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姓施,还是假的施?
难不成真是施闲家里人?
不至于吧,这么明目张胆?
竺年卖完了活,担着沉甸甸的铜钱,和钱银一起回了客栈。
钱银在西市买了三素一荤的盖浇饭,又另外买了一只烧鹅,放在担子里没给人看见,回了小院坐下一起慢慢吃,
才用特别无语的眼神看着竺年:“不知道咱们小王爷做小买卖也那么厉害……”
他以往准备能卖十天半个月都卖不完的东西,为什么能够一天就卖完了?
竺年觉得这个疑问很奇怪:“我是个生意人啊。”
他两辈子的商人,怎么可能不会做生意?
这辈子做的事情虽然杂了亿点点,但生意他没放下。
从海产珍珠养殖,到装修、客栈、镖局、文娱百货、餐饮,甚至连房地产不也开发了好几个地方了吗?哪怕看着最不赚钱的廉租房梨园小筑,都是赚钱的。
钱银有一瞬间理解了李曲对竺年的敢怒不敢言:“不是,您是小王爷,将来是要当皇帝的。”
竺年听着他几乎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话,眨了眨眼,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烧鹅腿,犹豫是不是该把腿放下,
不太理解:“当皇帝不也得会赚钱,才能带着老百姓一起过好日吗?”不然被人骗钱可惨了。
要知道哪怕现在这种近乎家族继承的选官制度,能够在庙堂之上的,几乎都是家族中卷出来的,除了极个别人,那都是全天下最聪明的那一拨人。
当皇帝确实威风,但也不是说什么,底下的人就老老实实做什么的。
瞧瞧他那野爹,有钱有什么用?底下一群欺上瞒下的,干活的本事没有,全聪明在捞钱上面了。
“哪怕当皇帝也不能真的什么都不懂的,可以不够专业、精通,但一定要懂一点。”竺年对自己的老部下还是很耐心的。
老部下·钱银:“……”
这不是懂一点,是懂亿点。
突然发现自己在专业上都比不过自己老板,小伙计有点慌,就把竺年手上的鹅腿给抢了。
鹅腿比鸡腿要大好一圈,店家一般都是给斩成小块的,但是钱银嫌小块吃起来不痛快,特意吩咐了大腿整只不用切。
“咦?”竺年一愣,没想明白自己手上应该有的鹅腿怎么没了?
恶狠狠啃了两口鹅腿的钱银,觉得有点不对劲,腿也不啃了,擦干净手,就拉着竺年出门:“走,看大夫去。”
先前反应慢,还能说是睡眠不足太累了;怎么现在都休息好了,反应还是这么慢吞吞的?
从竺年手上抢食吃,怎么那么容易?
竺年自己拿手摸了摸脑门:“我没病,都不烫。”
“你一个人还有两个温度呢?自己还能摸得出自己发不发热?”钱银敲响了掌柜屋的门,借了一辆驴车,看竺年还能自己上车,就觉得应该还好,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倒是不烫。但他总觉得竺年这反应不对,肯定是生病了,自己坐到前面去赶车,回头想叮嘱他坐稳,就见竺年捧着一大盘烧鹅。
什么时候拿的?
有这反应速度,难道真的是他想多了?
“去哪儿看大夫啊?”
钱银看他坐稳了,就驾车往前走:“去石大夫家。”
“石大夫住西市?他都已经是御医了。”
西市繁华不错,但就和东市往来起码都是小贵之家一样,居住在西市的哪怕有点闲钱,也算不上富人。
医,按照现在的规矩,那是属于“工”。但御医,是正经有官职的。
钱银驾驶驴车十分稳当,慢慢停下来,出示了自己的路引等物,和看守坊门的士兵交流一番,又给他们看了看车厢内不用提前演练,就已经熟练地“突发疾病”卷缩着在不断小幅抽搐的兄弟。
一看就很严重!
出了坊门,钱银才解释道:“石大夫徒弟不少,又心系普通百姓,住的地方偏一点。”他回头看看竺年就这么躺着吃烧鹅,以他浅薄的医理知识,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换做他自己,大概率会观察一个晚上再说,但放在竺年身上,他一点大意都不敢有。
石大夫家果然住得很远,到的时候,竺年已经吃完了烧鹅,迷迷糊糊快睡着了,下车的时候人晃了一下,把钱银吓得脸色都变了。
石大夫今天没在宫里头当值,看到钱银来,不敢怠慢,亲自开了门迎接,见钱银脸色一变,自己也跟着变了脸色。
等一路到了诊室,石夫人匆匆点了油灯过来,那一豆的灯火实在太小,还是钱银掏了一根蜡烛出来点了,屋里头才亮堂起来。
石夫人面容很慈祥,剪了灯绳,又把油灯收回去,没说话,只冲着他们笑了笑,又退了出去。
钱银本来想留下陪着竺年看诊,一看他油光光的手油光光的脸,就只能出去打水。
后院就有一口水井。他来过不少次,对这边都熟悉,见到几个闻声披衣起床的石大夫的学徒,简单招呼了一下,就提着水回去了。
屋里石大夫已经把完了脉,正在问竺年问题,想要再看看他的气色,发现不太对,再仔细看了看,人就跪下了:“嬉王殿下!”
