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转凉, 周国气候寒冷,刚刚入秋, 就已经穿上了厚厚的秋装。

  周容止没有食言,真的带白洛宁出席了,只是他还带上了陆双。

  衣服早就在一天前送来了,是一件暗红色棉帛小褂,袖子接口处还有一圈白色狐狸毛,看着就挺暖和。

  王府上下一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这次的小聚意义跟以往都不同。

  一个礼拜前,老皇帝已经颁布圣旨, 正式册封周容止为太子。

  刚颁布不久,老皇帝身体就急剧恶化,这些天都没上朝。

  而周容止马上就要登基,以后跟那些人再一次见面时, 他们就是君与臣, 他还算珍惜这段情谊, 登机前还专门宴请他们来小聚。

  这些天陆陆续续已经有人来了, 带着大批大批的礼品, 长长的礼单让唱礼人的嘴就没有停歇。

  “凝霜, 这几天你收拾下盘缠跟细软, 越快越好。”这些跟后院的白洛宁没什么关系, 他一直跟凝霜一起收拾东西。

  昨日, 太子妃就派人来传话,老皇帝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沈思言本来想亲自来的, 但无奈她身子已经很重了,完全遮不住。

  作为歉意,她除了传话外,还带来了三千两银票,作为白洛宁跑路的盘缠。

  “公子,我们为什么要离开?”凝霜一双眼滴溜溜的转着,留恋的望向满屋子的古玩、壁画,有些舍不得周容止给的赏赐。

  虽说白洛宁已经下死命令不能动,但他总估摸着想往包袱里揣点。

  白洛宁被他偷偷摸摸的动作逗乐了,耐心向他解释:“等老皇帝去世了,即使我们不走,陆双也容不下我们,不如我们主动离开。”

  “对!”凝霜心有余悸的点头,那个陆双太恐怖了,在王爷面前就是一副清高的样子,但私下里的样子却像妒妇一样。

  还是自家公子好,凝霜往包袱里塞东西的动作又快了几分,还是赶紧跑路吧……

  “小聚要开始了,请侍君移步兰苑庭。”一个小厮过来传话,虽是恭敬的低着头,但声音里却有些不情不愿。

  “怎么?不想给我带路?”白洛宁声音冷了下来,他这些天收拾东西比较忙,没怎么参和前院的事。

  仅仅几天而已,这些看菜下碟的下人就敢给自己甩脸子?想把他当成讨好陆双的跳板?

  不仅只派了一个小厮过来请,语气还敢这么不情不愿?

  “不敢不敢...”那小厮低头说着不敢,但声音里却丝毫没有悔过之意。

  见此,白洛宁干脆又回到桌边坐了下来,慢悠悠的倒了杯茶,轻轻吹着,他干脆不走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白洛宁就这么耗着,那个小厮冷汗“唰”的一下下来了,心里暗暗叫苦,这念双侍君跟传言的不太一样啊,性子哪里绵软好欺了?

  王府规矩森严,要是这件事被闹大了,他肯定首当其冲,绝对没好果子吃的。

  “你干什么?念双侍君是你能请动的吗?”

  苏公公急匆匆的赶来了,见这个情形哪有什么不明白的,上去就赏了那个小厮两个大嘴巴子。

  那个小厮挨了打,反而松了一口气,连忙跪了下来,苏公公这是要保下他了。

  苏公公连忙给白洛宁道歉:“念双侍君,今儿个实在是太忙,一不小心就出了这等纰漏,实属不该,老奴亲自给您赔罪了。”

  白洛宁放下茶盏:“那苏公公下次可要注意了,今儿个不比平常,要是被外人说一句,我们王府管教下人无方就不好了。”

  “是是是...”苏公公连连躬身。

  “那老奴这就带您过去?”

  说着,他狠狠瞪了那个小厮一眼:“还愣着做什么?念双侍君大度不怪罪,得了便宜还不快退下?”

  那小厮唯唯诺诺下去了。

  白洛宁见状笑了笑:“苏公公对这小厮可真是维护。”

  苏公公擦了一把汗:“不敢当不敢当,这厮刚进府,还不懂规矩,被人怂恿了几下就脑子发热,竟然挑衅到您跟前了。”

  “但咱家有什么办法呢?奴娘家三代单传就这根独苗,也只好多照拂点...”

  苏公公都低声下气到这种程度了,白洛宁也就揭过了。

  见对方不怪罪了,苏公公这才真的放下心来。虽说现在看起来陆双公子才是这个王府未来主人,但他更畏惧这个念双侍君。

  陆双公子跟王爷可是处了好几年的交情!但这个念双侍君只花了短短几个月,就动摇了他的地位。

  而且最主要的是,他看不透这个人所图。

  王爷赏赐的东西他一个子儿都没动,现在也只是顶着侍君这样一个小小的头衔。

  既不图王爷的财,也不图权势,这要么就真的别无所求,要么就所求极大,一个王府根本就满足不了他。

  他自然不相信是前者,但要是后者,他根本惹不起,充其量就只能当个炮灰……

  一想起有个不知意图的人潜伏在王爷身边,苏公公就忍不住冷汗直冒,可惜这话,他不能跟王爷说。

  也就只能他辛苦点,好生伺候着了。

  “苏公公...”白洛宁突然停了下来。

  “哎!”苏公公瞬间惊醒,这才发现,他们正好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

  他诚惶诚恐的弯下腰:“念双侍君,请问有什么吩咐的?”

