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到什么?”林筱追问。
陈临跃却避开他的目光,往后退了几步,坐在凸出的石块上,不说话。
林筱站在那儿等了一会儿,望望天,叹息似的说:“嗳,不就是口是心非被发现了嘛——”
陈临跃的头更低了。
“……我不说出去没人知道。”
陈临跃还是低着头。
林筱苦恼地揉揉头发,道:“你不就是喜欢音乐喜欢唱歌吗?又不是什么可耻的事。”
陈临跃慢慢抬起头,眼睛里似乎有血丝。林筱看的一愣,眉头微皱:他是不是说了过分的话?
【过不过分因人而异,不过依目标当前的状态,啧啧】
【……】林筱有点心酸。
“没那么喜欢。”
陈临跃说的小声,林筱不得不靠近一些,俯下身问:“什么?”
“……我没那么喜欢唱歌。”
……亲,你以为现在我还会信吗?你说没那么喜欢就是很喜欢吧?
像是为了催眠自己,陈临跃闭上眼,再次说:“真的没那么喜欢。”
……成啦,知道你很喜欢了。
林筱看看四周,没发现能坐的东西,索性蹲下来,仰头望着陈临跃。陈临跃也回望他。
林筱举起一只手,往左移。陈临跃的目光也随之左移。往右,他也往右。
【啧,瞧目标的眼神,都醉成这样了。】
【他这么口是心非,也许醉了倒是件好事。】
【酒后吐真言?你们人类真麻烦】
林筱问:“那你最喜欢什么?或者喜欢什么?总得有喜欢的东西吧?”
陈临跃望着他,不语。
林筱掐晴明穴,声音里带上丝无奈:“我说,你不想站到台上唱歌吗?不想让台下站满你的听众吗?”
一阵微风吹过,树叶簌簌作响,恍若心底不断重复的微小声音。
那声音说:“想。”
林筱长长吐了口气,眼神沉下来,而对方却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将最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
他继续问:“想当专业歌手吗?”
“想。”
“想一直只在酒吧唱歌吗?”
“不想。”
林筱慢慢笑起来,陈临跃定定看着他,突然张开双臂扑过去。由于林筱蹲着,本来就容易倒,他又喝醉了也容易不稳,于是,没等陈临跃抱住,两人就一齐倒在了地上。
后脑勺着地时,林筱一脸懵逼,但马上反应过来去推陈临跃,想站起来。陈临跃不讲道理地不让他推,就着躺在地上的姿势将他抱住。
……一会儿两人身上都是土和草屑叶子可怎么出去啊?
陈临跃埋首在他的颈窝,他可以感受到对方呼吸的起伏。
“林筱。”
“嗯。”看陈临跃这样子,他要耐心。
“我不想这样……”
“什么样?”林筱的声音也轻。
“我想……站到台上……”
“我相信你。”
“想……唱给你听……”
心跳忽的漏了一拍,林筱眨眨眼,怀疑自己幻听了。
“……喜欢唱歌,还喜欢……你……”
有那么几秒,林筱脑子里是空白的,不知是该欢喜还是该为对方语气中的悲伤而担忧。待他反应过来,对方的情绪又变了。
陈临跃将林筱抱得更紧,声音低且急促:“不、不……你肯定不喜欢我,我也没办法站到舞台上……保持现状就好……”
林筱:“……”
林筱想打人,他废了半天口舌还躺倒地上结果换来一句保持现状就好?忒不值!忒丧!
【这回陈临跃怎么比你还丧?】
【每个世界是依据原世界目标内心搭建的,所以他现在的状态也反映了他内心的某一部分。本系统觉得……他是被你频繁的拒绝打击到了。】
林筱感觉“罪人”二字从天而降重重砸在他头上。
【唉……报应。】
好在陈临跃醉虽醉还有意识,林筱问他要不要回C大,他点头。于是林筱架起他,一边往外拖,一边给老五发了个短信告诉他自己不回礼堂了。
林筱一路无视众人投过来的好奇的目光,将陈临跃拖到滴滴上。司机见状,夸张地问:“小伙子咋大白天喝这么多啊?失恋了?”
林筱无言以对,只能嘿嘿笑。
陈临跃一直像树懒那样挂在林筱身上,模模糊糊说了句:“我一直单身呢。”
你可别说了吧!林筱内心叫苦。
滴滴将他们送到C大门口,然后死活不进。林筱拖着陈临跃继续往里走。
总感觉,好奇的人更多了。
他努力绷着脸将陈临跃拖到宿舍楼门口,松了口气。门口有两个男生正在停自行车,恰好看到他们。其中一个眯着眼睛仔细瞅直到他们进了门,才对身边的那个说:“嗳,老三,你刚看到了没?那是陈临跃吧?”