“哎哎哎!起来起来!”竺年满手的油,也不好去拉人。
石大夫也知道不好声张,看钱银进来,把竺年脸上和手上特殊的“涂层”给卸干净了,才仔细观察他的脸色:“问题不大,就是长期忧思,加上饮食休息不规律。我开张方子,一会儿直接在这儿先吃上一副药,先休息一晚。”
其实就是有点低烧。
竺年自己感觉没啥问题,但既然石大夫这么说了,就暂时在这里住一晚。
这里院子大。除了住的人多之外,还兼具了药堂和医馆的功能。
石大夫几笔把方子开好,自然有学徒在外头接了方子去抓药熬药。
钱银已经在边上调了粉膏,重新把竺年的手脸涂黑。
石大夫在边上看着,啧啧称奇,显然十分好奇,却没多问。
钱银就笑道:“这会儿身边就带了这么点,等下次来给您带一些来玩玩。其实就是妇人家用的香粉。”
“普通香粉可没这么有趣。你这手法,一般人也学不会。”
钱银倒不觉得多难,反正他们银鱼的人每个都会,就连很多不是银鱼的斥候,都多少会一些。
运用触手可及的简单物品,通过对自己面容的修饰和着装、口音的改变,达到改变身份的目的,算是基本功。
石大夫本来想给竺年收拾客房住,想想小声问了竺年的意思,还是带他去了病房。
“这地方是照着银城医馆改的,护理床、轮椅还是东风号送的。”不然哪怕有现成的样子,照着打一张床就要紧巴巴过很久。
“应该的。您有什么困难,尽管和东风号说,那边也有医馆,还盼着您多去那边走走。说起来,您的诊金都不止几张床了,您可千万别以为自己占了便宜,您是吃了大亏!”
石大夫听得笑出声:“看病是我等医者本分,哪有这么算的?”
竺年就和石大夫简单说了说要预防夏季疫病的问题。
石大夫虽是杏林国手,但是对疫病方面并不精通,应下之后,为了确保可靠,还是决定明天找精通相关知识的同僚和附近一些比较出名的大夫一起商量之后,再决定应该要做哪些提前准备。
竺年说了没几句,药煎好了,喝过之后感觉自己有什么事情还没说完,但是想不起来,洗漱了一下就睡了。
钱银看竺年安顿下来,说了一声,就驾着驴车要回去交还给客栈老板。主要是老板生病可以躺平,他一个小伙计又没病没痛的,晚上还有活要干。
那个什么施家娘子的,怎么也得去查探清楚才行。
他感觉上,觉得不太可能真的是施闲家。
要知道施闲作为大月禁军统领,大月的快速崩盘和他率领禁军做出的各种操作有很大关系。
之后施闲虽然也算是保家卫国战死,但只能说是弥补,尤其最后也没有真正阻止姜国灭月。
戴罪立功这四个字,说着都有些亏心。
当初对阵之时,施闲一方的禁军对姜国军队造成的损失不小,要不是当初他失了军心,禁军队伍又被分化出去了好几部分,还真不一定最终结果如何。
但这一点都不妨碍姜卓秋后算账。
施闲一家住的将军府不用说,抄了个底朝天。施闲的家眷哪怕见机及时撤离,应该也不至于能够在西市这么热闹的地方搞个据点。
竺年在石大夫家睡着,外间守了个学徒。
等天亮,竺年还没醒,石大夫家先来了人。
东风号的掌柜过来了一趟,没穿东风号的制服,像个普通过来求医问药的人,胳膊上挽着一个不大的提篮,敲了门进来。
石家这时候上下都已经起了,只有小孩子还在洗漱,大人们不是在忙早饭,就是在收拾家里的药材。
开门的学徒倒是不奇怪这么早就有人来敲门。
病人什么时候生病都有可能,昨天晚上不还送来了一个嘛。
他一看发现竟然是东风号的掌柜,赶紧把人请了进来,去叫石大夫。
两人到内室说了些话,没过多久,石大夫就送了掌柜出门。
学徒也不奇怪。
他们家和东风号的关系很不错。在私心里,他肯定是更喜欢东风号这种给钱大方,为人又和善讲道理的……客人。
不像有些病人,不看说草菅人命,看了说药贵,看不好要上门打打杀杀,看好了又哭穷说自己没钱给医药费。
学徒也不多问。东风号的人多,要算上家眷,生病的人不知道多少。他就有师兄直接在东风号坐诊的,比他们这里要省心多了。
石大夫看到掌柜走了,还在门口守了好一阵,回到屋里,把房门一关,就去搬掌柜拿来的提篮。
没搬动。
刚才掌柜来的时候也没说提篮里是什么,直说让他费心多照顾他们东家,也就是竺年。
石大夫还以为是一些竺年日用的小东西。
石夫人敲门进来,听了倒不觉得奇怪:“肯定有诊金。他们是什么人家,哪能想不到这点?”
