画上一两个时辰。
“殿下,我是绯贺枫,我有要事禀报,您能让景末他们放我进去吗?”门外,绯贺枫扬声问,顺便还瞪了景末几眼。
这混账玩意儿,竟然敢拦着自己,不让自己进去!
景末恍若未见:“将军,殿下吩咐了,每日的这段时间,不见人。”
三皇子也恍若未闻,继续画他的工笔画。
又过了半个时辰,绯贺枫站的腿都酸了,三皇子还是没有反应。
“要是谢无渊还在就好了,”绯贺枫在门外嘀咕,“我就可以直接找他,把这事情解决了。”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三皇子听见。
三皇子正拿着画笔给人物上色,听他说了这句话,上色的手一顿,索性收了笔,将画放在高处,朝门外喊:“什么事,滚进来说。”
绯贺枫嘴咧的老高,一拐一瘸的进来。
他就知道提“谢无渊”有用,这三个字,包治三皇子的百病,嘿嘿!
“你腿怎么了?”三皇子抬头看了他一眼,“跟人打架了?”
绯贺枫“啧”了一声,“哪能啊,我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吗?这是公伤!”
“怎么着?”三皇子坐直身子,“你去追查郭子明,有下落了?”
“啊,”绯贺枫想了想,“差不多吧。”
“什么叫差不多?”三皇子问的平静,表情却很狰狞。
“之前,谢无渊不是叫我派人调查那个乐新镇县令吗?”绯贺枫说,“这么长时间,我也一直没找着突破口,索性照着谢无渊的思路,点了几个人,让他们去县令原籍瞧瞧,看看到底是不是被人顶包了,结果也没找到什么线索,倒是另外一波人,在追查那个郎中的时候,找到了这个。”
绯贺枫打开一旁的包裹。
绯贺枫打开一旁的包裹。
一个破损的官印,一件破损的官服,还有三份仵作的验尸报告。
三皇子面色一肃:“现在这个乐新镇县令,是什么人?查出来了吗?”
绯贺枫点头:“嗯,谢无渊让派的人,一直在监视他,我也没收回来,也就几天前吧,有一个人传来消息,说那乐新镇县令和一个叫‘郎大人’的,经常联系,‘郎大人’有一次说‘郭大人虽然不在了,你的事情还没有结束,把东西处理好,我们才能让你回去。’”
“虽然没说回哪儿去,不过瞧那县令日常的作息饮食习惯,倒不像是大梁朝的人,有些像卫国边境的人。”
“卫国。”三皇子眉头微皱,“之前游林不是说,崇州太守用的毒,就是出自卫国王室?”
“是,”绯贺枫应道,“范景辉后来也派人去查过,崇州太守身世倒是清白,不过最开始的户籍,报的是流离失所的灾民,那年他五岁,再往上,就找不到了。”
“我国有些地方,也确实是到了十五岁成年后,才给上户籍,不然孩子养到一半大,养死了再销户也实在麻烦。”三皇子仰头叹气,“没想到,竟是让人给钻了这个空子。”
“谁说不是呢,”绯贺枫感慨,“那名侍卫已经在跟踪这位‘郎大人’,还送了画像过来。”
“问过了吗?”三皇子虽然是发问,但他知道绯贺枫一定是已经问过了的。
自从谢无渊特意教导过绯贺枫后,绯贺枫的行事作风,对三皇子来说,无一不得心应手,好用的很。
果然,绯贺枫点头,“问过了,”继续说下去。
“我刚来的路上,问了几个守门的,有说见过的,有说没见过的,也没个准头,倒是任宇星刚好路过,说这人是他放出城的,当时是一个人骑着一匹马出的城,还随口问了句怎么回事。”
“我查过出城记录,郭子明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凭空在城里消失,”绯贺枫皱眉,“可和他有关的人,也都一一排查了,近期只有这位‘郎大人’出过城,郭子明到底还在不在城里,不在城里的话,他又是怎么出去的?”
三皇子摇头,眉间神色郁结。
“如果郭子明想出城,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毕竟这位‘郎大人’,不是一个人出的城门。”
绯贺枫大惊:“你是说——那匹马?”
“算了,都过去那么久了,怎么出的城也不重要了,”三皇子转而问道,“怎么样,那个郎中查到了吗?”三皇子来回踱步,神色焦虑,“如果那个郎中也是卫国人,只怕这崇州郡内,卫国的人还有不少,这里,极有可能需要一场大的清洗!”
三皇子神色阴郁,不知在想些什么。
绯贺枫摇头:“那个郎中,至今下落不明,这才是真的凭空消失。”
三皇子好看的眉眼紧皱,愁绪百转,半晌,叹道:“把范景辉喊来,我有话和他说。”
是夜,三皇子、范景辉、绯贺枫制定了严密的排查计划,决定对崇州郡的一草一木都进行盘问,务必要彻底清除卫国人的残留势力。
——————
、谢府
——————
谢府。
“少爷,”茶盏站在谢无渊跟前,恭恭敬敬,“门房说,门外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穿着倒是不错的,不过看言行举止,倒不怎么像正经人家的姑娘,她指明找您,说是崇州来的,您是见还是不见?”
十二三岁的姑娘?!
谢无渊肉眼可见的呆愣。
呵。
这么快。谢无渊挑眉:“你直接把人带过来。”
“还有,嘴巴干净点儿,没规矩就不正经了?你那是没瞧见不正经的姑娘,规矩立的有多大家闺秀。”
茶盏低声应下,回门房领人去了。
————————————
谢夫人新送来的丫鬟,叫茶青,先前跟着谢大夫人离开,这会儿陪着大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一起,两个人拿着药方回来。
谢无渊粗粗的扫了一眼,送走了嬷嬷,留下茶青,吩咐她先收拾出两个房间,一个住人,一个煮药,旁的不着急。
谢无渊的屋子,早先就一直有人清扫,完全用不着现在收拾。
茶青听着奇怪,仔细想了想,索性收拾了三间房子,两间偏房,还有一个用来煮药的屋子。
小少爷吩咐的奇怪,没说到底是收拾男用房,还是女用房,可能是小少爷压根没有男女住的房间规格不一样的概念,自己又是刚过来,冒冒失失的打听,难免被说“窥探主子私事”,反正收拾屋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茶青索性一样收拾了一间。
偏房在小少爷自己的院子里,客房倒是有一个统一的院子,茶青想了想,还是收拾了偏房,反正,能来找小少爷的女人,应该不会在意睡在小少爷的院子里。
男人就更无所谓了。
谢无渊从崇州走的急,也没带人,只随身带了些盘缠,一路骑马,紧赶慢赶,这才到了京城两天的功夫,游小林就从崇州追来了,谢无渊心笑,这丫头倒真是有些本事。
游小林从发现谢无渊回京,还没带她后,只考虑了不到一口茶的功夫,就坐着马车晃晃悠悠的跟在谢无渊的后面,沿着马蹄印一路走一路逛的,倒是没慢上多少。
这会儿才到了京城,还真别说,游小林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来这么繁华的地方,之前一直呆在崇州,那种地方,三年一大灾,两年一小灾的,破破烂烂,一点儿都不像样。
游小林站在谢家门前,颠着脚尖仰着头,望望谢家的牌匾,又瞧瞧谢家的建筑,心里咋舌,暗道乖乖,可真是高门大户,单是里面进进出出的丫鬟,穿着打扮都比自己好上那几分,却不知又想起什么,倏然笑了,手下意识的抚上头顶的簪子,哪有什么可比的呐,她的首饰,惯来不是做装饰用的。
谢无渊说的不清不楚,茶盏也听的糊里糊涂,生怕这是谢无渊在崇州置办的外室,自己的半个主子,对游小林的态度那叫一个好,简直堪比谢家未来当家主母的规格,比对谢无渊的态度还要好上那么几分,要是谢无渊在这儿,茶盏只怕又要挨踹了。
游小林简直受宠若惊,茶盏又怕这姑娘初来乍到,有些地方坏了谢家的规矩,所以叮嘱的仔细,游小林一路不停的“是、是、是、好、好、好、谢谢、谢谢”。
茶盏把游小林引进了院子里的偏室,这才前来禀报谢无渊。
谢家大夫人的眼光不错,茶青干活麻利,这会儿就已经收拾好屋子,一出门瞧见游小林,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一半,笑盈盈的带着游小林去瞧了屋子,嗯,女用房隔着少爷的房间不远,嗯,想干点啥倒也方便,茶青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个满分。
又带游小林去了煮药的屋子,规矩也是很好的,没乱说话,也没打听事情,游小林不由对这姑娘高看了几分。
茶青安顿好游小林的时候,谢无渊正拿着药方,坐在游小林屋里,等她回来。
游小林推门进来,唬了一跳,啐道:“主子你一个大男人的,不声不响的坐我屋里,这是要吓死谁啊?!”
