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我还赖在床上没有起来,夏倾羽却早早地找来。我起身穿好衣服,本想着在偏听见他,我打开门,他竟直直地站在门口。我起床气都被他活活吓没了。
他嘴角微微上扬,双手交叉抱与胸前,一身靛蓝色的长袍,依旧负剑与背。话本中的英雄也不过如此。我冲他一笑,“夏公子赶了个大早,有何急事不成?”
“我且看看你怎的照看那沈墨,好歹有我一份功劳,总不能全叫你抢了去。”
我暗道,合着就是来沈公子面前邀功的。
不知何时,他的手中多了把玉扇,平添几分风流韵态。一手摇着扇子,一手负背,恍若画中人。一头乌黑长发松散的束起。
“你做这般风流倜傥的打扮,可是想在沈公子面前展示一番不成?”我调侃道。
“阿思,你可为我找了个好理由,我难不成还不得打扮了?”他略显委屈,却反驳了回来。
“你如此俊美少年,着实配得上沈公子,那白慕颜你去杀了罢,既为国立了功,还成就你与沈公子的美事。”
我拿着众人追捧绝世公子沈墨开玩笑,拿着天泽国君霸业有成的白慕颜开玩笑,还拿着如今就在我身边的动根手指就可以把我捏死的夏倾羽开玩笑,都没关系。
我晓得,夏倾羽一向脾气好且不大嘴巴。
换作太子,我是万万不敢的,那张可以把黑硬生生说成白,把死人说活的嘴,就可以让你永不超生了。
夏倾羽身子震了一震,想必是被我说中了果真瞧上了那沈家少年郎,太子给我发放的大礼,如今我怕是抢不过这夏大侠了。
他眼眸显得极为光亮,竟苦笑两声,“阿思,你整日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居然还狡辩!废话少说,我得赶紧带他去瞧瞧沈墨,万一要思念太过,伤身可就不好。
我们两个人一行来到沈墨屋中。他还是昨夜般清醒着,头发略显凌乱,在身后散着,病弱娇虚,气若游丝。还好我们将军府大大小小珍稀的药物吊着,要不然早就一命呜呼。
他见我带了夏倾羽来,有声无力的道了句“:“公子?别来无恙。”
他们认识?
我瞪大眼珠,哈哈大笑,“竟不想夏兄有缘见过沈公子。”
夏倾羽对此嗤之以鼻,眼神十分不屑,装作我不曾见过他的样子。他甩了甩衣袖,唇角微扬,却道了句,“在下夏倾羽,阁下可是记错了人,夏某着实不曾见过公子。”
说罢,踏出了门外。
夏兄说好的来看沈墨,怎的几句话不爱听,便走开?也罢,是他的做事风格。
只是这屋子里却只剩我,留下来和沈墨继续尴尬着。
“沈公子,你不要介怀,夏倾羽行走江湖惯了,说话直来直去,没个分寸,我替他赔个不是”。
他却突然咳了起来,想必昨晚也不好过的。
我忙走上前一步,给他倒了杯茶水,他咳的身体发颤,茶杯更是端不稳,我只好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反手喂了他喝。
他却乖乖喝了,我本想着以我这大恶人的形象,本该推开我的茶杯摔了才是。
那夏倾羽想必他是见了的,他没有撒谎的样子,也没必要。
我心中是喜欢沈墨的,我承认。
哪怕天天给他端茶送水的也好。
他的从前,我也可以只当不知道。
他的以后,我可以和他兄弟相称。
我与他,没有相见恨晚。
“你如此乖乖叫我救治,可是想通了?”我斗胆一问。
“没有”,他声音沙哑,“想通了自然也就看破了,看破了何必还在这污浊的尘世留着,”他喘了口气,接道,“我气不过,也拗不过世道。不想不明不白归于一抷土罢了。”
.......
这般言论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人家都为了想不开上吊,绝食,投湖咬舌,抹脖子去自尽,如今来了个想开了便要辞别人间的主儿。
我转念想着,世间有几人能看破参透,你沈墨如今可算无法归于无了,无法摆脱我了。
“你既如此想,我也便放心了。”我眼中噙着泪花,拉起沈墨的玉手,他没有反抗,或者大约没有力气反抗吧。我道:“你这辈子可是要摊上我了,你别嫌弃!”
他大约不讨厌我的吧,讨厌也没有力气讨厌,我暗自想着。我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不由得抱紧了怀里的沈墨。万一哪日他清醒了,有力气了,找我算账,我也不算是亏了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