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你带了这么长时间的娃,可别忘了给我补工资啊。”石楠叶朝她眨了眨眼。

  江暮雨莞尔一笑:“放心,一定好好补偿你。”

  “娘亲!”糖糖扬着笑脸,迈着腿朝她跑过来。

  “糖糖。”江暮雨蹲下身子,将她抱了个满怀。

  “糖糖好想娘亲。”

  “娘亲也很想你,还有和儿,你们过得好吗?”

  梁景和道:“京中一切都好,请娘亲放心。”

  “那就好。”

  一段时日不见,梁景和的个子好像又长了一点,他已经比身边的南星高出了半个头。

  两个小娃娃一同走到她面前:

  “孩儿见过娘亲。”

  “南星见过娘娘。”

  江暮雨道:“不必多礼,都是一家人,咱们先进府里去再细说。”

  一行人来到了堂屋中,坐下后,丫鬟们便前来奉茶。

  石楠叶端起茶盏一饮而尽,便站起身问道:“有没有可以住人的厢房让我补个觉?一路走来舟车劳顿,我一人带着三个孩子可是连一个整觉都没有睡过,快累死了!”

  “不先吃了午饭再睡吗?”

  他摆了摆手:“没胃口。”

  江暮雨就叫云烟带石楠叶去了东厢的屋子。

  堂屋内就剩下她和三个孩子。

  糖糖最粘她,抱着她的胳膊不愿意撒手:“娘亲一走就是这么些时日,糖糖好想好想您啊,每日夜里做梦都在想您,还有爹爹。”

  “娘亲也很想糖糖呢。”她说着在糖糖的小脸边亲了一下。

  梁景和似乎踌躇了好一会儿,才问:“娘亲,听说爹爹……篡位了?”

  “嗯。”江暮雨看向他,也没打算瞒着,说道:“你爹爹本就是玄苍国的太子,十八年前……”

  她将事情始末娓娓道来,不过省略了许多细枝末节,当然,他们自幼相识的事情她便没说了,否则无法解释她一个天乾国靖安侯府的小姐为何会出现在玄苍国。

  最后,她道:“你爹爹这些年蛰伏于天乾,费心谋划,静待时机,是付出了很多很多的时间和精力的,说来也不能称之为篡位,他只不过是夺回了本就属于他的东西罢了。”

  糖糖听得一知半解,而梁景和与南星则越听越惊愕。

  梁景和蹙着眉头道:“爹爹成了玄苍的新皇,那我们从此以后是不是就与天乾站在了对立面?”

  这么一说,江暮雨心里忽然感到有些沉重,沉沉地点了点头:“是,从此以后……我们就成了玄苍人了。”

  梁景和一时间有些接受不过来,沉默良久,他站起身行了一礼,低声请示道:“娘亲,孩儿想一个人去静一静。”

  江暮雨理解地颔了颔首:“去吧,云烟就在门外,她会带你去到住处。”

  “孩儿告退。”梁景和满面失落而走。

  南星虽然始终一言不发,但是目光不自觉跟随着他而去。

  江暮雨岂会没有发觉?下意识的就多看了南星一眼。

  糖糖有些不解:“娘亲,哥哥怎么了?”

  “他……只是有些没适应,过阵子就好了。”随即,她转向南星道:“南星,我有一事相求。”

  南星立即回过神来,微垂眼帘,问:“娘娘但说无妨。”

  “和儿可能一时间还转不过思绪来,麻烦你帮我劝导劝导他,让他多体谅体谅他爹爹。”

  她抿了抿唇:“是。”

  “嗯,去吧。”

  南星便也起身告退了。

  糖糖仰着头看她,撒着娇:“娘亲娘亲,我不要走,我要和您待在一起。”

  “好。”江暮雨摸了摸她的头,笑着道:“那糖糖和我去寝屋里吧,我日前刚得了一匹漂亮的新布,正好给你量量尺码做一身新衣裳。”

  听到又有新衣裳穿,糖糖十分高兴,她来的路上就看到玄苍人穿的衣裳服饰与天乾的不一样,就很想试一试。

  ……

  这边厢,南星问了云烟以后就直接寻到了梁景和的寝屋。

  她直接推门而入。

  梁景和听到动静抬眼看来,抿了抿唇,不满道:“你能不能改一改这不敲门就走进来的习惯?”

  “不能。”南星看到他正拿着一把匕首划木头,便随手拉过来一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来,道:“等你什么时候改掉一郁闷就做木匠的毛病我再改。”

  梁景和手上的动作只顿了一下,就又继续了,轻轻吐出两个字:“不改。”

  “嘁——”南星的身子往后慵懒一靠,微扬起下巴,道:“若无意外,你很快就是玄苍国的太子了,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

  “你懂什么?我自幼生在天乾,长在天乾,我的一腔抱负便是为了建设朝廷、报效国家。”

  他手上划木头的动作越来越快,语气越发沉闷:“可是一夕之间竟告诉我,我血脉里流淌的血液就注定了我该是敌国的人,那我过去的努力和付出为的是什么?”

  “我怎会不懂?我甚至自幼就流落在别国,别提所谓的抱负,能活着就已经尽我最大的努力了。”

  梁景和抬眸看向她,却对上她淡漠的眸子,她平日里讲话时语气就没什么波澜,听起来总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你跟我不一样。”他道。

  “确实不一样。”南星耸了耸肩:“你现在的样子在我眼里就形同于无病呻吟。”

  梁景和蹙了蹙眉,正要出言反驳,她忽然倾身凑过来,俩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他一时间愣住,话都卡在了嗓子眼里。

  她绯薄的唇瓣一张一合,缓缓道:“梁景和,你爹能走到今日不容易,他十八年来的费心谋划里,单独给你和你妹妹僻出了一块天地。

  事成,你们跟着享福,事败,你们置身事外。你娘亲就是知道这一点才孤身一人去到边境,又一路辗转到帝都,这其中,你最没有资格在这里伤春悲秋。”

  说罢,她便起身离去,没有一丝停留。

  梁景和盯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直至她消失在转角他都没有收回目光,握着匕首的力道重了几分,直到感觉到痛意才惊觉自己划破了手掌。

  挺深的一道口子,血液冉冉流出滴落在地板上,一滴,两滴……他看着殷红的血液,渐渐地红了眼眶。

  是啊,他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伤春悲秋?

  爹爹身负家国仇恨,忍辱负重在敌国蛰伏多年才终于达成所愿,这个过程中不知死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

  他在庇护之下享受太平安稳,竟还心生怨怼?与爹爹受过的磨难比起来,他那些又算得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