谢无渊似笑非笑:“你一个姑娘家的,不声不响的跑京城来,还好意思说我没有‘男女大防’的觉悟。”
“得了吧,”游小林朝天翻了个白眼,“我倒是想留在崇州呐,可您都回京了,我能不来吗?”
谢无渊笑了,他走的很急,也没想着带上游林,反正早晚还是要和三皇子会和的,游林跟着谁不还都一样?再加上他有一段时间没有操纵臣蛊,游林的身体应该也没有什么大问题,这种情况下,游林还能从崇州过来京城,这个属下,他很满意。
“瞧瞧这个,”谢无渊笑着递过一张药方。
游小林把药方细细看了,又神色奇怪的瞧着谢无渊,最后又看了一遍药方,半晌咋舌:“主子,我能打听点私事吗?”
谢无渊莫名其妙的看她,不过他今天心情好,不计较这个,于是点头应允:“可以。”
“那啥,你这是和三皇子彻底掰了吗?”
“嗯。”谢无渊有些意外,挑眉看游小林,狭长的双眼似笑非笑:“谁告诉你的?”
游小林扬了扬手里的方子:“它。”
“哦?”谢无渊示意游小林解释。
游小林显得有些苦恼,似乎在考虑怎么说这件事情。
“这个方子有些年份了,我也只是听我娘说起过,这上面的药和药引,跟我娘讲的不太一样,我不是很确定,不过,不过也很明显了——生命共享,嗯,这还是大梁朝和芪国一起研究的方子,两命一体,一人两命,不过,我看着这方子,好像和原本的不大一样。”
游小林皱眉。
“一些材料上有了明显的加重,而另一些则有了少许的减轻,我从解药的方子上,瞧不出什么,不过,应该,可能,”一个想法快速的在游小林脑子闪过,“这,这,这——”游小林不可思议的抬眼看向谢无渊——
“这是单方面的生命共享——主子,你,你,你,你竟然愿意——三皇子他知道吗?”
“年轻就是好,充满想象。”谢无渊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而后笑着摇头,“游林,不是你想的那回事儿,这是个误会,所以我才需要解药。”
游小林面色古怪的瞧着谢无渊,半晌,哂道:“好吧,误会就误会,总归你是我老大,你说了算。”
药材不难找,不过药引却是芪国特有的一味药剂,想要购买,必须要拿着芪国的户籍去特有的药店买。
游小林有些为难。
谢无渊只让她先准备其他的,药引他自有办法。
————————
若干天前。
有家包子铺。
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再次颤颤抖抖的把斗笠男迎进门。
“怎么样?”孔博远解开斗笠,随口问道,“何家那边有消息了吗?”
中年男子应了一声:“何家二公子给回话了,说约在明天中午。”
“好!”孔博远大笑,“我就知道,这些蠢货,一旦涉及到皇位,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孔博远一把拽过一旁的纸笔,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来来,我们谋划谋划,怎么才能下好这盘棋。”
——————
何贺和孔博远谈了什么没人知道,只是从那一天起,皇长孙一系的事情,就一直没断过,看上去,何贺似乎代表何家,跟孔博远达成了“弄垮皇长孙一派”的共识。
——————————
又是一天。
刑部尚书府。
“什么?”孔博远冷笑一声,“谢家给我递帖子?”
门房战战兢兢:“不是谢家,是谢家小少爷。”
“呵,”孔博远又是一声冷笑,“拿过来我瞧瞧。”
门房把帖子递上去,浑身发抖,生怕主子一个不顺心踹他一脚。
谢家的名帖,什么都没写,只是夹了一张信纸。
信纸是空白的。
孔博远却在看见信纸的那一瞬间,瞳孔猛缩,呼吸加速。
——————————
谢府。
“送过去了?”谢无渊问道。
茶钟点头。
“行了,下去吧,回头找茶青支十两银子,权作辛苦费了。”谢无渊笑道。
“哎,谢谢主子赏。”茶钟忙不迭的点头。
————————
崇州。
不论画过多少副画,印象最深的,还是那日船上的那副。
上好的古墨宣纸,用来批改奏折的羊毫笔,蘸着朱砂,勾勒出最后一笔。
三皇子叹了口气,换了另外的更为细小的画笔,开始另一幅工笔。
暗箭齐发,拼死推开他的身影。
马车前面,飞快挥舞着的双刀。
露深月夜,客栈屋顶,暗自戒备的警惕。
……
三皇子想了很久,最终把这些画面全都抛开,选定画另外一幅。
————————————————
且说之前,谢无渊说要给茶钟辛苦费,茶钟忙不迭的道谢领赏。
主仆二人自得其乐,倒是第三个人有点儿不大乐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个收藏吧
求一下文章收藏,顺便再求一下作者收藏。
(笑脸)(笑脸)(花花)(花花)
、月前
游小林在一旁托着腮瞧他俩,不服气的小声嘟囔:“我也想要银子,我每天熬药这么辛苦,也需要辛苦费。”
谢无渊揉了揉她的头:“你又不是谢家的下人,不能从茶青这里领。”
“为什么?”游小林问。
“因为茶青只能走公中的账。”谢无渊解释。
游小林不满的转过头。
“回头想逛街,让茶青陪你一起,”谢无渊瞧了茶青一眼,说的平淡,“看上什么,直接给她掏银子,钱从我的账上走。”
“我不,”游小林把头又转回来,“我就想要银子。”
嘿你个熊孩子,还没完了是吧?
“成啊,你想要多少?”谢无渊懒洋洋的问她。
“唔,让我想想。”
游小林虽然嚷嚷着要银子,但她一直住在山上,对金钱没有什么实际上的概念,只知道银子是个好东西,琢磨了半天,才说:“三十两。”
“听见没,”谢无渊偏头看茶青。
“听见了。”茶青点头,肩膀耸的厉害。
游小林视线在谢无渊和茶青身上转来转去,心里觉得好像不大对劲,补了句:“一个月。”
“嗯,三十两一个月,”谢无渊重复一遍,“茶青?”
“听见了,主子。”茶青在一旁憋笑憋的辛苦,真的是太长时间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姑娘了,怪不得主子肯给她花钱。
要知道,在京城,能说出“看上什么,直接给她掏银子”的人,也屈指可数。
京城物价不高,但东西好,特别是女用的胭脂水粉,衣服布料,随随便便买一点儿,也得四五十两,更别提项链首饰这种大头了。
这姑娘不趁这个机会乱买一气,琢磨了半天,说了一个三十两,连随便买个首饰的钱都不够。
茶青瞧见那姑娘头上的簪子和手上的玉镯,都是上好的玉质,十足的金银,暗道也不知道是不是主子买给她的,只怕这姑娘,压根不知道自己头上顶着的,手上戴着的,每一件拿出去都是无价之宝。
啧,倒是可惜了主子的一片心。
茶青刚开始管账,虽然只是谢无渊的私帐,但也多少能瞧出谢无渊的家底殷实,先不说日后继承了谢家会怎么样,单是现在,每年公中按照嫡长子,啊不对,按照唯一一个嫡子的份例,给的零花钱,差不多一个月就能有五百两。这还不算谢父谢母私下的补贴,谢家虽然世代做御史,瞧着干巴巴的没多少收入,但架不住人家从一品的官职放在那儿,俸禄再少,又能少到哪去?再说了,人家是世代啊,除了俸禄,还有土地,虽然封地没了,不过庄子田产还是有不少的。
一辈攒一点,攒十辈下来,那也是一座金山。
再一个,谢无渊本身也是一个能赚钱,会赚钱的主儿。嗯,虽然听说之前好赌了点儿,不过好像哪怕在那种情况下,他都没有开口跟父母要过钱,倒也是个有本事能弄到钱的。
别的不说,光是南淮那两个庄子,一个跑马场,一个狩猎场,多少人眼红着呐,谢无渊瞧见了,顺势把那两个庄子开放,只要有二百两银子,跑马场一天以内随便玩,两千两银子,狩猎场一个月内随便逛。
自从对所有人收费开放后,南淮那边的庄子简直日进斗金。
单是茶青接手的,谢无渊现在的进账,一天只怕就有一千两银子,一个月下来就是三万。
还有茶青没接手的呐,茶青心知肚明,她初来乍到,少爷顶了天让她先管管小头,试试她的能耐,真正的大头肯定还在后面。
“哎,我说,你要银子干嘛。”谢无渊憋着笑,笑够了,才问游小林。
游小林不满的嘟囔:“还不是因为你,临走都没给我留银子,我跑去跟任宇星借。”
“他嫌你穷了?”谢无渊笑问。
“那倒没有,他借了,”游小林继续嘟囔,“不过,他说让我明年记得还他!”