另一个点头:“错不了。居然看到他跟别人走在一块,真稀奇。”
那人点了点自行车座:“那谁啊,这么大胆?”
林筱揪出钥匙,打开门,来不及欣赏C大的单人间,找准床将陈临跃摔了上去,然后活动酸痛的肩膀。
嗯,听到了关节咯咯作响的声音。
陈临跃被摔得皱起眉,翻了个身。林筱退两步在凳子上坐下,这才开始打量这个单人间。
不大,有加宽单人床一张,书桌一张凳子一个柜子一个。屋里小,而且乱,桌子上堆着一堆纸。林筱瞄了眼,只能看出纸上画的有东西,不知是什么,是画是字都分不出来。
他环视了眼乱七八糟的屋子,头痛,然后目光碰到了柜子旁的一个竖着的黑色物体。林筱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装吉他的背包。他走过去,犹豫了一下,拉开拉链。
里面装了一把木质吉他,不新,却看得出被主人小心地保养着。
林筱稍作沉思,道:“如果我像电视里演的一样瞎弹,他会不会也像那样被气得跑过来示范正确弹法然后从此不再丧?”
【……你脑洞太大了,亲爱的宿主】
林筱苦笑。
陈临跃醒来时,就觉脑子晕乎乎的。他闭着眼胡乱翻了几个身,突然想起好像见到了林筱,瞬间睁开眼睛弹坐起来!
林筱被他这一举动吓了一跳,皱眉道:“做恶梦了?”
陈临跃盯着他眨了几下眼:“你、你……?”
“我怎么在这儿?”
对方点头。
“嗯……”林筱抿住唇,组织了下思路,说:“你喝醉了,我把你送回来的,记得么?”
陈临跃回想了下,似乎……是这样。
“谢谢。”
林筱摆摆手,瞅着他,继续道:“你还记得你跟我说过什么吗?”
陈临跃突然睁大了眼睛,里面闪过一丝惶恐。自己好像说了……很多个喜欢……
林筱见他这副神情,忍住笑,一本正经道:“你说,你很喜欢唱歌,想成为专业歌手。”
一瞬间,屋内的时间仿佛停滞了,安静地连呼吸都能听到。陈临跃保持着石化般的姿势,良久,轻声道:“不可能。”
“……”
林筱有点烦躁地皱起眉:“为什么不可能?承认自己想唱歌有那么难吗?你到底在顾忌什么?音乐社的那点事吗?”
陈临跃看他一会儿,摇头:“音乐社的事不是原因,只是结果。”
“那把原因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
陈临跃还是摇头。
林筱抿紧双唇,眉头紧锁,无计可施。
【把他吉他砸了】系统出主意。
【别出馊主意!】
他深深吸了口气,声音平静下来一些:“你家,是不是情况不太好?”
陈临跃猝然间绷直了脊背,眼中流露出防备的神色。
林筱耐心地等他放松。
他的防备只持续了短短几秒,然后消失,他认命般的低声道:“是。”然后,陈临跃告诉了林筱。
他自小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母亲是被别人看不起的妓/女,懂事以来,记忆里总伴随着别人的窃窃私语和意味深长的目光。陈临跃便从来不和别人谈自己家的事,也不交朋友,一直独来独往。小学、初中、高中,打架对他是家常便饭,他甚至因母亲不给他钱吃饭而去偷过食物,被逮住揍了顿。
好在他头脑好使,顺利考上C大。而且16岁以后他抽时间去打工,将学费攒够了。来到C大后,他发现自己特别喜欢唱歌,就加入了音乐社,却发生了那件事。
听完,林筱沉默了。陈临跃看着他垂下的睫毛,眼睛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原来目标一直担心自己的黑历史啊】
【不止。矫情点儿来说,他有不光彩的过去,然后发现了音乐,想以此作为自己的目标,让自己脱胎换骨,结果这条路还没开始走就受挫了,于是没了继续下去的力气。】
【哦……】
【再打个比方,一直在黑暗里走的人看到了光,去追逐,然后那光消失了,就会比以前更加绝望。】
【这比喻真清楚,宿主您电视剧看的不少吧?】
【还……成吧。】
【那您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选择鼓励他】
3333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
林筱抬起头,嘴角微微带笑,让陈临跃愣了一瞬。后者喉结滚动了一下,问:“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值不起你的期待了?”
林筱略一歪头,疑惑道:“为什么我要那么觉得?就因为你的过去不太愉快?”
“……”
他拍拍陈临跃的肩膀:“过去的事不能代表未来,我依旧看好你,从现在开始,我做你的观众吧。”
作者有话要说: _(:з」∠)_
我又能走多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