家里的账都是石夫人管着,说着她就去把提篮的盖子打开。
老藤编的红漆提篮,盖子内围是竹篾的圈口,卡得紧,石夫人还使了点力气,最上头是一个和提篮圈口差不多大的圆形木盒,屋里头暗,只能看到上头雕刻着细细的纹路,嵌了亮亮的金丝。上头贴了一张纸条,简单两个字——吃的。
石夫人一看,“吃的”就这幅样子,也不敢再去看下面有没有诊金了,就催促石大夫:“还是给人送去。”
老夫妇俩搬不动整个提篮,只能找了块布,从提篮里拿出两个盒子包好,再一人拿着一样给竺年送去。
陌生地方,竺年倒是睡得沉。
两人进到病房里,猛地看到一个陌生人,唬了一跳。
陌生人文士打扮,一副清俊挺拔又未语先笑的长相,倒是赶紧道歉:“鄙姓蓝,听闻家主人在此叨扰,故不请自来,还望石大夫、石夫人见谅。”
家主人是谁,不用多说。
石大夫把提篮往地上一放,望了望竺年的气色,也不敢马上把脉,招呼:“出去说。”
病房隔壁就是诊室,房子同样是东风号重新修的,隔音保暖都很好。
提篮和包裹都放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嗵”地一声响。
“石大夫叫我蓝大就好。”陌生文士熟练地打开提篮和包裹,把里头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先拿出两个书册大小寸许厚度的黑漆描金的盒子,往石大夫面前一推,“这应该是劳烦您置办夏季疫病所需的定钱。您看着使,简单留个账本,应该这些还不够,回头还有人送来。”
石大夫本来对他有些怀疑,但他和竺年其实接触时间不长,以竺年的身份,身边肯定有各种各样的人,他认不全才是正常。看这位蓝大熟练的动作,倒是打消了一部分的怀疑。
讲真他的怀疑有没有用还不知道。就看这人高来高去的本事,人家想干什么,他也没能耐阻止啊。
蓝大把剩下的东西全都收拾回提篮里,又回去病房里守着了。
这时候已经超过竺年平时起床的时间,但没人叫醒他,竟然也睡得沉。
蓝大把提篮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在东风号定制的病房里,把一样样东西布置起来,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不过提篮总共就这么点大,里头也就放了没多少东西。
他两三下把东西摆完,听到身后竺年迷迷糊糊叫了一声,转头去看,发现竺年脑袋一歪像是昏睡了过去,一个箭步就蹿到病床边上:“小王爷!”
不是说不严重嘛,怎么说晕就晕?
还好竺年一叫就醒,把手伸出柔软厚实的被子,拍拍蓝大的胳膊:“真是你啊。你怎么来了?”
他左右看了看,病房的摆设和银城医馆的差不多,只不过是单人病房,面积要小一点,有个取暖的壁炉,现在天气用不着烧柴,就空在那里。
床头有个床头柜,床尾有个五斗柜,靠窗还摆着一张小方桌、两把椅子。
“正好在京城。看到老大留的消息,就来了。”要不是他来,钱银也不可能放心把竺年一个人丢在这里。
竺年摆手推开蓝大伸过来的胳膊,并不觉得自己有多虚弱,只是觉得浑身懒洋洋的:“唉,我这是关键时刻掉链子。”
“石大夫说你安静养个几天就没事了。”蓝大心里面想着,要是事事都需要竺年亲力亲为,那要他们这些人做什么用?
竺年洗漱完,就喝了特意煮得稠稠的白粥,就了点东风号掌柜早上特意送来的酱菜。
酱菜罐子一个个不到拳头大,就装在石夫人最早拿出来的描金木盒里。除了酱菜,还有一些泡水用的桂花糖、蜂蜜、小糖块和蜜饯。
吃过早饭过了片刻,就是喝药时间。
喝了两大碗药,竺年赶紧灌了两杯白开水:“别给我放糖!”