“哈哈哈哈,”谢无渊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什么?”游小林把炉子里的药翻了个儿,继续不满的嘟囔,“我不管,反正我要银子,一个月三十两,嗯,不,一个月五十两。”
“他借了你三百六十两银子?”谢无渊笑道,“你知道他上个月从景末那拿了多少赏钱吗?”
“多少?”游小林好奇的望向谢无渊。
“至少这个数,”谢无渊比了个手掌。
“五十两?”游小林不确定的猜。
“五百啊,傻孩子,”谢无渊笑道,“上个月,陪我上山找你的,一个人五百两赏银,钱还是从我这儿出的呐,他哪儿是要你记得“还钱”给他,他这是要你记得他。别回了京城,就再也不回去了,留个负债给你,也好有个想念。”
三人正说笑着,茶盏抱着一张画轴过来了。
“少爷,这是崇州那边送来的,您要不要瞧瞧?”茶盏问道。
“嗯?”谢无渊发出疑惑的声音,崇州那边送来的画轴?什么?布阵图吗?
“拿来。”谢无渊伸手。
画轴入手,谢无渊就觉得自己想岔了,这不是绯贺枫那个大老粗的品味,瞧这纸张的质量,八成是三皇子书房里的上好泼墨宣纸。
“啧,”谢无渊原本要打开画轴的手顿了一下,面不改色的收了回去,站起身来:“没什么事儿,就都散了吧,我也回去了,”转头吩咐茶青,“茶青,回头从我账上支一千两银子给游林,一并把茶钟的赏钱结了。”
“是。”茶青应下。
谢无渊没有理会咧着嘴的游林,拎着画轴回了自己的屋子。
丝线解开,画轴慢慢展开。
浓烈的色彩对比,黑暗的交错,白皙的身体,闪亮的匕首。
一个衣衫不整,一个衣冠楚楚。
原本的囚犯半跪半立,而刚封了“齐威王”的皇子,却匍匐在地,面带潮红。
三皇子画的工整,谢无渊也瞧的仔细,二人衣服相交之处,有些许白点。
谢无渊以为是运送途中沾染的污渍,下意识的用手抹掉,入手的触感却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这也是三皇子一笔一笔画上去的。
呵,谢无渊轻笑,倒真是,别出心裁的情趣啊。
三皇子画的很用心,构图也好,用色也罢,尤其是那沾染在衣摆的白色,无一不透露着暧昧与服从,收了画卷,那日的回忆仍旧浮在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谢无渊摇头失笑,喝了口凉茶。
凶起来,像是只老虎,发了狠的要叼着你一起走;不凶的时候,倒是乖顺的像只家猫,挠你一爪子,瞧你不恼,便暗自得意,再得寸进尺。
同天夜里,已经在屋顶上呆了六天的人,仍旧在屋子上享受着浓浓的雾水与潮气。
孤独与寒冷,将他彻底席卷。
他从来都不知道,谢无渊与谈子墨,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第二天。
刑部尚书府。
“什么?!”孔博远蓦地摔碎了手边的茶具,“谢家又送了帖子?!”
“是,”门房再次颤巍巍的递上去。
仍旧是空白的名帖,帖子里夹着的,不再是芪国特有的信纸,而是芪国兰西郡特有的花瓣。
孔博远双唇微颤,双手发抖。
谢府。
“主子,”茶盏再次来报,“崇州又送了一幅画。”
“拿来。”谢无渊伸手。
书房。
一张画轴平摊在桌面。
画中的人目光魅惑,丹凤眼半眯,一只手批改奏折,另一只手隐在桌下,与上一张相比,这张画中的人,表情更加真实,如果不是谢无渊认识三皇子的作画风格,他都要以为这是别人看了现场,照着画的了!
怒火来的快,去的也快。
谢无渊终究还是叹息一声,将这副画也封在高处。
屋顶。
何贺还在屋顶,能瞧见谢无渊,他便已经很满足了,哪怕只是远远的瞧着那么一眼。
孔博远当时的提议,其实是一起拉下三皇子和皇长孙,何贺没同意。
何府的长公主,拄着拐杖喘气质问的时候,何贺回答的十分有理。
若是二人一起除去,一来容易招惹视线,二来,剩下二皇子和四皇子,势必要争个你死我活,二皇子养精蓄锐了这么久,四皇子不是对手。
长公主仔细想了半天,觉得也确实是这么回事儿,于是放下拐杖,勉为其难的同意了。
只有何贺自己知道,而且在心里知道的一清二楚,他之所以提议去掉皇长孙,而留下三皇子,说来说去,都是借口,他只是不想让谢无渊难过,无论如何,谢无渊喜欢的,他总是要帮忙留下的。
哪怕——
哪怕——
他,留下的,是自己的情敌。
、茶馆
二皇子私下派人去打听“有家包子铺”,去了很多人,可惜都是有去无回。二皇子对孔博远的疑心又加重了几分。
二皇子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子,手底下多少还是有几个太监侍卫的,顶不上什么大用,派去监视孔博远,倒还是可以的。
何家与孔博远接触的事情,很快被小厮传到二皇子耳中,二皇子捏碎了一个杯子,气愤异常,最终只能生咽下这口气,转而询问:“母妃的人,联系上了没?”
小厮惶惶然,跪倒在地,“请主子恕罪,早前的暗线,怕是不能用了。”
“怎么?”二皇子冷笑,“都死了吗?”
“不,不是,”小厮颤颤抖抖的把一直攥在手里的纸条交给二皇子,不敢直视二皇子,视线游离,“主,主子,您自己看吧。”
二皇子面带不悦的接过纸条,大惊,而后勃然大怒,“好你个孔博远!好得很啊!”
皱成一团的纸条被二皇子扔在地上,纸条上的字迹依稀可辨。
孔博远,今日,未曾出府。
——————
这厢二皇子气的扔了信函,那厢孔博远也气的扔了名帖。
且不说孔博远成功收服茅贵妃手下的暗线,二皇子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我们且说谢无渊,早前让茶钟去顺风赌坊的事儿。
谢无渊当时瞧出“有家包子铺”有猫腻儿,在和谢父做了简短的讨论,并制定了与孔博远相应的计划后,嗯,主要是谢无渊单方面制定,谢父反驳无效后不得不同意,嗯,反正最后谢无渊拍板决定了对付孔博远的方法。
当即就派茶钟又跑了一趟无影楼。
无影楼做的是无本买卖,无声无息,如影随形。
“无”者,消失也,杀人;“影”者,随也,消息买卖。
无影楼有无影楼的渠道,只要你有足够的金银,这世上就没有在无影楼买不到的消息。
热闹的坊市,日上三竿,茶钟站在最高建筑的底下,绕开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央,照着纸条念的磕磕巴巴。
“挪屋影,渠吴宗,窝油潜,泥油嘛”
什么玩意儿啊这是!茶钟暗自腹诽,又不得不按照谢无渊的吩咐,左三圈右三圈的边走边念,念到第三遍的时候,茶钟忽然看懂了这句话。
不就是,诺无影,去无踪,我有钱,你有嘛,么?
