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策马跑出十几里远,眼看四处毫无人的踪迹,几多青山之外,别无旁物。
“你没事吧?”我有些担心夏哥哥刚刚太逞强,伤千万不要加重才是。
“没事。”他与我一同骑马缓步前进。
我道:“这王爷也真是神了,居然认出了我,真是吓死我了。他们江家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变态。”
“下次不许胡吃乱吃了。”
又来了...
“你真的没事?”我坏笑道,说着却去腰间掏玉瓶,药粉可不会骗人,不信你不说真话。
空的?
“我的药丢了。”我有些丢了铁饭碗欲哭却无泪的伤悲,太子那里我怎么要挟?
“没事。”他还是淡淡地道,但是温柔的看了我一眼。
“药丢了,你怎么办?我怎么找太子...”
我还没说完,他却接上我,“我是说,我没事。不用拿药来试我。”
他是我肚子里的蛔虫罢。我苦笑一阵。
但是!蛔虫哥哥,你关心的重点,重点不对好么?
我有些嗫嚅,“但是,你的毒该怎么治?”
“你就是药。”他笑道,如春风一样,拂面轻柔,绕指而过。
不知不觉间,已置身柳暗花明的山村,山花烂漫,落英缤纷,马踏蹄香。
刚刚的乱贼,不久前的乱世纷争,恍若隔世。
我只觉得,有眼前的这个人在,什么乱世,什么杀戮,什么危险,都是平夷,都是儿戏。他在,我就没有乱世。
如果我有乱世,那么自我来到这个世上,我的乱世便拉开帷幕,而遇见他的那一刻,乱世落幕。
我痴笑起来。
却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你是毒江言的药。”
我还以为,我是医他的药。
黯然神伤。
自作多情?
“阿思,对不起。”他轻道。
我笑容凝滞,凝滞到僵硬得化作一个可悲的极其不自然的笑,可笑而荒唐,“你中毒是因我,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再说,我本就是太子的克星,他的□□。”
“此处是临仙镇,再往前二十里就是城门了。”夏兄勒紧马缰绳,指着远处道:“天色不早,不如在此休息,明日入城。”
我带好面纱,这些城镇难免有逮捕兵将,若是认出我来,只怕我就可以提前见太子了。
“好。客栈暂住一晚便可。”我们骑马踱进城中,果然各处张贴着本公子和夏公子的画像,说什么罪臣逃犯罪孽滔天,得而诛之,真是可笑。
我发饰和衣服没换,带上面纱仍是一番女子模样,自是不会引人怀疑。
才一进门,小二便迎了上来:“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
小二吆喝着:“是要一间房吗?”
我方要开口要两间,一间着实有些挤,夏哥哥却抢道:“一间即可。”
“好嘞。”
小二不一会引我们去了房间,夏兄道:“申时送些茶水和一些清淡饭菜。”
小二应了下来,便出了门。
我无力地看着夏兄,哀求道:“能不吃清汤寡水了不?你瞧,我都瘦成这样了。”我捏捏自己的脸,展示给他看。
他笑笑:“无妨无妨。这样体态更像女孩子。阿思,过来。”他朝我勾勾手指,示意我到他身边。
我唇角一提,悻悻跑过去,“何事?”
他轻轻将我脸上的面纱除去,却是皱皱眉,道:“你还是换回女子装扮罢。这样不男不女的,真是....”他憋住了笑,我看出来了。
“喂!这还不是因为你?不许笑!”我心中有些毛躁躁的,他这是在嘲笑我吗?
“外面风声紧的很,连京城外都开始张榜抓人了,只怕京城里更是风声鹤唳,我觉得易容成女子也不错,至少不会有人来抓你。”他道。
他甚少说这般长的话,可这句话虽看着像他心中的恶搞和嘲讽,却是极为关心生怕我被抓去继续受牢狱之苦。
我狐疑地看着他,“那你这次把我变丑些,更不会有人来抓我了,谁会想到大丑女竟是大美男变得?”我得意地笑起来。
他摇摇头,“这可不行,你若变丑了,怎么扮我的夫人?”
我心不知为何地砰砰跳了起来,才要回嘴,却听他道:“也好,丑便丑罢,无妨。”
...为了方便起见,夏兄说明日出门再易容,叫人看见我变来变去的脸,怀疑了去反不好。
我百无聊赖躺在床上,问道:“为何要一间房?好挤的。”
“没钱。”
“真的?”我才不信,东海夜明珠能随手送出去的人跟我哭穷说没钱?
这是我见过男女为了要住一间房找到的最懒散不靠谱的理由。
夏兄道:“好在包袱里还有些易容需要的药,我倒不必再出去花钱买,我们是真的没钱了。”
...
“说起药来,你老实交代,你的病如何?可还疼痛?”按理说,离京城越近,他应该气色好很多,可我到底不放心,总要问上一问,听他亲口告诉我,他无事。
他看似漫不经心却是细细地品着茶水:“阿思,这里的茶好喝,是正宗春茶。”
哦?
