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钟府。

  自从昨日穆氏亲自登门以后,江暮雪在钟府的日子就变得越发滋润了。

  其实她这段时日嫁到钟府也没受到什么过分的苛待,余氏虽然会故意为难她,但是钟磊不仅没有动手打过她,甚至每一回他都会替她出头。

  她只要躲在钟磊怀里装一下委屈,撒撒娇,钟磊就会偏袒维护她。

  她在穆氏面前将自己说得那么凄惨不过就是要侯府的人替她出头罢了。

  也是为了让余氏知道,落地的凤凰依旧是凤凰,她嫁到钟府的身份就算是妾也比寻常妾室高贵,由不得她一个破落户出来的跑到她面前作威作福。

  只是现在她确实没有当初在侯府时那般风光了。

  这日,江暮雪睡到巳时才起,梳妆打扮一番便出了门。

  她近日一直卧床养伤,许久没有出去走走了,于是趁着今日雨过天晴,就想着出去给自己添一副首饰。

  江暮雪由丫鬟搀扶着坐上马车出了府。

  这辆马车是钟磊给她安排的,又小又窄,还晃得很,地上就铺了一层布毯子,没有茶点更没有小桌子。

  她不自觉就想起了王府的马车,既豪华又宽敞,铺了绒毯还放着软垫,坐着十分舒适。

  她越想越不平衡,心里的嫉妒就像雨后的春笋一般冒出来。

  江暮雨,我落到这般境地都是你害的,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的,一定不会!

  马车摇摇晃晃地行了一阵,就到了南街。

  “江姨娘,到了。”

  江暮雪扶着被颠簸得酸疼的腰肢走下马车,瞪了车夫一眼,道:“你是怎么驾车的?如此不稳当也好意思做这份活计?”

  车夫立即解释道:“俺已经尽量驾驭得很稳了咧,实在是这辆马车不好,车轱辘都没磨平呐,俺也是没办法。”

  “分明是你技术不够娴熟,怎么还怪起马车?你自己做不好菜你去怪菜刀吗?”

  “俺没有啊……”车夫是个老实人,嘴笨,一时间找不到言语来反驳他,苦着脸着急不已。

  一旁的小丫鬟也觉得江暮雪有些上纲上线了,小声劝道:“江姨娘,此事确实不能怪车夫……”

  江暮雪瞪她一眼,道:“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小丫鬟立即就不敢吭声了。前两日她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茶盏,被江暮雪罚跪一整夜,膝盖到现在还隐隐作痛呢。

  不过,江暮雪倒也没再埋怨车夫,轻飘飘吩咐一句,“在此处等着。”

  便朝着南街的首饰铺子走去。

  忽然听到旁边路过的两个小姑娘讨论着:

  “听说珠玉轩又出新首饰了,咱们去看看。”

  “好啊,以前京中就数珍品阁的首饰做得最好,近两年珠玉轩势头渐起,做出来的首饰都是精品,可不比珍品阁差呢。”

  “可不是,珠玉轩的首饰不仅好看,还比珍品阁便宜不少。”

  “对啊,我们快去,只怕晚了就抢不到了。”

  江暮雪闻言,轻摇团扇,说道:“我们也去珠玉轩瞧一瞧。”

  随即,她领着小丫鬟便朝着珠玉轩走去。

  南街是京城中最热闹的一片城区,这里不仅遍布食肆、酒楼,还有乐坊、茶铺,以及各类胭脂、衣裳、首饰等铺子,可谓是涵盖了吃喝玩乐。

  江暮雪走到半途,忽然看到一家成衣铺子里展示出来的衣裳十分漂亮,便走了进去。

  她看了一圈,相中了一件靛蓝色的广袖裙衫,便询问掌柜的,“这一件衣裳怎么卖?”