嘿嘿嘿,说个暗号,还这么费劲,茶钟一边转圈,一边感慨自己又聪明了,猛的就被人从后面套了麻袋。
双眼一抹黑,茶钟在麻袋里昏了过去。
“说吧,想问什么?”
再睁眼的时候,茶钟正坐在一个大堂里,四周密闭,对面有一个带着面罩的人,瞧不真切,只能从声音里判断,是一个男人。
茶钟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的意志回笼,很快的,他想起了之前的场景,也记起了谢无渊的嘱咐,与此同时,脑海里飞速的闪过一个念头,怪不得最近的赏钱翻了一番,得亏自己还以为主子体谅下属,啧,没想到在这儿等着呢。
茶钟摸了摸脑后的包,撇嘴道:“孔博远家人的情况,给我来一份。”
“四十万两。”那个男人声音平板的报价。
“怎么这么贵?!”茶钟跳脚,“一个芪国内奸,他全家的人撑死了也就一万两!”
“你倒是懂行,”那个男人声音寡淡,听不出喜怒,“他的家人卷在了别人的案子里,二十万两是案子的费用,十九万两是另一个人的身份费。”
真是倒了血霉了,怎么净碰上这么些破事,茶钟咬牙,从兜里掏出一沓银票,咬牙切齿的递给那个男人,“给!”
那个男人接过银票,仔细的数了,而后在什么的都没有的墙上敲了几下,不一会儿,茶钟坐的地方,右手边的茶案翻转,一沓资料从底下传送过来。
连着五天,谢无渊丢进无影楼的钱,都能堆一座银山了,茶钟也从套麻袋的命运中解脱,第五天,茶钟是被无影楼分楼的负责人送出来的,胖乎乎的老板笑的和蔼可亲,拍着茶钟的肩膀,把人送到门口,还附赠了一张高级打折卡,“老弟啊,以后有困难了,记得来找我们啊!”
茶钟讪笑着应下,心里把无影楼楼主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不过好在,无影楼的东西,总是物有所值,谢无渊不仅把孔博远的家乡打听了个底朝天,还顺势摸清了芪国的局势。
价值千金的资料随意的扔进火堆,火苗越来越旺。
谢无渊似笑非笑,既然要玩,那就玩一票大的。
第五天的时候,谢无渊送给孔博远的请帖,里面夹着的,已经不是一张纸,一片叶子,而是一绺头发,一块玉佩,每一件东西,都具体到孔博远那两个远在芪国的家人。
孔博远瞧着手里的玉佩,愣是徒手捏碎了一个核桃,碎渣满地都是,孔博远心里发恨,却无可奈何,只能选择妥协,只见他神色阴郁,说话也是咬牙切齿:“给谢家递帖子,约谢家小公子明天见面。”
谢无渊实在是太过厉害,所谓打蛇打七寸,攻其要害,孔博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的,但谢无渊还是抓住了他的把柄,作为芪国的二等民众,他隐姓埋名,辛辛苦苦,潜伏在大梁朝这么多年,所作所为无非是为了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可这会儿,谢无渊索性直接从他的弟弟和妹妹的身上下手,孔博远岂能无动于衷?
如果没有他的弟弟妹妹,那他这几年来,做的所有事情,就都没有了意义。
从知道大梁朝有那个东西,到被芪国国君安排到大梁朝。
从沿街乞讨,到位居高官——芪国下达的指令换了一个又一个,他孔博远从未抱怨过,而支持他一路咬牙坚持下来的,不是那所谓的高官厚禄,不是那所谓的美人家眷,从头到尾,他所期盼的,不过是他的弟弟妹妹能够摆脱二等民众的身份,过上幸福的生活。
可现在,谢无渊的意思摆的明白,如果他孔博远继续假装看不见谢无渊的暗示,那谢无渊就要对他的弟弟妹妹下手了。
谢无渊是否真的能伤害他的弟弟妹妹,孔博远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在家人身上,他不想冒任何风险。
孔博远眉头紧皱,只不过,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和芪国人联络的时候,被发现了?
不可能。
孔博远暗道,他和芪国人的联系一直很隐蔽,早些时候连固定的联络地点都没有。
现在的这个“有家包子铺”,早年是茅家的店面,便是有人刻意去查,也查不到芪国人身上,谢无渊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孔博远想起当初盘下这家店的画面。
那会儿,自己刚按照上面的意思,借着一块破手帕,鬼知道这又是上面的人从哪个乞丐身上弄来,一块破手帕,一段早就编好了的胡话,自己按照上面的人的想法,成功搭上了茅倚岑的线。
勉强算是半个二皇子一派的人,日后才有插手大梁朝内政的可能。
孔博远正式进入茅贵妃团体,芪国的接头人琢磨良久,这才盘下了这家店,一来有个固定的联络地点,总归是要方便一些,二来,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东窗事发,能够把这些事情推到茅家身上,转移注意。
不可能是从包子铺发现的。
包子铺查下去,最后所有的线索都会断在茅家身上。
所以,不会是包子铺。
那么——
难道是何家?
也不对。
他和何贺的合作,也完全建立在二皇子和四皇子的立场上,谢无渊即便是派人跟着自己,也顶多知道二皇子将要跟四皇子合作,不可能知道别的事情。
孔博远很肯定,何家并不知道自己暗中的身份。
那么,到底是因为什么,让谢无渊起了疑心?
——————
何贺请假的第八天,也就是谢无渊给孔博远送无字信的第六天。
谢无渊终于出门了。
何贺跟在谢无渊身后,绕过两条大街,穿过三条小巷,越过四个宅子,最终在一个拐角停下。
“人呢?”何贺眉头微皱,下意识的握紧腰侧的佩刀。
何贺这几年,的确变了不少。
壮了,也结实了。
原本带些少年气息的俊朗,已经彻底被军营中打磨出来的阳刚之气,遮盖,只是一个握刀这样的简单动作,竟平白带出了英武不凡的气质。
啊,或许说,杀伐之气,更准确些。
谢无渊靠在墙上,懒懒的想着。
五年了,大家都变了。
茶韵到现在都没联系过自己,也不知道过的怎么样。
谢父也已经有了老态。
……
作者有话要说: 嗯,一写到感情戏,我就原地满血复活!!!
、何贺
……
早些年,早些年,他又在干什么呢?
啊,对了。
在这条暗巷里,那年花灯节。
深吻。
他刚刚进来的那条小路旁,现在靠着的这个位置,和当年,一模一样。
就连越过院子,伸出墙外的桃花,也与那年一样。
只不过——
物是人非罢了。
“有事儿找我?”谢无渊收了心思,终于舍得开口。
何贺缓慢转身,沿着声音的来源,找到了谢无渊,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嗯,没……”
谢无渊站起身来:“没有的话,我走了。”
何贺这才惊醒一般,猛的朝谢无渊大踏步走来,走的太急,被伸出墙外的桃花枝划了几下,在额头上,带出细细的划痕,隐隐渗出血。
何贺却恍然未觉,他走到谢无渊跟前,紧紧攥住谢无渊的双臂,目光死死盯住谢无渊,上下打量,“你的伤好了吗?”
“嗯,”谢无渊点头,语气平淡,“如果你说的是替三皇子挡箭的事儿,伤口已经愈合了。”
何贺犹豫半天,吞吞吐吐:“我,我能看看伤口吗?”
“怎么着啊,何二爷?”谢无渊轻笑,“光天化日的,想扒我衣服?”
