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开春,院里的树上刚抽了新芽,没有花香,没有虫鸣,吹过来的风还带着蚀骨的凉意。
石楠叶哈了口气,问:“登基仪式选在什么时候?”
梁轻尘道:“二月初八。”
“后天?为什么?”
“我知道!”糖糖凑过来,说道:“这是娘亲和爹爹成亲的日子。”
梁轻尘抬手刮了刮她的小俏鼻,笑着道:“我们家糖糖就是聪明。”
糖糖扬着下巴十分得意:“那当然。”
而石楠叶只觉得自己像蹲在路边的野狗,突然被踹了一脚,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闲得多问这一嘴。”
江暮雨啧啧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打算什么时候谈个对象啊?”
石楠叶连忙摆手:“别搞我,我一人乐得逍遥自在,不需要找个人来管束我,还有,这阵子我带娃都快带出阴影了,并不像后半辈子都受这种折磨。”
南星竟然意外地开口说道:“我们挺听话的,若是连我们这样乖巧懂事的孩子你都受不了,我赞成你后半辈子不要去祸害旁人。”
梁景和点头附和道:“对,石叔叔,一路走来除了糖糖年岁小难免娇气些,我和南星可没怎么麻烦到你。”
江暮雨也道:“我这三个孩子都可好带了,尤其和儿与南星,素来懂事得很。”
石楠叶叹了口气:“我就随口说两句你们怎么还计较上了?就我这种性子生出来的孩子能安分到哪里去?”
这一点,梁轻尘表示赞成:“只怕你的儿子三岁就会出入秦楼楚馆了。”
几人都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这时,糖糖不解地问道:“娘亲,何为谈对象?”
江暮雨的笑声戛然而止,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解释道:“呃……就是像我和你爹爹这样,找一个心上人谈情说爱。”
“哇-糖糖也想谈对象……”
梁景和立即道:“不可,你年岁尚小。”
梁轻尘附和道:“对,糖糖,你这般年岁应当考虑习书练字或者琴棋书画,而不是谈情说爱、风花雪月。”
“为何?”
“因为你这个年岁的男孩子都没开窍呢,他们只会哄骗你,抢你的糖葫芦吃。”
闻言,糖糖立即不高兴了:“那我不要谈对象了,我要糖葫芦。”
梁轻尘甚是满意:“这就对了,明日爹爹就给你带糖葫芦回来。”
“好哇好哇。”
话题就这么成功被他带了过去。
有风吹过,江暮雨打了个哆嗦,拢了拢衣襟站起身:“太冷了,我先回屋去了你们继续。”
梁景和也跟着起身:“娘亲我送送你吧。”
江暮雨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母子二人便一块儿离开了花园。
南星打了个哈欠,也起身告辞,糖糖便和她一块儿走了。
院子里就剩下两个男人,二人相视一眼,便默契地起身进了旁边的厢房,徐朗非常有眼色地命人端来两坛酒。
石楠叶打开坛子上的红封,凑过去轻嗅一口,啧啧道:“不错嘛,闻着味儿就知道是好酒。”
“那当然,我这儿还能有劣酒?”
“嘿嘿,那倒是。”
石楠叶斟了两杯酒,二人碰了杯便各自一饮而尽。
“待你登基做了皇上,不知道以后何时才能再约你饮酒咯。”
梁轻尘抿了抿唇:“你可以进宫。”
他摆了摆手:“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宫里的规矩礼制。”
梁轻尘自顾倒了一杯,饮尽。他没办法许诺石楠叶进宫也可以无拘无束,宫中有规矩,皇家有礼制,便是他自己都不可避免。
石楠叶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以后看到梁轻尘或者江暮雨,甚至是梁景和与梁景棠,他都是要下跪行礼的。
当了这么多年的朋友,被叫了多年的石叔叔,他倒不是遵守不来这种繁文缛节,只是难免不习惯。
身份变悬殊了,距离也就拉远了。
他眨了眨眼,道:“以后我的生意做到玄苍来,还望皇上能给开个后门。”
梁轻尘勾唇:“那是自然,石东家开口,朕岂会不应允?”
二人相视一眼,同时笑了出来。
……
这边厢,梁景和送江暮雨到了寝屋,正踌躇着不知如何开口。
江暮雨温和地笑着道:“和儿是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他微微抿唇,点了点头。
“和儿有什么事情直说便是。”
“嗯……娘亲,孩儿……就是有一事不明……”
她耐心地等着他说。
梁景和的眉头微微皱起,道:“我从今以后成了玄苍国的人,那天乾国的人和事都与我无关了吗?”
江暮雨拉着他坐下,轻声道:“和儿,凡事不必分得如此明确,纵使我们是玄苍国的人,但天乾国的人却非全然成了敌人,我在天乾国还有朋友,还有亲人,并不会因为这一层身份的转变而令我们互相仇恨,你明白吗?”
“那天乾国皇室中人呢?若爹爹登基,我成了太子,那五皇子和六皇子与我是不是就注定要为敌?”
“这就要看你们如何处理了这一层朋友关系了,你们若是能继续交好,那么就有可能慢慢促成两国友好,若是你们交恶……反正天乾与玄苍如今的关系已经势同水火,不过是多添了一把柴的作用。”
梁景和的眉头皱得死紧,看得出来十分苦恼。
江暮雨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道:“和儿,你不必有这么大的负担,这个世界上许多事情都是不能顺人心意的,换句话说,若是五皇子和六皇子因为你的身份对你心生芥蒂,那么就算你放弃了太子的身份也无济于事,你想要挽留的终究会离你而去。”
“人这一生会拥有很多东西,相应的,也会失去很多东西,你只想得到而不想失去就显得过于贪心了,而你只想着失去的而不去顾念拥有的,那么你所得到的也会留不住。”
梁景和听得一知半解,只是一双眸子变得亮晶晶的。
她也不指望他立马就能理会,只笑了笑,道:“这些道理你以后就会渐渐明白的,娘亲今日只想告诉你,不用顾虑那么多,想做什么就去做,珍惜当下,珍惜眼前人就好了,再不济,错了还有你爹爹给你撑腰呢。”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我想明白了,娘亲。”
“想明白就好,时辰不早了,回去早些歇息。”
“好,孩儿告退。”他站起身,行了一礼。
“嗯,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