  掌柜热情介绍道:“这是我们铺子的新品,蜡染出来的料子,洗了不会掉色,夫人您这身段穿出来绝对惊艳四座,价格也适中,只需十两白银。”

  江暮雪蹙了蹙眉,伸手摸了一下那件衣裳,确实是好料子,做工也好。

  但是十两……

  江暮雪素来高傲的性子,讲不出让掌柜的便宜点卖给她这种话,于是傲娇地收回手,拿出帕子轻轻擦拭了一下手指,嫌弃道:“料子有些粗糙,穿在身上不知道会不会蹭伤皮肤。”

  那掌柜的做了这么长时间的生意,什么样的客人没见过?听她这么说就知道是嫌贵了。

  掌柜脸上的笑容变淡了些,说道:“夫人可莫要胡言,我这衣裳用的料子虽算不上特别上乘,却绝对是精品,而且蜡染也不是寻常师傅都能做出来的,我这还是从杭州进来的布匹,在京城内可没有。”

  江暮雪冷哼一声,道:“杭州来的料子能比京城好?我虽不知道什么蜡染,可却知道京城内是锦绣庄一家独大,这种料子在锦绣庄内最多算是中下品。”

  听说江暮雪穿过锦绣庄的衣裳,掌柜的心底的轻蔑就消散了,面上变回了讨好的笑,“夫人说的是,我这小铺子自然比不得锦绣庄。”

  那可是天乾国数一数二的布庄,其不仅有自己的染坊、工坊,甚至还有千亩桑田和大型蚕园。

  就连宫里的娘娘都会请锦绣庄去做衣裳,京中权贵的女眷都以穿锦绣庄的衣裳为潮流,寻常百姓家的姑娘攒好几年的银钱都买不起锦绣庄的一匹精品布。

  江暮雪很享受被人巴结讨好的感觉,捏着帕子掩了掩唇,对小丫鬟道:“罢了,绿橘,我们还是锦绣庄看看有没有更好的料子吧。”

  “是,锦绣庄近日也出新品了。”绿橘倒也有眼色,十分配合道。

  二人转身就要出铺子,忽然就被人叫住了。

  “哟,这不是靖安侯府的八姑娘江暮雪嘛?”

  一听到这个声音,江暮雪脊背一僵。

  掌柜的这才知道她竟然是侯府千金,立即就感到几分懊恼,自己方才怕是得罪了贵客!

  还不等他出声挽留呢,门外就走进来一个着鹅黄色裙衫的小姑娘。

  此人掌柜见过,是兵部尚书的千金,他立即迎上前去,“冯大姑娘,许久未见,贵体康否?”

  “劳烦掌柜的挂心了,我很好。”冯瑶瑶笑得满面春风,看向江暮雪,下巴都要抬到天上去似的,“我差点忘了,你现在已经不是靖安侯府的姑娘了,而是钟府的江姨娘。”

  江暮雪心里恨得几欲呕血,面上却还要装作一副和气的模样,笑着道:“原来是冯姑娘,好些日子不见,冯姑娘的婚事有着落了吗?”

  冯瑶瑶脸上的笑容明显僵了一瞬,婚事一直是她心头的一根刺,她如今已经十七了,仍旧没有选定人家,就快要熬成老姑娘了。

  “我不着急,左右我都是尚书府的嫡女,不愁寻不到好人家,我将来可是要做当家主母的,可不像某些人,名声尽毁不说,到头来只当了个破落户的妾室,要是如此,我宁可自请去道山上做姑子。”

  “你……”江暮雪咬牙切齿,气得小脸白一阵红一阵。

  她以前虽为庶女,却到底出身靖安侯府,又生得貌美,在外总能压冯瑶瑶一头,可今非昔比,她现在早就没了和冯瑶瑶呛声的底气。

  冯瑶瑶看她如此憋屈,只觉得十分解气,挑了挑眉,转而询问掌柜道:“她方才看上了哪一件?”

  掌柜这才回过神来,方才心中起起落落,这会儿才明白过来,原来此人就是之前京中传得沸沸扬扬的「侯府千金低嫁为妾事件」的主人公啊。

  看得出来这两位客人关系不和,他摸了摸鼻子,一下子就想好了站位,对冯瑶瑶毕恭毕敬道:“这位夫人看上的是这件蜡染的裙衫。”

  冯瑶瑶只扫了一眼那件衣裳,二话不说便道:“包起来吧,我要了。”

  “是。”掌柜立即取下衣裳去柜台后面。

  江暮雪看着这一幕,手攥成拳,指甲掐进掌心的肉里,眼中的恨意毫不遮掩地迸射出来,咬牙切齿道:“冯瑶瑶,你也就会在后面捡我不要的东西,下贱!”

  冯瑶瑶冷哼一声,道:“你错了,我只不过是拿走了你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