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没有动静。林筱又敲了几下,退后,静静望着这扇木门。木门已经非常老旧了,中间有大块褐色的痕迹,像是外面的油漆剥落后形成的。
它甚至不能和门框完全契合。
一点酸涩在林筱心底慢慢升起来。
他就住在这里啊……
门里面响了几声,然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防备传出来:“谁呀?”
林筱清清嗓子:“是我……林筱。”
“林先生?”里面音调陡然高了几分,几声钝响后,门被拉开了。
陈临跃的脸出现在门口,看到林筱,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像是被这种笑容感染,林筱也忍不住冲他展颜一笑。
陈临跃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请他进去的意思,问:“您怎么来了?”
林筱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要用您……我……看你总是说家里有事,所以,过来看看。”
“啊。”陈临跃眨眨眼睛,说:“那,进来吧,不过里面很乱,见笑了。”
其实林筱在追到这里时已经做了“他家境不好”的心理准备,但进了屋子之后,见到真实情况,还是有些难过。
屋子一共分两间,以一面有门洞的墙隔开。他现在站在外面那间的门口。屋内采光不好,昏昏暗暗的,但一览无余。
这一间里的东西不多,只有必要的生活用具,像炉子什么的,但也都是一副陈旧的样子。
林筱看着眼前的景象,兀自发呆。自己的猜想是真的。
身后轻轻一响,陈临跃把门关上了。
“林先生是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的?”
他的声音从身后悠悠传来,和平时的语气不同,有些低沉。林筱心头掠过一丝凉意。
“额……”
不能说是跟踪过来的啊。
“我可没有告诉过其他人。”
陈临跃朝他走近了,声音又近了几分,就在耳边。
林筱没敢回过头去看他,刚要说的“向你同事打听的”这个借口也没法用了。
怎么办?
仿佛被空气中看不见的手捏住了嗓子,他有些窒息。就在林筱脑内混乱的时候,陈临跃的语气突然轻松起来:“啊,对不起。来都来了,我不该多嘴。”
林筱几不可见地松口气,心脏从激烈的跳动中平静下来。他说:“不,事先没跟你打招呼是我的错……”
陈临跃转到他面前,因为光线的缘故,眼睛有些晦暗。
“没关系。”
这三个字仿佛某条咒语,空气中的微妙顿时一扫而空。
陈临跃在笑:“可是你能来,我很开心。”
之后,林筱得知了陈临跃一直不赴他约的原因。他跟在他身后进了里面的屋子,屋子里靠窗位置摆着一张床。半米宽的正方形窗户上挂了张帘子,拉下来一半,阳光从下半边玻璃透进来,落在床上的人的那只干枯的手上。
床上躺着一个女人,闭着眼睛。虽然她已经形销骨立,但林筱还是能从她脸上想象到她原本美丽的样子。
床头放了个柜子,上面叠着几条毛巾,散发出难闻的味道。柜子底下堆了两个营养液玻璃瓶。
这味道从一进来就存在了,只是来到床边时,尤为明显。是腐臭的味道。
林筱站在那里,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是我妈妈。”陈临跃说,声音里含着温柔的眷恋。
“你的妈妈……”林筱机械地重复。
陈临跃点点头:“她在我小时候出了意外,已经……这样躺了十几年了。”
林筱微微睁大了眼,胸口的酸涩更加强烈了。
“你的父亲呢?”
陈临跃摇头:“我没见过他。”
【真可怜】
【……嗯。】
已经傍晚,但是林筱不想回去。他瞅了眼手机,上面没有来电。
曹大公子没拿闲事来烦他,这样很好。
林筱给两人订了份外卖,结果外卖小哥死活不进来,就在住宅区外面。陈临跃见状,道:“因为这里治安不好,以前发生过外卖被抢的事,所以他们现在都不往里送了。我去拿。”
林筱把他肩膀按下去,坚定道:“我去。”
陈临跃没再说什么,看着他离开,嘴角一点点下压。
拿了外卖,林筱往回走。短短的一段路,路旁跑出几个小孩子,咬着手指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手里的塑料袋。虽然是小孩子,林筱还是被盯得心里发毛,加快速度走了回去。
【在这里生活的人都不容易啊。】
【是啊。】
【他一直住在这里吗?】
【别问我去问目标啊。】
林筱提着外卖回了屋,陈临跃搬出一张小圆桌子和两张小马扎。他抱歉道:“我家条件不太好……”
林筱连声说没关系,跟幼儿园老师害怕小朋友生出自卑心似的。
两个外形都很棒的大男人坐在两张小马扎上围着一张刷不干净的小圆桌吃外卖,这画面有点别扭。
但陈临跃挺开心的,在林筱面前,他总是想放松,而且也确定自己可以放松,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他已经记不清上次这么放松地和别人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了。
林筱悄悄瞄了一眼,发现陈临跃似乎在笑。
“笑什么?”
陈临跃摇头:“只是……开心而已。”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进度条往上跳了5,变成了65 。
【……】
好高!
林筱嚼着口中的食物,微微掩下眼睫,又撩起眼皮,轻声道:“我可以问你一些事吗?”
“好呀。”
“你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吗?”
陈临跃放下手里的东西,看上去要讲一个长点的故事。林筱也坐直了,做好聆听的准备。
从对方口中,林筱得知了一些事,他猜中了五六分。
陈临跃自小在单亲家庭中长大,不知道父亲是谁。每次问母亲,她总是闭口不言,于是后来他就不问了。一开始,家里条件还不错,陈临跃像许多普通的孩子那样上了一所普通的公立小学,但因为没有父亲,受到了排挤。
被欺负的时候,陈临跃一直忍着。直到有一天,他拿着砖头躲在巷子里,等欺负他最厉害的那个人过去时,冲出去把他的头砸了。
那个人和他同班,也只有一年级。他看到满地的血,吓得哇哇大哭,虽然长得比陈临跃壮,但毫无还手之力。
之后,那个人的母亲找老师叫了家长。陈临跃的母亲在来的路上发生了车祸,成了植物人。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这个世界结局不是相守到老,你们会打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