“我,我——”何贺“我”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谢无渊听着何贺已经乱了的呼吸和加速的心跳,心情大好。
说不动容是不可能的。
军营的假,一年也只有这么十天。
何贺在军营请了十天的假,八天都耗在了自己这里。
五年过去了,这个对自己有着致命的诱惑的男人,仍旧对自己念念不忘,说不骄傲,那是假的。
谢无渊几乎盖不住嘴角的笑意。
魏元正说的很对,他谢无渊一直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可魏元正说的也不对,他谢无渊活了两辈子,惯来是,随性而为。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伸手挑开何贺的腰带,谢无渊略微使力,把人带到身边,呼吸交错间,军营里惯来冷心冷漠的何贺,竟在几个呼吸间红了脸。
没有了腰带,内衫松松垮垮,谢无渊的手,轻而易举的滑了进去,捏了何贺的腰,嗯,机理明显,肌肉紧绷,手感不错。
何贺呼吸一紧。
谢无渊却把手拿了出来,替何贺理好衣服:“等我回来再说。”
何贺“嗯”了一声,想说什么,最后终究什么都没说。
谢母在外八年,回来发现谢父守了八年,终于被感动嫁入谢家,何贺这五年过的什么日子,谢无渊本来不想知道,也从来没查过,可何贺这整日介儿的呆在他家屋顶上,茶钟都瞧不下去了,偷偷去打听了何贺这段时间的事情。
当然,谢无渊心里有数,茶钟敢去打听,约莫也是瞧着他不像是要恼的样子,毕竟,如果他真的瞧何贺不顺眼,何贺是不可能安安稳稳的在自家屋顶上呆上八天的。
谢无渊这几天盯孔博远盯得紧,孔博远跟何家有所牵扯的事情,谢无渊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
就算没刻意去打听,花在无影楼的那一座银山也不是摆设,银子堆出来的消息,就是不一样呐。谢无渊先后打听了孔博远的家人,孔博远的生平,以及孔博远来大梁朝的目的。
本来只是为了找到孔博远的软肋,没想到挖出了很多小惊喜。
谢无渊轻笑。
无影楼传来的消息,早前的“三亲王”遇刺案,背后的主谋,不是皇子,而是刑部尚书孔博远孔大人。
孔博远布置了那么久,假扮成二皇子,带着二皇子的侍从,去无影楼买皇长孙、三皇子、四皇子的命,为的不就是把一行人赶尽杀绝么?
三位亲王,如今在大梁朝位高权重,随便死了一个,其余两个都逃不了干系,若是死了两个,剩下的那个,就是嫌疑人。
好一招“一锅端”。
按照孔博远的想法,肯定是要把三皇子和皇长孙一网打尽的,可到最后,被动了的,只有皇长孙,三皇子一派一点儿风声都没有。
要说是三皇子全部挡住了,谢无渊是不信的,三皇子手下的人,本来就没几个,早先又被皇长孙翻得差不多,再加上大部分人被三皇子带到了崇州,京里也没剩几个能用的人,二皇子和孔博远来势汹汹,三皇子留在京里的人哪怕能平息,也不可能一点儿风声都不漏。
这里面,要说没有何贺的影子,谢无渊是不信的。
谢无渊轻笑摇头。
何贺啊何贺,你这样子,让我很为难呐。
————————
谢无渊和孔博远约在一家小茶馆,茶馆地理位置偏僻,但是生意特别好,每天都是客人爆满,想要隔间,都需要提前订桌。
这茶馆里面龙蛇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隔间也有好有坏,有隔音效果好的,也有隔音效果差的,如果说这家茶馆有什么东西是特别吸引人的,那就是祖传的手艺了,除了祖传的泡茶手艺,还有祖传的点心手艺。
虽然路上耽搁了,谢无渊还是提前到了,这会儿正坐在包间里看菜谱。
瞧着都挺好吃的。
孔博远推门进来。
谢无渊合上菜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孔博远面色不怎么好看,可也没当场甩脸色,拉开椅子,坐在谢无渊对面。
二人点好了茶,茶博士上完茶,退出隔间,还好心的带上了门。
屋里唯一一个外人走后,孔博远随意的把杯子往外一推:“说吧,什么条件?”
谢无渊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
味道不错。
上好的西山白露。
四五月天的露水,带着夏日的明媚,香甜甘冽,恰到好处。
孔博远攥着杯子的手,青筋暴起,死死的盯着谢无渊。
谢无渊没受到任何影响,晃晃悠悠的又喝了一口。
半晌,孔博远实在是坐不住了,要不是顾忌弟弟妹妹可能已经落在了谢无渊的手里,孔博远早就起来掀桌子,砸场子了!
“人,虽然不是我抓的,”谢无渊喝光了杯子的西山白露,终于舍得抬起眼皮,开口说话,“但的确在我手里。”
孔博远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抑制住自己,让自己没有扑上去和谢无渊拼命。
“什么条件?”牙缝里冷冷的蹦出一句话,孔博远死死的盯着谢无渊。
“给我一个芪国的一等公民身份。”谢无渊掏出一把钥匙。
孔博远盯着钥匙,瞳孔猛的睁大,半晌,点头应允,“可以。”
“孔大人果真爽快,”谢无渊轻笑。
“少废话,人在哪里?!”孔博远接过钥匙,面色不善。
“博爷,你听过一句话吗?”谢无渊脸上笑意不减,称呼却变了。
孔博远抬眼看他,神色戒备。
谢无渊不为所动,笑眯眯的把话说完。
“谈判的时候,如果对方答应的太过爽快,那他一定是不打算履行。您说是不是啊,博、爷?”谢无渊特意把“博爷”两个字咬的重音。
孔博远一怔,倒不是为了谢无渊话里话外的威胁,撕破脸倒是没什么,只是,孔博远万万没想到,谢无渊的手里,除了自己的弟弟妹妹,竟还有其他的手段。
眼前这个二十岁的青年,或许已经知道了自己在芪国的身份。
博爷,芪国,只有王侯公爵世家大族才能称“爷”,其余的,哪怕再富有,也当不上这一句“爷”。
博爷,这个称呼,还是孔博远在陆续弄掉大梁朝三四十个官员后,芪国皇室才特意批准的爵位,虽然只是最低的一个爵位,但弄到一等人民的身份,已经轻而易举了。
孔博远思忖半晌。
罢了。
“我可以给你弄一个身份,”孔博远应下,话锋一转,“不过,我敢弄,你敢要吗?挂在我名下的身份,你做什么,我可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就不劳博爷费心了。”谢无渊轻笑,“博爷还是早点把身份凭证拿来,早点回去把人带出来吧,时间久了,发生什么,可就没法预料了。”
孔博远的脸色一沉,随即从随身的荷包中取出一张细绸,朝谢无渊扔了过去。
谢无渊随手接过,展开细细看了,这还是一张空白的身份凭证。
芪国特有的纺织工艺,双面都是一样的花色纹理,细绸织成的身份凭证上,除了姓名没填,孔博远的官印、地方官的私印、一应俱全,谢无渊细细的看过去,官印与私印大小正常,印痕也正常,没有作假的痕迹,这才把绢布收起,狭长的双眼含笑,谢无渊随口说了一个地址:“郊外白玉庙的地牢,博爷,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先发点糖,然后准备开撕……
各就位,预备,哈哈哈(画风太美不敢想)
唔,我最近特别想写霸道总裁和外卖小哥的现代故事,甜宠,唔,婚恋,你们再不给我留言,我就双开了,哼╭(╯^╰)╮,到时候没有日更,哼╭(╯^╰)╮
、结案
孔博远听了地址,没理会谢无渊的道谢,立马推门而出,迫不及待的去白玉庙救人。
——————
孔博远走后,谢无渊打了个呼哨,窗外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从敞开的窗户飞进来,白羽红纹,日行万里,千金难求,端的是顺风帮的信鸽。
谢无渊把绢布放进锦囊中,紧紧缠在信鸽的腿上,摸了摸信鸽头顶的羽毛:“布子,你可飞快点儿,能不能拿到药,就靠你了。”
被称作“布子”的信鸽,啼叫两声,再次“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白羽红纹鸽,浑身上下被白色的羽毛覆盖,只有翅膀上,会有条理清晰的红色纹理,一字排开,白色的羽翼,红色的条理,红白相间,煞是好看。
然而这种鸽子,却不是单纯的观赏鸽。
白羽红纹鸽,通人性,解人语,稍加训练,即能听懂人话,兼之躲避小型追杀。
教养的好了,一只成年鸽子的智商,完全比得上七八岁的幼童,再加上日行千里,是杀人越货、买卖消息的不二人选,正因为如此,市面上的白羽红纹鸽才会千金难求。
从大梁朝到芪国,若是信使传信,训练有素的信使,加上日行千里的良驹,快马加鞭也要三天三夜,若消息十万火急,尽可能的节省些时间,那大家一般都会选择飞鸽传书。
不一样的鸽子,在传达消息的时间上,也各有千秋。
普通的鸽子传信,大约两天左右,也有一些比较特殊的鸽子,从小被军队或者军营训练,这种军队特供的鸽子,也就是当年陈以柳拿来飞鸽传书的鸽子,从大梁朝到芪国,大约也要飞一天。
可这种白羽红纹鸽,不过两个时辰的功夫。
两个时辰有多长呐?
