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凉之前就觉得杨家子弟和竺年之间差距明显,现在看他连行军打仗都还得写功课,不由得咋舌。
这差距还真的不是一般的明显。
杨家子弟已经算是在教育方面严格的了。哪怕是纨绔,至少也能做到弓马娴熟,只是可能在兵法方面有所欠缺,或者是吃不起苦,没有随军打过仗。
但哪怕是最为刻苦且有天赋的杨大郎,也不至于领军作战还需要做功课的。
他偷偷看了几眼竺年功课的内容,竺年瞧出来了也没阻止,反倒是拿着一道题来请教:“杨小叔帮我看看这道题怎么答才合适?”
题目是关于交沱建城和发展的。
新建的交沱州是被交山圈起来的个半个扇形,一边是沱河,地貌和阳州有着共通之处。
杨凉管理南壶城多年,别的不清楚,对怎么建城防守,抵御外敌非常熟悉。
题目是一整套,包括了交沱州的方方面面。
竺年已经画好了交沱的简单舆图。
杨凉看过一眼,就在心里面有了腹稿,问:“你是哪里拿不定主意?”
竺年指着舆图和其中一道题开始比划起来。
杨凉点点头,结合阳州的发展经验,和他一点点细讲。
等到中午停下来吃饭的时候,阳海军惊奇地发现,自家主将竟然和竺年已经非常要好了,那架势完全是看待自家子侄……自家优秀子侄的态度。
南军中有些没接触过竺年的人,也很惊奇。
难不成他们帮助阳海军退敌,是因为他们家小王爷和杨家小叔叔的关系好?
经常跟着竺年的一部分人则早就已经习已为常。他们家小王爷就是有一种能够把所有人变成先生的奇怪能力。
唔……也不能这么说。应该是能变成先生的都变成了先生,变不成先生的,就轮到小王爷变成对方的先生。
就是奇怪的共轭师生关系。
竺年倒也不是有意为之。他的时间紧任务重,空下来的时间赶作业还来不及,吃饭的时候脑子也没停下,天天忙到深夜。
杨凉看着,默默把竺年的作息记在心里。
现在杨大郎没了,阳州又受到了重创,但日子总还要过下去。
等他回去了,新的继承人培养迫在眉睫。
以前有杨大郎在前面顶着,几个小一点的差一点也就差一点,但是现在不行。
东方海州已经脱离控制,南方南军雄心勃勃,西方各路牛鬼蛇神门阀林立,北方姜国狼子野心,朝廷岌岌可危。
他们杨家不管怎么样,都被打上了宋淮的标签。
现在他们和南军合作,但是将来大概率要和竺年正面撞上。
他们几个老家伙现在还能上战场,但南军方面的老将绝对不少。
他们杨家几十年来固守阳州,实在是太过安逸,若不是他指导竺年功课,都不知道多了一个交沱州。
这样的杨家,拿什么去和南军打?
这一支的队伍以南军为主,但南军是客人,还是立场相对的客人。
阳海军的人少,但是主人。
两方凑在一起行军,吃喝拉撒都在一起,各种生活习惯都不一样,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支队伍。
现在双方主将关系和睦,底下的军队相处的氛围也不再那么紧绷。
阳州水草丰美,杨家又经营多年,哪怕是往比较偏僻的东北方向走,依旧有着扎实的后勤补给。
盛夏果蔬生长迅速,不少正是时节。
南军的作战能力仅凭之前把人压在南壶城下打的那一战,还不能充分展示;但是南军伙头兵的实力,率先让阳海军大开眼界。
在材料有限的情况下,南军的伙头兵都能快速做出各种美味的食物;现在材料充足还新鲜,南军的标准餐食就变成了四菜一汤二主食。
不过是两顿饭,杨凉就和竺年吃在了一处。
竺年大部分时间都和士兵吃一样的。偶尔有一些量少的食材,伙头兵的营长才会给他多做一两样小炒或者点心。
只是这份贴心并没有得到竺年的青眼,反倒每次都被他叨叨:“今天的菜咸了点。调味的时候可以放点糖提鲜。”
“放糖是提鲜,不是让你把菜烧成甜口的。”
“炒糖色怎么就不能炒了?我来,你学着点。”
于是中午扎营休息的时候,杨凉在内一干高级军官和伙头兵们,吃到了小王爷亲手做的红烧肉。量不多,每人只分到了一两块。
吃完后,锅底锃光瓦亮,被人用馒头沾着刷了个干净。
竺年能挤出时间来做一锅红烧肉,但没时间再教导做饭的细节。
好在他做饭的时候,许多人当看西洋镜一样围观了,这会儿把细节步骤一点点记录下来,又一群人围在一起查漏补缺,确定没有疏漏,态度认真的让竺年还以为他们在讨论什么作战计划。
殊不知,这些高级军官心里面想的都是——快点打完仗,回家就自己整一大锅红烧肉吃,吃个过瘾!
