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雨哄了一阵都没将糖糖哄好,最终还是拗不过,决定出府去了。
梁轻尘带着她们去了京中一处别苑,里面有个大园子,园中有人工湖,还有一大片绿茵茵的草地,正适合放纸鸢。
江暮雨特地带来了一块厚布,择了一片树荫垫在草地上,摆上茶点吃食,倒像极了郊游。
八月的风和阳光都很温柔。江暮雨坐在树下悠然地喝着茶,身边坐着南星。
这些日子,南星变了许多,身上少了起初的锋芒,多了一些柔和,此时她望着前方一言不发。
而不远处梁轻尘正在教糖糖把纸鸢放上天。
糖糖腿短跑得慢,好几回都放不上去,她不免有些沮丧。
梁轻尘耐心得劝导着:“糖糖,不能急,我们迎着风向慢慢将它放上去,只要多试几次总会成功的。”
“好吧。”
糖糖这才又试了几次,终于把纸鸢放上了天,高兴得手舞足蹈:“南星姐姐,快来看,我成功啦!!”
南星笑了笑,站起身朝她走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梁轻尘走开,又拿着一个新的纸鸢过来,“昭昭,这个要由你来放上去。”
江暮雨看到纸鸢上面绘制着笑起来露出两颗大板牙的方块卡通角色,唇角抽了抽,她总觉得这东西出现在这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
不过,她惊讶地发现,梁轻尘的画工竟然出人意料的不错,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东西也能画得有模有样。
梁轻尘将纸鸢交到她手中,她看了看上面滑稽的图案,笑弯了眼眸,“王爷果然做什么都很优秀。”
“那是自然。”他倒是毫不谦虚。
“果然是经不得夸。”
江暮雨站起身,将衣袖挽了挽把线放出去,便迎着风向往前跑,纸鸢一点点飞了起来,她便缓缓放出线,纸鸢迎着风摇摇晃晃地升高。
她一次就放起来了,颇有些得意,看着梁轻尘挑了挑眉,“怎么样,厉害吧。”
梁轻尘笑了笑,走到她身边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真棒。”
江暮雨仰头望着越飞越高的纸鸢,突然有些感慨,“它本该是自由的,奈何线在别人手里,只能任其摆布。”
“哪里来的如此多伤春悲秋?它一旦离了线不仅要坠落,摔得粉身碎骨,连它被制造出来的基本价值都无从体现。”
“emm……直男,你自己放吧。”江暮雨把纸鸢放进他手里,转身就要走。
梁轻尘下意识地拉住她的手腕。
江暮雨转过头来,突然感觉到一阵眩晕,鼻间传来一股温热之感,她心中暗道不妙,抬手一摸,便触了一手鲜血。
“昭昭!”梁轻尘再顾不得那纸鸢,随手一扔,便接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江暮雨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梁轻尘立即将她打横抱起,朝着马车处跑去,“云宣!”
云杉立即上前道:“主子您忘了?云宣姐姐刚被您派去了将军府。”
“该死!”梁轻尘一步跨上马车,掀开车帘进去,把江暮雨放进了马车内,拿软枕垫在她颈后,又用马车上的薄毯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
随即走出去,吩咐道:“云杉,去看好孩子,等本王消息!徐朗,驭马,去竹林幽居。”
“是。”二人同时道。
徐朗一跃上马车便勒住缰绳,挥了一下鞭子,“驾!”
梁轻尘坐在马车内,抱起江暮雨,让她靠在自己怀中,拿着帕子擦去她流出的鼻血,看着她逐渐苍白的面色,担忧不已。
这是怎么了?她的身子近来好像总有不适,看着不像是普通的风寒,更像是……被人下了毒?
他蹙眉,眸中闪过一抹锋芒。
徐朗快马加鞭,马车一路飞驰,很快就停在了一处小门前。
“主子,到了。”
梁轻尘抱着江暮雨走下马车,丝毫不敢停留,一脚踹开门便快步朝里面走去。
身后徐朗看着摇摇欲坠的竹门,只觉得一阵头疼:“又要赔钱了。”
主屋内,石楠叶正斜躺在贵妃榻上,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拈着茶杯,闲适地听着悠然的琴音。
突如其来地巨大响动吓得他手一抖,身子一晃,整个人直接从贵妃榻上滚了下去。
“哎哟!哪个挨千刀的,扰了老子的清净!”他扶着腰撑着地面站起来。
“石楠叶!”
听到着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他浑身激灵了一下,发着牢骚看过去,“你怎么又……”
待看到他怀中抱着一个人,从他面前匆匆走过去,直奔里间的床榻。
直觉告诉他,出事了!
