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穿越重生>我居北海君南海[重生]>第110章 做贼心虚欲毁迹

  父皇?

  水镜挑了挑眉, 将他拎着转了半圈面对着自己,沉声道:“闭嘴。”

  那孩子声音一滞,停顿了片刻后又立刻张嘴要喊, 水镜赶在他之前道:“再叫我就把你扔进井里。”

  孩子立马乖乖闭上了嘴, 但双眼还是紧紧闭着, 像是怕一睁开就会看见什么可怕的场面。

  见他胸口剧烈起伏着, 还重重喘着粗气,水镜觉得自己可能真是将他吓得不轻, 于是松开了拎着他后领的手,语气温和了几分:“眼睛睁开。”

  孩子十分不情愿地皱了皱眉,似乎又在心里犹豫了许久,才如方才看井一般谨慎地将眼睛眯出一条缝来。

  模模糊糊地看见了眼前的水镜后,他大概觉得这不太像是个鬼, 这才缓缓将眼睛睁大,皱眉道:“你……你什么人?”

  水镜不答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吞了口吐沫, 眼珠转了转,犹豫了许久才放弃了编瞎话的打算,如实道:“允,允荣。”

  允荣?

  水镜在脑中翻找了一番, 这才又问道:“四皇子?”

  允荣撇嘴点了一下头, 似是对身份暴露十分忧心。

  水镜嗤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一个皇子,穿成这样鬼鬼祟祟跑来这里作甚?”

  允荣负气似的咬牙憋了半天,然后仰起头硬气道:“你管得着吗?你一个来路不明之人擅闯后宫躲在这里, 还说我鬼鬼祟祟?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叫人来抓你?”

  水镜夸张地抬了抬下巴, 然后点点笑道:“哦哟,气性还挺大。”

  说完, 水镜抬手再次拎起他的后领,迈步就往洞门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道:“行,那我们现在就去你父皇面前,你让他抓我,走。”

  “哎哎哎——放手放手——”

  允荣手忙脚乱地一边蹬地一边扒拉着水镜的胳膊,连声道:“不去不去,我错了我错了,求你了放开放开!”

  水镜满意地停下脚步,松开了手,低头微微一笑道:“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

  允荣不情不愿地皱眉点了点头,抬手拽了拽衣领,闷声道:“说吧,你要多少钱?”

  多少钱?

  水镜被他问得一愣,随即好笑道:“怎么,想收买我?”

  允荣盯着他,片刻后愤愤挪开了目光,鼻中“嗯”了一声,道:“你直说吧,多少钱才肯不把今日之事说出去?”

  水镜没想到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也能如此老气横秋,不免觉得好笑,好笑之余,更是生出了一丝好奇。

  原本他以为这孩子只是宫里的小厮偷溜到这里来玩,并未觉得有何蹊跷,但后来见他掏出匣子对着一只小鸡崽儿喋喋不休,还要将它扔进井里,便已经觉得有几分古怪。

  现如今得知他是皇子,还特意乔装打扮来此,被发现后竟然还想花钱封口,这才确定他绝不仅仅是贪玩这么简单。

  这得是什么天大的事,才能让一个皇子心虚至此?

  想到这里,水镜不屑一笑,道:“给钱没用,我有钱得很,你那三瓜俩枣入不了我的眼。”

  允荣一听,似是有些急了,道:“那你想怎么样?我又不是父皇,给不了你官爵封地。”

  啧,连官爵封地都舍得给?这到底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天怒人怨的事?

  水镜想了想,将拖着小鸡崽儿的手伸到他面前道:“你只要给我说说这小鸡崽儿怎么惹你了,你为何要把它带到这鬼地方毁尸灭迹,我就给你保密。”

  允荣一看那小鸡崽儿,眼神立刻有些躲闪,迅速挪开了视线,皱眉紧抿着嘴唇,显然心里又开始了激烈的斗争。

  水镜也不催他,就这么伸手等着,过了好一会儿,允荣才抬眼迎上他的目光,怀疑道:“你确定你不会告诉任何人?”

  水镜收回胳膊,勾起嘴角道:“除了相信我,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允荣先是怔了怔,随后泄气般叹了一声,斜睨着水镜手里的小东西,闷闷道:“它不是什么小鸡崽儿。”

  水镜抬了抬眉,看了一眼那小东西,便听允荣继续道:“它是海东青。”

  “海东青?”

  水镜把手抬到眼前,不敢置信地左右转了转,细细将这雏鸟的每一根毛都看了个遍,实在没想到海东青的雏鸟竟然会是这么个模样,脱口而出道:“这么丑?”

  允荣噎了一下,随即“嗯”了一声,道:“长大就好看了。”

  “哦,行吧。”

  水镜半信半疑并且嫌弃地点了点头,随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问道:“这是白赫送来的?”

  允荣犹豫了一下,解释道:“是白赫送的那对海东青的雏鸟。”

  水镜想起方才看见的允荣鬼鬼祟祟的模样和他絮絮叨叨说的那些话,问道:“是你偷出来的?”