也就相当于,孔博远从这里,去郊外白玉庙,再回刑部尚书府的时间。
谢无渊笑着推开门,胸有成竹的出了小茶馆。
————————
且说这白羽红纹鸽,既然这鸽子这么神速,为什么各国的军队不用它传信,反倒要从小训练别的鸽子?
原因无他,白羽红纹鸽实在是太贵了!
谢无渊经济条件不错,嗯,都有钱砸金山银山了,可他也买不起一只白羽红纹鸽!
一来是白羽红纹鸽的数量太过稀少,二来大部分人找不到购买白羽红纹鸽的渠道。
谢无渊第一次瞧见白羽红纹鸽,那还是在他会试落榜前后,顺风赌坊的人,拿这只白羽红纹鸽,给他送了一趟消息,消息上写着“前三后六,空”,正是凭着这个消息,谢无渊才得以在吏部谋了一个空缺。
如果不是白羽红纹鸽飞的快,只怕等到会试放榜,谢无渊都不一定能收到这个消息,更别提打这个时间差去吏部谋职了。
不过话说回来,自从顺风帮认了谢无渊做祖师,倒是前前后后给了谢无渊不少东西,这只鸽子就是其中之一,那次之后,白羽红纹鸽彻底成为谢无渊和顺风帮之间的联络工具,不过因为太过扎眼,谢无渊基本不把白羽红纹鸽带在身边,这次,因为时间紧迫,他只能选择飞鸽传书。
两个时辰,正好是孔博远走一个来回的时间。
不然,等孔博远把人从牢里救出来,回到刑部尚书府,对外下令戒严,或者对外传递消息,那谢无渊手里的这张一等人民的绢布,就变成一张废纸,分文不值了。
谢无渊其实是算好了时间,特意把孔博远的弟弟妹妹放在郊外白玉庙的。
——————————
又解决了一件大事,谢无渊心情不错,本想抄条近路,没想到,等他抬头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到了先前那条小巷。
啧,谢无渊在心里鄙视了一下自己,而后抬步走进去。
伸出来的桃枝四处乱晃,天有些暗了,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
不过——
巷子里,似乎有人影?
孔博远留下的埋伏?
还是,芪国冷大人的手下反扑?
谢无渊警惕的侧身,右手已经握住袖中的匕首。
——————
月亮渐渐升起,朦胧的月光,映在小巷,那人衣服上的图案,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柔光。
身影被拉长,谢无渊望着墙上、地面的身影,脚步一顿,不可置信的抬眼望去。
自己不过随口一句“等我回来再说”,他竟当真在这里等了一整天?!
要是自己抄了近路,压根没从这儿走,他是不是要在这儿等一晚上?!
谢无渊苦笑摇头,手腕一抖,匕首放回衣袖,转身欲走。
何贺啊,何贺,你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不过走了几步,身后脚步声跟着响起,谢无渊停了脚步,身后的人,也跟着停下。
谢无渊抬脚继续往前走,身后的人,也跟着走。
“我刚跟自己打了个赌,”身后那人跟了十几步,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沙哑。
谢无渊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径自往前走。
何贺亦步亦趋的跟着。
“我,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何贺说的艰难,“你,今天去见孔博远,是代表的三皇子吗?”
谢无渊还是没有开口。
何贺瞧着谢无渊的身影,叹了口气,算了,今天早上,就当自己白赚到了,谢无渊不理自己,就不理了吧,其实这样默默跟在谢无渊身后,已经很满足了。
谢无渊忽然停下了。
何贺心里一紧,谢无渊该不会是要开口赶自己走了吧?
谢无渊瞧着何贺眉头紧皱的样子,无声的叹了口气。
何贺的心又是一跳,每次谢无渊这个表情,都代表他要做一个决定,很艰难的决定。
十有八九,是要让自己滚远点。
上次那句“滚”,仔细算起来,那竟然是谢无渊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也是心酸。
谢无渊站在巷子的交叉口,灯火通明。
左边是回谢府的路,右边是刚出来的小茶馆。
半晌。
谢无渊抬脚朝左走去。
那是回谢府的路。
何贺顿了一下,站在原地犹豫。他挺想跟上去的,不过,他在谢府等了三天,光是茶盏就瞧见四次,可谢家的人没有一个去给他通报的,他眼巴巴站在谢府外面,就那么的瞧着,谢家的人来来往往,却没有谢无渊,也没有一个肯前去通报。
何贺只能几次三番的安慰自己,谢无渊不在家。
后来的一个姑娘,说是从崇州来的,指名道姓的要找谢无渊,结果茶盏笑呵呵的把人给迎了进去。
脸打的简直啪啪响。
谢无渊不是不在家,他只是不想见自己罢了。
现实就像一个耳光,打的他猝不及防,耳鸣欲聋。
从崇州来的姑娘,指名道姓来找谢无渊,茶盏对那姑娘前倨后恭的态度,没有一个不彰显着谢无渊在家,谢无渊不仅在家,对那姑娘,还明显的与众不同!
谢无渊待那姑娘不一样,何贺在谢无渊屋顶上呆了几天,也看出来了。谢无渊对那姑娘的态度甚至于,比对待茶韵还要好。
来来回回在谢家徘徊了三天,何贺不是没有犹豫过,也不是没有退缩过,只不过,他太想见谢无渊一面了,想的浑身上下每一处地方都在叫嚣,想的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想的睁眼闭眼都是那些过往的欢笑,何贺从来都不知道,思念竟像一把刀,一点一点的磨去他的棱角,到最后,只要能留在谢无渊身边,怎么样都好。
然而,谢无渊连谢家的门都不想让他进,这会儿谢无渊明显是要回家了,自己要是跟上去,未免太不识趣。
何贺一直黏在谢无渊身上的目光,没有错过狭长的眉眼闪过不耐烦的神色,何贺甚至能够想象出,待会儿谢无渊暴怒的样子。
罢了,大不了待会儿再翻一次墙。
就这样望着谢无渊的背影,何贺在心里暗叹,知足吧,毕竟,以后连这种机会,都不会有了。
谢无渊走了几步,没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何贺还站在原地,巴巴的望着自己,谢无渊瞧这架势,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他又看了何贺一眼,语气平淡:“跟上。”
原本像是被人抛弃的丧家犬,孤立无援。
何贺透出小心翼翼的喜色,快步跟上谢无渊,不敢靠的太近,一前一后的,隔了两步。
谢无渊索性停下来等他:“你这是嫌和我一块儿走丢人?”
“没,”何贺慌忙跟上,与谢无渊并肩,“我,我以为你不想见我。”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谢无渊嗤笑,“知道我不想见你,你还每天趴我屋顶上。”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吃上饭了的作者说,今天好冷{{{(>_<)}}}
、谢无渊
何贺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心里比刀扎还难过,半晌,才说了一句话:“我,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嗯,”谢无渊应了一声。
偷窥别人被当事人发现,还被嫌弃,何贺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让人瞧见自己的丑态。
尤其在谢无渊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之后,何贺原本的希望也都裂成一片一片。
谢无渊早上的态度暧昧,给了何贺一种错觉,哪怕何贺清楚的知他和谢无渊早些年就已经掰了,谢无渊不耐烦的让他滚,警告他不要再纠缠,可何贺还是在谢无渊将手伸进他腰侧,略带薄茧的手指摩挲肌肤,何贺腰软的同时,不自觉的幻想,或许,他和谢无渊,还会有明天。
然而现在——
果然,今天早上,谢无渊没有别的意思。
一切都是自己脑补过度。
何贺再次停住脚步。
谢无渊也停下,抬眼看他。
“虽然你可能很反感,但我还是想说,”何贺说的十分艰难,每个字都要在舌头上绕过半天,“这次,能不能你先走,我,想多看你几眼。”
谢无渊听完,索性转身,倚在一旁的墙壁上,不走了。
何贺以为谢无渊不同意,难堪的闭上了眼,叹气中隐隐泻出哭腔:“算了,我这就走。”
何贺的脚刚抬起,就被拦下。
谢无渊懒洋洋的伸出一只腿,脚掌正好抵在对面的墙上,直直的挡在何贺身前,巷子不大,两堵墙之间,正好能放开一条腿,站开两个人。
何贺强忍着喉咙中的苦涩,转身往回走:“我从这边走,不会再碍你的眼了。”
何贺几步走的挺快,谢无渊也不想傻不拉几的再伸一条腿拦下他,索性从袖子里掏出了匕首。
“铛”的一声。
不偏不倚。
匕首正好擦着何贺的前襟,嵌进墙壁。
何贺下意识的往后躲了一下。
谢无渊终于舍得站直身子,朝前走了几步。
谢无渊还是没说话,他绕过何贺的时候,何贺有些紧张,谢无渊却只是单纯的绕过何贺,取下了嵌在墙上的匕首。
何贺苦笑,何贺啊何贺,你到底在盼望什么啊?