  白洛宁勾了勾唇,眼里却无一丝笑意,一股子极强的气场突然从他的身上爆发出来。

  他慢慢走上前,在苏公公面前站定。

  随着他的动作,苏公公的腰越发弯了,甚至开始抖了起来,态度越发恭敬。

  “苏公公...”白洛宁略微弯腰,轻声说着——

  “我一直以为,苏公公是一个识时务的人,有野心,却恪守自己的本分的人,这非常难得……”

  “念双公子有话不妨就直说,求不要作弄老奴。”苏公公的声音都有些发抖。

  “我只是觉得,苏公公这样的人值得担任更重要的职位,窝在这个小小王府,实在是太屈才了...”

  “您什么意思?”苏公公嗅到了一丝不同的味道。

  “那我就明说了,苏公公难道不想更进一步吗?比如御前......”白洛宁点到即止。

  苏公公眼睛瞬间睁大,声音都有些颤抖了,眼里的欲望掩饰都掩饰不住:“您真能帮我?”

  王爷登基了,他很大可能就是留在王府养老,他最好的年华都耗在了这儿,自是不甘心。

  “当然,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

  白洛宁来到兰苑庭时,已经有些晚了,王爷旁边的位置已经被陆双占据了。白洛宁只好坐在他的下首。

  他刚一落座就引起了其余人的注意,一个书生模样打扮的人出声了:“王爷好福气,两美人虽样貌一样,但一红衣,一白衣...”

  “一个气质犹如天上皎月,一个国色无双,端的都是风情万种。”

  另一人也跟着附和了:“是啊是啊,平常人能得其中一个就极为难得了,也只有王爷才能坐享齐人之福。”

  紧接着就是一大堆人的附和,个个嘴里跟抹了蜜一样,好话说都说不尽。

  周容止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显然那些人的马屁拍到了他痒处,他很受用。

  下人把饭菜端上来了,一个人举起酒杯:“王爷,还是老规矩,您这边先作诗一首。”

  周容止考虑了一下,看向白洛宁:“念双,你去吧。”

  白洛宁不卑不亢的站起来,对众人笑了笑,正要说话——

  “还是我来献丑吧...”出乎意料,陆双竟然阻止了他,白洛宁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一点风头都不想让他出?可惜是个傻的呢。

  还没等其余人反应过来,陆双就开口了——

  “金樽杯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

  一首《行路难》念完,陆双满意的合上了嘴,这就是他最大的秘密——他是一个穿越者。

  只是这么经典的诗念完,预想中的喝彩声没有响起,反而所有人都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着他,他心下不安,却又不知是怎么回事。

  “陆双,你越踞了。”周容止沉声道,声音里明显带着怒气。

  “是!”陆双慌忙坐下,但心里却完全没弄周容止为什么会生气,明明他的诗那么经典。

  看着他迷惑的表情,白洛宁心下嘲讽,周容止当然不满了,没看到他自己都没亲自上吗,这可不是什么好出的风头。

  一般这种场合,都是身边的小倌、或是一些急功近利的人才会去的。

  古人讲究才华不外露,文人更是讲究清高。除非是斗诗大会,否则是万万不会随意卖弄自己的文采,这样会被瞧不起的。

  虽说没人敢当着周容止的面瞧不起陆双,但气氛却变得尴尬又微妙起来。

  白洛宁率先鼓了几下掌:“好诗!”

  所有人这才如梦初醒,连忙恭维起来,只是难免透露着一股子生硬。

  周容止朝白洛宁投来了一个满意的眼神,之后就再也没理会过陆双,弄得他在一旁陪着笑,尴尬的无以复加。

  白洛宁见状只是笑笑,周容止怜惜陆双,不让他上去,结果他却这么拎不清,让周容止丢了这么大一个脸,自作自受。

  只是他没想到,陆双竟然是穿越的,那么一直以来给他的那种微妙感全都能说通了。

  白洛宁盯着台上的周容止,一个世界如果有了穿越者,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他辅佐的人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

  这也就意味着白洛宁不能随意干预这个世界进程了,否则他本体会受到相当严厉的处罚。

  白洛宁心下暗叹,这个皇位耶律凡注定是得不到...

  “报!!”突然一个侍卫闯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个讣告,声音里带着哭腔——

  “皇上,驾崩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第一次写古代,修文时间好长~所以时间可能不能准确到12点~

  不造我之前埋下的穿越者伏笔有没有看出来,已经有读者猜到了哈哈~

  谢谢“题墨兰图”的灌溉,会努力粗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