  允荣一听这话立马慌了,辩解道:“不是,不是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好奇,想拿来看看……”

  水镜见他这般慌张,忽然想到先前看见的檄文,眯了眯眼,猜测道:“是因为你拿走了雏鸟……所以那对海东青才会发狂,然后伤了太子?”

  允荣到底还是个孩子,被水镜这么一戳破,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紧张得声音都有些发颤,又是点头又是摇头道:“是,是因为我把雏鸟……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有想到它们反应会那么大,更没想到皇兄会被它们……”

  说着说着,他的眼泪一颗颗落下,哽咽着发不出声来,只浑身颤抖着,胡乱地抬起袖子擦着眼泪。

  从那对海东青发狂到伤人,再到拟撰檄文四处张贴,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

  他就那么提心吊胆地将这雏鸟藏了许久,日日寝食难安,如今这根紧绷的弦一断,他便哭得有些停不下来,各种害怕,担心,委屈都随着眼泪奔涌而出。

  也许正如他所言,他不过只是出于好奇才会偷来雏鸟玩耍,并未料到会有怎样的后果。

  但放在这高墙之内,各宫背后的势力勾心斗角,历朝历代夺嫡之争更是数不胜数。他所谓的无心之失一旦被人知晓,难保不会有人借题发挥,给他按上个蓄意诱导猛禽谋害手足的罪名。或许都算不上借题发挥,因为他偷出雏鸟的动机根本无法证明。

  是故意还是无意,都已经不重要了,没有人会听他解释,就算听了也不会信,就算信了也会装作不信。

  所以他担心,他害怕,却又不敢告诉任何人,只能自己偷偷将这“罪证”带到这无人之处企图销毁。

  他在井边对着雏鸟说的那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并不全是夸张,谋害手足向来都是皇家大忌,更何况伤及的还是储君,这罪名一旦坐实,他便可能性命堪忧。

  水镜在旁沉默地看着他哭,并没有出言宽慰。

  依照人间的因果之论来说,是允荣偷走雏鸟的举动致使成鸟发狂伤人,是成鸟伤人致使大銮向白赫动兵,即便允荣最初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导致这样的后果,但这后果却的确是因他而生。

  虽然就算没有这件事,大銮也一定能够找到别的借口攻打白赫,但如今木已成舟,允荣便成了这场战火引线的点火之人。

  他可以觉得委屈,无辜,但却无法理直气壮地说此事与他毫无瓜葛,他可能觉得后悔,痛苦,但却无法更改已然出现的定局。

  人间有人间关于对错奖惩的法则,这是人世秩序的根基,也是人世得以存续的倚仗,水镜从不对此多加置喙。

  允荣的所作所为是有意也好,无意也罢,水镜都不打算指责或者宽慰。

  或许正如解无移所言,他不过只是一个旁观的看客,戏中人或生或死,或喜或悲,或对或错,都与他无关。

  允荣的哭声由小变大,又渐渐转为啜泣哽咽,他似乎哭得有些疲惫,索性蹲下身,又一屁股坐在了荒草之上。

  水镜也随着他坐下,把手中的雏鸟放在被双腿兜起的衣摆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逗弄着它。

  小东西真是不知道累,叫了这么久还没有消停的迹象。

  允荣的啜泣已经停下,睫毛上还沾着泪水,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枯草,像是在发呆。

  水镜看了他一眼,继续戳着雏鸟的脑袋问道:“你皇兄伤得很重?”

  那檄文里连“戕害”这种措辞都用上了,若不是见这宫里不像是办过丧事的样子,他都要怀疑太子是不是已经一命呜呼了。

  允荣听见“皇兄”二字,睫毛微微动了动。

  许是因为心里堵着的所有情绪都随着方才的眼泪流了个干净,又或是因为难得有机会把那些不敢对人言的秘密都说出来,允荣此时竟然生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洒脱感,再也不想藏着掖着,点头道:“我把小鸟偷带下来的时候那两只大鸟没发现,等发现的时候刚好皇兄上去看它们,它们大概就把气撒皇兄身上了,皇兄被抓伤了脸,脖子,胸口,还差点被啄瞎眼睛,胳膊好像也受伤了,后来摔下去跌断了腿,疼晕了。”

  “……”水镜被他这连珠炮似的坦白噎了一下,好半天才认同道,“嗯,听上去确实伤得不轻。不过海东青到底养在哪了?为何还有什么‘下来上去’?”

  允荣舔了舔嘴唇,道:“在苍穹阁,是父皇派人在御花园专门为那对海东青建的一处高阁。”

  水镜点了点头,没想到大銮皇帝对那对海东青还挺重视。

  允荣像是还有什么话没说完,低头深深拧着眉头,沉默了许久,突然抬头道:“皇兄摔到楼下之后好像看到我了。”

  水镜有些吃惊,但很快又疑惑道:“你不是说他疼晕了吗?”

  允荣看向一旁,叹了口气道:“刚摔下来的时候还没有晕。”

  作者有话要说:

  9点还有一更~