我喝一口便喷了出来,简直寡淡无味,他居然喝得这么上劲。
“你可不要骗我。”我斜睨着眼看他,双手抱头望着房梁,无聊的数来数去。
“不骗你,真的好喝。”
“我是说,你身体有无事。”
他嗤笑一声,“你太小看我了。我不是很轻而易举便把弓箭手全都逼退了?那半截半截的箭你没看见?”
看来是我多心了,自从老婆婆家出来,他便气色神速恢复,一直以来,是我草木皆兵,自己吓自己罢了。
“切,英雄啊!”我哼笑:“了不起,了不起!”顺便鼓了个掌给夏英雄。
我们第二天却没赶路,多歇了几日才继续走,原因是,这里的饭好吃!
俗话说得好,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在我的极力哀求下,我们在这里多多破费了几天。
“据说,新皇将要登基了。”
三天后,夏兄一早起来给我易了女子容,却没真做成丑女,而是一个长相俏皮可爱的美女子。我们顺便在客栈楼下吃早饭,却听得如今时局大变,也算是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小心掉脑袋。”旁边的人提醒道。
那男子笑笑:“嗨,有什么不能说的,这都是事实罢了。你叫我不说,可这事实都在眼前了,有些人不说可行动却也证明了不是?”
另一桌的汉子道:“此话怎讲?”
“你看这一阵子官道上这么多人前往京城,不就是为了给皇上...然后恭迎新皇么?听说,连行踪飘忽不定的小王爷都回来了。前些日子还有人在城门见了他。”
....
我看眼夏兄,悄悄道:“你干的好事。”
他眉宇神情自然,“王爷本也要回来,冒充一下也挺好的。”
“听说咱们这位太子爷是真了不起啊。天下之主的命呢。他能轻而易举把白狗贼拿下,解决这个毒枭,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咱们大荣定然要恒昌永盛啊。”一人慨叹地赞誉道。
这世道还真是可以啊,人人都参与政治,连吃早饭的时机也不放过。
我有些木讷,看着些人儒士打扮,大约是各大学派子弟,有所学成,希望能来报效自认为有前途的国家。而他们,才知双全而无双,颇有百家争荣,各论己道的士风。
既然是百家,自然有不同的声音。
“我看天泽一点也不弱,听说白慕颜被砍了头后,他侄子当了新皇,手段策略不必他差,可见,天泽还是潜力股。”说罢,一杯酒水下肚,甚为豪爽,看来是个尚武之人。
白慕颜被砍了头?那我在破庙看见的是谁???
我跟夏兄对视一眼,却是迷惑不解,便继续听下去。
“唐兄,你可要分清时事,莫给自己送了命。”一人半笑半正经的道。
那个姓唐的却抽出剑来,回道:“你还是担心自己现在会不会给我的刀子送命罢。”
怎得还打起来了?
好在一旁的人也算老好,都来劝架,这才止住。
我挑眉,只觉无趣,拉着夏兄出了门,道:“这些人都是无事生非,想去效忠谁只管去,何必与分歧之人胡搅蛮缠?俗话说得好,道不同,不相为谋。”说罢,将缰绳递给他。
他接过绳子,看着我道:“你喜欢谁,想和谁在一起会不会同旁人讲?你是想自己一生都暗恋?还是明目张胆地去争取?”
我揉揉眼,“也是。自然会去争取。”
进了京城,已是黄昏之际。景色却是蔚然大观,果不同于小镇,连抓我的告示都多了十倍,告示贴和墙上糊了一层又一层。
各处看似一片祥和之象,背后却是人心惶惶。
兵将在皇城抓人抓了不少天,抓错了不少,冤枉了不少,闹得人人自危,繁华的京城一时之间竟街上寥寥无人。
柳思铭,你这一辈子可以了。估计老百姓都要恨死你,被喊打喊抓成这副狼狈样子,还要换张脸才能生活在阳光下。
我看看身旁人,他还是眉目清秀,一尘不染,玉树临风,平淡温润,冲和柔暖。还是那个可以包容我,可以逗我笑,给我讲大道理的夏兄。
只是,他现在中了毒,受了伤,我需要救他。我只是为了救他才去皇宫,才会再来这个是非之地。
为了避免牢狱之灾,那个鬼地方我算是呆够了,直接进去找太子该是最好。
“夏兄,我和他单独谈谈,你放心,他不会杀我。我会毫发无伤地回来。你暂时住在这里,等我。”
他笑看着我,“阿思,你真的长大了。”
我抿嘴笑笑,“长大了所以要保护你。”
我离开了酒楼,才想到,没了钱住客栈,如今欠着帐,还得趁机敲诈太子点钱。
来到城门口,我将一块玉牌丢给守门的,他们一看,全都乖乖让了道。
哼,天下独一个的令牌,守门的不认我这张脸,也得认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