谢无渊颠了颠手上的匕首,连眼皮都没舍得抬:“何贺,这次可是你先招我的。”
何贺不明所以,抬头看谢无渊。
谢无渊没有解释,收起匕首,懒洋洋的走了。
何贺犹豫半天,想跟上去,又怕谢无渊恼了,最终犹犹豫豫,还是偷偷摸摸跟在谢无渊身后,回了谢家。
谢无渊回府的时候,白底红纹鸽“布子”已经把药材带回来了。
游小林正在调配解药。
谢无渊从药房路过,嗅着一鼻子的药味儿,忽然像想起什么来似的,猛的回头,问了句。
“游林,这药,有附加作用吗?”
“啊?!”游小林没想到谢无渊会问这种问题,呆愣了三盏茶的功夫,完全没反应过来。
谢无渊眉头微皱,换了一种问法:“这种药,叫什么,生死相依的,除了一命换一命之外,会有什么副作用吗?”
“啊,哦,嗯,”游小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煞白,不太确定的说了句,“大概会,我不知道。”
谢无渊狭长的眉毛微挑,游小林就差把“做贼心虚”这四个字写在脸上了——这还叫“不知道?”这特么的是不想说,不能说吧?!
“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谢无渊今天心情算不上好,说话的口气也阴沉沉的。
游小林被吓了一跳,话也能说利索,病情也确定了。
“有,有的,如果,如果主子您是说您跟三皇子之间的事情的话,如果生死相依的辅药遇到主蛊,吃了辅药的主蛊,会对服用主药的人,产生兴趣。时间久了,会产生一种类似爱情的感觉。”
果然。
谢无渊冷笑:“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游小林被谢无渊拿出来的匕首吓怕了,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抖得跟簸箕一样,“我,我,我娘跟我说的,这,这,这个案例,在,在,在我娘的笔记上。”
谢无渊冷笑,“说的具体点。”
游小林拿眼偷看谢无渊,发现谢无渊没有真的想拿匕首刺她,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开始努力回忆之前看过的病情案例。
“我娘的笔记上,记载了主蛊喜好的东西,其中,有一条就是辅药的主要成分,香脂草的花,而这香脂草,恰好又是生死相依中,主药和辅药作为链接的引药。香脂草的根茎在辅药中,而花,却在主药中。”
“主蛊对香脂草感兴趣,您知道的,”游小林偷瞄谢无渊的脸色,“主蛊和臣蛊能影响我们的行为,所以——”
谢无渊收了匕首,狭长的眼睛半眯,打断游小林的话:“行了,我知道了。”
游小林擦了擦头上冒出的细汗,暗道主子今儿是怎么了,吓死人了。
谢无渊转身回屋。
辅药中的香脂草勾起了主蛊的活性,而主蛊吃完了香脂草中的根茎,最喜欢的花,却在三皇子身上。游小林说的不错,主蛊的行为,的确可以影响他和属臣。主蛊对三皇子体内的香脂草的花产生兴趣,自然而然的,他会对三皇子产生兴趣。
谢无渊忽然想起云阳山上,他对三皇子起了欲念。
不是因为言语的刺激、画面的想象。
真正的原因,应当是主蛊压制臣蛊,消耗过大,所以,主蛊想要吃掉三皇子体内的香脂草的花。这个想法,反应到谢无渊身上,就成了想要三皇子。
后来因为旁的事情搁置,主蛊活性没有那么强烈,他对三皇子的想法,也没有那么强烈了。
想来想去,谢无渊嗤笑,说不定,最开始对三皇子的注意,也是因为这个。毕竟当年在船上也好,或者在牢里也罢,他对三皇子的注意,总是来的莫名其妙,并且,来的快,去的也快。
谢无渊抬眼看书架上,高高放起的两幅画,狭长的眼睛,神色不明。
第二天。
“三位亲王遇刺”一案,终于放在了皇上的案头。
孔博远和何家联手,把皇长孙打的措手不及。
皇上略微松了口气,皇长孙只是手里资源多一些,这个结果,比查出来是三皇子或者四皇子,要好的多了。
孔博远又前前后后拉下很多官员,不过,谢御史不知怎么了,竟一次都没帮腔,有时候,甚至还出列请求皇上再考虑考虑,“证据不确凿,不能直接下论断”。
无论如何,皇长孙这次,是栽了。
谢府。
“叮——【以权谋私】任务完成,二级支线任务完成1/3,【提拔门生】任务开启——”谢无渊还躺在床上睡觉呐,销声匿迹很长一段时间的系统,忽然开口说话了。
谢无渊睁眼,百无聊赖的盯着天花板:“我哥回来了?”
“叮——”系统卡顿,“【提拔门生】任务开启——”
“不想说就不说,”谢无渊不想跟系统在这儿鸡同鸭讲,索性顺着系统的话接下去,“成吧,【提拔门生】任务给我看一眼。”
系统跟间歇性抽风似的,这次扮演的是高冷范儿,一句话都不肯多说,直接“哐”的一下,把任务拉出来,给谢无渊看了一眼。
【提拔门生】至少安插四个自己的势力,并协助其成为三品以上大员。
“什么叫做自己的势力?”谢无渊问。
又是“哐”的一声,一个任务框出现在谢无渊面前。
“目前检测,李斌(王秀文),正四品,回京叙职后,可转从三品,到达到最低要求。”
“其余可提拔对象——乔楠:(忠诚度 0 ;品阶 无品阶);
魏元正 :(忠诚度 50 ;品阶从二品);
何贺:(忠诚度 98 ;品阶正五品);
游林(忠诚度 100 ;品阶无品阶);
任宇星(忠诚度 100 ;品阶从七品);
谢无江(忠诚度50 ;品阶从六品 );
茶韵(忠诚度 90 ;品阶无品阶);
茶钟(忠诚度 90 ;品阶无品阶)”
“等等,任宇星怎么也在这里面?还忠诚度满分,”谢无渊疑问,“我跟他没啥来往啊?”
“叮——”系统卡顿半天,又是“哐”的一声,一个任务框又被扔了出来。
“注:任宇星对游林忠诚度为100,游林对宿主忠诚度为100,因而任宇星对宿主忠诚度为100。”
“哟,你们这啥玩意儿,【忠诚度】还可以传递啊?”谢无渊调侃。
“哐”的一声,一个任务框扔了过来。
谢无渊打眼一瞅,哟,忠诚度判断标准。
“忠诚度判断标准,是否无条件执行宿主的要求与命令。”
作者有话要说: 吃了一整个翅桶的作者揉着小肚腩,好饱。冬天来了,想吃肉。揉脸。
、转折
“若宿主向游林要求,让任宇星无条件执行宿主的要求与命令,由于任宇星无条件服从游林,所以任宇星会无条件服从宿主,因而任宇星的忠诚度为100.”