也顾不得旁的事了,他连忙跟了进去,看到江暮雨此刻面色苍白,唇部发紫的模样,没多问一句就从旁边架子上拿出来一个锦盒,从里头取出一枚黑色药丸塞给梁轻尘,说道:“想办法让她吃下去。”
梁轻尘没有一丝犹豫,去外间桌上随手拿了一只茶杯,倒来一杯水,把药丸塞进嘴里嚼吧嚼吧几下,然后捏着江暮雨的脸颊让她张开嘴,就着水嘴对嘴给她强行喂了下去。
一旁的石楠叶正号着脉呢,抬眼看到这一幕,非但没有被秀到,还只觉得梁轻尘真特么汉子,那么苦的药也敢直接上嘴嚼。
江暮雨就被苦得根本咽不下去,硬是被他堵着嘴不给吐出来,几番挣扎无果最后生生吞下去,还被他连灌了两口水,嘴里的苦味挥之不去,她的脸色变得更白了。
梁轻尘蹙了蹙眉,道:“你这是什么药?”
“清毒丸,可以暂时压制她体内的毒性。”
“她中毒了?”
“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唇色都快黑了。”
“什么毒?”
“这不是正在查嘛。”石楠叶摆了摆手,道:“请家属去外面等着,不要在这里打扰大夫看诊。”
搁平日里梁轻尘总是要跟他呛两声的,这会儿事出紧急,他仿佛关闭了毒舌功能,难得听话地乖乖出去了。
这倒是出乎石楠叶的意料,她看向躺在床上的江暮雨,啧啧道:“真是死脑筋,硬是在你这一棵歪脖子树上挂了那么多年。”
他号完脉,探身过来伸手撑开江暮雨的眼皮查看一番,再打开她的嘴巴瞧了瞧,心下便有了定论。
石楠叶走出来,去到另一边的桌案处写下一张药方,交给梁轻尘,道:“拿着这个药方去百草阁直接端药过来,顺便多抓几副药草来带回去,之后给她每日一副,连续喝个六天就好了。”
“好。”梁轻尘接过药方出去了。
石楠叶又去柜子里拿出来一副银针,随手取来一只瓷碗,取出一根针,在她指尖扎了一下,挤出一滴血到杯子里,便开始放血。
没过多久,梁轻尘就回来了,手里还抱着一只药罐子。
石楠叶愣了一下,道:“你怎么连药罐子都给我拿过来了?”
“不是你叫我直接端药过来的吗?”
“我是让你拿药,又没叫你把罐子也薅过来。”
“哦,刚出锅的药会不会药效更好一些?”
“并不会。”石楠叶拿出来一个碗,从他手里夺走药罐子,倒了一碗,说道:“你去给她喂下去吧。”
“嗯。”
梁轻尘端着药碗进去,看到江暮雨的手指裹着纱布,地上放着一只杯盏里面装着暗红色的血液。
他皱了皱眉头,没说什么,坐在床沿,扶起还在昏睡中的江暮雨,端着药碗一勺一勺地喂她喝下了一整碗药。
这一次她倒是听话了很多,都乖乖喝了下去。
喂完药,梁轻尘从里屋走出来,看到石楠叶已经坐在桌边自顾喝茶了,就知道江暮雨身上的毒应该已经没有什么大碍。
石楠叶看向他,指了指桌上的药罐子,道:“这个药罐子也得算到账上,一个五百文钱,别赖账啊。”
“嗯。”梁轻尘随手放下空碗,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她中的是什么毒?”
“倒不是什么特别的毒药,是比较常见的夹竹桃。”
“夹竹桃?”
“你可别小看这种植物,它生得漂亮又好养活,可它的花、叶、茎都是有毒的,只需一片夹竹桃的叶子便可取一个儿童的性命。”
梁轻尘的眉头皱得死紧,“身边竟然有人想要害她的性命。”
石楠叶啧啧道:“看来她还没有告诉你呢。”
“什么?”他一脸不解。
“其实夹竹桃中毒并不会导致流鼻血,但是因为她体内还有另一种更可怕的毒,这才被刺激得反应剧烈了一些。”
“另一种毒?”梁轻尘顿了顿,“此事她自己也知道?”
“是啊,她自己清楚得很。”石楠叶敲了敲桌子,说道:“其实原本知道她没有告诉你的时候我是有一瞬间想过要帮着隐瞒的,毕竟这也属于病人的隐私,只不过我想了想,觉得此事若是叫她一个人去查不知道得查到猴年马月,到时候事情没查清楚她自己倒先把小命给搭进去了,如果有你帮忙或许能够事半功倍呢。”
他沉默了一瞬,才问道:“另一种毒,是什么?”
“是一种蛊,她体内被人下了一只子虫……”
梁轻尘打断他的话,道:“你说的是子母蛊毒?”
“呃……你知道?”
“略有耳闻。”
石楠叶立即就提高了警惕,“我算是明白她为何不告诉你了,她对你还不够信任啊。”
梁轻尘抿了抿唇,“我知道。”
“兄弟,不是我说你,你一天天的故作深沉,瞒着外人也就算了,连你的枕边人你都……”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道:“虽然吧,以前她心里装着另外一个男人,可那时候她不是脑子不清醒嘛,现在她恢复正常了,你应该打消顾虑才对啊。”
“就因为知道她回来了,我的顾虑才会变得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