蓝大拿蜂蜜罐子的手转了个弯,舀了一勺蜂蜜到自己杯子里,用温水冲了一饮而尽:“要不是你病了,谁会给你糖吃?都这时候了,吃点甜的怎么了?能不能不要挑食?”
竺年以前也不是一点甜的都不能吃,还是挺喜欢吃各种糖果和甜点的,但尤其是最近一两年,就不喜欢吃糖:“你爱吃就都给你吃。”
石大夫看着他们斗嘴,又给竺年把了个脉:“王爷身体好,这两天多休息就好,可以稍微活动一下。”
竺年觉得自己没什么,就去院子里打了一套舒缓的拳。
蓝大没什么兴趣,看竺年没事,就去忙自己的事情,结果他就出去了一个时辰,回来就看到竺年拿着锤子在啪啪啪敲木头。
石夫人在边上急得团团转,也不敢叫破竺年的身份:“阿喜啊,你病还没好,赶紧休息去。”
石大夫出门找同僚商量疫病防治的事情去了,其他人不知道竺年的身份。她没想到自己就去准备了一下午饭,转头竟然让一名王爷给他们家修起了药箱。
区区药箱何德何能?
竺年还把石夫人往边上小心拉了一下:“就好了。就是木头有点散了,加个楔子就紧实了,您瞧……蓝大……”
蓝大就瞪了他一眼,吩咐身后的驴车:“师傅,帮我把东西卸下来就好。”
他结了钱,把两个不大的藤箱搬去了病房里。
竺年带着不遵医嘱的病人的心虚,跟着进了病房,看蓝大收拾一些他的日常衣物。
贴身衣物都是细软的好料子,颜色明显旧了,穿在里头舒服又不打眼。外衣是符合他现在这个身份的细布衣服,还有两身别的不同身份的打扮。
另外还有一份冒着热气的午饭。
竺年看着精致清淡的午饭,看着蓝大把午饭吃了,还往菜里额外倒了许多桂花蜜!
竺年:“……”
蓝大:“看什么?这大鱼大肉的,你不能吃。石夫人给你做了药膳。”
竺年觉得自己有点缺乏上位者的威严,等吃过饭之后,就对目前身边唯一的手下提出要求,不对,是下达命令:“以后就直接叫我‘王爷’,不准加‘小’。”
蓝大兑了水让他洗漱,还让他把上午穿的衣服给换了,一边吐槽:“姓姜的给你的王位,你也认?”
“这不是谁给的问题。你们经常这么叫我,搞得我永远像个小孩子一样。”
蓝大懒得听他的歪理邪说,开门把学徒递过来的药碗给竺年,又看他连着灌了两杯白开水,掀了被角让他午睡:“不像个小孩儿,就赶紧自己睡。不然拍拍你,还给你唱歌。”哄孩子。
竺年就很气愤,但是没用。这药喝着别的还好,就特别好睡。
他暗搓搓想着,等他不吃药了,一定得重点给银鱼进行一番深刻的思想教育,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年糕的威严!
睡着前,他感觉有哪里不对,但想不起来。
就这么吃了睡睡了吃,过了三天,石大夫再给他把脉的时候,就宣布他好全了,又给了他几个瓷瓶,里头是一些药丸:“外头是蜂蜡,吃的时候把蜡衣捏碎了,直接吃也可以,最好是用温水化开了吃。一日三次,一次一粒,连着吃上一个月。多出来的,要是哪天觉得身体乏了,吃上一粒,也不用多吃。”
调理身体的药,也是药。是药三分毒,能少吃,还是少吃一点。
竺年这一次的病,说白了就是水土不服,加上冬日里连翻征战,稍微亏到了一点。
他一个正正经经的南方人,小时候在南泉这种偶尔冬天都要穿短打的地方,到了梁州都嫌冷,更别说是去了姜国旧地。
反正现在竺年又活了过来,拿了药瓶,递过去一封金子当诊金,石大夫追都来不及,就跑没了人影。
竺年倒是没跑多远,就在附近的墙角下看到蹲在地上要饭的钱银:“怎么了?”
他们不是扮行脚商人吗?身份转变这么快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年糕威严的思想教育课程
第一课
主讲人:糕儿(划掉)
主讲人:年糕(划掉)
主讲人:胖(划掉)狸奴(划掉)
主讲人(╯‵*′)╯︵┻━┻:……讲神马!不讲了,睡觉!
(完)
种生菜,出苗了,一场台风大雨下来,直接没了;
又重新撒了籽,出苗了,哎~台风又~来~辣~
我就不该种生菜!把生菜籽给邻居姐姐了,木头就应该种菇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