谢无渊琢磨了半天,觉得【提拔门生】这事儿,不难办。
虽然吧,他现在属于无品无阶的平民。
但是吧,他要真想弄几个大员,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嗯,还真不是他吹牛,只不过,三个,数量有点多啊。
啊,有了。
孔博远跟何家私下接触,谢无渊一直都知道的,只不过跟他没什么关系,嗯,跟谢家是有关系没错啦,不过,他爹还在呐,谢家的事情,轮不到他这个做儿子的管,所以谢无渊也一直没怎么上心,这会儿有了这个破任务,谢无渊猛的想起来,就觉得吧,“三亲王遇刺”这事儿吧,他或许,可以在里面做做手脚。
“这么看来,可以刷魏元正的忠诚,或者何贺的品阶,”谢无渊问,“哎我说,有时间限制吗?”
“哐”的一声,有一个任务框扔了过来。
“没有时间限制。”
“嗯。”谢无渊应了,自去寻法子去了。
——————
又是一天。
谢无渊在书房,看到军营专用的信鸽时,脑海里浮现出陈以柳当年意气风发的样子。
“难道因为我是女的,就不能站在那个位置了吗?我不服,我也不信!”
啧,哥们儿,对不住了。
谢无渊提笔,一改往日言简意赅的风格,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张纸,最后放下羊毫笔,叹息般用蜡烛封好信,系在信鸽腿上。
这么多年来,谢无渊对陈以柳的态度,一直是——“敬她是条汉子”。
不过这次,他也只能对不住了,啧,姐们儿,记得投个好胎,十八年后,做个真正的汉子。
东宫。
陈以柳焦急的转来转去,时不时的望向门口,眼巴巴的等着有小厮来递消息。
沈瑞的儿子,沈敦,早前往京里递了消息,说“三亲王遇刺”的事情,皇长孙自有主张,让太子妃与沈家一系,等着就成,不要插手。
沈瑞对皇长孙也有几分希冀,于是一直在等消息,陈以柳哪怕着急,也没什么用处,沈瑞不愿意动手,陈以柳就只能干着急,好在皇长孙没让大家失望,不过三个月的功夫,就把京城的势力给翻了个遍儿,更是把三皇子在京城的手下,给拔了个干净。
陈以柳颇感欣慰,她的儿子终于能够独当一面,总揽大局发号施令了,既然儿子有决断,他这个做娘的,也就没再怎么在皇长孙身上下功夫,为了坐上皇位,陈以柳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布置,毕竟,沈家是不可能眼睁睁瞧着她夺了皇长孙的权,她需要组建自己的势力。
可这会儿,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皇长孙那边就又出事了。
陈以柳哪里还能不急,这都要火烧眉毛了,“皇长孙暗杀叔父”的折子就那么大大咧咧的摆在皇上的案几上,她怎么可能不急?!
陈以柳第一个反应,就是给谢无渊写信诉苦,顺便再求几个法子。
谢无渊算不上陈以柳的人,却经常给陈以柳出主意,而且每次出的主意都特别管用。
陈以柳早前一直以为谢无渊是不是对她有那么几分想法,毕竟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助,而谢无渊帮了她太多,太多。
多少年来,谢无渊一直站在陈以柳背后,无怨无悔的为陈以柳出谋划策,哪怕很多事情,只是陈以柳偶然的一个想法,比如当年,陈以柳信誓旦旦说男女有何不同,女人为何不能坐上那个位置,父亲和哥哥都笑她异想天开,只有谢无渊认真的听了,并且提供了两条路给她。
不过,陈以柳一条都没选。
两个法子都要吃苦,陈以柳不愿意。
陈以柳想的透彻,她是大将军的女儿,陈家有兵权,要想坐上皇位,把持朝政,只要从后宫入手,有一个皇家血脉,当做幌子就行。
只要她成为太子妃,为太子生下几个儿子,日后太子登上皇位,她自然升为皇后,只要她的皇上早早的死了,她的儿子自然而然就能即位,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又哪里争得过她陈以柳?
谢无渊对陈以柳的想法不置可否,陈以柳却以为谢无渊是不想自己嫁给别人,私下甚至还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即位,可以封谢无渊一个皇贵妃之类的。
直到谢无渊和何贺的事情传了出来,陈以柳这才否定了早前的猜测。
不过,谢无渊还是跟之前一样,隐在暗处,站在她陈以柳的身后,继续为她出谋划策。
入宫后,二人的联系也一直没有断过,陈以柳说想和沈瑞搞好关系,谢无渊立马搜罗了大量的消息,最后帮她选了一副山水画,果然,沈瑞渐渐能被她所用;陈以柳说想捧皇长孙上位,谢无渊二话不说,出了主意。
只可惜——
只可惜,当初没有听他的。
如果当初选了殉情,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罢了,自己走到这一步,也不是为了让儿子坐上皇位,如果她陈以柳半路死了,那她牺牲自己大半辈子,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毕竟,她爱的,不是太子,而是皇位。
谢无渊的信姗姗来迟,陈以柳甚至都顾不上打赏送信来的小厮,忙不迭的取出信,急急的看下去。
“这,这——”陈以柳手中的帕子揉成一团,最后一咬牙,“赌了!”
这么多年,谢无渊的法子一直出奇制胜,这次的事情又和谢无渊没什么关系,谢无渊总不会平白无故的害她!
“有风险,才会有回报。”陈以柳强势的手段下,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而谢无渊太过强大,让人忍不住去信任,去依靠。
陈以柳信任着一直陪在身边的男人,如同信任着自己,虽然那个男人擅长各种阳谋阴谋,陈以柳却有着莫名的自信,那个男人不会将那些用在她的身上。
这种自信,我们可以称之为“迷之自信”。
陈以柳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她只记得谢无渊一直都在,却忘了谢无渊为何一直都在。
谢无渊瞧上的,是她潜在的机遇,如果有一天,舍弃陈以柳会有更好的可能,谢无渊绝对不会手软。
友情对谢无渊来说,一文钱不值。
与此同时。
孔博远下令,严查他手下刚出的一张平民身份认证,要求在整个芪国内戒严。
二皇子皱着眉头,站在“有家包子铺”外听小厮回禀,若有所思。
无影楼楼主摩挲着手中的面具。
影六跪在大殿,沉声请罪:“属下不知来人是谢无渊的人,消息已经泄露出去,还请主上责罚。”
“我罚你作甚,”无影楼楼主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最近六国可还有什么大事发生?”
影六一一回禀最近的大事。
“芪国伯爵冷戎与男爵孔博远起了争执,冷戎抓了孔博远的弟弟妹妹,半路把人给弄丢了。”
“丢了?”无影楼楼主轻笑,“让谢无渊给劫了吧。”
“是,”影六再次低头请罪,“属下失职,一时不查,竟将消息卖给了谢无渊。”
“无妨,世上没有无影楼不做的生意,”楼主修长的手指轻敲面具,发出沉闷的声响,半晌,楼主的声音再次在大殿回响,“无字部尚余几人?”
“回主上,排行榜上只余六十八,是否需要补充人手?”
“也罢,”无影楼楼主慵懒的站起身,“你和无四看着办吧。”
“主上,”影六仓皇叩首,“无三、无四已于上次任务折损。”
“哦?”无影楼楼主音调拉长,颇有兴趣,“无三无四也算是楼里一流高手,死在谁手里了,仔细说说。”
“是谢无渊。”影六咬牙切齿,语气愤恨,“上次任务,谢无渊两把匕首,杀了无三无四,主上,属下请求主上,允许属下为无三无四报仇!”
“啧,”无影楼楼主笑得轻佻,“可别,你死了,谁给我暖床啊。”
“主上!”影六呛声,带些羞恼,也有些气愤,“您怎么就知道属下一定打不过他!”
“不,宝贝儿,”无影楼楼主伸手挑起影六的下巴,“我只是不想你折在他手里。”
影六奋力挣脱:“主上,您心里既然有人,又何苦要这般羞辱属下?!”
“怎么?”无影楼楼主修长的手指在影六唇上按压,“难道本座会错意了?你心里其实装的是别人?”
“啧,可真伤心呐,”无影楼楼主装模作样的摇头,没给影六辩解的机会,反手扣上面具,离开宫殿。
“别去找谢无渊的麻烦,”无影楼楼主的声音回响在大殿,“这个人,我留着有用。”
作者有话要说: 吃了一袋火腿肠的作者掐着腰上多出来的二两赘肉说,冬天就是想吃吃吃。
注:1、公侯伯子男,春秋战国时候就有了的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