在各种美食的诱惑中,大军在预定时间到达了指定位置。
竺年又空出时间来做了一顿糖醋小排骨。
吃完之后,杨凉说道:“这里是不是还远了一点?”
竺年看着小地图上时不时出现的红点:“不远。再过去容易碰到姜军。”说完立刻接着吐槽,“姜国这名字起的不好,姜军听着像将军。”
杨凉说道:“他们主将姓茅,你可以叫他们茅军。”
现在打仗挂的基本都是主帅的姓,只有南军彻底改革过,除了有水军、陆军的分别之外,都统一是南军。
茅?
这个姓触动了竺年的痒痒肉:“和之前被我灭的那支是一家的?”
“是。姜国茅家势大。”杨凉还不知道竺年有个叫茅高远的伴读,“不过战斗力比先前南壶城下的那一支要强得多。”
作为一支成熟的军队,此前茅军人数确实劣势,但对阵一方显然是一支临时拼凑出来的队伍,哪怕人数多了点,也未必没有战胜的希望,甚至可以说赢面还不小。
茅军哪怕要后撤,也不应该一点都不抵抗就撤。
他们应该一边打一边撤,或者干脆在南军北上的道路两旁设伏。
只是两天的时间优势,为什么他们会以为两天就能拿下南壶城?
这都不能说是误判,而是失心疯!
现在带兵的茅军主力部队,绝不会有这样的操作。
“将熊熊一窝嘛。”竺年随口说道,也没真的指望敌人都是二百五。
其实在南壶城下的那一仗,打得也不算轻松。
茅军的主将不行,但实际上开战之后,下面各路将领的指挥占据了领导权。正面硬拼,就像是生啃大骨头。最后骨头是啃下来了,自己也崩了牙。
唔……也不能算是崩牙,顶多就是牙齿有点酸。
文书见他揉腮帮子:“牙疼?”
“不疼。”他只是随便揉揉脸。
文书不信,走到他的桌案面前一捅搜罗,没一会儿就是一堆大大小小不同材质的罐子,然后毫不客气地带走:“没收!”
“噫!”
坐在中帐内的一干将领,都看得出竺年很委屈,但是没有生气,更没有动手抢回来,任由文书把他的糖果蜜饯分走。
杨凉也分到了一罐蜜饯,还有点不好意思,见其他将领拿到手了就吃,自己也跟着吃了一块,然后就把罐子收好,没再拿出来。
“你们这些大人,就会欺负小孩儿。”竺年微微噘着嘴,干巴巴地喝了一口茶,指着舆图做接下来的部署,“今天早点休息,明天寅时出发,走台阳山到涉阳山。”
台阳山在阳州东部,和涉阳山相连,属于阳海渊的余脉。虽说是余脉,也非常险峻。
杨凉仔细看了一下舆图,发现竺年指的线路并不是真的要在台阳山里面走,而是贴着台阳山。
大山脚下有宽阔的丛林,虽然也不算好走,但是比起真正的跋山涉水还是要简单很多。
“我们正面打不过,得偷袭。”竺年提起偷袭的时候,两只眼睛都在发光。
杨凉有些错愕:“十万人怎么偷袭?”
他们是十万人,不是一万人,更不是一千人!
竺年老神在在:“我会把他们藏起来,藏得好好的。”他看着几个露出明显不信任表情的将领,安慰,“放心吧,这方面我专业。”
一名合格的打野,蹲草属于基本功。
次日凌晨,他们趁着夜色就摸进了树林。
说是夜色也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阳州纬度高,寅时的天已经蒙蒙亮。
伙头兵昨晚连夜做好了便携的干粮,早上拔营的时候,十万人的军营动静极小。
等到天光大亮的时候,大军已经完全进入了山林。
竺年开始跟着斥候队伍一起行动。
再详细的舆图,也比不上自己亲自走一回。
熟悉了两天时间的环境之后,竺年开始分兵,并没有分很散,保证各支军队之间能够相互策应。
竺年指着舆图上的几个地方:“我先过去把他们炸开,然后你们过来把他们吃掉。”
茅军目前攻占了阳州将近一半的地盘。
阳州是一个类似圆形的盆地,这就表示茅军现在把战线拉得很长。
茅军虽然兵强马壮,但阳州毕竟不是他们的主场,代表着他们的补给没有阳海军这么及时。
他们还得分兵守住战线,各个驻军的地点相对分散,虽然相互之间能够策应,但也不是无懈可击。
杨凉下意识地问:“怎么把他们炸开?”
要是在中帐里简单说一句,就能把茅军的战线撕开,他们也不会打得这么狼狈了。
竺年就拿出一个小陶罐:“用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 糕儿⊙ω⊙:杨小叔,我功课不会做。
杨小叔⊙ω⊙:来,我康康。
糕儿⊙ω⊙:谢谢小叔叔,还有这题。
杨小叔⊙△⊙:这题我也不会。
(完)
吃坏肚子了,躺平了老半天。现在倒是没事了,就是又饿又不敢吃东西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